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吓得一句“日了狗了”都梗在喉头差点喊出来,但辛翳整个人覆在了她身上,却只是将下巴放在她肩膀上,一动也不动了。
也不能说一动不动,他就跟刚被人从水里拖上岸似的,胸口起伏着,贴着她胸膛,南河一下子被这种紧紧靠在一块儿的过分亲密惊得想挡开他。然而辛翳简直就像是要压死她……不、像是要跟她嵌一块儿似的!
南河真是这辈子头一回感觉到自己……是有胸的。
明明他就是压着她也没乱动,但实在是贴的……太、太近了。南河后脑发麻的区域顺着想往她脸上攀,她自己都懵了,一时连自己是不是该一巴掌甩上去让这小子尊师都忘了,只是呆呆的躺着没动。
然后呆呆的感受着在他胸口起伏下,连她的呼吸都和他同步在一起了……
但辛翳又动了,他伸出手去,垫在她后脑上,然后十分轻柔的揉了揉她刚刚被磕到的地方。
南河懵的更彻底了。
她从来没被辛翳揉过脑袋,反而是她总揉他头发。毕竟是以前的身份在,他也不敢造次。
只是……他手都长得这么大了么?简直就像是一只手就可以兜着她后脑,拉着她靠近。
辛翳只是揉了揉她脑袋,什么多的动作也没有,胸口的起伏渐渐平息,他静静的趴着,下巴微微动了动,在颈窝寻了个更好的位置。
南河也开始发呆了。就是脑子放空了,什么也没想……
辛翳这样抱着她,差点眼睛又湿了。然而天底下也就只有她了,这样躺着也不挣扎也不多问,就是静静躺着,似乎等他平复了。
辛翳半晌道:“撞到你脑袋了……”对不起。
南河没反应。
辛翳不想抬头不想动:“刚刚撞到你了……”
南河猛地哆嗦了一下,好像才回过神:“哦。嗯……不疼。”
辛翳心道:胡说。她总是这样。
不疼。没事。都好。放心。
连病重的时候都这么说。
辛翳又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总算是从刚刚激动的情绪平和了下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日了。
辛翳满脑子都是这俩字儿了。这、这这要怎么解释啊……
他们俩现在的身份,让他占点便宜很容易,但是……就这样爬起来然后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是不是有点……像个变态。虽然他也一点儿都不想爬起来。
辛翳吸了吸鼻子,他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结果如今还来得这么容易。
只是南河忽然轻声开口:“大君是出去受了风,又感冒了么?”
辛翳心道:这个笨蛋。倒是还会挂念他生病的事儿啊。
辛翳:“没。早好了。”
氛围因为这一抱,到了一个很微妙的区间里,南河挣扎着想伸手捧着他的脸看一下,总觉得他不太对。然而辛翳还以为她想要挣扎躲开,不动声色的使劲儿压着她不动。
他抬起头来道:“别动!”
南河看向他,呆了一下,眼里竟然有点害怕。
辛翳还在想他是不是吓到她了,就听见南河挣扎起来:“鼻血!鼻血——你、刚刚发生什么了!你怎么又……”
后半截话让她吞下去了,她还是挣扎出两只手来,往床头摸索想拿到软巾。
辛翳:“没事儿。”她又不是不知道,老毛病了。
南河却还着急:“别按着我,我拿软巾。”
辛翳半撑起身子,却不想放她走,只低头在她胸口衣领上蹭了蹭:“别看。吓人。”
南河手拿到了软巾,动作却僵住了。
辛翳低头看了一下她衣领上的斑斑血迹,想着还真的可能是刚刚情绪太激动了,本来这毛病都好了。结果刚刚砸到鼻子就有点流鼻血,这会儿更是……
他却看到南河浑身僵硬,她从耳朵到脸颊上微微泛起红来,神情却有点咬牙切齿。
辛翳没见过她这样的表情,还新奇的看了好几眼,心道:她怎么了?
他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抹血迹的地方,大概脑子慢了三十拍,才反应过来。
荀南河穿着裙子。
荀南河是女子。
他刚刚趴在她胸口擦了擦鼻血。
他……
他……!
啊啊啊啊!
辛翳也一下子僵住了。
南河倒是没说什么,狠狠咬着嘴唇,拿着软巾,一只手摁着他后颈,一只手拿着软巾在他脸上用力的擦了几下,说话跟要咬碎那几个字儿似的:“大君脸上都是血!”
