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沈宵,让江子溪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江子溪将糖纸剥开,把带着柠檬味的水果糖放入口中,甜丝丝的清香溢满了整个口腔,让江子溪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只不过今天车内的气氛似乎有些安静的不正常,江子溪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稍一细想便知道为什么沈宵今天这么别扭了。
顿时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她将糖纸塞进了车上的垃圾斗里,却意外的发现里面居然有烟灰,江子溪的动作顿了顿,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刚才那个是我的客户,之前提出的装修方案他临时需要做出一些调整和改动,所以今晚可能要加班。”
听到江子溪的话,沈宵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轻轻一顿,在绿灯亮起的时候,点了点头:“不要太晚,身体吃不消。”
江子溪抿了抿唇,唇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可以看出她现在心情很是不错。
通过了红绿灯后,前面又堵了起来,沈宵不得不将刚刚提上去的车速重新降下来,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在马路上行驶着,短暂的交流后,车内又重新陷入了安静。
就在这时,突然从车后传来一道很轻的童声:“爸爸妈妈,你们还没有和好吗?”
沈锐的话成功的让沈宵和江子溪皆是一愣,随后异口同声的否认道:“和好了。”
听到父母的回答,沈锐的眼睛先是亮了亮,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很快就暗了下去,小声道:“可是,如果真的和好了,为什么爸爸还不能回房间睡呢。”
孩子的世界是非常单纯也非常敏感的,尤其是沈锐这样因为家庭缘故而早熟,又遭受过亲生父亲不好对待的,相比于其他孩子自然更加敏感许多,虽然不懂大人的世界应该是怎样的,但是沈锐却知道,如果爸爸妈妈真的和好的话,爸爸不应该再睡在沙发上的呀。
这件事情其实憋在沈小锐的心里已经很久了,尤其是在沈宵之前突然消失了一个星期后,沈小锐不但更加黏他,而且也愈发为他着急了起来,在他的世界里,父母本来就应该住在一个房间里的,如果分开了,那就肯定是吵架了,之前也曾经有过这样的事情。
甚至,不久之前他还听到爸爸气急败坏的对着妈妈说要离婚,虽然妈妈从没有在他面前提过这件事情,每次和爸爸吵架的时候也总会把他房间的门关上,但沈锐却还是听到了。
这件事情在沈锐的心里一只是块心病,哪怕沈宵自从穿越过来以后对沈锐非常非常好,但沈锐却还是总会感到非常不安,沈宵离开的那一个星期里,沈锐基本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他梦见爸爸不要他和妈妈了,梦见爸爸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梦见爸爸离开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好在,他的爸爸回来了,这让沈小锐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但回来后的爸爸依旧睡在沙发上,这让沈小锐非常担心,憋了好久,今天总算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而听到沈锐的话后,沈宵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了一抹尴尬,他刚想开口,江子溪却先他一步开口说道:“妈妈和爸爸没有吵架,之所以分开睡,是因为妈妈前段时间生病了,不想传染给爸爸,而爸爸是因为心疼妈妈,才主动去外面睡,把有床的房间让给妈妈的。”
说到这里,江子溪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她看了眼正在专注开车的沈宵,沉默了几秒后,这才继续道:“不过,妈妈的病最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以爸爸也可以回房间睡了。”
如果说沈小锐同学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是惊喜的话,那么正在开车的沈宵在听到这句话后,不但没有惊喜,反而感到了几分惊吓。
他张了张嘴,可话还未出口,就对上了江子溪的视线,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连半点涟漪都未曾泛起,如果说之前还因为江子溪的话而难得的有些无措的话,那么在看清江子溪眼底的平静时,沈宵已经重新镇定下来了。
他明白江子溪的意思。
夜幕降临,沈宵给沈锐念完了睡前故事,轻手轻脚的合上门离开了卧室,洗漱之后刚准备休息,却见江子溪不知何时站在了房间门口,并没有进去。
沈宵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开口道:“你睡吧,明天小锐起来之前我会把沙发收拾好,不会让他看出异常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微哑,眼中的坦荡没有丝毫作伪,反倒是让江子溪有些怔楞,她看着沈宵,良久后,突然笑了笑,道:“进来吧,今天都已经答应小锐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这本来就是你的家。”
听到这句话,沈宵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在江子溪先一步进了屋子后,沈宵在客厅里站了很久很久,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家……吗?
