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巧对方同时也在看向她。
据说来自世杰中学的男同学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来，轻轻的做着口型:这只是例常测试而已。
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自己浑身上下带着一身的设备，也不敢保证能够全须全尾的杀出重围来——更何况现在自己身上的辎重被卸得一干二净，连根能够用来开锁的铁丝都没有。
于是她将自己的目光重新移向显示屏，打算先弄清楚对方到底是想做什么。
咔哒一声，桌子的抽屉弹了出来，空荡荡的抽屉中央放着一根电子笔。雨宫萤拿起电子笔上下把玩了一番，笔尖有触感接头，看起来应该和桌面上的屏幕相匹配。整只笔颜色漆黑，没有任何花纹。
没有更多的时间用来观察，「嘀」的一声之后，屏幕中开始出现第一行字。
看清楚具体的内容之后，雨宫萤反而放下心来——做题嘛，这种事情她还是蛮有自信的。屏幕左上角标注着鲜红的倒计时，看上去应该是每道题的思考时间都有限度。
题目的内容不算简单——至少绿谷出久他们无论如何也是答不出来的，但也不至于太复杂，以雄英高中辅助科的水平来说，班里半数以上的同学应该能够勉勉强强写出答案。
脑电波的监控，明确表示不能够使用个性，也就是说，如果是超算同学的那种类型，面对这样的问题就会很吃力。雨宫萤拿起笔，刷刷地写下了第一道题的解法。
做完之后，她看了看周围，四周的人都在或快或慢的奋笔疾书——看样子，这些人都是各种学校的支援科的学生。
无论是英雄科、普通科还是经营科，在学生时代的日常授课范围里，起码都不会讲授如此领域的矩阵运算……有足够的财力建立起如此巨大的地下空间，这到底是哪一方势力还需要更加详尽的情报……
雨宫萤一边观察，一边思考，随即屏幕上就显出了警告的图标。
「请专注思考范围在题目内容」
少女心里陡然一惊，如果能够弹出这样的提示，那么对她脑电波的监控显然不仅仅只局限于「即将发动个性」时联通高压电。
以当前的科学技术，在脑电波监测的领域内进行思考发声的识别就已经是非常先进的技术，对于个性发动的监测在一些比较先进的监狱里也广泛的被使用。但是具体到思考的内容，由于大脑本身就是非常精密而冗杂的机构，如今也不可能做到非常精准的监控。
或许只是检测到自己并没有在进行逻辑运算，少女回忆了一下现今已公开的脑电波监测设备的原理，心里还算有底。
并不打算以身试法，雨宫萤立刻收敛了自己的思路。
接下来的几道题难度逐渐提升，但依旧还在自己的掌握范围以内。周围显然已经有人开始焦躁，用于惩戒的低电压以及压抑着的呼痛声在无人出声寂静空旷的大厅里显得尤为刺耳。
不知道他到底是没有做出来，还是因为混乱而放弃了思考。总之，无论是哪种原因，这一声呼痛对于在场的众人而言都很有效的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
少女重新拿起了笔，屏幕中的题目再次自动刷新。
第六十六章
每一道题都比前面的那一道要困难一些。或者是计算量, 或者是思维的复杂程度, 尽管不能够完全的量化, 但雨宫萤能够明显的感觉到, 在有限的倒计时时间内, 她每解出一道题所花费的时间都要更长。
这不对劲，她想——如果按照这个进度下去的话，以大部分普通支援科学生的学力，很快就会无以为继。
像是印证了她的想法一般，很快, 周围的座位上就有学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脊椎和后颈上的传感器自动断开，雨宫萤用余光瞟了一眼, 最早起身的那几位显得神色惶急, 棉布衣服上透出汗水的痕迹。
大概是倘若成绩太差，结果会很不妙吧。又或者, 这可能是某种知名不具的末位淘汰的机制？各种各样的猜测浮上脑海, 雨宫萤做题的手倒是一直没有停下——无论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起码从那些人的表情来看，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没有必要去步后尘。
在自己周围的大多数人已经站了起来之后, 雨宫萤尝试着自己面前的题目上填写了一个错误的答案——这当然需要技巧, 牢牢固定在后脑上的脑电波监测装置会忠实地反映她的思维, 但这并不代表不能钻空子。
就周遭这些设备的先进程度而言, 少女愿意小小的冒一次险。
