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为什么,所有不好的负面情绪,都在看到面前并排坐在阶梯上的三道身影时,渐渐消散了大半,她难得的生出了些许的孩子气,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
本想吓一下这三只,可谁料不过才刚刚走近,就听到沈宵低沉悦耳的笑声响了起来。
随之一同响起的,还有两个孩子清脆稚嫩的笑声,三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传入江子溪的耳中,却让江子溪忍不住有些失神。
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儿子上一次这么开怀的大笑是什么时候了,在她印象当中,儿子从小就是个非常安静懂事的孩子,与其他孩子不一样,从生下来就很少哭闹,大多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睡觉,就连醒着的时候也只是眨着大眼睛安静的看着你。
沈锐学说话很晚,别的孩子一岁多就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词汇了,但沈锐直到两岁都还不会说话,记得当时她担心孩子是有什么问题,提心吊胆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去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说是怀疑有轻微的自闭症,但就在江子溪绝望的时候,小沈锐居然会说话了,从那之后一切似乎都变得好转了起来。
除了比较安静以外,并没有再出现其他症状,与正常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还更加聪明懂事,渐渐地也让江子溪忘记了之前的那次误诊。
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沈锐长大了,但是大概是因为家庭的关系,沈锐很少像同龄孩子那样活泼开朗,虽然也常常会露出笑容,但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那笑容当中,更多的不是快乐,而是为了不让她担心而已。
像现在这样开怀的笑容,已经不知多久没有见过了。
沈宵其实早就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但是江子溪一直没出声,他便也没有拆穿,只是等了许久都未见江子溪过来,这才转过头向后看去。
这一看,却发现江子溪愣愣的站在那里,似乎在想着什么,眼眶还有些微微发红。
见状,沈宵从台阶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江子溪身边,皱着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听到沈宵的声音,江子溪这才回过神,在看到男人眼眸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后,心中微暖,她摇了摇头:“没事,就是看你们聊得开心,打算等你们聊完再过去。”
闻言,沈宵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每个人都需要一定的空间和**,有时候沉默与谅解远比喋喋不休来的更加体贴。
沈宵和江子溪一人牵起了一个孩子,一家四口一起上了车子,刚刚坐进车里,江子溪就闻到了车内飘着的一股淡淡的甜香味,这味道很是熟悉,就像……红豆饼的味道。
还不等江子溪细想车上怎么会有红豆饼的味道,就见自己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袋子,而袋子里面装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她在车里闻到的红豆饼。
江子溪愣了愣,缓缓地伸出手接过了面前的袋子,里面的红豆饼还是温热的,想来应该是刚出炉不久,她低下头,看到袋子上印着的名字又是一怔,正是她前两天很想吃,却一直没有去排队那家店的红豆饼。
那家店总是很多人,排队少则十几分钟,多则半个小时,江子溪从那里路过了好多次,但每次看到那排的很长很长的队伍就望而却步了,却没想到今天居然有人买了回来。
江子溪看着正在开车的男人,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酸酸涩涩的,又……有点甜。
恍惚间,她忽然又想起了今天中午那位女士说的话。
“看得出来,你非常在乎你的先生。”
“你们一定很恩爱。”
江子溪从袋子里取出了一个,放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软糯香甜的口感和浓郁的红豆清香渐渐地在唇齿见逸散开来,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这次的红豆饼好像比上次吃起来更甜一些。
或许……真的可以再尝试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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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宵带着江子溪和孩子赶到潇湘馆的时候,大家差不多已经都到期了,因为沈宵上午说可以带家属的缘故,包间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一共四桌,简直热闹极了。
见到沈宵来了,原本正在聊天的众人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笑着和沈宵打起了招呼,介绍起自己的家眷。
在和众人打过招呼后,在有人挤眉弄眼的目光里,沈宵拉着江子溪站了起来,向在座的大家介绍道。
“这位是我爱人,江子溪。”
整个安保公司里知道沈宵结过婚,有孩子的也就只有卫扬和肖北两个了,所以在沈宵做过介绍后,包间里短暂的安静过后,顿时响起了一片掌声,以及打趣和玩笑声。
沈宵没理他们,他太了解他们的德行了,一个个都是老兵痞子,真要接他们的茬,今天晚上这顿饭怕是都不用吃了。
因为包间里的声音有些吵,沈宵低下头凑近江子溪耳边道给她介绍了一下:“这些都是公司的员工以及他们的家眷 ,他们一个个皮着呢,别理他们。”
江子溪看了眼身边的沈宵,本想将他推开,但是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又想起了刚才沈宵介绍她时说的那个称呼。
……爱人?
