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城里人吃饭,都小杯小盏,细嚼慢咽的,他这个架势,在她眼里定是粗鲁不堪的。
苏桃却道:“我喜欢你的粗鲁。”
说完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这个对话,好像有一些糟糕,什么喜欢你的粗鲁,这话说完,男人眼神都不太对劲了。
她赶忙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我说的这个粗鲁,不是那个粗鲁。”
男人慢悠悠道:“那个粗鲁,是哪个粗鲁?”
苏桃急得脸都涨红了:“你讨厌,你明明知道。”
男人凑过来,贴着她耳边道:“我粗鲁吗?”他已经很克制了啊,哪里粗鲁?
苏桃捶他胸口:“你还不粗鲁?每次都弄得我特别疼。”
这个对话怎么越来越糟糕,怎么还收不回来了?老天爷啊,快救救她吧,她觉得脸要烧起来了。
男人又道:“你不是喜欢我的粗鲁吗?”
苏桃脑子晕了,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急得想伸手捶他,手腕却被男人抓住,整个人被按在了土墙上,男人放下手中的碗,俯首就吻了上去。
苏桃轻轻挣扎:“吃……吃饭,不然要凉了……”
男人连咬带啃的,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话?
苏桃眼中氲着水汽,声音渐软:“会……会有人。”
“他们都回家吃饭了,我只是……亲亲你……”男人按着她,舌尖扫过她莹润双唇的轮廓,轻轻吮着,苏桃便渐渐放弃了挣扎,甚至还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这刚结婚,周牧野真的是随时随地都想抱抱她摸摸她亲亲她,这妮子还拿话勾他,什么粗鲁不粗鲁的,他哪里把持得住?
姚国华走到半道想起自己的不锈钢饭盒忘记带了,这饭盒里能放点水带过来喝,便顶着一天的雨,折回窑厂。
上到二层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两口子抱在一起亲得正忘我。
土墙下,小窗旁,下了雨的缘故,麦田显得更加绿油油,这两人亲在一起的画面,竟然该死的和谐,除了好看,还是好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姚国华知道,那两人,是很登对的。
那一刻,他的心空了一块,大概是认识到,这辈子,都别指望想到苏桃了,苏桃心里只有周牧野,不管两口子是怎么相处的,苏桃喜欢周牧野,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饭盒也没拿,他就轻手轻脚的下了楼,站在窑厂前头,失魂落魄了好一会儿,一时之间,觉得茫然,也羡慕周牧野,觉得周牧野命真好,娶到个那么漂亮的媳妇儿,媳妇儿眼里心里还只有他,真是烧了高香了吧。
苏桃轻轻推开眼前的人,眼里水汽满满,嗓音也染上了一层朦胧:“我……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
周牧野起身,往下面张望着,回来又坐到了她身边:“没有人。”
苏桃轻轻喘.息着,端起搪瓷缸:“快吃吧,不然真的要凉了。”
男人贴着她耳边道:“好,晚上回去我再粗鲁。”
苏桃气得站了起来:“我走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周牧野一把拉住她的手:“等我,我马上吃完,背你回去,路不好走。”
苏桃就又软了,在他面前总硬气不起来,这男人,其实挺会哄人的。
早春三月,雨丝斜着飞,到处湿冷一片,趴在男人身上的苏桃却觉得暖洋洋的,男人结实的后背,宽阔的肩膀,无一不让她觉得安全感十足。
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这泥泞的小路上,还问她冷不冷,苏桃伏在他背上,心头一暖:“不冷。”
党支部生产大队,因为下雨,彭支书让下面的人都早点回家,最后就只剩下了仇金喜和何丽。
何丽如今还是给胡金兰帮忙,自然就在这生产大队里,见众人都走了,仇金喜便蹿到了何丽他们的办公室。
何丽收拾了一下村上妇女们的生育资料,抬头看到仇金喜,没给他好脸色看。
仇金喜站在门口,一边看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和何丽说话:“你那什么脸色?”
何丽轻哼一声:“你指望我给你什么好脸色?我是想明白了,你是勾搭不到苏桃,退而求其次才选的我,是不是?”
仇金喜急了:“你这人,说的什么话,苏桃能有你好?”
何丽轻哼一声:“我可听说了,苏桃那窑厂已经开始烧了,还让你媳妇儿去管那个窑厂,我可跟你说,女人要是自己做出点什么成绩来了,那可就不受你管了。”
这一点,两人倒是想一块去了,仇金喜就发现,他媳妇儿最近好像心思不在学校了,一心扑在苏桃那个窑厂上,经常跟学校请假。
仇金喜在外头花头不少,但他还是希望他媳妇儿能好好把持那个家,能好好听他的话的,如果苏桃的窑厂真的生意红火的话,他媳妇儿……岂不是要上天?
