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刚醒, 世子爷要去看看不?”
宁玘迈开步子:“我自己去, 你歇着。”
到了林烨的房间, 人果然醒着,正靠着床喝药。
“世子爷!”他仍有些虚弱,宁玘让他别动弹,在一旁坐下。
“阿烨,那日发生的事,你可还记得?”
林烨的眉头深深锁紧,“我……现在也不确定是不是幻觉,好像是一个姑娘救的我,但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宁玘试探着又问:“我到时,没见到其他人,你该不会是记错了。”
林烨也有些糊涂,这次他伤势太重,昏迷了好几日才醒,连那日发生的事,记忆都十分模糊。
“可能……” 他犹疑不定地说着。
宁玘没有多待,很快便动身回了晋王府。
他将将踏进书房,他妹妹宁嘉怡就不知从哪里蹦出来,“大哥!”
宁玘素来拿她没办法,“怎么了?冒冒失失的。”
宁嘉怡:“听说你前几日去青山寺了?”
“嗯。”
宁嘉怡有些揶揄地看着他:“见到许姐姐了?”
“你想说什么?”
宁嘉怡笑得像个小狐狸:“许姐姐出孝了,也可以议亲了?”
宁玘正研墨的手顿了顿,“所以?”
宁嘉怡看着她哥面无表情的脸就有点着急,“大哥!我可告诉你,再不抓紧机会,她又要被人抢走了!”
她凑过去:“你不是老送人家东西吗?也可以再进一步了?母妃——”
宁玘漆黑如点墨的双眸抬起,“母妃?”
宁嘉怡吐吐舌头:“母妃派我来打探消息,她说你一天不定下世子妃,她就没法安眠。”
“咚。”宁玘拿着毛笔轻轻敲了敲妹妹的脑袋,“小姑娘,别多管闲事,快回你院子去。”
宁嘉怡撅起嘴,“这怎么能算闲事呢?” 她真是看不下去了,她这个傻大哥,连自己的感情都不能确定,当年眼睁睁看着许姐姐和王季章定亲,才恍然大悟,还消沉了好一阵。现在好不容易又有机会了,难道又要错过?
宁玘只得安抚妹妹:“大哥心里有数,你别瞎操心了。玩去。”
宁嘉怡:“……” 大晚上的你让我上哪玩去?她“哼”了一声,一边往门外走去一边拖着调子说道:“哎呀,后日我和许姐姐约了去骑马,看来有的人是不想去了哦——”
话音刚落,她哥沉稳淡定的声音就响起来,“让你骑半日疾风。”
宁嘉怡马上转身,笑得眉眼弯弯,“成交!到时候麻烦兄长送妹妹去马场了!” 疾风是她哥宝贝得不行的神驹,她眼馋好久了!
最后宁嘉怡哼着小曲回了自己的院子。
宁玘却在书房里待了许久,埋首伏案至深夜,原本空白的宣纸上,亭亭玉立的少女跃然而立,她有着独有的英气,但五官的精致又给她平添了一份妩媚,这矛盾的感官奇妙地融合在一起,令人过目难忘。
唔,下次该送什么呢?
***
许婳刚到马场,就看到宁嘉怡正兴奋地朝她挥手,“许姐姐!”
她驾着马稍微小跑起来,转瞬间就到了宁嘉怡面前,“郡主。”
宁嘉怡拍了拍身旁的黑色骏马,“许姐姐,你看,这是我大哥的疾风,和你的飞雪正好一黑一白呢。”
许婳翻身下马,没接她的话茬,而是抚了抚飞雪光滑的鬃毛,“它在家憋了好久了,今天难得带它出来放风。”
宁嘉怡笑吟吟道:“我大哥今天也送我来了,他说不放心,喏,你看。”
顺着余嘉怡的手指,许婳看到不远处正牵着一匹枣红小马踱步过来的修长人影,有点想笑,“世子今日就骑那匹马么?”
