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杪杪，这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位莫小姐，她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看你。”
他身后是个长相明艳的女孩，看着二十出头的样子，身量比秦杪高些，发梢卷起的中长发散散地披在肩上。
“秦睿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筱薇就行。”莫筱薇扫视了一圈病房，最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冲他们找了招手。
怪不得办个手续半天不回来，原来是半路去接人了。
衣灏将水果刀放下，冷不丁地道：“探病？秦杪不认识莫小姐吧。”
明明就是冲着秦睿那小子来的，还当别人看不出来。
莫筱薇一笑也不生气，落落大方地回道：“昨天我在楼梯口摔了一跤，是秦睿送我去医院的，今天早上打电话道谢的时候听说他还在医院守着妹妹，我就顺便过来瞧瞧。”
“莫小姐好。”秦杪淡笑着朝她点了点头，不失该有的教养礼貌。
“小事一桩而已，你还亲自跑过来。”秦睿轻笑，对这个性格大方开朗的女孩子好感不错，“对了，你的腿不要紧吧？”
“小问题而已，韧带拉伤不严重的，我睡了一晚上就不怎么疼了。”莫筱薇笑着摆了摆手，好奇地打量起秦杪来，“这就是你妹妹么，在哪个高中上学呀？”
话说回来，她头一次遇见发烧还需要住院的人，里里外外围了三个大男人，俨然像个公主的待遇。从和秦睿的交谈莫筱薇已经知道秦家是做珠宝玉器生意的，可能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跟她们这种普通小老百姓不一样吧。
“杪杪马上就大二了，她只比你小不到三岁而已。”秦睿笑着走到了秦杪床边，不着痕迹地将衣灏挤到一边，温声道，“出院手续办完了，东西收拾好我们就可以走了。”
闻言，莫筱薇也凑上来笑道：“昨天秦睿帮了我那么大的忙，今天不如我向大家请客吧，听说边贸街那边有家饭点的傣族菜特别好吃。”
不但好吃，价钱也很贵，如果换做平常莫筱薇是舍不得去那种高档饭店的，不过命运送给了她一个惊喜的礼物，如今面对这些上流社会的有钱人，她也不会没底气。
说完，她轻轻揉了揉眼睛。
秦杪将莫筱薇的动作看在眼里，神色微动，就在莫筱薇进房间这短短几分钟里，她已经见对方揉过好几次眼睛了。记得任务描述里有提到过，频繁地过度使用透视眼异能，会让她的双眼产生不适。
她想，这个异能应当并不是没有副作用的。
秦睿很在意莫筱薇的赌石能力，有意希望秦杪与她结交，便温声道：“既然筱薇主动请客，我们就一起去吧，筱薇在赌石方面很有心得，你们肯定会很聊得来。”
莫筱薇惊奇地看了秦杪一眼，想不到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还懂赌石。
然而衣灏却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这可不行，秦杪刚才已经答应楚飞和我们去吃饭了，不然莫小姐改天吧？”
“杪杪，我不是说过……”秦睿神色复杂地看了衣灏一眼，沉声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能擅作主张？”
莫筱薇很敏锐地察觉到了秦睿与衣灏间的不对劲，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还是笑着打圆场道：“这没关系啊，吃个饭而已嘛！既然大家都认识，一起去不就行了。”
“你和他们不熟，不用破费。”秦睿还是不想秦杪和衣灏有任何牵扯，他皱眉道：“杪杪，你这两天怎么这么不听话。”
衣灏微微抿唇，看向秦睿的眼神中已带上了冷色，他很不喜欢秦睿对秦杪那种责备与理所应当的语气。
但更让他不快的却是秦杪的反应，不论秦睿对态度如何，她总是乖巧的过分，难道她就那么喜欢秦睿吗？
想起秦杪平常像个小尾巴似地紧跟着秦睿的画面，衣灏心情格外烦躁。
秦杪刚才一直在思索着莫筱薇异能的事，此刻她终于回过神来，淡漠地扫了一眼秦睿道：“这不是擅做主张，我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社交圈，别再把我当小孩子说教了。”
屋内的气氛似乎一瞬间凝固住了，秦睿面上的错愕之色显而易见。
秦杪会说出这种话对他来讲显然是不可思议的，在过去的十三年里，温顺到极点的秦杪不曾反驳过他一个字。
秦睿一时间有些生气，但转念想，又觉得秦杪可能是在因为自己对她疏于关系的事闹小情绪。他缓和脸色正想哄秦杪几句，却不料衣灏在他面露怒色的一瞬间就搂住了他。
“瞧秦大少这话说的，我们跟莫小姐是生疏，但和秦大少可熟的很，大不了今儿这顿饭我请了，也好叙叙同学往事，你说对不对？”衣灏笑的恣意，他紧紧钳住秦睿的肩膀，不容分说地将他往门外带，“楚飞你陪她把东西收拾好，我们在楼下等你们。”
