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之骄女变成过街老鼠, 比起后悔,姚馨更多的是懊恼。
果真喝酒误事,怪就怪她那晚喝高,张嘴乱说, 要不是阮依依帮忙警告,事情只会爆出得更早。
沈倾这个当事人又怎么可能还被蒙在鼓里?
“你觉得呢?”沈倾不动声色朝前一步,黑色的影子将她笼罩其中,“如果没有发生我割腕的事,你准备瞒我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或者…等你对我失去兴趣,再故作大度地和我提出分手,让我对你愧疚,让我永远失去尤茜。”
字字句句都戳中她内心,姚馨感觉自己被撕光了衣服,所有丑陋的想法全都暴.露无遗。
她狼狈地低喊:“好!算我做错事!我赔礼道歉,我让我爸补偿你,够了吗?”
事到如今,仍然没有一点悔意,做错事还这么理直气壮,当真是被宠坏的公主病,以为全世界都得让着她,都得对她俯首称臣!
沈倾压下内心最后一丝怜悯,大步流星走过去,用力抓住姚馨的肩膀。
“啊——!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松手啊!”从决定欺骗沈倾开始,她一直过着浮萍般不安宁的生活,如今终于翻船,她感觉有一只手正拽着她狠狠下沉。
沈倾根本不怕她喊,现在的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掐着姚馨的脖子,把人带去草丛边,路灯把两人的脸都照得惨白,空气里蔓着死气。
姚馨还在挣扎,可惜力量悬殊,无论如何用力扳他胳膊,呼吸也还是一点点被挤压到濒死一般的艰难。
沈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神色近乎病态。
一只手掐开她的嘴,从袖口落出一把小刀。
姚馨的恐惧刹那间飙升到极点,身下一股热流,尿骚味在冰冷的夜晚冒出白气。
“你、你疯了!疯了!来人啊——救命!!”
声嘶力竭的高喊,被逼近面庞的刀尖给堵住。沈倾憎恶地掐着她下颌,额角暴起的青筋几乎要撑破皮肤。
“疯了?我是疯了!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刀锋紧贴她舌头,沈倾双眼陷入癫狂,“你不是挺能撒谎的吗?你再编一个来骗我啊!你说啊!”
暗红的血溢出。
姚馨模糊的视线里有星光,有圆月,还有男人温热的眼泪……
……
#京华校草刑拘#的消息在周六上了微博热搜。
彼时尤茜正在公司加班,准备迎接之后国庆7天的长假。邻桌的女同事忽然一阵惊呼,也顾不上隔间的经理,失声道:“尤茜!你前男友被抓了!”
和薄氏太子爷婚期在即,尤茜最近正处八卦漩涡的中心,冷不丁听到和她有关的消息,办公室所有人都将在一瞬间放下手里工作,摸出手机关键词。
尤茜想到最后一次见沈倾的情景,耐不住心里发憷,问了邻桌在哪儿看,也摸起手机翻微博。
社会新闻的照片总蒙着曾沙尘一样的黄,看了让人心里不舒服,更别提小道上的那摊暗红血迹,以及躺在草丛里的那把小刀。
新闻附上沈倾获奖的照片,对比案发现场的图,俨然两个世界。尤茜完全没有办法将二者联系到一处去。
整条消息看下来,尤茜发现自己的手在剧烈地抖。
割了姚馨的舌头?
行端立正的沈倾怎么会、怎么可能做出这样可怕的事?
邻桌同事见她脸色不对,赶紧接了杯热水来:“你没事儿?吓到了?要我说真是大快人心,渣男贱女都没好下场……”
那话宛若远在天边,尤茜推开她递来的水杯,撑着桌沿起身,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她游魂般摸向办公室大门,后背浸着冷汗,坐电梯一路赶往高层总裁室。
刘助理恰好从里面出来,瞧见尤茜,扬起笑容打招呼。然而她大脑一片空白,绕过他,直接推门而入。
看到桌后西装革履的男人后,所有强绷的镇定刹那间溃不成军。尤茜抓着门把手,忽然直直地扑倒在地。
刘助理吓了一跳,把文件夹到胳膊下,弯腰就去扶。然而办公桌前的男人动作更快,他手还没伸出去,对方已经把尤茜给搂进怀里。
“怎么了?”薄霍凌眉拧紧,手抚过她额头,摸到一片冷汗,惊讶,“脸这么凉?”
把人横抱着放去沙发,薄霍凌单膝虚跪,撑着扶手,仰头看她:“说说,出什么事了?”
