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系统——马桶上的小孩
时间:2019-02-12 11:24:38

  或许他真的有可能趁他不备,趁着墨门子弟大多数在外追杀舞阳君或埋伏宫中的空当,将这个孩子带走!
  庆咨子忽然惊恐起来。
  莫语奔入屋内,滑芹追击进去,他一手夹着孩子,身上负伤,却不落下风,将一把凭几挑起来朝滑芹掷去。
  庆咨子一手拔掉插在自己肩上的刀刃,从轮椅上跌下来,他不可能站的起来,也够不到桌案附近的拐杖,只能用两只手撑着落满花瓣的泥地,用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嗓音嘶喊道:“不要放他走!把孩子带回来!不要伤到庆言——”
  几个身影蹿下来,也掠入屋内。
  莫语听说过丫头都是巨子亲手抚养,天天带在身边,喂饭、教养从来不假以他人之手。
  他心底泛起一层意想不到的震惊:难道他对这个孩子……
  他一边击开朝脸前而来的刀剑,一边远远朝庭院灯光下的庆咨子看去。
  双目相对,庆咨子神情惊恐,他衣袖沾满地上的泥,竟喊道:“庆无正!乱世之下,你抢走这个孩子又有什么资格养她!你什么都给不了她!你这是在害了她,毁了她后半生!”
  庆言也惊恐哭泣大叫:“爹爹!爹爹!”
  莫语却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庆咨子一瞬,竟被那神情震慑。
  那是一个做父亲的眼神,他绝不会动摇自己的想法,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孩子。
  他身影隐入屋中,一群人追上去,滑芹惊惶回报:“他从后檐走了!我这就派人去追他,义父,一定能把庆言带回来的!”
  他弯腰扶起庆咨子,庆咨子肩膀上鲜血洇开,他神情确是滑芹从未见过的惨白,抓住他手腕的手还在颤抖,几乎破音道:“把她带回来!把言儿带回来!!”
  在这个夜,失去孩子,彻骨痛楚的还不止他一个人。
  齐宫中,魏陟长长的衣摆拖在身后,她唇上点着小小的朱色,肌肤在□□下更是煞白,她立在那里,低头看着那绸缎外衣包裹的尸体,半晌转头问道:“就这样……放在齐宫的台阶上?”
  女官跪在地上,身子有些颤抖:“是,卫兵说只发现了几个身影出现在外宫的台阶上,他们立刻赶去,只看到了……太后的尸体。穿的还是走之前的衣裳,她离开也不过几个时辰……”
  魏陟低声道:“孩子呢。”
  女官拼命摇头:“没人知道。卫兵已经赶去,好像说是车马毁在城外三十里,但在城外十里左右的路边沟中发现了咱们派去随行的兵马的尸体……外头的道路上全是马蹄脚印,还有兵器与箭矢,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魏陟声音冷冷的:“是他夺走了孩子。是他要用这个孩子来威胁我。我不怕他利用章儿来驱逐我,我怕的是他根本不把田氏正统血脉放在眼里,而是杀死了章儿……而后再自立别的所谓田氏血脉,控制别的傀儡。”
  女官膝行几步:“不会的!如果他要杀死大君,怎么会只送回了太后的尸身!大君一定还活着,只要抓到了庆咨子,那就是能找回大君的!”
