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系统——马桶上的小孩
时间:2019-02-12 11:24:38

  晋王垂下眼去,瞧见师泷抬袖捂脸不敢看他,无奈又费力的用一只手将被褥向上拉了一些,遮挡住被包扎好的伤口,哑着嗓子疲惫道:“行了,师泷,放下袖子来吧。你怎么从曲沃来了……”
  师泷垂眼,并袖行礼,说话直接,甚至连晋王的身体也没多问候一句,道:“立公子白矢为储,是万万不可啊!”
  晋王皱眉:“孤昏过去多久了,怎么连你也知道了?”
  师泷:“南姬既然已经到了,晋王也能清醒过来,伤势必定会逐渐转好,请您不要再说这样的话!立公子白矢为储,那太子舒的去路又怎么办?他一直在您膝下,您疼爱他,他也孝顺您,亲近您。您要是让公子白矢为王,那太子舒只有逃走与自杀两条路可以选了啊!”
  晋王挪了一下身子,痛苦的皱了皱眉,喘息道:“若我真的不行了,你且将告书转交给王后,她会告诉你孤给太子舒安排的去路。”
  师泷坚决不同意:“不论如何,您现在都不能将这份告书昭告天下。几百年前骊姬之乱后,晋国少有嫡子仍在却立庶子的事情,您若是立他为太子,晋国内必定大乱。世族逼迫您,王后所出身的魏国也会孤立您。面对楚国的强势,晋国已经十分危急了,您确定还要这样做么?!”
  晋王向他瞪眼,想说什么却半天说不出来,师泷也怕他气死在病榻上,软了几分口气道:“就算您决意保留告书,也可以等班师回朝后再做决意。现在当务之急是您尽快好起来——”
  南河:这口气也软化的太假了……
  师泷明显就是太子党,是支持太子舒的,在这个问题上,他肯定会死不松口的。
  不过这一文一武两个大臣,都没有对晋王的重伤表现出太大的悲痛,只是在乎晋国的未来与储君的位置。
  原因也很容易猜出来,师泷成为相邦、乐莜成为将军都是近几年的事情。
  南河对这个北方敌国分析许久,对晋国的局势,也是有些了解的。
  晋王不喜说客与谋略家,再加上师泷放浪无端,自由散漫,更难让晋王欣赏他。
  奈何晋国太过老实,连连吃亏,师泷替他游说各国,连横各国孤立楚,才使得晋国可以和改革后愈发强大的楚国有得一战。这种功劳在前,晋王不得不立他为相邦。
  而乐莜是戎狄出身,他在战争中不守章法,却也灵活狡诈,这却与晋王的军事风格很不相符。而晋王喜欢亲征,对军队把持极紧,而且事无巨细的对军中的防守、巡逻、编排进行干涉,导致乐莜施展不开,二人时常在行军问题上发生争执。
  俩人单独带兵打仗还都能赢个七七八八,但只要是又有乐莜又有晋王,赢率就会降低很多……
  晋王也是年纪大,特能熬,他年轻时候信任的老臣多是上一代人,一个个早就病死的病死,老去的老去,他不得不启用新臣,却又与新臣多有不和,才导致了师、乐二人跪在榻前却不真正关心他身体的场面。
  不过师泷与乐莜二人却也是有能力且关心晋国的人,这些不和,晋王只能用自己的阅历见识尽量的忍让他们两个年轻人。
  师泷这样僵持,晋王也只能道:“你们先退下吧,一个个都快把刀伸到孤的眼前,逼孤放话似的……咳咳、孤累了,此事搁后再议……”
  搁后,搁后!万一你说咽气就咽气了,那这份告书怎么办!
  师泷心底咬牙:淳任余!你平日里倒也从来不犯蠢,今日怎么就真的成了蠢人余!留下这样一摊子烂事,难道你就不怕晋国动荡!你不是最关心晋国的国运么!
  晋王说着再看向南河,目光闪烁,道:“以贵宾之礼对待南姬,明日、明日孤若真的能再有些精神,就和她说话。若是明日没有能醒过来,你就派人送她回曲沃,带她去见王后。”
  师泷愣了一下。
  南咎子是晋王旧友,多年前曾来过晋国,最通灵巫之术。他听闻晋王被乱箭所伤,第一想法就是派人去请南咎子。却没想到南公未来,反倒将其女送来了军营。
  若是晋王真的挺不过去,理应将她送回南咎子处,怎么会要送她去曲沃?
  难道是南咎子已经老病,想要托付孤女给晋王?
  晋王抬起手又缓缓放下:“都去吧……师泷,你别争了,若我能伤好,我自然愿意回朝再议。但回朝再议,白矢也能继承大位。”
  师泷微微一怔:不可能。回朝后只会阻力更大,晋王怎么会觉得他还能固执己见?
