第21章
第二天一大早，昨天慕云深跟季墨亭订婚的消息就占满了各家报社的头条。《新民报》、《汇民报》以及《新月报》，就没有一家落下的，标题更是各种大粗体注明，占了大半张报纸。
尤其是苏檀这专门就喜欢写八卦的《风雨报》，上面不但有季墨亭和慕云深的美照，旁边还附带了谢允安一旁落寞后悔的表情，也不知他是怎样抓拍到的。
季墨亭看到的时候，也颇为惊讶。倒不是惊讶谢允安的表情，而是苏檀这货昨天去了，竟然没找自己？
季太太一早就起来，将报纸都一张张的拿过来。内容顾不上看，而是将自家女儿的美照都看了一遍，很是满意：“阿亭真美。”正想说以后别老穿那些旧款衣裳，然还没说出口就看着又换回那一身厚重衣裳的季墨亭，一时无奈不已：“你这丫头。”
“妈，我一会儿想出去逛一逛。这才上了报纸，要是在那样出去，怕是也不方便，倒不如这样不起眼。”季墨亭走过去挽起她的手臂撒娇，自没忘记关心季先生：“爸爸昨晚什么时候来的，喝醉了 ？也不怕伤了胃。”
季太太听到后面的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慈爱：“昨日遇到几个朋友，又确定了你的终生大事，他高兴便多喝了几杯，不妨事，已经让刘妈煮了醒酒汤给他喝了。”此刻季太太脑子很复杂，看朝这个女儿更是心疼，也明白先生为什么要将大半个季家给她了。
“那就好。”季墨亭这才放心了，只是也发现了季太太今天眼神里的不对劲。
季太太将报纸一收，让人去喊季文慧吃饭。至于季青眉，一早就去医院上班了。若是从前季太太必然唠叨这孩子怎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吃早饭就去。可是今日她想起季青眉为季家的钱而将冰凉凉的枪口对准自己时，那些关忧女儿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离结婚的时间还有半年，是季太太和季先生挑选的黄道吉日。
昨儿她也看出来了，慕大帅果然跟丈夫说的那样，根本不喜欢这个嫡出的儿子，而且弟弟订婚，那个做大哥的也没见回来。
说是有手术，可那么大一个医院，他又是院长，怎可能事事亲自操刀？那不得累死啊。
而且她昨天试探着问了几句，慕大帅都没露出一点不悦的表情出来，可见那慕云沣也是有了慕大帅的纵容。
想到此不免有些担心起来，只是见着女儿天真无邪，这些话便没有与她说。反正以后会有自己和丈夫保护她。
季文慧也不知是不是昨晚被季墨亭吓到了，今天的精神萎靡得很，直至看到了餐桌前又恢复往日装扮的季墨亭，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见她直接坐下，季太太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瞧了一眼。
早餐过后，季墨亭便带着青苗抱着大白猫出去了。
季文慧想要上楼继续睡觉，却被一脸冷色的季太太唤住，“站住。”
她不高兴的停驻脚步，索性将自己心中的委屈说出来：“妈如今有季墨亭，还叫我做什么？”刚才那一幕的母慈子孝，明明从前都是自己和妈妈才是，如今全被季墨亭抢走了。
季太太却是露出个冷笑来，一手拿着餐巾沾了沾嘴角，将餐椅朝后移动了些，将腿翘起来，“我和你爸爸送你出过留学，学那些东西回来，不是让你骂自家人的。”
昨儿太晚，阿亭也在，所以季太太什么都没说，只怕她知道被自己的妹妹骂得那样难听，心里会有多难受。
季文慧只觉得全身一冷，满脸难以置信的看朝季太太，妈妈怎么？但是又不确定妈妈说的这件事情，只道：“妈，您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骂谁了。”
“你骂得还少么？”季太太似头疼，下意识的抬手捏了捏太阳穴，刘妈见了赶紧过去，低声劝道：“太太，先生还在休息，您也别生气了。”
季太太想起季先生还在楼上休息，声音便压低了几分，也软了几分：“你是我的亲女儿，我能纵容你，你姐姐也能纵容你，可是慧慧，你不要当大家都是傻子，你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能这样骂，那对别人能有几分好？谁又还敢对你真心？”
季文慧现在已经十分确定，不止季墨亭昨天听懂了，妈妈也听懂了。她十分不解，但是也忍不住平时大家聚在一处，朋友们也都是羡慕大姐，然后也不忘同时踩一踩季墨亭。
当时她觉得都怪季墨亭不争气，不出去上学，什么都不懂，就是一个封建旧派小姐，让自己在圈子里抬不起头来。所以她讨厌季墨亭，只能跟着大家一起踩她，方能让自己觉得，自己和大家是一样高贵的。
她又不禁想起自己去日本的时候，年纪还小，大姐很忙，没空照顾自己，当时还不听不懂洋文，所以总是被人欺负。
后来她发现，只要她跟着大家一起去欺负别人，他们就不欺负自己了。
因为，他们已经成了一样的人。
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了回国，不管是她跟着圈内名媛们来往，或是跟着同学们，发现他们都不喜欢季墨亭。而她对于那个性格孤僻的二姐，也喜欢不起来，久而久之，更是厌烦，尤其是她对谢教授和张先生的所作所为。
