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甜蜜蜜——长夏与猫
时间:2019-02-13 11:14:50

  教书可能挣得没有盖房子的多,但毕竟轻松,也体面,他成绩好,思路快,说不定还能带领他们花溪中学蒸蒸日上呢。
  可惜,他志不在此。
  林红根偷摸把校长拽到了一边,小声道:“我没糊弄你吧,那小子,手艺真是不错,练些日子,怕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郭宝来给他递了根卷烟:“是不错,交给你们,我很放心。”
  工期顺利进行。
  最苦的是打地基,就是挖坑,要挖深一点,房子才结实,周牧野不觉得苦,不就是挖泥嘛,他走到哪都挖泥,已经挖出了经验,挖出了水平。
  加上他年轻力壮,他一个人挖的泥,是林大伯和周三爷的两倍。
  林红根心里乐呵,这小子,是真的肯干,他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傍晚的时候,牧月牧星回来了,于虹还在裁布,真打算烧晚饭,丫头们丢了书包就已经在灶房里忙活开来了,大哥嘱咐的,不能让嫂子的妈妈干活,她们铭记于心呢。
  宣传员林大妈跑了过来,手里抓了个鞋底在纳,她神秘兮兮地抓着苏桃,小声道:“你知道吧,咱们三队,有个叫魏义军的。”
  苏桃隐约有些印象,好像是个退伍军人。
  “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正好抓到他媳妇儿在别人床上。”
  苏桃这还是头一回和别人探讨这种乡村秘辛,有些不可思议:“那……那这魏义军,可怎么办?”
  “更要命的是,你知道他媳妇儿在谁床上啊?”
  苏桃:“谁……谁啊?”
  “在魏义军的大哥床上。”
  大伯哥跟弟妹搞一起去了,这,这魏义军脸真的是被丢尽了啊。
  “那可怎么办啊?”
  “不知道,魏义军的大哥,是个光棍,腿上有残疾,魏义军对他这个大哥,一直是挺照顾的,在外面当兵,每次寄粮票和钱回来,都会嘱托他媳妇分一些给大哥,临了,真是作孽啊……”
  苏桃感慨:“是啊,真是作孽,他们会不会离婚啊?”
  吴桂凤摆手,嗨了一声:“你可真是城里人,我们这儿不时兴离婚,打落牙齿和血吞,就这么凑合过呗。”
  魏义军她上辈子是见过的,高大忠厚的一个男人,三十多岁,好像有个儿子,人是挺好的。
  碰上这种事,脸都丢尽了,虽然是他媳妇儿爬床,但他的名声也不好听,这农村人,嘴坏的人多,传来传去也不顾及人家的颜面。
  又见大堤上走下来一个人,那人是吴桂凤的妯娌,头上扎着汗巾,风尘仆仆的样子,小跑着过来。
  吴桂凤问她干啥了,她说上三队魏家围观去了。
  苏桃止不住咋舌,这些人也真是,家丑不可外扬,他们倒好,扒着人家的伤口,非要往里面看,嘴上安慰着,心里耻笑着。
  真让人唏嘘。
  吴桂凤到底还是有几分正义感的,直说她:“你们也真是,上人家干啥,人家魏义军脸上已经没光了,你们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她妯娌嗨了一声:“大家都去看,我就凑个热闹呗,能有啥,魏义军也没打人,也没骂人,听说是要让彭支书做主,和他媳妇儿离婚呢。”
  苏桃有些惊讶,怎么和上辈子的不太一样。
  吴桂凤也吃惊:“啥?还真要离啊?”
  “嗯呢,态度很坚决呢,他媳妇儿撒泼打滚的,闹得可真是难看,真是没皮没脸,自己爬大伯哥的床,还好意思闹,要我是她,早跳河里去了。”
  苏桃在旁搭腔:“估计离不了吧,咱这农村,结婚都不扯证,怎么离啊?”
  “分开过,跟支书说一声,党支部这边同意了,那就算是离婚了。”
  苏桃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心里竟然暗暗期盼着魏义军离婚,她希望这近邻有人给赵老师做个表率,日子过不下去了,当然得离,拖着做什么呢?