  魏陟显得过分冷静,她蹲下在舞阳君的尸体边,看着她颈上的伤痕,还有那枚簪子,她将簪子取出来。
  她低声道:“不是墨门杀了她,那些人怎么会让她被簪子插死?还有这里的勒痕……但孩子终究是不见了。我可以与庆咨子谈判,只要孩子安全。”
  女官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魏陟手指抚过那簪子,忽然道:“这簪子,从我小时候就戴着。后来我才知道,是我长兄的父亲送给她的。那个男人被她下令炮烙而亡,她却留下了簪子,戴了这么多年。我真看不懂她。”
  魏陟将她抱起来,将她的衣襟拢好。低头望着舞阳的面目,女官忽然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啜泣,她竟然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了舞阳君额头上:“你是最让我痛恨的母亲,可我自己又算什么母亲。我弄丢了我的孩子。谁也不能阻止,谁也不能分离我们,我要将他夺回来。就算是在临淄城内放一把彻天彻夜的大火,我也要将他逼出来。”
  她紧紧捏住舞阳君的肩膀,这个二十岁不到的母亲抬起头来,她紧紧咬着嘴唇,眼里汹涌的是绝不放过任何人的怒火:“临淄城不会再开,不许任何人出入,直到我找到庆咨子,直到我要见到我的孩子!大不了,就让齐国来跟着陪葬!”
  临淄,河道边,一群穿着打扮像是贩夫走卒的人,飞快的在夜巷里飞奔,他们追逐的人影跃入河道之中,爬上岸边停靠的竹筏,称篙飞速而去,他们不敢乱放箭,却也怕他逃走,却只看着水上陆上拉开了距离。
  河道穿过城墙,城墙下有坝口,那艘竹筏掠过坝口,他们这里搭上船只还没跟上去,就看到坝口拦截起了竹架,坝口两侧站的卫兵道:“临淄封城,任何人不许通过。”
  先一步逃出临淄城的莫语,却并不乐观,庆言吓的满脸是泪不敢乱动,卧倒在竹筏上,嘴里只沙哑哭腔喊着:“爹爹,我要爹爹。”
  莫语一身是伤,刚刚几刀都切中了他后背与四肢,他几乎觉得自己一身衣裳都要被血浸透。
  他任着筏子顺水而下,捡起竹筏前头的蓑衣穿上,盘腿坐在了庆言旁边,将她抱起。
  那小丫头扑过来,竟然一把去咬住他的手,哭啼之下却又不松口,他吃痛却也没动,伸出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发。
  庆言咬不动,只好松开口来,坐在他臂弯里惊惶大哭,拽住他衣襟:“我要爹!我要爹爹,回家——回家!”
  莫语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后背,望向远处。
  他少年时期,幻想着仗剑天下,从来没有过家,也不想要家,但在此刻,庆言哭着哭着也累了,在他臂弯里睡着。他望着江月,微微启唇,干涸的嘴唇上下一碰,他无声的道:“回家。”
  一夜变故,城中人心惶惶,宫内外传言遍地,甚至临淄城内还生起了难以扑灭的大火,几位重臣连接遭到刺杀,庆氏满门被屠戮。
  但这都抵不过另一个消息。越国北上,携大军数万,进攻齐国。
  
 
 
第239章 假乐
  大局之动荡,几乎已经到了个顶点, 仅剩的五国全线卷入战争之中。
  南河收到齐国的消息时, 也有些恍惚。齐国之富庶, 天下皆知, 但富庶不代表真正的强大,秦国的国力在列国之中倒数,却因为政局稳定团结能在赵国的进攻下坚持许久,可齐国就算粟米满仓,但上层政局从二十年前就不安定。
  历数下来,从荀氏的被驱逐与势弱,到田氏大宗被灭, 庆氏捏着傀儡掌权, 再到舞阳君窃国掌政——而如今齐太后舞阳君也死了, 齐王是死是活外头什么传言都有,朝中大臣连接遭遇暗杀,即墨君主政却手段过于铁血严苛。
  齐国的政局真是操蛋极了。
  一层层不稳定与震动向下传,是需要时间的, 二三十年一次次震动, 足以让齐国的地方像是一盘散沙一般,从官职堂而皇之的世袭,到杀人抢劫偷盗案件的泛滥,悍匪遍地,沆瀣一气,齐国再丰的国库, 经不起贪婪的掏空,经不起大小氏族与官员之间的斗争。
  越国此次大军北上,舞阳君当年两个儿子先后被撤职,即墨君任命了新的将军,但新将军的表现不尽人意,对抗越国的战役中也暴露了不少短板。
  但齐国大军还没论个输赢,下头各个地方政权先分裂了,自己揭竿而起自立为侯、爵的一大把,彼此争夺地方开始了征伐。齐国作为最早实现中央集权的国家之一,一夜回到了几百年前。
  齐王室甚至连个正统都不存在,一个魏国公主不知道跟谁生的女儿在当局,这种不满与愤怒,更激化了地方向临淄进攻的意愿,甚至民间一下子出现好几个所谓的田氏正统。
  南河看到这些,心中已经有数了。齐国怕是救不回来了。
  明明齐国越国,有三位玩家在,却发展的还不如一两百年前,在这三个玩家野心的玩弄下愈发虚弱……
  舞阳君已经先一步输了,如果越国这个被齐国扶持的蛮夷小国再攻打下自个儿往日的金主爸爸,那一直游历在齐越之间的庆咨子就是下一个死的。
  到时候越国会成为什么样的规模?会不会在齐越战争之中,赵国也想去分一杯羹?