尤茜整个人蜷在沙发上,脚下高跟鞋凌乱地滑落在地,她抱紧膝盖,像不小心掉进冰窟般不停发抖。
“沈、沈倾……”她只来得及挤出这个名字,便红着眼睛放声大哭。
冷不丁听见情敌的名字,薄霍凌眼眸略沉,瞧见未婚妻哭成这样,顾不得吃醋,上前捧了她脸温声安抚:“没事了,有我在,没事了……”
把人按在肩头,薄霍凌轻拍她的背,偏头用眼神示意刘助理去查。
月末是最忙的时候,加上马上就是国庆放假,刘助理从早上开始就没歇口气,压根儿没时间去光顾微博。
上网溜了一转,才发现出事了。
太子妃还窝在上司怀里哭呢,有些话刘助理踟蹰着不知该不该说。
薄霍凌急着了解情况,又需要安抚怀里的女人,没法走开,顾不得退避,偏头道:“说,那个人怎么了?”
“故意伤人,被刑事拘留,案件正在审理……”
刘助理刚说完这话,尤茜的手机响了。
她正哭着,没工夫去接,薄霍凌瞄了眼屏幕,显示着一个女人的名字,替她摁断没多久,电话再次打来。
还是那个人。
他正打算替她关机,却被尤茜一把拿过,通红眼睛在看见来电显示人名字后湿得更厉害。
“谁?”薄霍凌问。
尤茜抹了把眼睛,指尖在接听键上停留了很久,等第三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才颤声说:“是沈倾的妈妈……”
薄霍凌沉默了会儿,不由分说拿走她的手机。
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要冲她发泄。他的女人不是出气筒,沈倾走到这一步全是他自作自受。
“把休息室的空调打开,我带她过去。”这话对刘助理说。
随后,他捧住女孩湿漉漉的脸,一字字问:“尤茜,你相信我吗?你相信老公吗?”
尤茜哽咽着点头。
薄霍凌满意地舒眉,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湿润,温声哄着:“那就什么都不要担心,什么都不要想,交给我来办,我不会让他有事。”
想用这种方式让尤茜愧疚、让她记住一辈子?
他绝不允许。
……
尤茜在薄霍凌休息间沉沉入睡时,薄氏大厦外一辆灰扑扑的小型轿车停在路边。
副驾驶上的少年举起望眼镜,装模作样地朝里看。
“好好干活!”驾驶座上的男人猛地拍掉他手里的东西,浓密络腮胡被鼻息吹得颤了颤。
少年委屈地瘪瘪嘴,扫了眼男人手里的资料,翻开的那页贴着女人的照片,名字那栏以黄色荧光笔标记——“尤茜”。
“要先解决这个吗?”他问。
男人拧了拧眉,又翻了几页,最终停在画满红色警告标记的那张纸上,声音里透着速溶咖啡掩盖不了的疲惫。
“她很安分,留给你解决绰绰有余。”
少年自尊心受挫,不满地嚷嚷:“老板!你这是小看我的能力!”
“闭嘴!”男人一巴掌盖过去,少年尚未发育的纤细脸孔被遮了个严实,“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追踪另一个人。”
跌到窗边撞了头的少年抽着气爬起来,往他资料上瞄。
照片上是个成熟漂亮的女人,右侧以粗黑宋体字列出她斑斑恶迹。
“曼、琳。”少年念出这两个字,“唔,比刚才那个有料。”
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少年委屈地嗷嗷叫:“小心我告你虐.待未成年!”
男人眼睛都没眨一下,捏了捏眉心,比他还狠:“那你下车,继续去天桥要饭。”
少年再次粘过来,讨好地笑:“嘿嘿,老板我说笑呢!随便打随便打。”资料被塞进怀里,他低头认真看起来,嘴里低念,“这女人真够狠的,照这么下去爱慕者都能组一个连了。”
“嗯。”男人颔首,“她动作太大,搞得好几个受害者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们先解决她。”
顿了顿,他又补道:“如果猜得不错,她下一个目标,应该是薄氏。”
毕竟,从什么地方跌倒,就想从什么地方爬起来,让过去看尽笑话的人瞧瞧现在的风光。
——任何人都如此。
少年打着哈欠窝进椅背,嘟囔着抱怨:“真是的,搞那么多万人迷香水出来干嘛?为了收拾烂摊子害我睡眠不足。”
男人手撑在窗沿,目光深沉。
对于狐狸来说,这只是一个游戏,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却是无法挽回的灾难,他不会坐视不管。
作者有话要说: 姚馨正式下线!