苏桃那小娘们当真是烦人,一点都不安分守己的,成天想着带坏他媳妇儿,安生日子为啥就不肯过?
他起先就不想让苏桃那窑厂经营起来,但没想到校长家竟然是第一笔生意,明着肯定是不能为难苏桃。
校长不说,他媳妇儿也肯定要和他闹,他媳妇儿现在是坚定不移的苏桃支持者了。
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
丫头们放学早,这会儿姑嫂三人都在灶房里忙晚饭,说说笑笑的,牧月问她大哥几点钟回来吃晚饭,苏桃说是等天黑她大哥就回来。
六点钟,周牧野才回来,脚和裤腿都湿了,苏桃想着,得给她男人买双雨鞋才行,这么冷的天,下雨湿了脚,得多难受。
晚上,外面乌漆嘛黑的,窑厂整个黑漆漆的,姚国华坐在白天苏桃和周牧野抱在一起亲嘴的地方,心里头还是怅然若失,他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呢,只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对苏桃都抱有幻想,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根本一点希望都没有的事嘛,那两个人,好着呢,根本不可能离婚的。
他又叹了一口气,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姚国华,你想啥呢?你咋那么丢人呢?
突然,小窗外不远处,好像多了个人影。
姚国华有些纳闷,这都□□点钟了吧,怎么还有人过来呢?
他没声张,赶忙顺着土坡下了楼,然后躲在砖堆后面仔细瞅着,这天色虽然黑,但适应了黑暗之后,大约还是能看清人形的。
那人似乎走到了放煤堆的棚里,然后就听到了挖煤的声音,那人还带了个推车过来。
姚国华心里一咯噔,不好,这是要偷煤?一想,不对,要是真的偷煤,上各家各户一查,不就暴露了吗?
他又轻手轻脚地往煤堆棚靠近了一点,人依旧躲在砖堆后面,仔细瞅仔细瞅,又听到那人挖煤时候的哼唧声……
是队长!
仇金喜大队长!
姚国华有些慌张,但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他要看看队长到底想干什么,他不能暴露自己,队长是个小肚鸡肠的,一定会报复他的。
他就这么站在砖堆后面看着仇金喜,仇金喜顶着大雨,挖好了一车煤,然后推着小独轮车直往西边跑。
西边有一条小河,姚国华小心翼翼地跟着,就看到队长把那一车煤倒进了河里,心里大概有数了,队长在暗中给苏桃使绊子呢。
为啥要给苏桃使绊子呢?听说队长对那个何丽不错,再加上听到之前何丽勾搭周牧野的事,姚国华心里大概有了数。
队长这是为他姘头报仇呢。
啧啧,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队长呢。
姚国华没有声张,悄悄离开了窑厂,想着要怎么对付队长呢?
凭他自己,或者凭苏桃,都没办法对抗队长,队长此人,手上有权利,人还挺无赖,要是明着干仗,苏桃肯定要吃暗亏。
好在,他们还有赵老师,赵老师向着苏桃,赵老师还是个特别明事理的。
仇金喜在那边吭哧吭哧地挖煤往河里倒,一边挖一边狠狠道:“我看看你们没了煤,还怎么烧窑,还怎么烧。”
漫天的雨,他身上穿的是蓑衣,这会儿身上腿上也都湿了,但他还是没停下,直将那棚里的煤堆挖了一半倒进河里,这才作罢。
作案完毕,他收拾了一下,连夜把独轮车推回了农机队,又把门上了锁,再回到生产大队,装模作样地在办公室里忙了一会儿。
他媳妇儿撑着伞找上了门来,扯着嗓子喊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干什么?”
仇金喜假惺惺地伸了个懒腰:“开春,队上事情多,妇妇道人家,不要这么多管闲事。”
赵美兰白了他一眼:“丫头们那屋有一点漏雨,你赶紧回家,明儿看看要是雨停,就把屋顶稍微修一下。”
“行了行了,回家。”
隔天,一大早,等仇金喜去了生产大队,姚国华就溜进了他家,把昨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赵美兰,还再三嘱托赵美兰别把他供出来,他毕竟还是害怕队长的报复的。
赵美兰听了,一双眼睛里迸出了愤怒的火花,气得咬牙切齿,这混账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给她拖后腿。
她管不住自己的脾气,也管不住自己的手了,她想打人!