时间真是一个好东西,连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楚究竟有多久没有听过这样一个字了,父母因意外去世后,沈宵就已经没有家了,如果非要找一个家的话,大概就是部队了吧。
沈宵上辈子从未想过要结婚生子,也从没想过要结婚生子。
像他那样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能自己掌握,活了今天没有明天,随时都有可能牺牲的人,干嘛要去耽误人家姑娘呢。
都是父母千娇万宠,百般疼爱着长大的,凭什么因为结了婚就要吃苦了呢,甚至随时都要面临着丧夫的风险,这在沈宵看来,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更是对人家姑娘的不负责任。
至于孩子,那更是沈宵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沈宵从进入部队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注定不会有妻子和孩子,从父母相继离世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有家了。
却没想到,一次意外的穿越让他来到了这个剧中的世界,虽然原主给他留下了一大堆的烂摊子,但是,却也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母胎solo的沈宵沈队长,不但有了妻子,而且还有了孩子,嗯……不久的将来说不定,还会重新拥有一个家。
这一切还真是,想到自己最近的经历,沈宵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时间已经不早,沈宵收起思绪,从沙发上抱起被子,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当然,这并不代表沈宵会做什么,实际上沈宵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做什么。
他推门进了房间后,目不斜视的把手里的毯子铺在地上,然后干巴巴的对着半倚在床上看书的江子溪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忌我,我睡觉不打呼,如果晚上需要起来,也会尽可能的降低音量,尽量不打扰你休息。”
“如果有什么事的话直接叫我起来就好,那么,晚安。”说完了这段话后,见江子溪没什么异议,沈宵这才躺了下来,迅速进入了睡眠。
男人平稳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很快响起,声音很小,但却足够让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江子溪听得非常清楚,江子溪的视线从手中的书上移开,看向了那个在她床边打地铺的男人。
不知为什么,江子溪突然觉得有些想笑。
她的唇角微扬,勾出了一个轻浅的笑容,暖橙色的灯光之下,使她身上白日里的凌厉和强势都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沉静与柔和。
第二天一早,江子溪醒过来的时候,沈宵已经不在了,地上的毯子和被子也都收拾好了放在了床角,尤其是那被子。
居然被主人叠成了一个整齐的豆腐块儿。
江子溪笑着收回视线,恰在此时,房门被轻叩了几下,在她应了之后,门被打开了一些,沈宵站在门外,低沉沙哑的声音传了进来:“醒了吗,醒了的话就出来吃早饭吧,已经买好了。”
说着,声音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
“是你喜欢的八宝粥,我让老板多放了糖。”
第二十五章
把沈锐送去幼儿园, 又把江子溪送到了公司,沈宵并没有驱车直接去自己的安保公司, 而是一打方向盘,循着记忆找到了江子溪母亲家的小区里。
这个小区是个老式小区,是云海化纤厂的员工家属院, 里面的住户大多也都是同一个厂子出来的老同事, 彼此之间更是非常熟悉, 江子溪的继父林大海退休以前也是云海化纤厂的,沈宵根本没费多少力气就从一个老婆婆那里问到了林大海住在哪楼哪户。
他按照那个老婆婆提供的消息, 找到了一栋单元楼走了进去。
这个小区的楼龄已经不短了,加上近些年云海化纤厂的效益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自然也就没有多余的资金用来修缮小区的房子,所以这个小区的房子看上去都比较破旧。
楼栋里墙壁上的白漆因为年久失修已经有些脱落了,上面依稀有着小孩子用彩色铅笔在墙上画画的痕迹。
虽然是白天, 但楼栋里的光线却很暗, 而每层楼上本应有的声控灯也不知什么时候罢工了, 不过好在这对沈宵并没有什么影响。
沈宵走到了四楼, 西户的那家装的是老式的防盗门,有两层, 里面那层是木质的, 外面的那层是铁网的。沈宵上去的时候, 发现这户人只关了防盗门, 屋里的灯光透过防盗门, 点亮了光线黑暗的楼道。
除了灯光以外, 还有一道醉醺醺的男声也透过防盗门一同传出,那人的声音不大,但说的话却很是难听,骂骂咧咧的,期间还夹杂着摔东西的声音。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不太确定,那么在听到这道声音后,沈宵已经完全确定了,这就是他要找的林大海家。
沈宵不再犹豫,直接伸手敲了敲门,手指敲打在铁皮防盗门上,发出一阵不轻不重的响声,没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透过防盗门的网格沈宵看到了来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子溪的母亲。
江母在看到沈宵的时候显然也有些意外,她张了张嘴,问道:“小沈,你怎么来了?”