可是，她现在仔细一想，季墨亭好像也没什么错……
季太太见她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也晓得要将她扭回来，不是一朝半日的时间，也不着急了。只缓缓起身朝她看了一眼：“你仔细想一想，到底谁和你亲一些，她又可曾害过你？”说罢，便上楼去了。
进到卧房，却见季先生已经起来了，靠在床上看着下人们送进来的报纸。
“清澜，你也不要太着急，从前也是我们疏忽了，也幸好还有机会，还来得及。”楼下的声音，他听到了。
季太太点头，“我让赵妈给你把早餐抬进来，吃了继续休息会儿，你昨晚回来得太晚了。”
季先生却道：“要不，我们搬去南洋。”
季墨亭跳江的时候，远在香江的季先生忽然重生了，所以当时慕云深来提亲，他没考虑就将季墨亭的婚事订了下来。他一直以为是个秘密，直至昨晚才知道，自己的太太，也重生了。
而且时间和自己没差多久。
他们一直觉得这是老天爷给的机会，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好好保护那个临死前还想着救他们的女儿。
第22章
可重生过来又怎么样？按照现在的时间算，再过一年他们将死在大女儿的枪口下。不管当时她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开枪，但却是他杀父弑母了。
而是杀母弑父的缘由。只是仅仅因为季家的那些财产……
所以比起钱财，他们的在季青眉心里是不值一提的。又或许在大女儿冰冷的眼神里，除了权力根本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
在此之前，他们从来不知道大女儿有这样大的野心，所以也不曾一丝防备。但是当季先生从香江回来以后，立即就让季青眉辞职，以此斩断了她的人脉关系，早些断绝了她的野心。
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隔天她又去博安医院，并且成功的在慕云沣那里成了翻译。
那时候季先生就知道，看来并没有什么用。他阻止不了这个女儿，有些后悔当年为什么要送他到国外医治？也许留在身边的话就不会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其实那是季先生死得早，他不知道法西斯是什么，更没有想到他的女儿内心早已向此偏向。
纪太太唉声叹气好一阵，安慰道：“我们既不能阻止她，那就好好的保护阿亭。也怪我，当初不应该把慧慧送到国外去。”
不过也好在季青眉压根没看上季文慧，不然只怕早已将季文慧带歪了。
季先生听到她自责的语气，赶紧说道：“不是你的错，只怨我这些年只顾着生意，没有把她们教育好，以为送到国外去是她们最好的发展，哪里晓得……也罢！人各有命，这儿女大了也不由爹娘。”
季太太满目不甘的看着他，“难道就这样不管了吗？”
“怎么管？关起来了么？”
季太太沉默没有在说话，心里一团乱。
他们的重生并没有什么优势，只是知道自己会死在大女儿的枪口之下，连以后华国将变成什么样，被侵略的事情他们都不知晓。
只是晓得亲生的大女儿会为了季家的一切，然后残忍的杀了他们。所以每一次看到季青眉的时候，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但是没有办法，那是他们的女儿，即便是改不正她的心思，也没有办法对她动手。
谢允安一大早就跑到巷子口等着了今天的报纸，他一眼就看到了季墨亭跟慕云深占着各大版面的照片。
这本没有什么，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昨天那么多记者在场。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风雨报》上那一张照片，一时愕然不已。
难道昨天自己就这样看着她的吗？
那张照片是自己的侧面，但仍旧很清晰的让人察觉到自己眼里的情深款款，正望着台上站在别的男人身边的那个风华万千的优雅女人。
一股后悔忽然油然而生，也就差一点点，今天本该跟季墨亭出现在报纸上的应该就是他了。
“谢云你干什么？”张玉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谢允安下意识的想要把报纸藏起来，这情景就如当初他们登陆结婚启示的时候，《风雨报》上揭露他们花别人钱留学，他慌忙的想藏起来，不想让张玉珍看到。
只可惜那时候他是担心她看到难过，此刻他却是烦躁她看到后又胡思乱想。
但可惜还是被张玉珍看到了，她冷着脸一把抢过来，此刻的神情表情都像极了街头卖菜的某位妇人，蛮不讲理，一般满脸尖酸刻薄。
她看了一眼上面的照片，连内容都没有看，就冷笑道：“谢允安我就知道！”
也是，谢云安的那眼神，说明了一切，内容显得多余了。