宁嘉怡捂着嘴偷笑:“是啊。” 那本来是她要骑的。
感觉,反差有点大。
宁玘牵着那匹刚及他肩头的小马驹气定神闲地过来了,和许婳四目相对时,看见她清亮眸子里的笑意,扭头轻轻咳了一声。
许婳看着小马驹懵懂的稚嫩眼神,心痒痒地走过去试探地摸了摸它的脑袋,没想到它十分温顺地蹭蹭她手心。
“乖孩子。”许婳笑了。
可她的飞雪不乐意了,喊了一嗓子,蹄子跺了两脚。
许婳无奈:“知道了。” 她回到飞雪身边,安抚地拍拍它。
宁嘉怡羡慕地看着说:“这马儿真通灵性。”
一旁的宁玘突然说了一句:“疾风也很通灵性,” 又瞟了宁嘉怡一眼,“就是要看在谁身边了。”
“大哥!”宁嘉怡小姑娘气鼓鼓地瞪着他。
许婳打岔道:“我们骑到林子那边去。”
兄妹俩都没异意。
许婳和宁嘉怡并肩而行,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十分悠哉。宁玘果真骑上了那匹小马,结果骑出了一种小毛驴的感觉。
“许姐姐,过几日德安公主的宫宴,你会去吗?” 宁嘉怡好奇问道。
“应该是会的。” 许婳远眺着前方的小林子说。
“可惜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了,”宁嘉怡有点失望,“我娘要带我和我哥去给外祖父贺寿,来回得一个月呢。”
“是老侯爷六十大寿?”
“嗯。”
“老侯爷身体可还健朗?”许婳她爹和老侯爷有些交情,不然当初也不会收了宁玘当徒弟。
“还行,就是季节交替的时候,总有些不舒服。” 宁嘉怡面上并无焦虑,想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就是……”宁嘉怡突然吞吞吐吐地看着许婳。
“什么?”许婳问。
“他总操心我哥的亲事,还想让我哥娶了我二表姐。” 宁嘉怡一边说,一边留意着许婳的表情。
让她失望的是,许婳似乎没什么动静,还顺着她的话说着:“老人家都一样的。”
宁嘉怡有些自暴自弃,“可是我大哥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许婳有些讶异地扭头看了眼宁玘,“世子殿下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宁嘉怡只觉得一口老血涌上心头,“……”
她不死心,又说道:“许姐姐,你可知道我哥心上人是谁?”
许婳摇摇头,“想必是个大家闺秀。” 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笑言:“小时候我调皮捣蛋,常被你哥教训呢。他肯定喜欢安静斯文的姑娘。”
宁嘉怡这下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大哥,发现万年从容不迫的晋王世子殿下,淡定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痕。
大哥,你自求多福……妹妹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接下来的时间,宁嘉怡没心没肺地不管她大哥的少男情怀,拉着许婳好好地跑了几圈,酣畅淋漓。
“许姐姐的骑术还是一样潇洒!”宁嘉怡十分热切地看着许婳说。
许婳这会心情也十分舒畅,“郡主过誉了。只不过我仗着武功在身,胆子比较大,动作放得开而已。”
两人说话间,消失了一阵的宁玘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表情有些兴奋。
他冲宁嘉怡说:“我有急事得立刻回城,你是多待一会,还是现在也回去?”
宁嘉怡有些失望,“可是我还没骑过瘾呢。”
许婳便道:“一会儿我送郡主回去。”
宁玘深深看她一眼,“那便有劳了。”
宁嘉怡又高兴起来,“大哥你走!”
宁玘:“……”,这个妹妹怕不是假的。
他离开后,许婳和宁嘉怡又四处溜达着玩了几圈,眼看到了午膳时间,许婳提议道:“郡主,不如去我们家京郊的温泉庄子休息用膳?”
“好啊!”宁嘉怡自然乐意多在外面待一会儿。
两人带上等候许久的丫头护卫,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走了没一会,迎面过来一辆朴素的马车,赶车的是个络腮胡子的大汉,一脸十分不好惹的样子。
还好道路够宽,两批人马可以相安无事地过去,许婳骑着马,提醒同样在马上的宁嘉怡,“郡主小心些。”
她话音刚落,那辆马车的帘子就猛地被掀起,一个面容有些虚弱的年轻男子正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许婳不以为意,继续前行。很快,她们一行人就走远了。
“诶?阿烨,怎么把帘子掀开了?小心见风着凉。”
“罗大哥,我找到了!救我的那个青衣姑娘!”
“等等,你是说,青衣?!”
第38章 将门虎女 406
“小姐, 听说荣王被下了天牢啦!” 素秋从外面回来以后,一脸兴奋地跑过来和许婳说。
许婳正指点着素月收拾东西, 闻言不禁追问:“当真?”
“嗯!荣王府被御林军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许婳只觉得胸中长久以来的郁气终于有了出口,若不是荣王这个小人,她爹爹和哥哥也不会死!