第64章
兵荒马乱的9月终于过去。
沈倾的判决在10月中旬宣告, 因重度抑郁症情绪不稳, 被告不具备辨认和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 不负刑事责任,押送精神病院治疗。
消息放出来后, 网上评论各异。
有怀疑沈倾判决黑幕求重刑的, 有唾骂姚馨毁人前途的, 相较之下,同情沈倾嗤笑姚馨活该的人占多数。
未来AI界的新秀就这样陨落, 虽说没有因此而判刑, 尤茜在病院看到沈倾的那一刻, 心里还是狠狠地触痛。
蓝白条纹病号服空荡荡套在他身上, 清瘦脸庞朝向窗外, 不知在想些什么。
护士推开门, 冲他喊:“沈倾,看看谁来了。”
照顾他的护士, 夜里常听到他低语“尤茜”的名字,结合微博热搜的新闻, 在见到本人后, 目光立刻黏在她身上, 再也移不开。
京华校草的前女友, 真人看着比照片还好看,听说还要参与原澈单曲的重制,人却温温柔柔, 一点架子都不摆。难怪沈倾会念念不忘。
只可惜……
护士视线移向尤茜肩头,那里搭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黑色袖口,衬出主人身上的肃然气息。
身姿挺拔的男人低头,眸光幽沉:“我在门口等你,有什么话,你可以和他慢慢说。”抬手替未婚妻理了理衣领,又压低声音补了句,“这次破个例,我不和他吃醋。”
原本只在京市豪门和金融界露面的薄氏太子爷,因为这桩案件,也被媒体肆意拉进大众视线。不过到底财大势大,没有流露太多私生活照,微博上配图多是财富杂志的采访封面。
原以为平面的照片已英俊到让人心跳,如今看到本人,早已成家的护士也忍不住红透脸。
真帅……
上位者的雍容气质,立刻就将沈倾的光芒掩盖。
选择薄霍凌,是情理之中的事。
听见护士的声音,立在窗边的人缓缓转过头来。他头发长了许多,微微遮住眉眼,外面的风波似乎吹不到他这里,以至于那张脸表情十分平静。
他望着尤茜,像望着一个久远的梦。
目光柔和亦如往初,只是,在瞥见缓缓松开她肩膀的薄霍凌后,眼底闪过一丝痛楚,所有平和全部破碎。
他痛苦地别过脸,摇头说:
“她不是尤茜……”
“不是我的尤茜……”
“我不要见她。”
立在门口的人身体陡然僵硬,尤茜声音梗在喉咙,一个字都挤不出。
护士有些为难,告诉她:“他有时候会这样,可能今天状态不好,要不你们改天再过来?”
尤茜还未应话,窗边的人又冷漠地说了句:“不用来了,以后都…别再来了。”
护士诧异:“沈倾?”
“听不懂人话吗?”有些暴躁地握紧拳,狠狠砸了下窗沿,沈倾半侧着脸,视线朝下看地面,语气决然,“我说以后都别来!”
气氛和尤茜的表情一样僵。
担心刺激到他,尤茜没有继续朝前,略略缩了缩脚,盯着鞋尖低声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毕竟刑拘无法探视,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窗边的人没说话,压着唇角,表情隐忍而克制。
尤茜继续说:“如果我来打扰到你,那我以后就不来了。”
这句话后,搭在窗沿的拳颤了颤,收得更紧。
“沈倾,人生还很长,你从小到大都是同龄人里最优秀的那个,我想,这次的挫折不至于让你永远沉落低谷。你好好疗养,出院后,我请你吃市一中那条街的拉面!”想到单纯的高中岁月,尤茜浮上眼眸的水光漾起怀念的笑意,“你最喜欢吃的……”
人走远了。
长廊再次陷入安静。
护士立在门边,瞥见沈倾几乎刺破皮肤的骨节,轻轻叹口气,反手掩上了门。
几场秋雨的洗礼,天已经变得很冷了。
风迎面灌进衣裳,冰冷的拥抱后,吹进心口,凉得发疼。沈倾透过枯树枝瞧见楼下相拥离去的两道身影,唇崩了半晌,最后还是没忍住,哽咽着唤了声:“尤茜……”
他的女孩就要嫁人了。
他没有办法笑着祝福,所以,倒不如就此在人生的岔路口分别。
他给不了的幸福,希望那个男人能圆满达成。
……
安抚尤茜的情绪后,把人送回家,给她做了两菜一汤,监督她乖乖吃完饭后,薄霍凌才重新打开手机,边和刘助理谈论工作适宜,边驱车前往公司。
8点过的街道霓虹闪烁。
岔路口等红灯时,薄霍凌摇下车窗,点了一支烟,以尼古丁消除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