吃饭总是少不了要喝酒,尤其这次是安保公司的第一次集体聚会,再加上庆祝圆满完成了第一单生意,哪怕沈宵是老板,想要置身事外显然也不现实。
不过好在,原主的酒量还算不错,虽然没达到千杯不醉的地步,但整个饭局下来,还算是在场为数不多能够保持清醒的人了。
这场聚会结束,确保大家都已经离开后,沈宵结账后才带着江子溪和两个孩子一起慢悠悠的往停车场走去。
虽然沈宵明确表示自己很清醒,但江子溪还是担心他会摔倒,不敢离他很远,这样万一有什么意外还能第一时间扶着他,不至于摔了。
对于江子溪的谨慎,沈宵有些无奈,不过倒也并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一家四口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走在路上,路边的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看上去温馨又和谐。
就在四人快要走到停车场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噪音,紧接着随着一阵零碎的脚步声,几个男人从旁边的酒里跑了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很是难听。
应该是在酒里面发生了什么争执,在看清楚跑在最前面那个男人后,沈宵的脚步微顿了下。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江子溪看着突然慢下脚步的沈宵,有些担忧的问道。
今天晚上沈宵喝的酒太多了,敬酒的人一波刚走就又有新的一波迎上来,偏沈宵是老板,今天又是为庆祝而来,不好让大家扫兴,所以也就难得收起了克制,放纵了一把。
沈宵淡淡地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道:“没事,就是有点头晕,走。”
江子溪不疑有他,听到沈宵说头晕后,略一犹豫,还是伸出手轻轻扶在了他的肩膀。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道,沈宵的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放缓了声音道:“明天就是周六,如果你没事的话,我们一起带小锐和舒舒去海洋公园玩,走之前就答应这次回来要带他们去了,今天去接你的路上还在跟我说这件事。”
听他居然还记得之前答应孩子的承诺,江子溪的眉眼也渐渐地柔和了下来,点了点头:“好,不过明早我得来公司一趟,交点东西。”
“我们送你过去,然后在公司楼下等你,直接出发。”沈宵计划道。
将两人之间的话全部听到耳朵里的两个小家伙在听到沈宵说明天带他们去海洋公园的时候就已经开心了起来,等到听到江子溪也会同行的时候,直接乐的蹦了起来。
别说沈锐了,就连林舒舒也从来没有去过海洋公园呢,早就听同班的小朋友说过,海洋公园特别特别好玩,不但有各式各样的动物,还有很长很长的深海隧道呢。
站在隧道里就可以看到小鱼在自己身边游来游去啦,以前爷爷和奶奶总是以海洋公园的门票太贵为由不肯带她去,她还以为一直到自己长大能够赚钱了才能再去呢。
居然现在就可以去了呀,真是……太好啦。
想到这里,小姑娘向来板着的傲娇小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这笑容绽放在夜幕当中,并没有被人给注意到,但如果此时有人看到的话,一定会被这样干净纯粹的笑容给打动。
与沈宵那边的其乐融融所不同的是,林旭海正经历着出生以来最艰难痛苦的时刻。
他手里唯一能够当做是武器的也就只有刚才慌乱当中随手抄起的一个洋酒的酒瓶而已,可他身后却追着四五个男人,那些人一个个的看上去既嚣张又不好惹。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呢,一切都还要从两个小时前说起。
今天下午的时候,林旭海从沈宵的手里拿到一万块钱以后,哪儿都没去直奔了之前沈宵给他那张储值卡的酒,来到了经常卖他酒的销售面前,出手相当阔绰的就把刚到兜里都还没捂热的钱给撒出去了一半。
在销售小姐几句温言软语的奉承之下很快就飘到了天上,拉着人家又是做游戏又是喝酒的,在销售的忽悠之下很快就将原本准备留着下次再来的钱一起挥霍了出去。
眼见他的兜已经被掏了个精光,卖酒的销售自然不会再花时间陪他继续玩下去,刚好就在这时候,酒里来了大客户,是他们这儿的常客,一个家里有钱有势出手大方,人傻钱多的富二代。
原本,林旭海好歹也在她们这消费了不少,这些销售倒也不会一点情面不讲,翻脸就不认人,但奈何今天酒里来了个大金主,要是能跟他搭上线儿,一晚上就能抵她们平时一星期赚的钱了。
放着有钱不赚,继续在这里陪一个已经喝的晕晕乎乎的穷光蛋小混混,那谁能乐意啊,但凡能在酒混的就没有一个人是傻的,自然不乐意继续在这里陪林旭海玩了。
而且当时林旭海已经喝的神志不清了,所以销售们也就没再管他,任由他自己在包间里睡,这要是放在平时倒也没什么事儿,可坏就坏在大概是今天点的酒度数不太高的缘故,林旭海睡了没一会儿就醒过来了,他一睁开眼,发现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莺莺燕燕全不见了。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呢,于是扶着墙晕晕乎乎的走了出去,打算去外面看一看出了什么事,这一看可不得了,原本围在他身边一口一个‘海哥’叫着的那些美女此时如同众星拱月一样围在一个男人身边。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看见这一幕后,林旭海顿时怒火中烧,想到自己这半个月以来在这个酒里花了那么多钱,结果这些人居然因为他醉了就转而投向了别人的怀抱。