辛翳脸皮都快被她搓红了,但也真是不敢动了。
她擦了几下没擦干净,脸上神色也恢复了几分正常,嘴唇却还是咬着,道:“大君去用水洗洗脸吧。”
辛翳想装死:“不去。”
南河让他噎的一窒。真想给他后脑勺来一巴掌,也真是怕把他打傻了,忍了半天,才道:“……这样不好看。大君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被谁给打了似的。”
辛翳:岂止被打了,你都在我心上插了不知道多少刀了!
辛翳一偏头:“那就别看。”他又松开手,趴回原位。
南河:……死狗子。
辛翳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半晌突兀的来了一句:“过些日子便可以加冠成人了。”
南河一哆嗦。卧槽?!
他什么意思!他暗示什么——
成年了就可以做羞羞的事情了所以要拿她来练手!
不对啊不对啊,生理结构不一样啊,你找重皎练手去好不好啊!
卧槽含辛茹苦班主任代班八年,一朝竟被班长推倒?
不对、哪有这种带头耍皮闹腾的班长。
尊师重道这四个大字她能不能做成牌匾给他挂在朝堂上啊!就算是传道受业解惑也不能真的连这都解惑了啊!还有她那个不堪回首的梦!难道要变成真的了?!
她脑子都跟开了最高档的电风扇是的嗷嗷乱转,却听见辛翳开口道:“加冠礼在章华台。到时候你要随行。”
南河:……哦。
瞎激动了。
第57章 竹竿
不对。现在放心还早了点。
干嘛带她去啊,打算各种成人礼当天一起办了是么?
南河觉得自己现在的这个脑子就像是海绵掉进了染缸, 洗多少遍, 还是能挤出来带色的水。怎么以前都是天天想着学业想着国家大事, 现在一歪就歪到这种事儿上去!
而且就因为那个混账梦, 她居然不觉得控制不住的那些瞎想有多辣眼睛,反而都……很有画面感……
别啊,这年头别说不合法夫妻,就是不合法夫夫也能随便乱搞,辛翳就去随便抓一个啊,别来找她啊!看着这张脸被摁着头学了八年习,要是还能对着她那啥啥起来, 你这孩子也算天赋异禀了啊!
辛翳:“加冠礼很重要。孤加了冠, 就更能昂头挺胸的负担这个楚国了。”
满脑子成年糟粕的南河听见他这么正气凛然的话, 一时都没及时给自己脑内打码。
南河呆了半天,才道:“哦。可是……我白天总是醒不来……”脑子一时宕机,妾不妾的都忘了。
辛翳:“那就把你打包装车。”
南河:……这一听她更像个成年礼的祭品了。
辛翳看她不回话,语气都有些变了:“怎么?你不想去?!”某个人都给他起了字, 约定好替他加冠, 这会儿不想去了?!
南河:“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辛翳微微撑起身子:“想什么?”
想我他妈是不是很快就要日狗了。
南河装傻也是一绝:“呃……章华台在哪儿?”
辛翳瞪眼:你还挺能装傻!章华台你都去了多少回了,上次还说夏天以后都想在那儿待着,恨不得都当成自个儿第二个家了,你现在问我章华台在哪儿!
要不是刚刚刀痕那事儿他是在太感动了,他真恨不得把她扔莲池里涮一涮,看她说不定就知道章华台在哪儿了。
辛翳气得都满口扯淡:“……章华台在海外岛上。去要坐船三百天。”
南河瞪大眼睛, 明知他在扯淡,还只能装傻:“……哦。那……好远啊。”
辛翳跟她大眼瞪小眼。
辛翳: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她这么贫。
南河还是撑起来一点身子:“大君真的去洗洗脸吧,血都没擦干净,一会儿不好洗了。”
辛翳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坐在床榻边沿,用衣袖遮住脸。在她身边,他就是懒得要死,他就是不想乱动。
他起身,南河竟然觉得有点冷,她呆了一下,微微打了个哆嗦,才迟钝的爬起来。南河坐在床沿,低头看向辛翳。他掩面坐在那儿,明明是刚刚压在她身上,却似乎像是有点委屈似的不肯让人看见哭脸。
南河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给他用软巾沾点水擦脸。
她才刚刚站起来,辛翳却一把捉住了她手腕,抬起头来:“别走!”