谢允安着她看了半响，眉宇间慢慢的扭作一团，眼神里多留些厌恶，只道：“你实在是不可理喻。”
然后他便走！
张玉珍看着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报纸，每一张季墨亭笑得璀璨的面容，都站满了大部份版面。
她忽然像是发了疯一般全部捡起来，然后撕碎，抱头蹲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了几声，发现四周投递过来过来的同情目光才转身慢慢回家去。
谢老太太犯了痴呆，只是偶尔清醒一下，现在她正坐在门槛上，看着张玉珍就喊了饿了。
张玉珍现在满肚子的气，哪里理会得了她，转身直接进屋，根本不管她。
只是看到桌上两人的结婚照，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将照片拿起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再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一刻也不想。
她一边哭一边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这片贫民区里面出来，走到繁华的大街，四处都是穿着打扮时髦的贵族小姐们，又或者是清纯楚楚的学生们以及那些臃肿的富家太太。
她眼里是羡慕甚至是嫉妒。从前谢允安也给过她这样一段日子，但是现在谢允安能给她的又是什么呢？
“劳烦让一下。黄包车车夫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嫌弃，却也只得默默的让开。突然间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也知道她不可能在跟谢允安有关系，但还是忍不过去：“季二小姐。”
季墨亭只是来买点东西而已，听到这声音回头看到张玉珍，见她满脸泪痕憔悴，再也没有当初鲜光体面的骄傲恣意。不过倒也不诧异，毕竟现在的谢允安混得似乎并不算好，自然给不了张玉珍想要的小资生活。
“张先生，有什么事吗？”她笑面如花，温柔的问，虽没有像是报纸上那样夺目光彩，可即便如此，报纸上的人和眼前的都是同一个人，她越是表现的天真善良，张玉珍觉得这个女人心是多么深不可测，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面呢？
此刻她愤怒，但更多的是嫉妒，“季小姐真是好手段。”
看着她脸的泪痕，不难猜出她为什么这样说，季墨亭却只微微一笑：“张先生出门的时候请带上脑子，不是所有人的口味都跟你一样重，喜欢那种男人。”她说完便转身离开，步伐轻盈，依旧美得像是一幅油画。
张玉珍觉得一肚子无名火无处可发，只能这样眼睁睁的季墨亭离开。
忽然她发现，季墨亭怀里抱着的好像是她的百合子，当初不是被好心人买走了么？怎么会是季墨亭？
这一瞬，她有一种被全世界背叛的感觉，她的男人她的猫，都被那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夺走了。
第23章
张玉贞这个插曲并没有影响季莫婷的新好心情。逛了一圈，买了些东西，直接吩咐人给送到季公馆，然后便去找苏檀。
苏檀看到她十分激动，赶紧问道：“今天的报纸你看了么？”
季墨亭点头，但明显一脸不高兴，苏檀还有些诧异时，就听她埋怨道：“所有报纸里，就数你这《风雨报》把我拍得最丑了。”
苏檀觉得季墨亭没抓重点，好心提醒：“二小姐，你难道没看到谢允安的表情么？”
季墨亭绕到他办公桌后面的新式皮椅上坐下来，举止很文静温柔，压根就没有昨天在大帅府那样的风华绝代，这让苏檀觉得差异太大了，怎换了一套衣裳就像是另外一个人？连行为举止也是，这究竟是同一个人么？
他赶紧走过去，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来，目光十分殷切的看着季墨亭：“怎么，今天要给我什么稿子么？上流圈子里的八卦最是吸引人了。”然后满怀期待的等着季墨亭拿出稿子。
但他终究是要失望了，只见季墨亭摇了摇头：“并没有稿子。”
“那您老来我这里干什么？”苏檀闻言，立即不满的问。
“有枪么，来几把呗？”季墨亭淡淡的说道，一手翻看着他桌上乱七八糟的稿子，忍不住皱眉道：“我觉得你真不合适干这一行，不如赶回老本行，万一哪天你要成了这釉南一方大佬，我也能抱抱你的大.腿。”
苏檀只觉得实在是受不了季墨亭用温婉的言语来同自己说这些话，赶紧摆手道：“我还是喜欢你第一次跟我说话的口气。”
季墨亭了然，“我懂，你欠虐。既然如此，给我弄三四把枪，我也不懂什么枪好，反正就是要最轻便好用的。”她的确不懂，在她那个时代，科技已经十分发达了，所以她对于这些老古董的枪根本就不是很了解，毕竟她擅长的又不止是射击。平时能让动物完成的任务，她一般也不会亲自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