  窑厂,天和暖了,这窑一烧,姚国华就已经大汗淋漓了,他铲完一堆煤灰,又忙活了一阵,才出了窑洞,寻了个通风口,吹了阵冷风,这才舒坦了些。
  “你在这里啊。”
  身后响起少女的声音,轻软的,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
  孙苗手里捧了本书,踩着土台阶,走到他跟前,姚国华瘫坐在地上,觉得自己这形象不太雅观,却见孙苗就着他身边坐了下来。
  “那天谢谢你了啊。”
  那天姚国华先背她去了这边的赤脚医生家,后来又不知从哪里借了个自行车,姚国华带着她去了公社卫生所,进进出出他都背着她,让孙苗觉得这个年轻人,真的很热心,很仗义。
  姚国华倒是有些不自在,摸了摸后脑勺:“你不用放心上,真的,谁看到那血肉模糊的样子,都会着急的。”
  孙苗手上的纱布也早已经揭了,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干活,大伯大娘们都挺照顾她。
  因为这个事,何丽又挨了批斗,是仇金喜亲自批评的,何丽都快要气死了,苏桃她比不过,这会儿连孙苗都踩着她的头网上爬了。
  这个花溪大队,和她命里相冲。
  孙苗把怀里的书递过去:“手受伤的时候天天在宿舍里待着,我也没好好谢谢你,我没什么能送人的东西,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姚国华在裤腿上擦了擦手,一时没敢接那本书。
  书本象征着文明,他离文明很久了,毕业了之后再没碰过书,家里也困难,没有关系,即便高中毕业,也没能谋个干部或者老师什么的当当,就只能在田地里和所有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们一样,埋头干活。
  就这么一本小说,唤起了他鲜活的回忆,汹涌而至,如果有可能,他当然也想当一个体面的人。
  四月的风,从麦田里吹来,钻进小窗,他看着眼前眼睛弯弯的女孩子,心里的花儿好像忽而开了。
  他郑重地接过那一本书,那是一本世界名著,他念高中的时候看过。
  孙苗见他接过书,也高兴,她是很自来熟的人,和谁都能闲谈上几句,她说:“我见你们大队的周牧野他们去给人家盖房子了,你咋不去学呢?”
  他们省城现在发展得好,到处都在规划,然而城里人,大多不愿干这种体力活,所以,会瓦工手艺的师傅,都很吃香。
  “盖房子吗?”
  “嗯,对啊,盖房子毕竟是手艺活,走到哪里都能找到活干,都能养活自己。”
  窑厂的活,只能束死在这儿,局限性太强。
  孙苗几句话,倒是让姚国华有了更多的想法,人生规划这样的字眼在脑海里清晰了起来。
  是啊,他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有一搭没一搭,别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得有自己的想法了。
  只是,这窑厂,得等苏桃找到顶他的人才是。
  黄昏,苏桃坐在堂屋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这四月的天,门口的银杏已经抽出新芽,稀薄的绿叶子,映着霞光满天,风吹在脸上,让人心头都暖暖的,小河里的水清盈盈的,麦子也长高了许多。
  好像每一天,心里都充满着希望。
  和男人共同打拼,脱贫致富,等待十月份恢复高考的政策,去外地念医科大学,和男人共同开建筑公司,过上自己理想中的生活。
  生活可真是有盼头。
  牧月牧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嫂子在灶房里忙碌,嫂子的妈妈在堂屋里,好像是在裁衣裳,她们只当是给嫂子裁的,乖巧地喊了声婶婶,便跑进灶房帮苏桃的忙了。
  苏桃被两个丫头从灶房里推了出来,她一手叉腰,佯装生气:“你们要上天了,竟然敢忤逆我了。”
  两丫头配合得很好,牧星烧火,牧月围着锅台转。
  她们比苏桃小三岁,开年之后,或许是营养跟上来了,长得很快,似乎马上就要有苏桃高了,如今猛地一看,也跟个小大人似的,本就干惯了家务活的丫头们,又得了大哥的嘱托,自然是不会让嫂子多干一样事的。
  “怎么了?”身后传来男人低沉沉的声音。
  苏桃一转头,看到她家男人手里拎着瓦刀,一身的泥浆,头发灰蓬蓬,走到墙根下,把瓦刀放下。
  苏桃走过去,小声道:“你说说她们……”
  周牧野伸手解扣子,微仰着脖子:“怎么了?”
  “我是嫂子,我时间多,丫头们还要做功课温书呢,以后做饭这些简单的小事,还是让我做吧,嗯?”
  就差撒娇了。
  周牧野解了脖颈里的扣子,脱了身上沾满了水泥浆的外衣挂在门口的晾衣绳上,苏桃凑过去:“我给你把衣服洗了。”
  男人就笑了。
  苏桃:“你笑什么笑?”
  男人又进了灶房拿起一个木桶,往河边走去,小尾巴就跟过去。
  “我天天上工干活,哪能穿一天就洗?洗完了明天又是一身泥浆,不用洗。”
  苏桃讪讪地蹲在河边:“我都没事做。”
  “猪食把了吗?”
  “林大妈抢了干了。”
  “窑厂那边呢?”
  “曹师傅连门都不让我进,说里头又热,灰又大。”
  “你妈在做什么呢?”