金楚飞“哦”了一声，当真帮忙清理起果皮垃圾来。
“你想做什么？”秦睿压低声音恼怒地问道，碍于秦杪和莫筱薇还在身后，没有当场发作。
衣灏微微眯眼，面上皮笑肉不笑地在他耳边冷声说道：“别问那么多，今儿这顿饭老子请定了，你们不去也得去。”
秦睿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没与衣灏翻脸。
大约是感觉刚才气氛有些尴尬，莫筱薇以打电话为理由也先离开了病房。。
趁着病房里再无他人，金楚飞连忙凑到秦杪身边，紧张地说道：“杪杪，你千万别信你哥哥，灏哥他真的不是坏人。”
“哦？”秦杪眨了眨眼睛，“那你知道秦睿为什么和他不对付吗？”
“这个吧……其实……”金楚飞的神色有些犹豫，但还是以悄悄话的方式告诉了她。
衣灏与秦睿同岁，两人曾经读的是同一座私立贵族学校，只不过不在一个班。这样的私立学校在国内屈指可数，也就是那种“有钱人才读得起的学校”，许多人家庭背景更是不简单。
高中的时候，秦睿是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会主席，成绩拔尖长相优异，被不少女生暗恋。而衣灏则是人尽皆知的“校园霸王”之一，翘课迟到是常有的事情。
两个人彼此一直看不对眼，即便是在私立学校内，学生的背景家庭也各有不同，鱼龙混杂的就像是个小社会，有钱的打不过有权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金楚飞比衣灏他们要小两个年级，他很小的时候发过一场严重的高烧，病好以后整个人的反应和感知变得比平常人迟钝许多，也就是所谓的轻度弱智。
学校里常会有骂他弱智的人，喜欢捉弄欺负他的也不在少数，偏偏有时候他还察觉不出对方的恶意来。
有一次，高年级的几个男生合伙作弄他，在饮料瓶里装了尿想骗他喝并拍下视频，恰巧被衣灏撞见识破了。衣灏看不过去，当场阻止了这件事并逼着始作俑者喝下了饮料瓶里的东西，还让他的同伙拍下了视频。
事件最后在学校里传开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作为学生会主席的秦睿广播严厉批判了这起恶劣的校园凌霸事件，结果发现学校除了对衣灏进行批评教育以外，完全没有要记过处分的意思，因此而感到格外不满。
那时秦睿并不知道几个男生对金楚飞做的事，只以为是衣灏又伙同其他校霸欺负人，便私下找到衣灏警告他。
衣灏一开始没当回事，哪知秦睿一直不依不饶，脾气上来便把他打了个鼻青脸肿。
“少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那群人作弄金楚飞的时候你上哪儿去了？”
秦睿也是后来才知道真相，不过对于他被打的事，学校粉饰太平的举动让他心生寒凉，也是这时才知道了衣灏的家庭背景并不简单。
衣灏的爷爷的军衔等级很高，并且就他一个孙子，别说是在学校，整个京城也没多少人愿意得罪他。但秦老爷子不过平民得运发迹，秦家在珠宝行业是响当当的巨头，却空有钱而无权
虽说事情有些误会，但梁子却就这么结下了。
秦杪恍然大悟，怪不得秦睿从来只在原主面前提衣灏的劣迹，却从不说为什么。
也是，哪个男人会愿意把自己被打了一顿这种丢脸的事情向别人宣扬呢？
“灏哥其实人很好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也就是看起来凶，说话不客气，但从来没有无缘无故去欺负过谁。”忆起往事，金楚飞也叹了一声，“如果没有灏哥护着，我不知道还要收多少欺负。”
金楚飞知道，其实衣灏也常会嫌弃他反应慢做事磨磨唧唧的，但衣灏从来都不会用“傻”和“笨”之类的字眼骂他。
一说起衣灏，金楚飞的嘴巴就停不下来，他是个十足的衣灏吹。
比方说衣灏打架很厉害，要两个人一起上才能勉强与他抗衡，比方说衣灏其实很聪明，他不会写的题总能飞快解出来，比方说衣灏很受女生喜欢，但他并不是外界盛传的花花大少。
“灏哥的妈妈还在的时候创办过一个叫‘天.衣琳琅’的珠宝时尚杂志，阿姨不在之后是他在负责刊物主办，我现在就是杂志的设计师之一。”说到这里，金楚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或许正是因为反应迟钝，所以金楚飞对事物的专注能力远超常人，见解角度也非主流且新颖，大学他读的是美术设计类专业。
秦杪有些意外，□□琳琅这个杂志牌子她也知道，这是业内影响力很高的知名杂志，没想到衣灏就是如今的主办。
“因为拍摄各种珠宝首饰的时候经常会和很多漂亮的女模特打交道，所以外人才总以为灏哥身边的女人很多。”
“嗯，我知道了，他不是坏人。”秦杪笑着点了点头，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我们走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金楚飞双眼一亮，连忙屁颠屁颠地拿着剩余的水果跟了上去。
