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野斟酌道:“晚上看窑的话,会给你额外的补贴,我再和苏桃商量一下,到时候告诉你。”
姚国华想,得不到苏桃的人,从她身上多赚点钱,也能慰藉一下他受到创伤的心灵,那以后就看窑吧,反正他光棍一个,家里也没媳妇儿等他回家,还不如多赚点钱,多存点老婆本呢。
就这么说定了之后,三人又开始把那湿透了的煤炭都平铺在干草上,下面曹师傅加劲烧窑,热气蒸腾上来,甚至能看到煤炭有点儿冒烟。
三人忙活完毕,瘫在地上,周牧野抹了把脑门上挂着的汗,问姚国华:“你说,这煤,干了还能用吗?”
姚国华抓了一把放手里,看了看,然后又洒在地上,啧了一声:“不好说,就算能用,大概烧制的效率也赶不上之前的干煤了,所以还是要尽快去县城再拉一些干煤回来,这个煤,留着做其他用场吧。”
苏桃在家里思来想去,都觉得不服气,看在赵老师的面上,她可以放过仇金喜一次,但是,她总觉得,这个事,是仇金喜和何丽一块谋划出来的,何丽这女人,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加上上次何丽三番五次想勾搭她家牧野哥的事,她心里本来就存了火呢。
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去,危险性太大,她得想想法子。
傍晚时分,雨停了,苏桃找了本本子出来,拿左手写了一行字,把纸撕下来,然后匆忙去了生产大队。
仇金喜和文书丁文龙在一个办公室,她装模作样地找丁文龙拉了几句话,然后把那纸条放在了仇金喜的桌上。
仇金喜拖着病躯从河堤回来,坐下倒了杯热茶捧在怀里,就看到左手边主.席语录下面,压了个纸条。
他抽出来一看,顿时脸都气绿了。
‘你挖煤的事,是何丽告诉周牧野的’。
仇金喜差点气得跳起来,这个小蹄子,臭丫头,一边撺掇着他去对付苏桃,一边把他的事告诉周牧野那小子,害他平白染了风寒还丢了一百块钱。
错不了,他昨儿再三确认了,那窑厂根本没人,经过周牧野家的时候,就看到那两人都在家呢,又怎么可能会有人看到他在那挖煤。
臭婆娘,竟然敢算计他,他对那小知青,也算是巴心巴肺的了,以前对马寡妇都没对她好,让她干轻松的活,私下还给塞了钱,又叮嘱胡金兰对她好些,食堂里哪回烧肉他不挑最好的给她留一碗?
这东西,没良心的,扭脸就把他给卖了。
周牧野把窑厂的事打理得差不多了,外面天就擦黑了,他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回到了家中,苏桃在灶房里烤火。
他又煮了一锅姜茶,两人都喝了一大碗,苏桃不住地喊辣,可是过年留下来的糖果,都已经吃完了,也只能就这么着了。
操心操了一天,苏桃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周牧野弄了一大盆热水让她泡脚,泡完脚也是男人抱她上床。
周牧野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只是有些咳嗽,只希望喝了姜茶泡了脚,能把寒气逼出来。
他宽阔又温暖的胸膛贴了上来,苏桃今儿是特别的畏寒,直往他身上贴去,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
因为她病了,周牧野是一点其他想法都没有,只隐隐心疼着,轻轻摸着她的背,低声道:“明天我和曹师傅上县城买煤炭,以后姚国华晚上住窑厂里看窑,你看着多给他记些工分还是怎么样?等明天雨停了,煤炭棚,我给打上两扇大门,以后咱们多留个心眼就是了。”
他说什么,她就喃喃地应着,男人考虑得很周到,她没什么不放心。
她只希望那仇金喜收到纸条之后,和何丽狗咬狗,那两人咬起来,她才能真的放心。
他的大手带着温度,摸了摸她的脸:“睡觉吧。”
苏桃身子往上窜了窜,在他嘴角亲了一口:“嗯,睡觉。”
仇金喜这人,绝对是个小肚鸡肠之辈,何丽此举,简直太打击他大男人的尊严了,这等于是何丽心里还惦记着周牧野那小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无法咽下这口气。
这受了凉,又挨了一顿打,还着急上火气急败坏,仇金喜当晚就发起了高烧来,赵美兰都懒得理他,仇金喜只能自己撑把伞,打着手电筒,冒着雨去三队陆先生家挂水。
隔天一早,稍微缓过来一点劲了,他立马就把何丽从胡金兰身边支开了。
如今早春时节,雨多,坝上要人,他便安排了何丽去坝上干活。
何丽傻眼了,无端的,这队长又发什么疯?