他似乎觉得自己说话语气太软弱,又道:“没让你走。”
南河垂下眼:“我去弄湿帕巾来,给大君擦擦脸。”
辛翳这才放开手。
她刚走几步,就听见他起身,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头,一直跟到了铜水盆前。她手探进水盆里,水很凉,将沾了点血的软巾放进去应该也能洗干净,南河两只手拎着白色的软巾在水盆里轻轻洗了两下。
辛翳看着,几乎要被她的手指拨动的水波蛊惑。她还是拥有这样一双细长的手。
南河正洗着,感觉宽袖要滑下来掉进水盆里,忽然辛翳伸出手拽住了她宽袖的边沿,他拎着宽袖的一角,笨拙的抬手拽着,她露出一截手臂来。
南河有些想笑,忍不住嘴唇勾了勾。
辛翳隐约瞧见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总之很傻的站到她身后去,伸出手去也拎住她另一只宽袖的边角,然后就站着。
他只能看见她后颈了。
但她肩膀上下动了动,他觉得她在笑,自己也忍不住有点想要傻笑。
她似乎正把毛巾从水里捞出来,两只手拧干。
辛翳觉得自个儿拎着她两只袖子,简直就是跟拎着她两个大翅膀似的,忍不住抬手舞了舞她两只袖子。南河感觉到自己两个宽袖就像是扑棱蛾子似的被他拽着扇了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幼稚。
南河憋笑憋到内伤:“……”
他能不能别一边严肃的跟原箴说了家国大事,一边回来就跟小学生似的甩她袖子玩啊!
傻不傻啊!
辛翳扇了两下袖子,也猛地一僵,松开了手。
南河似乎肩膀都在抖,她转过脸来,辛翳只瞥见一眼她抿紧嘴唇忍俊不禁的笑脸,就被软巾糊住了脸一阵揉搓。
她一只手被盆里的冷水浸的湿凉,伸过来扣着他后颈,让他低一点头。她以前帮他擦擦脸的时候都挺温柔的,今日却恨不得把整个软巾罩在他头上,辛翳猜测,肯定是不想让他看见她憋笑的样子。
辛翳感觉自己脸皮都要被搓红了,却也没反抗。
实在是后颈那只湿凉的手太舒服了。
当南河将软巾拿下来,她脸上神色也再次恢复了佯装低眉顺眼的模样。手也松开,从他颈侧擦过,放了下来。
辛翳只觉得自己脸上都被软巾擦得发烫,想拽着她的手放到脸上降降温。
南河两只手捏着软巾,也没后退,也没说话,就这样沉默却放松的站着,似乎在研究他新衣的衣襟。
辛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也不想让她走,就想保持现在这个状态,他微微低头,看着她睫毛又长又直的垂着。多少人都被她垂眼时温和淡泊的模样所欺骗,殊不知她一抬眼一张嘴,就是别人根本无法反驳的气势。
南河笑了笑,竟然心底有点……发虚。
辛翳这些年几乎都不许女子近身,她还是挺理解他的这种恐惧和避让,但辛翳刚刚居然主动抱了一下她……或者说是寐夫人。他并不抗拒?还是说他……对这个寐夫人,有些男女之情的心动?
南河忍不住想,或许只是他这么多年没有接触过。如今申氏都被驱逐到虎方,她刚刚也说出身世,这个寐夫人在他眼里就是从齐国流浪来的孤女,更谈不上有什么家族利益纠葛,背景格外单纯了。
他既能对她的出身背景有些安心,寐夫人又已经进宫算是他的人,或许他就发觉他自己对女子还是有些兴趣的?
南河觉得自己此刻若是脸上有表情,就是在扯一个十分不真诚的假笑。
她之前一直希望辛翳也能娶妻,不论喜欢男女都能找到让他觉得想要主动的人……然而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在即将及冠之前遇到了。
对于其他国家的宫中女子来说,大君这样的举动实在连暧昧都算不上。
但她知道辛翳的一切,所以更明白这对于辛翳来说是迈出了多大的一步……
或许也挺好的。他以前总粘着她,现在有个女子能稍微给他一点空间歇一歇,分散些注意力也挺好的。
但让她心里五味杂陈的,就是寐夫人的壳子里是她。
她还要一点点看着辛翳对这寐夫人亲近。
南河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总之很别扭,很……奇怪。
她自己处在一个微妙的位置。刚刚辛翳紧紧贴着她,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是所谓的寐夫人,还以为是辛翳这次又过分僭越的和作为先生的她亲近。而她居然也没有训斥或者反抗,而只是发呆,而只是被他心跳震得自己胸腔内也要同步了。
她更有些愧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