  晋王疲倦道:“告诉外头,孤醒过,别让军中乱了。”
  他说罢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太过累乏,还是昏了过去,一片沉默之中,岁绒开口道:“婢去煮药……”
  师泷抬起头来:“不必,您写药方,我派军医熬药。也请南姬先行歇下。”
  岁绒写好药方,同南河一同离开了主帐。这会儿,晋王醒过的消息传遍军中,南河再带着面具出入军营,就不再会令士兵恐慌,反而让众人觉得有高人襄助,更为安心。
  南河进入军中给她备下的营帐中,有卫兵从帐外送来了兔腿,肉羹烫的葵菜与黍米面饼,另有一碗稀粥,竟然还加了一大勺蜂蜜。
  这样的饮食,绝对是拿晋王的礼节来对她了,毕竟普通士兵往日都是杂面硬饼或菜粥,退军途中更是饮食很难顾得上,怕是乐莜都要吃肉脯抵饿啊。
  南河在帐中用饭,分给了岁绒一半,看得出来,岁绒年纪虽小,牙齿的磨损比她还严重一些,显然是社会等级导致两个人饮食的水平天差地别。
  岁绒略显惶恐,南河道:“他们是请能救晋王的人来,那也就说明请的是你。这座上宾的待遇本该属于你,算是我占你的半份吃食了。”
  岁绒很容易被说服,高兴的把蜂蜜搅进粥里,喝了大半碗。
  南河:“岁绒,你把盘子递出去的时候,帮我问一下卫兵,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哪个地方。”
  岁绒出去了,南河才坐在榻边,埋下头去,心里乱成一团。
  她的下一个任务,竟然是做晋国的帝师么?
  这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要与辛翳为敌。
  那个戏谑的声音仿佛也在等岁绒离开,这会儿缓缓笑道:
  领导:“你看我还是心好,知道你惦记辛翳,不肯让你从这时代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师泷大概算是男二了吧。
  我发誓给系统取这个名字,并不是为了光明正大的骂领导……
  *
  以及,也不知道这篇文章会不会长到诗经的标题都不够用的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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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姎:贵族女子对外自称用。
  岁绒对外也会自称婢,但私底下主仆二人都是用我。
 
 
第5章 螽斯
  南河咬牙,往后重重的躺倒在皮被上,低声道:“你当年强拽我来,我以为只是做完这个任务就罢了,结果到了一半,你跟我说辛翳只是楚王,不是帝,就算最终他成了一代霸主,你也只能算我第一个任务成功,而不是真的送我回去。”
  领导笑起来:“我都说了这是‘帝’师系统,你早就该明白的。”
  南河:“你要是再送我去什么十六国,什么唐末明初,倒还是有皇帝,我要是运气好参加个什么科举,官场混迹十来年,说不定真能当个太子师。可你倒头来,还是让我在这个列国纷争的时代,我怎可能真的养出一位帝王来?”
  领导笑嘻嘻:“事儿都是人做的。谁说不可能,你可以统一各国啊。”
  南河咬牙:“敲里妈!我就算是商鞅,也是车裂了百年之后,有了三代明君,才见到大一统,你就觉得我能做到?”
  领导被她骂了几年,心里早无所谓了。它好似打了个盹:“别妄自菲薄嘛,有时候历史就是变化这么快。按照真正的历史,秦灭六国只用了九年,一个楚国出生的孩子,如果十五岁见楚灭,十九岁就能见秦王称帝,三十三岁见秦亡,三十八岁见汉立,五十就能看到吕后死,要是命再长一点,能活到汉景帝的时候呢。那样一辈子,算上西楚,历经四朝,头上有过近十位帝王。”
  南河翻了个白眼:”是是是,我要是能活个八十岁,我还少年见大唐天子,白头见宋代初立呢。可现在的形势可不是当时的战国七雄,你就觉得我能真的养出一位千古帝王来是么?”
  领导嘿嘿笑了两声:“说实在的,我不觉得。虽然你是个历史老师,但这又不是真的历史,你想开挂都不行。不过你输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影响嘛。对我来说,手底下的角色输了,我就重选角色重开一局就是了。你应该想着自己要怎么往下走,否则最后被抹杀的还是你自己。”
  南河在这几年内,早已意识到它的无耻和无谓。
  她强压下怒火:“可你说过,第一次任务完成后,你会给相应的奖励。”
  领导:“你倒记得。行行行,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南河:“那我想回去。就算每天能回去一会儿也行。”
  领导:“回去?回哪儿去?你之前生活的现代?你还想白天当着高中班主任,晚上来见证列国争雄?”