她想赌, 这些设备的先进程度或者说精确程度, 与如今人工岛的技术持平。
「只要自己的大脑还在高频率的进行运算，那么对方其实并不能彻底的检测出来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于是少女一边漫无目的地思考着杰诺斯的结构优化，一边谨慎的在桌面的显示屏上填写出了一个错误的答案——并不是彻彻底底的错误，仅仅只不过是在大致思路正确的情况下搞混了一些细节的程度。
程序提示出报错的示警，随后头顶，脊背后颈的拘束装置同时失去了作用。
属于她的考试结束了。
雨宫萤跟着人流鱼贯而出，身后有人大踏步追了上来，拍了拍面前少女的肩膀。
“还不错啊。在偏差值以上的话，在这里生活会容易得多。”
“你脸太圆了，该减减肥。别吃太多，容易胖。”
少年挤眉弄眼地笑了笑。
还没等到雨宫萤生气发作，周遭立刻就有四处游走的长相类似清洁机器人的设备上前来提醒不要交头接耳，来自世杰中学的少年轻微地耸了耸肩，越过少女走向前去。
这座地下要塞一般的机构灯火长明，不知日月，而外界现在早已经到了晚上。无论是翘课还是逃学雨宫萤都已经是熟练工，因此一整天没有出现在课堂上竟然还真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家伙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搞事了。”
同学们如是想到。
“阿萤，阿萤——”
耳郎响香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人答应，大晚上的她只是想借个扫地机器人而已。
估计是不在吧，耳郎将耳机接头插入门缝，对着门内重新呼唤道:“阿萤——”
耳机接头传来的回音显示，房间内确实空无一人。
「耳郎响香:@池田信池田君，你知不知道雨宫同学今天去哪里了？我刚想去她房间借东西来着，她到现在都没回宿舍。」
「池田信:啊？我不知道，说起来这家伙今天也没有去上课。」
「上鸣电气:……你们这些学霸是不是翘课翘得有些明目张胆？」
「叶隐透:……感觉从这个学期开学开始雨宫同学就一直因为种种原因，忙得脚不沾地……」
「轰焦冻:绿谷他们最近据说有英雄活动。会不会雨宫跟着杰洛斯一起去了？」
「池田信:不可能，这一次活动的组织者是夜眼。那个一板一眼的家伙性格说一不二的，负责支援的人不允许参加，就是不允许参加，没什么漏洞可以钻。」
「峰田实:你怎么知道……」
「池田信:要是有能钻的漏洞的话，我现在肯定不会在公寓里躺着啊[微笑]」
「峰田实: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耳郎响香:@雨宫萤阿萤？」
「耳郎响香:你们几个别胡扯了，都跑题了。阿萤今天到底去哪儿了一整天都没露脸。」
「芦户三奈:我记得她昨天说要回趟家取东西？」
「轰焦冻:昨天？」
「濑吕范太: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她昨天晚上回宿舍住了吗？」
「耳郎响香:好像……没吧……」
「轰焦冻:……」
「濑吕范太:爆豪呢，他最近见过雨宫吗？他不是因为被停学一直待在学校里吗？」
「池田信:隔壁没声音，他睡了。」
「芦户三奈:他是小学生吗睡得这么早？！」
「轰焦冻:叫起来。」
「耳郎响香:虽然说不是故意打扰爆豪同学睡觉……还是向他再确认一下吧。我有点不是很妙的感觉。」
「池田信:哦……我叫一下。」
于是整栋宿舍楼迷之摇晃了一下，住在顶层的轰焦冻只觉一声闷响合着震动从楼下传来。
「爆豪胜己:@池田信你他X的干X呢吵老子睡觉搞他X这么大响声！」
「濑吕范太:隔着这么老远我都觉得楼晃了一下……池田君你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把爆豪叫起来的……」
纵使隔壁这个制造噪音的人，让人觉得非常不爽，迅速看完了历史聊天记录的内容之后，在群里迅速的表态这两天自己并没有见到过雨宫。
「耳郎响香:到底怎么回事，总觉得更加不妙了……偏偏这两天相泽老师也有英雄活动不在学校。」
「池田信:我去联络一下，你们不要惊慌。」
纵使还在群里安抚着其他的同学，白发的少年起身打开笔记本电脑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某种不详的预感似乎透过指尖正在蔓延向全身，而这种预感在数分钟之后得到了证实。
「池田信:雨宫的手机被破坏了，我这里发不出去信号。」