何丽找到仇金喜的办公室,仇金喜穿个黄大衣,病恹恹地捧着茶缸,见何丽掀开帘子,瞟了她一眼,神色不善。
何丽环顾四周,丁文龙不在这儿,便放了心,小声道:“队长,你为啥安排我去坝上干活啊?”
苏桃窑厂的事,她都听说了,这回可是狠狠地挫了她的锐气,够让她手忙脚乱一阵了,她这还没来得及偷乐呢,自己就被从妇女主任身边调走了。
仇金喜喝了口热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阴阳怪气道:“人家孙苗和你是一批下来的知青,也都是姑娘家,人机能在坝上干活,你就不能?何丽,我是为你好,我是怕别人说闲话,这里不是我一个人做主的,彭书记的面子,也是要给的,知道吗?”
何丽皱着眉头看这男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那男人上了床就说心肝都能给她,心肝能给她,还会要她干重活吗?
她正要说什么,丁文龙掀开帘子进来了,仇金喜摆手:“快去干活吧,别耽误工夫了。”
何丽出门,一跺脚,只能拿上农具去那坝上和别人一样干活。
天已放晴,一大早,周牧野又摸了摸苏桃的头,确定没有发热,这才放下心来,苏桃懒懒地缩在被窝里,笑着看他:“生姜茶真的有用,嗓子都不痒了,身上也不冷了。”
“一会儿我和曹师傅上县城买煤炭,你自己在家,再喝两顿姜茶,知道吗?”
“知道了,你去吧。”
正好是星期天,虽然她男人上了县城,但牧月和牧星接起了她们大哥的接力棒,把苏桃照顾得妥妥帖帖无微不至的,两丫头盯着她喝姜茶,灶膛里一直燃着火脚,又因天放晴了,灶房里暖和得很。
中午吃完饭,喝完姜茶,苏桃打算带丫头们去窑厂看看。
窑厂再北边,就是他们花溪大队的大坝,外面接通运河,现在正在修坝,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苏桃去窑厂看了一圈之后,又和丫头们往北边大坝走去,远远地,就看到何丽也在其中。
苏桃长出了口气,仇金喜看来还是相信了她写的小纸条的,没有仇金喜护着的何丽,是翻不起什么大浪来的。
三人就这么隔着河边看不远处大坝上的人干活,何丽一抬眼,就看到了苏桃,心里夹了火,这不是乱了套了吗?农民过得比她轻松,怎么可以这样?
何丽心里存了火,动作上不免有些粗鲁,拎着沙袋的时候,没注意看前面,一下撞倒了迎面而来的孙苗,孙苗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跌一跤是不要紧,可要紧的是,地上正好横了个铁锹,不偏不倚的,她的手正好撑在了铁锹的锹口上,孙苗喊出声来,手上的血已经流个不停了。
那大坝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苏桃她们也赶忙跑了过去。
何丽心慌,对围过来的人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
农人们一把拨开了何丽,何丽摔了个狗啃泥,那些人赶忙把孙苗扶起来,搀扶着她往外走去。
“去陆先生家,这个伤口看着挺深,指不定还要上公社去。”
“快快快,先拿个布条把伤口缠上,这血流得太凶了。”
“闺女,你能走路吗?”
“能能能,没事的。”
孙苗天天跟这里的村民们一起干活,大家都喜欢这个爱笑又不摆谱儿还特勤快的小知青,这会儿看她受伤,大伯大娘们可心疼着呢,对于罪魁祸首,又是好吃懒做的何丽,大家恨不得让她替孙苗受罪。
一大群人簇拥着孙苗离开了大坝,何丽不敢置信,向来有她在的地方,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孙苗,孙苗向来是她的陪衬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经过窑厂的时候,姚国华正好走出来,看到这一趟人,正纳闷着呢,牧星跑在最前面,姚国华一把拉住她:“这是……干啥啊?”
“有个叫孙苗的知青,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他们送她去陆先生家呢。”
姚国华一把摔了手上的汗巾,跑过去,不由分说地驮起孙苗,往前狂奔。
大伯大娘们跟在后头,又喊又闹。
苏桃摸了摸脖子,这……怎么这么像抢亲的呢?姚国华还挺热心的嘛。
孙苗趴在姚国华背上,被他颠得头都晕了:“同志,同志,我受伤的是手,我能自己走路的。”
姚国华觉得有点儿尴尬,但人都背到背上来了,也只能背下去了。
“你这是为我们花溪大队受的伤,我理应出一份力的。”
苏桃跟在后面,笑眯眯地和小姑子谈论:“姚国华是不是喜欢这个知青啊?”
牧月有些羞涩,男欢女爱的事情,能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吗?
