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天,一周难得的休息天,左林早早的起床,开始跑步,是他多年的习惯。即使已经离开了部队,可这个习惯他一直保持着,他舍不得丢掉在部队培养出来的晨练跑步还有准时准点起床睡觉的习惯,这些似乎已经深入到骨血里面。将会伴随着他一生,就像是还在部队一样。
从外面跑步回来,打了一盆水,在外面洗洗脸,用热水简单擦擦身体。他是个单身汉,一个人住在这里,这里是他家的老房子,父母已经不在。家里的妹妹已经出嫁,这些年不是没有人给他介绍过,可是有些女人的德性不是很好。他看不上,他有海市男人的体贴温柔也有部队培养出来的耿直,不喜欢那些藏着些鬼心思的女人。也有些知道他是个残废以后,怎么也不干,正常的姑娘谁愿意嫁给一个残废。
他的工作也不是很好,将将养活自己,要不是去世的父母留下这房子,他真的什么也没有。
今天隔壁的邻居大嫂又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妹妹等会儿也会过来给他把关,看看天上的日头,人家姑娘也应该要来了,他家里收拾的齐齐整整,倒是不需要再收拾。
只是自己得进屋,再去换件稍稍齐整的衣服。
没有一会儿邻居大嫂带来一位姑娘,还有姑娘的父母哥嫂,约在左林家里也是有让女方父母亲人看看男方房子的意思。左蓝回来的时候,刚好在弄堂碰到刘甜甜三人,只是彼此不认识。左蓝生活在海市,别的没有,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力的。看着边上走的三人,多看了几眼。
弄堂里面各家经常来往的亲戚,都是认识的,至少熟悉。可是这三人衣着得体,她也不认识。最重要的是,那位大叔和普通人很不一样,不怒而威,一看就不简单,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亲戚。
刘甜甜在路上顺便还买了不少桔子,这个季节正是吃桔子的季节,看到就买了一些,用一个自己带的布袋子装着,还悄悄的加了一点。加的桔子可是蜜桔,味道不错的,甜滋滋的。
顺着门牌号一家家的走过去,左蓝可能担心哥哥相亲的事情,走路比刘家三人快很多,很快就走到前面,很快就进了家门。
“哥,你陪大家坐坐,我去倒水,不好意思家里没有茶叶,我给大家放点红糖,甜甜嘴。”
洪家人四处打量左家的房子,对于喝啥不是很在乎,也没有人说话。
一阵闲话过后,洪家人进入主题,洪家姑娘也是四处打量,打量完以后又再看看左林那空荡荡的左胳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很不满,确实是不满,自己是花样年华,为了房子要嫁给一个残废,她怎么想都不甘心。
家里容不下她,说她都二十三四了,还不嫁出去,哥哥嫂子嚷嚷着家里住不下,她得快点嫁出去,前提是那人得有房子。
为了房子,她觉得自己就跟被卖了一样,心里有深深的郁闷,在她心里自己凭着一张漂亮脸蛋怎么着也能嫁给一个当官的国家干部,怎么能是个残废。她就想不明白,到底怎么会成为这样的。
洪家哥哥说话了,父母嘛,多少要端着,他们不适合说的话,让小辈说,“左林是吧?”
“有什么话你说?”左林内心已经崩溃,又是一个不怀善意的。相什么亲,又是一个想找房子却还是看不上他的人。
“我想说的是,我妹妹既然要嫁给你。咱家的要求不高,不过你的条件你知道的,嫁给你,我妹妹多少有些委屈,你过一百块钱的彩礼,还得给我妹妹买一块海牌手表,以及一辆自行车……”巴拉巴拉的说了很多。
站在外面一直听的刘甜甜,无语问苍天,翻了翻白眼,什么玩意儿,以为他家妹子是天仙还是咋滴。
就是听不太懂的瓜瓜也听明白了一点,就是好贵。要的东西好贵,可贵可贵了。可以买很多的糖吃,也可以换成粮食。
左蓝在一边听着,都气笑了,“胡家嫂子,条件这么高的姑娘,你还介绍给我哥,我家可拿不出来什么这么些值钱的稀罕玩意儿。”
坐在一边的胡家嫂子也是特别尴尬,洪家人怎么是这样子的人哟,搞得她在老邻居面前好没面子的呀。
“阿蓝,别激动,别激动,我事先不知道的呀。他们说了要快点嫁女儿嫁妹子,没有跟我说过要这么些东西。我以为急着嫁女儿嫁妹子肯定不会讲很多条件的。我哪里是知道他们这样的啦,早知道这样,我不会介绍给阿林的。”
“胡嫂子,别怪我态度不好,我也是气的。”
洪家人不满意了,气的站起来说,“我家提条件怎么了,不应该吗?我妹妹可是姑娘家家的,他缺了一条胳膊,家里就这么一个小房子,提点要求应该的吧。”
左林站了起来,对着洪家人说,“不好意思,我配不上你家妹子,你们另外选人,好走不送。”
洪家儿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居然还不同意,还说好走不送,“你……你说的话是真的,我妹妹有什么不好的。你居然还看不上。”
“我确实缺了一只胳膊,可我没有缺心眼,你们走吧。”
他又不傻,人家找自己可不只是找丈夫那么简单,还想找个钱包,自己有钱也不是那么花的,他每个月还会拿出来一些工资支助困难的战友遗孤,不是固定寄给每家,是按照他牺牲战友名单来支助的。
第027章 (两章合一)
他不愿意继续和洪家人纠缠, 胡家嫂子也不好意思,开始撵人, “走吧,走吧,早知道你们是这样的人,我就不给牵这个线了。真是的, 搞的我好没有面子。”
“走就走,这样的男人我还看不上呢?工作不好, 工资不高,房子还这么小,谁愿意嫁啊。”
洪家姑娘气得站起来扭身就走,洪家人就这么走了, 胡家嫂子不停的给左林兄妹两道歉。其实她也是被蒙蔽,左林怎么会怪她, “胡嫂子, 不怪你, 真的,你也不知道他们会提要求的。”
刘长城在敞开的门上, “咚咚咚”敲了起来,“有人吗?”