  南河:“回去了之后我肯定不当班主任了,我现在脑子里都不记得多少知识点了,你要是送我回去,我就辞职,在家清闲着。白天列国开嘴炮,晚上回家查资料。等任务完成,我说不定还能写个开题报告。”
  领导:“哎哟,把你美得。金手指都没有,你还想开这种挂?看来这些年,你的想象力一点没让生活给磨灭了。“
  南河磨牙。
  领导:“做梦吧你。有这功夫,你还不如自己造玻璃造肥皂,开个什么现代化进程。”
  南河:“……这可是先秦,连个炒锅都没有,冶铁技术都没完善,你跟我说现代化。我怎么不三年造航母,五年上月球呢!”
  领导在那头不置可否。
  谁知道这个帝师任务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可不会像以前那样拼命了。
  消极怠工,才能养生。
  首先,要对领导卖惨一番。
  南河想了想,软化几分口气道:“我没工资也就算了,还是全年无休,二十四个小时都在班。你是想累死我么?记得我以前做荀南河的时候,最后两年都长了多少白头发了。我不可能再累成这样了,那我迟早死在教师岗位上。”
  领导似乎在那头琢磨:“你让我把你每天送回去一会儿,就是为了清闲?就是为了要放假?”
  南河:“我都不要求朝九晚五,好歹让我轻松一点吧。以前动不动半夜就要被人砸门叫起来,不是宫中出事,就是辛翳找我,我感觉我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我就是想让我放假的时候,不要有人来打扰我。”
  领导:“不就是放假么?我可以考虑考虑怎么给你调休。先别着急。”
  领导却又笑:“不过,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是不想与辛翳为敌,是想对晋国的事务敷衍了事啊。但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晋国的任务,可不是你能敷衍的了的。”
  前半段确实没说错。后半段却让她心提了起来。
  南河立刻警觉:“什么意思?”
  领导却笑了笑,像是下线了似的,再也不回答了。
  南河暗自咬牙。
  她又不是没长心,难道真的要跟辛翳为敌,拿自己教过他的手段跟他针锋相对?更何况她哪里知道自己第二个任务还是在这个时代,自己会的一点东西都掏心掏肺的教给了辛翳,辛翳说不定青出于蓝胜于蓝,还能乱拳打死她这个老师父呢。
  她正躺在皮被上上想着,岁绒进来了:
  “外面那个当兵的说,我们是在旧虞!旧虞是哪里啊?”
  南河坐起身来,回忆了一下。
  旧虞是在黄河北部的一座城邑,大概距离河岸约八十里,在曲沃到上阳之间。
  看来辛翳十有八九已经拿下了紧邻黄河南岸的上阳,占据了这一北上晋国、西向秦国,东向魏的重要城邑。
  其实她认为辛翳应该北上,现在是黄河枯水期,正是渡河的最好时机。虽然今年冬季寒冷,但楚国今年夏季粮食与布帛的收成都很好,制作的棉衣也足够将士使用,北上之后只要不贪,就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另一方面,秦与魏两国可能也对上阳虎视眈眈,说不定会在辛翳渡河后顺着河流拦截,到时候辛翳如果被截断也可能有危险。再加上虽然她病倒之后有将自己的事务分别交接给两位大臣,但可能辛翳对交接的人选并不满意,担心国内会出动乱,所以决定在国内以处理内政。
  或许他是考虑这些,才决定不北上追击的。
  但南河总不信他是真的病倒了。
  她觉得一定是他假借这个由头不肯见人,私底下或许在捣鼓什么计划。
  是要剪除她曾经在朝中的羽翼?还是决定和哪个邻国联手一起围晋?
  这还真是她误会了。
  辛翳确实病了。
  只是倒也没病的那样严重。
  在他亲自为荀君沐浴更衣后,又为她行了小敛,换上了新的衣裳,停在了榻上。之后需要有人替荀君守夜三日。
  这三日是辛翳亲自来守的。
  为了防止尸身腐坏,就没有再烧起暖炉。郢都的大雪时停时下,却一直没有融化,厚厚的积雪已经让郢都车马难行,木柴价格翻番了。
  辛翳就在落满积雪的房间内,守了三天。
  结果自然是冻病了。
  不过他毕竟身子好,也只是咳嗽略发热,觉得不太要紧。
  宫内因他病了而大惊小怪,认为他是守灵而沾了“邪祟”。
  却没料到辛翳又说死后七日的大殓要在宫中举行。
  因大殓之前还要行“复”礼招魂,一般要在死者生前居所招魂,但荀君入楚之后,大半时间都住在宫内,所以要在宫内行“复”礼。
  而且上大夫三月才殡,到下葬之前,都要停在楚宫。
  而这会儿,楚宫北侧的宫苑,大雪还在下,宫内清了一次雪,却没料到很快又落得一片白,将棺椁也盖上了一层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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