“看来这次皇帝陛下是准备充足, 要一口气把太后党给连根拔起了。”许婳低声说。
素月听见了,有些怀疑:“小姐如何得知?不过是一个荣王而已, 太后可有王尚书帮她呢。”
许婳笑而不语。
王尚书, 马上就要变仇人了啊。
德安公主的春茶宴如期而至, 虽说前朝风起云涌,后宫里却仍是一派花团锦簇的盛景, 德安公主更是一派从容,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大伙儿不必拘束,都随意,在本宫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开心就好。” 德安公主生得柔美可人,又毫无架子, 说起话来相当温柔可亲。
虽说最近荣王下狱,但太后一党一时半会儿看着还没倒,朝中许多人仍在观望, 对家中人也是再三交代, 哪边都别惹。
所以这会儿德安公主自然还是众星捧月一般, 享受着众人的恭维奉承。
连日来心中的浊气终于消散了一些,德安公主心下满意,她环顾四周,不出意料在角落里发现了许婳。啧,算她命大,摔成那样了还能恢复,可惜啊,要不然看着许婳变成一个废人该多有趣……
当初要不是许婳撞破她的好事,母后也不至于发现,更不会着急把她嫁出去,虽说将来有自己的公主府,总归是多了一些闲人要应付,尤其是那个王芷萱,总是自作聪明,当真烦死了。
“殿下,这是我大哥托我带给您,请您品鉴的画作。” 王芷萱的声音恰好响起,一副邀功的得意模样。
德安拿起帕子按了按嘴角,将那股不耐掩下,脸颊挂上一抹红晕,“王公子的大作,想必是极好的。”
旁边的千金小姐们纷纷凑趣,一个个羡慕不已。
德安展开画卷,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又大大方方道:“大家也一起欣赏。”
众人便纷纷传阅起来,口中赞不绝口,听得王芷萱更是洋洋自得。
画卷传到许婳手中时,许婳只意思意思地看了一眼,就往边上递,可下一位小姐不知是手滑还是什么,没拿稳,画卷眼见就要掉到地上了,许婳反应极快,一把捞住,“小心啊,这可是王公子特意给公主殿下的画,别再掉了。” 她盯着那姑娘说。
对方喏喏地应了,这回终于好好地把画拿过去了。
许婳有些腻烦这些小心思,借口更衣,和边上的小宫女说了一声便出去了。
德安瞄到她的身影,眼睛一转,低声和自己的贴身宫女梅香交代了几句。梅香神色不变,快步退下也出殿去了。
这边,许婳正慢腾腾地往回走,她之前给德安公主当过半年的伴读,宫里的路倒还记得一些,这会她不想这么快回殿里,便走走停停,消磨时间。
“大胆!你是何人?为何在宫内闲逛?” 突然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许婳回头一看,是一位面庞尖瘦的高个子太监,看着有些眼熟。
许婳还未来得及答话,边上却又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福顺,你看你架势还没手下的小太监足呢。”
先出声的那位高个子太监脸色一僵,看向来人,扑通一声跪下了,“奴才叩见舒太妃娘娘!”
许婳一惊,忙低下头行礼,“参见娘娘。”
她低垂着眼帘,之间一双白皙但显然有些年纪的手伸过来,将她的下巴微微抬起,“你就是——许家的姑娘?”
“回娘娘,臣女许婳,先父正是许培风。”
那只手放开她,略有所思道:“先前听说你腿脚伤了,现在是好了?”
“回娘娘,已经大好了。”
舒太妃点点头,“那便好,你随我来。“
许婳有些疑惑,但直觉告诉她这位太妃对她并无恶意,便定定神,跟上她。
舒太妃身边的福顺留下了,也不知和最先出声的高个儿太监说了什么,惹得人连连磕头。
许婳随着舒太妃一路走去,方向和德安公主的寝殿背道而驰,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问问,舒太妃在一处凉亭外停下,“你现在这等着,一会儿自会有人来。”
许婳一挑眉:“太妃娘娘这是何意?臣女不明。”
舒太妃懒懒地道:“有人要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说罢,扶着宫女的手款款离开了。
救命之恩?莫非是那天在青山寺桃林救的人?怎么会在皇宫里……
“许小姐。”
又是这样!许婳倏地转身,瞪着眼前不知从哪出现的人。不过,仅仅看了一眼,她就立刻低头下拜:“参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