作为一个离开了互联网，等于去了半条命的现代社会的生物，雨宫萤在大多数情况下不会允许自己的手机没电。出门一定要携带着便携式充电器，如果没带的话，哪怕强逼着上鸣电气勉强自己控制着「个性」发动也把手机充满电。
而退一步讲，在雄英高中辅助科特有的通讯协议之下，「断电」和「损毁」所反馈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信息，已经是个中高手的池田信绝对不可能弄错。
她遇到了危险。
爆炸声响起，自己的房间门在浓烟之中被直接炸开。爆豪胜己露出凶恶的神情大踏步走向白发的少年身边，反复再三地深呼吸，看在他还在干正事的面子上终于忍住了揍他一顿的冲动。没过多久，这栋宿舍楼里的其他人也迅速地集合到了池田信的房间里来。
不大的宿舍，一时之间竟然显得有些拥挤。
“到底是什么情况，绑架、诱拐，或者说是别的什么？”
轰焦冻皱着眉头开口提问，异色的瞳孔盯住池田信的屏幕。
“暂时还不清楚。”
白发的少年手指飞速的在键盘上跑动:“雨宫她手机经过自己的二次改造，在主体结构彻底破坏之前，有可能会发出位置信息。”
纵使少年如是解释道，但他自己的神色丝毫没有缓和的迹象。上述情况仅仅出现在手机受到外力压迫、被砸碎等情况，如果是直接置于电磁干扰的环境内，或者是干脆高温被烧了个干净的话，那根本不可能传出任何信息来。
这些事跟别人讲了也没用，总之先尽到自己最大程度的努力再说。
“会不会和之前世杰中学的学生失踪事件有关？”
耳郎响香神色有些担忧地提问道:“毕竟同为辅助科……而且世杰中学和雄英的名气一样响亮，针对学生的安防措施应该也很不错才对。”
——但在同样严密的层层保护之下，依旧有学生莫名的失踪了。
在欧尔麦特退役之后，当前社会在某些方面可以说是乱作一团，最为吸引众人或是媒体注意的自然是一时之间风头盛极的死秽八斋会，相比之下，学生的失踪得到的关注并不是特别多——毕竟和USJ等敌联盟正面挑衅的事件不同，每名学生似乎都消失的悄无声息。
似乎是找准了新的切入点，已经开始有不少同学跟着池田信一起搜索近期发生的学生失踪事件。网络上留下了被刻意删除的痕迹，尽管手段还算高明，但在池田的追踪之下，尚且还能够勉强探寻到些蛛丝马迹。
而他们所获取的结果，则更加的令人震惊——和死秽八斋会的活动范围高度重合，遍布日本全境的多所学校，无论是小学，国中或者是高中，都能够探查出学生失踪的信息。
“怎么会……”
不由得芦户三奈不吃惊。作案范围这么大，为什么——
“因为人数，又因为广撒网。”
站在池田身后的轰焦冻皱着眉头分析:“假设整座学校里仅仅有一个人失踪，又正好挑中对方不在校的时间下手，那么立即想到是大规模作案的可能性极小。而且很有可能，这里的大部分学生和父母并没有住在一起——”
他的手指指向屏幕，里面赫然有几所寄宿式学校。
“雨宫……”
池田盯着屏幕，轻轻出声。
第六十七章
而对于雨宫萤本人来说, 当前的生活状态虽然算不上安稳, 但是好在人身安全上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座看起来像是地下基地一般的地方里竟然公共服务设施五脏俱全，考了一场莫名其妙的试之后，她就随着人流像是被驱赶什么动物一般走进了食堂里。
哦豁，还真别说，看到了食堂这两个字，折腾了半天，一口饭都没有吃上的雨宫萤才突然觉得确实有点饿了。
纵使莫名其妙的糊状食物看起来相当的没有食欲:既不是颗粒分明的米, 又不算是什么汤汤水水, 而颜色看上去还鲜艳得过分, 看上去就透出像是自家附近那家质量抱歉被染上过度食用色素的廉价蛋糕店一般的气息——雨宫萤还是觉得，在饥饿的情况下，不要太挑剔比较好。
她站在人群中排好队, 手里端着一个不锈钢托盘, 跟着人流按顺序等待流水线一般的机械臂给自己舀上一勺不知道应该是什么颜色的糊状物。
雨宫萤伸长了脖子打量了一番已经坐定的那些人面前的食物托盘, 面前的不知名糊糊非常直白地分为红黄蓝绿四种颜色。
应该不会是口味的区别……她想象了一下, 无论是治崎还是面具男的性格, 都不像是会在这种细节上玩花样的人。对于一些无力改变的事情, 雨宫萤从来不会太过计较，因此, 在她端着一盘鲜艳黄色糊状物坐在椅子上时，神色毫无波动。
嘛……其实内心还是有点波动的, 毕竟这种鲜艳到看上去就像是绘画颜料的物质, 怎么说都和食物感觉搭不上边。
不过解决温饱问题还是很重要的——她抄起勺子, 毫不犹豫的吃下了第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