第51章
苏桃全身酸软地醒过来, 外面天色还灰蒙蒙的, 大雨转为小雨, 淅淅沥沥的,让人忍不住犯懒,想要睡个回笼觉。
难得的, 身边的男人没有天一亮就起床, 从身后抱住了她。
苏桃用手肘捣他:“别碰我。”
本想严厉些的,这声音却是软趴趴的, 像是勾着人犯罪是的。
男人精壮的胸膛贴了上来:“我要起床了,你多睡会儿, 早饭给你留在锅里, 我吃过早饭就去窑厂了。”
苏桃依旧拿手肘捣他胸口:“让你别碰我。”
一想起昨晚男人变着花样地折腾她, 极尽粗鲁,一会儿让她‘把腿开大一点’,一会儿又说‘桃子,我真想永远这样在你身体里’。
一想到这个,苏桃的脸又忍不住滚烫了起来。
披着羊皮的狼, 真是个混蛋。
男人轻轻摸了一把她滑腻的皮肤, 低声道:“我起来了。”
说完,被子掀了一点起来,男人窸窸窣窣地穿衣服,他起来, 苏桃就睡不着了, 等男人给她掖好被角之后, 也起来了。
脚触地的那一瞬间,她这腿一软,手上没个抓头,整个人跌到了地上去。
动静太大,刚出了屋的男人赶忙折了回来,苏桃哀怨地盯着他。
“你真是个禽兽。”
你媳妇儿被你蹂躏得站都站不起来了,你说你是不是禽兽。
男人把她抱起来,压着笑意,故作正经道:“还是你这个身子,缺乏锻炼。”
苏桃捶了他一把:“咋的,要我干农活了?”
男人低笑出来:“没有,不用干农活,多做几次,也是一种锻炼。”
苏桃指着他大骂:“你还要不要脸了?你混蛋,流氓。”
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骂人的话,他媳妇儿不太会骂人,和那种农村妇女的骂街不一样,她这几句,听起来倒是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意思。
他抱着人,低声道:“我帮你按按吧。”
苏桃白了他一眼:“不用。”
谁还不知道他,按着按着,可能还得操劳一顿,她不找这个罪受。
“你快去吃早饭,然后去窑厂吧,我自己活动一下筋骨就行了。”
周牧野去了窑厂之后,苏桃自己慢吞吞地走了几步,发现确实这个腰也疼,腿都并不拢,男人昨晚真的是把她折腾惨了,她一定要好好晾他几天。
等她吃完早饭,闲着也是闲着,便穿上小雨鞋,撑了把大伞,锁了门,打算去窑厂看他上工。
窑厂那边周牧野一过去,就看到了被挖了一半的煤炭,心里暗叫不好,第一个反应是,有人偷煤,但他不想让苏桃知道,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两座窑厂上,人力物力财力,都搭了很多。
校长家的三万砖也允了人家,现在煤炭被偷了一半,她手上大约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买煤炭了。
这可怎么是好?
他正想法子的时候,看到大堤南边有人撑着伞过来了,他穿着蓑衣,从雨雾里仔细一分辨,可不就是他媳妇儿苏桃嘛。
他顿时急了,喊了姚国华出来:“你先守在这里,我去拦住苏桃,这个事,你别跟她说,知道吗?”
姚国华心想,你真是脱裤子放屁,那是半棚煤炭啊大哥,不是一根绣花针,丢了这么大哥东西,她苏桃是眼瞎了吗?能瞒到什么时候?
不过,苏桃要是知道这窑厂被捅了个大窟窿,一时半会还不知道怎么填补上,加上最近又是雨季,不定得急成什么样呢。
周牧野已经踩着泥泞的坑地,跑上了大堤。
他带着风和雨,一道钻进了苏桃的伞下,苏桃惊呼了一声:“你干什么啊?”
周牧野拉着她的手:“下雨呢,窑厂下面空地那边地势低,全积了水,你别过去了。”
这不提还好,一提积水,苏桃就急了:“咱放在棚里的煤炭怎么样了?昨天你在棚上盖塑料布了吗?”
“盖了盖了。”
周牧野毕竟不是经常撒谎的主,本质上还是个老实的庄稼汉,他这么空口说白话的时候,眼神四处乱飞,根本不敢直视她。
苏桃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了,一把抓住他的领子:“煤炭怎么了?煤炭是不是进水了?是不是不能烧了?”
“没有没有,我们下面不是垫了石板嘛,没进水,上面还盖了塑料布,一点儿事都没有。”
苏桃哪里信他,周牧野这表情,她一看就有问题,他大老远跑过来拦她,就不正常,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她松开他,往前走去,周牧野苦口婆心地劝她回家,越劝苏桃就越要过去。
来到窑厂门口一看,木棚里,本来堆满了煤炭的木棚啊,生生少了一半,空了一半。
周牧野抹了把脸,看了姚国华一眼,姚国华轻嗤一声,可不就是无用功嘛,这能拦得住吗?当你媳妇儿傻还是怎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