……
衣灏在饭店订了今晚的位置，还未到汇合的时间，秦杪先回丽恒宾馆洗了个澡。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宾馆，她有种梦境一般的感觉。
幸好来的早，否则迟一步的话，跌下楼梯的就是她了。不过原主摔断了腿，莫筱薇却只是轻度的韧带拉伤，这大概就是所谓主角光环的力量吧。
秦杪是修道之树，她知道每个世界都有一些身负大气运者，莫筱薇显然就是这类人。
不过气运这种东西并非获得就是永恒，它可以被剥夺抢走，也可以被消磨殆尽。从莫筱薇用眼过度就会产生不适感这一点来看，这种异能不会跟着她一辈子，但她不会做出掠夺他人气运这种事情，这样做违背了她修行的初衷。
秦杪可以肯定，如果莫筱薇频繁地过度使用异能，到达一定极限后透视能力就会消失。
只是这个极限到底在哪里目前还不知道，她想要试探一下。
秦杪用吹风机将头发吹的半干，房间门突然被秦睿敲响，她大概能猜到对方是为什么找她。
果不其然，秦睿进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询问她为什么要答应与衣灏的饭局。
“秦睿，有一点你说错了，不是他们要请我吃饭，而是我主动邀请他们。”秦杪回眸看他，娇美的面颊不似往日那般柔顺，带着淡淡的冷意。
“昨晚是他们把我送到了医院，不管怎么样，我欠他们一个人情不是吗？”
秦睿一怔，心中情绪莫名地道：“杪杪，你今天怎么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秦杪从来不会直呼他的名字，一直都是叫他“睿哥”，撒娇的时候会糯糯地喊哥哥。
秦睿一直都知道，秦杪打小就喜欢他，因为从小爷爷就爱开玩笑，让她长大以后做秦家的媳妇儿。秦睿对她的感觉很复杂，他一边抵触着长辈的安排，一边又觉得秦杪陪在身边让他很安心。
烦恼的时候，秦杪会听他倾诉，生意遇到困惑的时候，秦杪会帮他察看原石。秦杪总是静静地听他说，却从来不会向他抱怨，不管遇见了什么烦心事，秦睿都能确定只要自己一回头，就能看到秦杪在那里等他。
但她太安静了，所以也容易被遗忘。
时间一久，秦睿也拿不准这份模糊感情的界限到底在哪里，秦杪比他小了整整六岁，他想这或许只是兄妹情。
今天，他头一次看见秦杪在自己面前展露出温顺以外的另一副面孔，反倒让秦睿对两人之间的感情有了更深的思考。
“你还在生气对不对，你在怪我疏忽了你的病。”秦睿缓和脸色，主动先向她低头，“我承认是我做的不好，没有照顾你的感受，以后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今天我也不是故意要对你发火的，只是担心衣灏对你另有图谋。”
“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对我的私事跟社交指手画脚了。”秦杪将吹风机拔掉，轻轻放在桌子上，说道，“快到时间了，走吧。”
私事？秦杪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永远敞开心扉的。
这话听得秦睿有些难受，不过他转念一想秦杪都十九岁了，不再是曾经的小女孩，有这等转变也正常。
秦睿这般安慰说服自己，笑着温和地道：“好好好，杪杪长大了，我以后不管那么多。不过衣灏两次三番对你献殷勤，你千万不要轻易信他。”
秦杪没有吭声，衣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自会去判断。
他在想什么秦杪多少能猜得到一些。
原身太过温柔顺从了，但这份顺从深究起来，与其说是因秦睿，还不如说是因秦老爷子更准确一些。
原主被带回秦家的时候已经五岁了，是能够记事的年龄。她是个很懂得感恩的人，知道一切富足无忧的生活都是秦老给她的，面对秦老真心的疼爱，她唯有以孝回报。
秦老希望她做什么，那她就去做什么，他把原身看作未来的孙媳，原身便也将自己看作秦睿的未来妻子。
顺从的时间长了就会成为一种习惯，久到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秦睿。然而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被珍惜，很明显秦睿并不重视这份感情。
傍晚的时候，由于同住一家宾馆，秦睿带着她和莫筱薇一同前往饭点。
与秦杪的沉默不同，莫筱薇是个外向和大大咧咧的女孩，一路上都是她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即便有时候她说的一些梗别人听不懂，她也能乐得停不下来。
这种情绪很容易感染人，秦睿面上原本的阴云也渐渐散开，逐渐放晴。
莫筱薇有意想要与秦家兄妹打好关系，如今她有了赌石异能，以后当然不用愁找不到工作赚钱了。结合所学的专业，她想在以后做一名珠宝设计师，在建立个人工作室的同时继续赌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