  辛翳也觉得赵国可能回去想抢一口肉吃,但随着楚国与赵国之间的战役加深,赵国已经不再有力气去抢别人的地方了。
  南河没有想到,两年的饥荒足以让一个国家虚弱成这样子,但或许是他们一开始对待赵国的拖延的战术起到了作用,再加上巨鹿君已经被引入了川蜀地区,川地的将士利用山林,将他的部队拆分成数个小团,这几个月来大批赵军在陌生遥远的川地山脚阵亡或投降,巨鹿君的踪迹也狼狈的隐匿在剩余的赵军中,受俘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赵国一下子失去了大批军队和一位公子名将,而境内也陷入了挣扎之中。
  秦璧突入赵国的速度,比所有人想象中都快,她所带部队五月已经从侧面进入邯郸周围,而赵国还有大部分队伍和楚国在正面战场对战,商牟在前线进一步都很艰难,赵国坚决抵住了邯郸南方的防线,一步步再往南推。
  而此时成周城内因为缺少粮草,夺下这座城的赵国士兵再也守不住了,甚至有大量士兵看着大片沃土在春季无人耕耘,想起自己家乡快饿死的亲人,而他们还在这里守着一座没有意义,没人攻打的城市——甚至连支援都没有。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上次接收到赵国来的信报是什么时候了。
  大量的士兵弃城而逃,赵国上数一百五十年前跟晋国是一家,晋赵通语,甚至不少士兵脱下甲衣伪装成晋人,想要渡河进入晋国。
  此时舒再收下成周易如反掌,五月中旬,在晋国士兵围城下,成周迅速投降,只求不要杀俘,成周在半年内不费兵力回到了晋国手中。舒也从旧虞,秘密迁至成周一带,向楚国发出邀请,会盟详谈攻赵一事。
  辛翳收到晋国的国书,脸上就是大写的几个字:“老子不去。”
  他们并不定在某一城内落脚,辛翳大多数带兵力在后方各个关键城池之间来回游走,也为了振奋楚国军心,防止前方作战时,背后出什么不妥当。
  但南河在春暖起来,即将入夏的时候,不知怎么明显精神恹恹起来。
  正好是在接到晋国国书之后几天,辛翳以自己有时候幼稚的行事方式来想,总觉得是南河还是想见她那个姊妹,但又知道他和舒关系很不妥,不太好明说,所以装病弱,暗示他说想要去成周住定稍微歇一歇。
  而且朝内政务,几乎都是南河在处理,她与原箴经手的大事几乎比他还要多,辛翳只要跟她说前线需要多少粮草箭矢,她总有办法尽快送至前线。辛翳与她一直在各地来往,军中知晓他们的动向,军报送来还算及时,但对于南河处理政务就有些麻烦了。
  她甚至提出想要独自回到郢都。
  但那是不可能的。
  辛翳长在她身上快半年了,要突然分开,他非要每个休沐都回郢都一趟不可。
  再加上南河的身体不适确实表现的有些明显,而秦璧已经带兵与蔺腹交手两次,而楚军距离邯郸还有上百里,他也担忧晋楚不能同时围攻邯郸,会导致一些问题,应允了晋王的邀请,带着南河前往了成周。
  上次她遇险也是在成周,再加之这一路,她都显得困倦嗜睡,辛翳也终于感觉到什么不对了……