牧星却道:“嫂子,我也这么觉得,你看国华哥刚才多着急啊,一把把那知青薅上了背,跟抢似的。”
不管怎么样,牧月和牧星都松了口气,之前看国华哥对她们嫂子好,她们还担心国华哥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呢,刚好那时候她们大哥对嫂子又不冷不热的。
现在可好了,国华哥要是喜欢知青姐姐,那样,就没人惦记她们嫂子了,而且,嫂子和大哥,现在好着呢,谁都没法把他们分开了。
“好了,那么多人跟着呢,应该没啥事,咱就不去添乱了,你国华哥走了,咱们去窑厂帮忙。”
两丫头就开始撸袖子:“好。”
周牧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三个人在窑洞前灰头土脸往里面送砖坯。
周牧野拍了拍牧星的脑袋:“不是让你们好好照顾嫂子的吗?你们带她来烧窑?”
三只小花猫齐齐转头朝他笑。
周牧野哭笑不得,她们脸上都沾了煤灰,看起来真是滑稽得很,他伸手拉起苏桃:“过来,给你擦脸。”
苏桃乖乖走过去:“不是丫头们带我来烧窑,是我带她们来的。”
周牧野从茶缸里倒了点水到手上,轻轻给她擦着脸:“你看看你啊……”
丫头们自动回避。
第53章
苏桃的脸都被他擦红了, 男人这才停了手:“怎么是你们在烧啊?姚国华呢?”
苏桃兴奋地把下午孙苗受伤的事给周牧野一说,末了添一句:“我觉得姚国华和孙苗, 有戏呢。”
周牧野眼神一亮:“是吗?”
那敢情是好事啊,姚国华这小子之前一直惦记着他的小桃子呢,要是他能喜欢上别人,那肯定好啊。
苏桃脸上写着小得意:“我看人很准的,那孙苗受伤, 姚国华二话没说,扑上去就要背人家,这心里肯定特担心, 对一个平白无故的人,他至于这样吗?”
周牧野看她那自鸣得意的样子, 只哭笑不得, 那之前姚国华向你献殷勤的时候,你怎么没看出来他也惦记过你呢?
苏桃还在那喋喋不休:“我看他两还挺登对,孙苗小圆脸大眼睛, 长得多可爱啊, 而且还很勤快,你没看到, 她一受伤, 咱们大队那些大伯大娘们, 真的跟亲闺女受伤似的, 姚国华也不错啊, 个子高, 长得也端正,高中毕业,人也踏实肯干……”
周牧野语气有些酸:“你倒是能说出他这么多的好处来。”
苏桃转了话题:“煤炭都买回来了吗?”
周牧野应道:“买好了,因为上次在他家买的,听说了我们的遭遇之后,还给便宜了一些,是个好人,我和曹师傅已经卸到碳棚里了,明天我就去打两扇门。”
“嗯,那就好,校长家盖房子,瓦工请好了吗?”
“校长家是一队的,一队有个徐师傅,也算是老师傅了,但我听说校长更中意咱林大伯,毕竟林大伯是在省城干活的人,听林大伯的意思,要是这周边盖房子的人家多,他也不打算去省城了,毕竟家里孩子多,靠大妈一个人,他在外面总是不放心。”
苏桃眼睛亮了:“要是请林大伯就好了,那样你也可以过去一起盖了。”
周牧野笑笑:“林大伯说我可以出师了,再帮别人家盖,我也算是正式的瓦工师傅了。”
苏桃兴奋地跳起来抱住了他的脖子:“真的啊?”
他拦腰抱着她:“嗯,真的。”
苏桃摸他的脸:“你学得怎么那么快啊?”
周牧野被自己媳妇儿恭维,自然是乐不可支,他想要尽快赚钱给他家桃子盖新大屋,这已经是春天了,他想给她买新衣服鞋子,要花钱的地方多,他自然是拼了命起早贪黑地干活,加上也算有些天赋,当然就学得快了。
姚国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两个人抱在一起,赶忙遮住了眼睛。
这两人,可真腻歪。
他咳了两声,苏桃赶紧推开了周牧野,红着脸看姚国华:“那个孙苗,她没事吧?”
“流了不少血,手心开了个大口子,伤口挺深,陆先生那边简单给止了血,又带她去了公社卫生所,现在没事了,要养一些日子。”
苏桃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行了,天也晚了,你两口子赶紧回家吧。”
那两口子踏着暮色回到了家中。
因为周牧野和苏桃当机立断,煤炭很快重新买回来,而买煤炭的钱,也是仇金喜添上的,所以,相当于就晚了两天工,大的损失也没什么。
窑厂还是有条不紊地生产着砖头。
隔天,周牧野就把两扇大木门打好了,又安了把大铜锁,再加上姚国华坐镇,苏桃心里踏实了许多。
正好,吴桂凤家的小猪也断奶了,苏桃欢天喜地把那八只小猪崽捉回来养了,她和牧月牧星准备得很充足,猪圈打扫得干干净净,铺着干爽的草,食槽里也早就备下了猪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