  “给牧月牧星裁衣服,不让我插手,说会裁坏了她的布。”
  男人把手里的汗巾递过去:“那你帮我擦擦脸吧,我脸上都是灰。”
  苏桃欢天喜地接过了汗巾,顿时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了。
  晚饭后,苏桃和牧月牧星一起围着桌子看书,周牧野就坐她身边,有不会的,还会指点一二。
  于虹就有些吃惊,她家桃子文化成绩是不错的,经常能考班级前三名呢,就这样,牧野还能指点她,牧野这孩子,是真的优秀啊。
  吴桂凤吃完饭,跑过来拉家常,以前都是些小丫头片子,也不太说到一起去,如今于虹来了,她们是同龄人,自然感触都是一样的。
  感叹完儿女难领之后,吴桂凤又提到了魏义军的事。
  苏桃的注意力就不在习题闪了,竖起耳朵听两人说话。
  于虹听说魏义军的事,震惊无比,只觉魏义军可怜,媳妇儿偷人偷得人尽皆知,而且偷的还是男人的兄弟,这等事,简直太荒唐,这让男人还怎么做人?
  吴桂凤说:“彭支书和妇女主任胡金兰都去了,彭支书是想做魏义军思想工作,胡金兰就批评了他媳妇儿,彭支书的意思是,希望他媳妇儿能改正,日子还是这么过。”
  于虹手上穿针引线,动作麻利,语气滞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苏桃拿铅笔的手握得紧紧的。
  封建思想。
  吴桂凤叹气:“是这么个理儿,可男人……也是真的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东屋,两人洗漱完,准备睡觉了,苏桃盘腿坐床上,盯着男人,张口就是:“要是我偷人了,你会和我离婚吗?”
  男人眼皮子掀了掀,脱了裤子扔在一旁,苏桃就觉得那扫过来的眼神,有些危险。
  糟糕,这个比方好像打得不太好。
 
 
第55章 
  夜深, 苏桃浑身酸软, 身体跟被车子碾过了似的, 哪哪都疼。
  就这,男人还说‘这回饶了你’。
  苏桃简直要哭,大哥, 您这叫饶了我,那您的不饶,是啥样的啊?她怎么那么害怕呢?
  男人轻轻抽掉了她腰下垫着的枕头,声音里裹着粗重的气息:“下回还乱说吗?”
  苏桃软趴趴地靠在他胸口, 声音轻软:“不……不了。”
  他抓着她小巧圆润的手指头,轻轻咬了一口:“嗯,乖。”
  “可那魏义军……”
  “你真要在床上谈别的男人?”
  而且还是在事后, 她要是还有精力, 他不介意彻夜不睡。
  苏桃身子一抖:“周牧野, 你太凶了,你居然敢威胁我了。”
  男人变了,或者说她从来没有了解过男人,从来不知道他内里就是个凶悍的野狼,他佯装乖巧,骗过了她的眼神,让她卸下了心防。
  他龇地露出了凶残的獠牙, 她跑不及, 被他吃干抹净。
  男人亲了亲她的发顶:“不凶, 不凶你。”
  “听说魏义军是退伍军人。”
  周牧野无奈, 她要谈,那他只能配合,这算什么事,他还想好好回味一下媳妇儿的甜美呢,猝不及防地,就要开始谈别的男人。
  “嗯,退伍军人。”
  披星戴月,连夜回来的,就抓到媳妇儿在他大哥床上,谁受得了,这事早传遍了,谁关起门来不谈两句?
  “公社里给安排了什么事给他做吗?”
  “没有,部队上给了一些补贴,回来还是务农。”
  苏桃皱眉,手指头轻轻在他腰上点着,她想问题的时候,手指会次第敲击,这敲的地方不太好,男人呼吸渐重,也只能忍着。
  “那我喊他来窑厂干活,你说他愿意吗?”
  “应该是愿意的,只是,你这窑厂……需要这么多人吗?”
  苏桃挑眉:“需要啊,多多益善。”
  苏桃没有自己去喊魏义军,他是从外面退伍回来的,肯定不认识她,她去喊人,人家恐怕不信她,苏桃让赵美兰去请,赵美兰十里八乡的谁不认识,大家都信服赵老师,一请一个准。
  赵美兰跑了一趟,魏义军就同意来窑厂干活了。
  魏义军皮肤黑黝黝的,个子也高,浓眉方脸,看着是个正直可靠的人。
  姚国华一听说魏义军也要来干活,便觉得机会来了,和周牧野说了他想给他们做小工学瓦匠手艺的事。
  周牧野和林大伯都是不藏私的人,你有本事,那就教给你,他们不信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种事,反正大家各凭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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