  成周在晋国手里,显露出了朴实无华却敦实的模样,当晋楚两国国君到达其中,成周也没显露任何迎接大人物的样子,而是慢吞吞的开始了恢复生活。
  晋人开始迁回,船厂恢复了做工,盐井柴火旺盛,晋楚的商户陆陆续续涌来,还有不少赵国的士兵俘虏后似乎更名、纳户、分地,迁到了成周之外的几个村落。但整体还是比以前萧条不少的。
  南河坐在马车里,将车窗打开半扇往外看去,辛翳故作不关心的抱臂闭眼坐在车里。
  没一会儿,南河合上窗子,身子靠过来,低低叹道:“不行,车晃得太厉害,我头晕。”
  辛翳抱住她脑袋,让她在他身上靠一会儿,又摸了摸她额头,确认她身上是不是发了热。
  南河拍了他爪子一下,再让他这样揉下去,头发非要乱了不可:“不是发热。我这样也不是一天了,可能真的老了吧。”
  辛翳:“不可能!你现在比我还嫩呢,你也就二十,老什么老,你要把商牟他们气死是么?”
  南河半闭上眼睛,哼哼笑道:“你还是不喜欢成周?”
  辛翳:“哼,老子建的城,让人家抢了,能欢喜么?”
  南河:“也不是你建的城吧。成周附近能打下来也靠我,当初建城就是晋楚一同,被晋国打下来之前,成周也只是框架。哎,你别气了。”
  辛翳抱着她的手收紧了:“实话实说,也没那么生气。就是不太想见到你那个姊妹而已,而且我最近总是忍不住想到以后。”
  南河:“以后什么?”
  辛翳没接茬,道:“不过暂时歇歇脚也挺好。商牟在前线太不顺利,我还需要坐镇前线。否则我就带你回郢都了。\"
  车马驶过街道,卫兵列阵在前,成周城依着河流而建造,是个长条形状,进城之后又绕了些路,才进到一处颜色灰黄,但却守卫严密,屋檐高耸的院墙内。里头是碎石子铺成的地面,看起来空荡荡的,却能注意到角落里屋檐下都有卫兵无声的伫立着,石子儿碎声响起,进了颇为宽阔的内院,就见着宫之省迎出来了。
  南河有些高兴,车马挺稳还没等到辛翳出来,就撑着身子想先下马车去。
  她下了马车,身子一晃,似乎有点头晕,辛翳正出来,眼疾手快的捞住她。
  宫之省连忙小跑过来:“闻喜君,您可还好——”
  辛翳急的恨不得把她给抱起来,南河拍了拍他肩膀,捏着他胳膊稳住身子。
  宫之省:“您怎么脸色差了这么多?可是最近生了病!要真是如此,早知便该拦着大君,您该回郢都好好休整才是。”
  辛翳却忽然问道:“你觉得她脸色比之前差很多了么?比她上次回晋国。”
  宫之省点头,辛翳脸色沉沉:“每天见她,我便觉不出来她身上变化。你若是这样说,那只让她见那谁一面便送她回郢都去吧。”
  宫之省本觉得再跟楚王见面要为难,但楚王主动说话,态度也不算差,他连忙抬手道:“不管怎样,先让闻、楚王后先歇下才是。房间早已备下,饮食也请用了成周的楚人庖厨,卫兵的住处都已安顿,还请楚王摒弃前嫌暂时歇脚,晋王即刻便来与您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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