“进来。”
刘家三人走了进去, “是你们,找谁呀?”
“找你哥哥。”
“找我?”左林看着不认识的三人,用手指指着自己。
“对,找你, 不请我们坐下说话吗?”
“哦哦哦,对对对,请坐,妹妹去倒茶。”
“好,好,好,我这就去。”
分宾主坐下,左林总觉得对面的三人眼熟,刘甜甜从挎包里面拿出来一封信递给左林,“左叔叔,我是刘红军的女儿刘甜甜,还有这位是我亲爷爷刘长城,还有我家可爱的弟弟瓜瓜。”
“刘叔,甜甜,瓜瓜,你们怎么来海市了,你们过得好吗?”左林知道刘红军去世的消息,也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给刘甜甜姐弟俩寄去了钱。
“小左,我们过的很好。谢谢你给我们家甜甜和瓜瓜寄钱。这次我带两个孩子来海市见见世面。甜甜说你在海市要来看看你。”
“刘叔,你们这段时间如果不嫌弃就住在我家。妹妹,我给你钱去买菜,中午帮哥做顿饭,捡最好的菜买,买不到就去国营饭店买些现成的回来。哥要招待贵客。”
“行嘞,你们先坐,我去买菜。”
“别,左姨,我们带来腊肉腊香肠,家里有小菜没有,不用买肉。”
“啊,家里别的菜都有,也有一条鱼,原本是招待和我哥相亲的那女人一家人的,别嫌弃不是为你们准备的。”
“不嫌弃,我帮左姨,左姨要不是左叔和我爹是战友,我都想称呼你为姐,叫姨,都把你叫老了。 ”
“哈哈,就叫姐,咱们另论,各论各的,别跟着我哥喊,太老了。”
“好,左姐。”
刘甜甜把爷爷拎来腊肉腊肠,递给左蓝,两条腊肉一长条香肠,看的左蓝眼睛一闪一闪的,心里暗想:怕是有十来斤吧,真有心,这些人真不错。
外面的两大一小,在说话,小的趴在爷爷的膝盖上,听着爷爷和左叔叔说话,说的很多东西都是他听不懂的。
“小左,你现在在哪儿工作?”
“在一家小厂子里面看大门。”
“做的还顺心吗?”