这些女人顿时就让他想起了他那个已经离了婚,抛弃他连女儿也一起不要了的前妻。
若是换在清醒的时候,或许林旭海还没这么大脾气,但偏偏今天酒喝多了,在酒精的催发下,林旭海顿时怒火中烧,随手从台上拿了一个开红酒的开瓶器就冲了过去。
在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连着在那个被众多莺莺燕燕环绕在中心的男人连着捅了六七下,血液刺激的林旭海更加精神了,连踢带踹的拳脚一起上阵朝着那个男人打了过去。
直到听到男人痛苦的哀嚎,被这一系列变故弄得愣在当场的酒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齐齐上来拦林旭海,而原本在门外守着的男人的保镖也闻讯而来,匆匆的从门外赶了过来。
弄明白情况后一边拨打急救电话,一遍朝着林旭海就冲了过来。
林旭海那会儿已经渐渐地冷静下来了,在看到自己手里带着血的开瓶器和那些朝着他追过来的人后,立刻浑身就是一个激灵,挨了几下之后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使出浑身的劲儿疯狂的向着酒外面冲了过去。
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幕,那些追在他身后的人就是酒里面那个被他捅了的富二代的保镖。
林旭海只觉得跑的腿都在抖,可他却一点都不敢停下来,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只要一停下来,等待着他的就是一顿可能直接要了他命的暴打。
而且,他刚才捅了人,看那满地满手血迹的样子,想来被他捅了的那个人应该伤的不轻,这要是被抓到了,肯定是要坐牢的啊,他可是一点也不想坐牢啊,他才刚刚被放出来不到两个月啊!!
监狱那样的地方,林旭海敢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想要进去第二次了。
他拼命地跑,用尽全力的向前飞奔着,但越来越沉重的双腿和因为长时间奔跑而越来越闷得胸口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跑不下去了。
偏偏就连老天都不向着他,为了躲避那几个保镖的围堵,林旭海一直在附近各个街道绕圈子,但当他拐进一个小巷子的时候,跑了没几步就绝望的发现,这个巷子是一个死胡同。
林旭海立刻调转方向就想往回跑,但显然,巷子口已经被那几个追赶上来的保镖给堵住了,林旭海被堵在了巷子里,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看着缓缓逼近的几个高大魁梧的保镖,林旭海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双腿因为害怕而止不住的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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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
纺织厂家属院,林大海家门外,防盗门被剧烈急促的敲打的‘砰砰’直响。
睡前美滋滋的喝了点小酒的林大海被这剧烈的敲门声给吵得不得不睁开眼睛,他推了推身边的江母,不耐烦的嘟囔道:“你耳朵是聋了吗,这么大的声音都听不到?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啊!”
因为神经衰弱而连续失眠,不得已之下偷偷吃了点安眠药才能睡着的江母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被林大海给推醒了,无奈之下只能随手披了件衣服,缓缓地下床朝着外面走去。
外面的拍门声随着江母的脚步声越发的急促了起来,江母强行打起精神,加快了脚步将防盗门给打开了。
可在防盗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江母整个人都愣住了,原本还残留的三分睡意瞬间被惊恐给取代了,她哆嗦着嘴唇小声问道:“警、警察同志,你、你们这是要、要找谁啊……”
“这里是林旭海的家吗?”门外的警察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母。
江母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道:“对,对,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听到江母承认了,门外的两个警察对视一眼,道:“你是林旭海的母亲?”
“林旭海涉嫌酗酒闹事、故意伤人等多项罪名,已经被拘留了,请你能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在听清楚门外警察的话后,江母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直接一头栽倒过去,林旭海这才放出来不到三个月啊,怎么、怎么就又出事了呢!
她一把挣脱了扶着她的警察,连忙快步朝着房间里跑了过去,边跑还边大声叫着林大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