可还不等沈宵回答,门里又是一声叫骂,伴随着这声叫骂一起响起的还有一声重物落地发出的闷响,紧接着叫骂声停顿了片刻,然后愈发凶狠的吵嚷了起来。
听到这声音的江母脸上的神色有些慌张,她也顾不上给沈宵开门,转身就要往屋里面走去,只不过没走两步就被沈宵给叫住了。
“可能是摔了,妈你先把门打开,我跟你一起去扶他。”沈宵冷静的叫住了江母。
江母的脚步一顿,有些无措的点了点头,将反锁的防盗门从里面打开了,沈宵进了屋子后跟着江母一起朝着屋内走去。
两人刚走到卧室门口,就见林大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跌了下来,整个人连同被子也一起跌在了地上,样子有些滑稽,但沈宵却笑不出来,房间里浓烈的酒精味道和一股莫名的臭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刺鼻到让人忍不住想要皱眉的难闻气味。
偏那个摔在地上的人还不安生,不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张嘴巴更是臭的要命,尤其是见到江母进屋以后,那脏话更是翻了一倍有余,让沈宵忍不住皱眉。
强压下直接收拾林大海的**,沈宵在沈母准备搀扶林大海之前先一步将人连同被子一起从地上拎了起来,林大海块头其实不小,但在沈宵手里却像是小鸡仔一般,轻而易举的就被拉起来了。
林大海站起来之后,醉醺醺的看了眼拉着他的沈宵,也不知是不是喝的太多,已经到了完全不认人的地步,林大海居然抬手就要去扇沈宵的耳光。
沈宵压根连躲闪都没有,他只是轻轻松开拉着林大海的手,没了支撑的林大海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又一次重新摔回了地上,幸好他身上裹着被子,不然这么一摔,肯定是要出血的。
可饶是如此,这一下摔得却也不清,摔得林大海本就不清醒的脑子更加糊涂了,他叫嚣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叫着江母的名字,说出来的话却臭不可闻。
江母却恍若未闻,她一边弯下腰去搀扶林大海,一边对着沈宵着急道:“小沈,你刚才怎么就松手了,这幸好是有被子,要是没有被子垫着,你爸他指定要摔坏的呀,你这孩子真是……”
“他刚才要打我。”沈宵的声音平静,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听到他的话,江母的动作一顿,她并没有抬头去看沈宵,而是盯着醉醺醺像是没骨头一样摊成一片的林大海道:“你爸他喝醉了,没用多大力气的,你别生气。”
“……”沈宵看着沈母,将林大海从地上扯到了床上,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卧室。
沈宵在客厅等了很久,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江母才总算安顿好林大海,从卧室走了出来。
她看着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语的沈宵,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小沈,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小溪出什么事情了?”
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沈宵这才抬起头,他看着江母,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她很好。”
听到女儿没事,江母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真实了几分,继续问道:“那你今天过来是……?”
“我是为了林旭海来的。”沈宵淡淡道,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从江母身上移开,自然看到了在他提到林旭海的时候,江母眼中稍纵即逝的不安。
江母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小海啊,他今天很早就出去了,你找他是为了舒舒的事情吧。”
沈宵不置可否,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沉默的看着江母。
被沈宵注视着的江母下意识的又搓了搓手,掩饰着自己心里的不安,她沉默了片刻后,这才开口道:“你别听舒舒乱说,她年纪还小,不懂事,小海是舒舒的爸爸,又怎么会害她呢。”
“只是舒舒被我和老林宠坏了,而且太久没见过她爸爸,小海这才刚回来没多久,父女俩之间还不太熟悉,这才会给你打那通电话,舒舒就是小孩子脾气,你不用担心的,等到再过一段时间他们父女俩熟悉起来就好了。”江母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缓缓地和沈宵解释道。
江母想要看到沈宵点头表示理解,但沈宵却让她失望了。
“舒舒虽然性子骄纵了一些,却不是不讲道理的小孩儿,所以,我今天过来就是想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能告诉我吗。”虽然是询问,但沈宵的声音却不容置疑。
他与林舒舒那个小姑娘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也已经差不多摸清了小姑娘的脾气,小姑娘虽然骄纵了一点,却并不是那种是非不分,完全无可救药的熊孩子。
而且以林舒舒的倔强,她宁可在客厅睡一晚上都不愿意跟沈宵低头认错,会哭着给他打电话,想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母脸上的笑容一僵,低着头沉默了良久后,这才缓缓地开口道:“其实真的没什么,就是昨天舒舒的幼儿园需要开家长会,本来小海是答应了要去帮舒舒开的,但是临时有了点事情,就没能赶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