刘长城听了心里不好受,伤残退伍的军人,工作确实都不怎么好。
他能做的有限,可是帮助一两个人还是可以的,看大门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成就,可能人的意志还就此慢慢被消磨。
内心有想法他也不会说出来,他打算找到自己在海市关系不错的老战友,找他帮左林换个工作,左林是失去了左胳膊,可是不妨碍他正常工作,是有有些不便,只要不是搬搬抬抬的工作,其实无碍。
换个能让他的日子稍稍的好一些,以后能找一个不错的爱人,过着有妻有子的安稳生活。
也算是他为伤残军人退伍做了一件事情。
一顿午饭,宾主尽欢。
从左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回到招待所都累了。大家都早早洗澡洗衣服睡了。
早上刘长城给孙子孙女留了张字条,一个人出去了。他是去找自己现在已经转业到地方上班的老战友,请他对退伍的伤残军人多帮忙解决住房和工作问题。他们已经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很多,在未来的岁月里面,是该让他们过些平凡安稳的生活。
下午回来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和院子里面的孩子们玩闹着。玩的很高兴,一群人嬉笑打闹。
后来在海市又逛了好几天,甚至周边的苏城,杭城,还有几个不错的古镇,以及有点距离的南城都去了,特别是被屠/杀的集中地。他们也去缅怀那些逝去的人们,为他们祈祷,祈祷他们能早登极乐世界,脱离苦难。下辈子能生在和平世界。享受幸福安宁的生活。转完以后还是回到海市,暂留几天。在苏城,杭城买了不少当地的特色物品,有丝绸,这时候的丝绸锦缎可是没有任何化纤东西的,也没有参什么别的东西进去,还是原滋原味的。好好收好,能存放很多年。放在空间可以一辈子都崭新如故。
还顺便在一些二手市场买了不少好物件。
爷爷和瓜瓜在祈祷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她祈祷就是这些。
快要离开海市的时候,刘甜甜找了一个机会,让爷爷带着瓜瓜出去逛逛,还有让爷爷不要担心她,自己一个人想在还是四处逛逛。
知道孙女的心思,也知道孙女似乎想做些什么,刘长城没有细问,只是交待孙女注意安全,其余的没有多说,在他心里孙女不是平常人。从回来见到孙女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危机关口看到笑的甜滋滋的小女孩就是救自己于危难的小天使。这样的人,不能用常规来对待。
家里很多东西分量像是永远用不完一样,他猜是不是传说中的袖里乾坤。
一家分开行动吃完早饭,刘甜甜又开始了她说摄影和淘宝之旅。
走在弄堂里面,刘甜甜胸前挂着照相机,时不时的拍几张照片。一位坐在弄堂里面晒太阳的老者引起她的注意。老者斜靠在竹藤椅上似乎睡着了,歪斜的打了补丁的旧线毯,已经跌落在地上。
老人衣着潦倒,面容苍白,忧郁中带着贵族般的气质。从五官看,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为翩翩公子。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刘甜甜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旧线毯,盖在他身上,可能是刘甜甜的动作惊醒了浅眠的老者。
老者睁开眼睛,看到给他盖毯子的小姑娘,“谢谢你小姑娘。”
“不用谢,天凉,睡觉还是去床上睡的好。”轻声提醒老人,这样睡着是容易感冒的。
“嗯,打盹儿,没想到还真是睡了一觉,很久没有这么宁静了,睡的真好。”
刘甜甜怎么看,都觉得老人有些面熟,说实话,来到这个世界很久,她能找到和自己前世相似或者熟悉的人和物很少,自己前世祖辈在这个时代的遭遇她不了解,也没有什么太多想了解的心思。可是看到眼前的老者,她却觉得很熟悉,好像以前见到过一样。
“老爷爷,我能给您照张相吗?”
老者笑着问,“为什么想给我照相?”
“因为您身上有故事,有岁月沉淀下来的睿智。我想用我的照相机记录下来岁月的印记。”刘甜甜想用话题勾起老人对话的兴趣。
“小姑娘好眼力。”
老者摆好姿势,让刘甜甜给他照照片。
话题打开,刘甜甜终于知道了老者的名字,原来是他,大名鼎鼎的“小孟尝”郑云龙。新月派诗人,散文家,出版家,翻译家,毕业于剑桥。攻读的就是文学,是海市有名的散财童子。
谁知道当年海市有名的贵公子,现在落魄成了这样。她知道未来这位老者会更落魄,1968年死于海市,死的时候,连算袜子也没有,凄惨至极。
她在前世看过他的事迹,知道这位老者至情至性,人很好,在战争年代支助过不少人,还有众多著名的文人都得到过他的支助,我军也得到过他的帮助。留学期间,也帮助不少我国出去留学的穷学子。因为写信要债,被人举报,判为反/革/命 ,那是不久以后,入狱四年,还是最上面的那位想起自己曾经的一篇文章,在多年前被这位“小孟尝”翻译发表过,还曾被他大力赞赏。给了当时一直处于低谷的我军,带来了新的转机。
随口问了海市方面的领导,关于郑云龙的情况。知道他进监狱以后,问了问为什么进的监狱,知道是有人举报,而且那封信确实没有什么通敌的嫌疑,就说了,“既然没有嫌疑,还是放了吧,郑同志在战争年代立场很鲜明的。”
就是上面的一句话,他才四年就出来了。后面穷困潦倒,也是因为他曾经做过牢,身边的人带着有色眼镜,还有家产早就充公,大儿子被离婚,他出狱以后和大儿子挤在十平米的小屋中度日,他在狱中四年,身体也垮了。
出狱后没有收入还要治病,大儿子的工作就是扫大街,根本就不能负担两人的生活和给他好好治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老妻孙佩华也去到南市女儿家,因为家里住不下也养不起。夫妻俩到死也没有再相见,刘甜甜想来确实很悲惨。
想着自己得提醒他几句,哪些事可做,哪些事不可做。
一老一小说了很久的话,郑云龙也很久没有说这么多话,刘甜甜口渴,从斜挎包里面拿出来水壶,喝了几口水。
拿出来两块鸡蛋糕,一块递给郑云龙,“郑爷爷,请您吃蛋糕。”
“不了,孩子你自己吃吧。爷爷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