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工业调味后的味道。
真要形容的话，和当前某种比较流行的泡面香精味比较接近，配合糊状物难以形容的口感，只能说尚且可以果腹。
换一种说法，就是以果腹为标准的话，还算不错。
这里看样子实施半军事化管理，做任何事情都有时间限制，匆匆吃完了饭之后，所以人就从新像是被牧羊犬驱赶的羊群一般，从食堂移动到了似乎是宿舍的地方。
电子感应门牢牢关闭，雨宫萤走进房间里，屋子除了床和桌椅之外空荡无物，让人不禁回想起障子目藏同学空荡荡的宿舍。她四下走动了一圈，仿佛就怕发现不了一般，桌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张方方正正的纸片。
这是一张画风粗糙的地图。
图上大致写了自己的房间和周围的环境，并且十分贴心地备注了每一天大致的活动流程。从盥洗室在什么地方到不同级别的人需要前往的场所，集成在一张巴掌大小的纸片上显得有些满满当当。
至于不同的级别，纸片上也很直白的红黄蓝绿标注了四个不同的区域——就跟刚刚那顿饭一样，「看不懂的人一定是脑子有问题」的感觉力透纸背。
并没有被人工分过级的雨宫萤只能想象，这大概是根据刚刚那场考试所区分的——她在多半的“考生”起立离场之后，就借机以错误的答案跟着离开了，并没有把题答到最后。
毕竟无论如何，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跟随大部队，总归是比较安全的。
少女整夜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不过也难怪，陌生的环境、突然遭遇的绑架、不知身在何处的迷之基地、如同人工岛一般的技术水平……接踵而至的危险和疑问充斥整个大脑，让原本就在高速运转着的大脑根本无暇发出休息的信号。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摊了两个小时的煎饼之后，雨宫萤决定洗把脸冷静一下。依照着地图纸片上的指示，她很快就找到了盥洗室的地址，电子门的另一端传来微微的流水响动。
月色显然是透不进来的，暗淡的白炽灯光下，她看到一个还算熟悉的身影佝偻成痛苦的形状。
哦，世杰中学的小子——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随后，少女皱起了眉头:如果自己没有看错的话，这家伙现在是在催吐。
男子高中生的肩膀看起来原本是比较厚实的，然而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整个人缩作一团，显出一种不知名的违和感。
“喂……你……”
她皱着眉头走上前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对方很紧张的回头，看清楚来者何人之后，神色舒展开来:“哈，果然你也觉得这里的这些食物不太对劲吧。”
……不，我并没有觉得，我只是出来洗把脸而已。
“所以，这到底是……”
雨宫萤迟疑着询问出声。
“你难道不打算离开这里吗？”
对方转过头来，郑重道。
当然打算。如果肯心甘情愿的待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反而才是思想有问题吧。但暂时不清楚的信息太多，面前面这个人是否真的是友非敌，还需要她进一步考证。
沉默的回应就算是好回应，少年伸出手，摆出握手的友善姿态:“我是远山勇太，请多指教。”
雨宫萤点了点头，礼节性地碰了碰那只手:“雨宫萤。”
盥洗室的角落里，据说来自世杰中学的远山君给雨宫萤灌输了不少来自这里的信息。
比如这场末位淘汰制的考试数值太低的人会被特殊处置，不再出现在他们这些人的行列里，偶然有机会见到，据说性情大变。剩下的人会根据分值的不同，分配合适的工作去完成。
又比如，他们这些人，是用来为某些危险的项目打杂——只要不涉及具体核心，庞大的细枝末节部分确实由学生来完成就足矣。
“你知道吗？几百年前那个曾经用来治疗精神疾病的，能够大大增强病人服从性的那种危险的手段——”
雨宫萤接着他的话茬揣测道:“前额叶切除手术？”
那难道不是古早时期医学界的一个错误，怎么会存在在现代社会中……不过既然这种秘密基地都有可能存在，那其余的一些不太符合常理的东西，兴许也有勉勉强强存在的可能性。
“对，我觉得那些被末位淘汰掉的人，应该是接受了类似的处置。神情呆滞，反应不明显，服从性极强，思维迟钝……远远观察的话，只能收集到这些信息，具体怎么回事我也只能自己猜测，不过总之很不妙就对了。”
“就周围的通风设备来看，比较幸运的是我们现在起码不在海底之类的地方。”
远山少年侃侃而谈，如果不考虑大家现在都身陷囹圄这一点的话，的确非常有名校支援课的风范。
“这里每隔两周左右会接收一次原材料，根据之前集装箱上的标签判断，起码咱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能够进行最基础的物流运输。我个人猜测这附近甚至有可能通了公路……原材料中有液体不适合粗暴搬运，考虑到距离、隐蔽等等的诸多因素，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咱们现在在某座山体的地下。”
如果是真的的话，还是蛮有困难的——山地徒步穿越封锁线，那可是特种兵的训练内容。
“我的「个性」在这些方面大概派不上什么用场，顶多当作冷光源照明，你呢？”
雨宫萤开口问道。
“是「念动力」。不过比起英雄龙卷的念动力就差远了……仅仅只能移动五千克以下的物品而已。”
比起「萤火」似乎能稍微有用一些，不过以全身而退为要求基准的话，也不遑多让。
治崎走得匆忙，看上去对于英雄的袭击早有准备。也不知道绿谷同学他们的突袭是否成功……但愿大家没事。
“为什么是我？”
少女开口提问。
“嘛，有很多理由就是了。治崎那家伙好像见过你是其中一点，更主要的一点是，在等级划分考试中，你没有尽全力，对吧？”
少年的眼睛炯炯有神似乎微微发亮，雨宫萤不甘示弱的回望:“你也？”
“那倒没有，我还是很佩服你敢于忽悠脑电波监测装置的勇气的。”
少年展颜而笑，他来到这个基地的时间有两三个月，在此期间没少见到心态崩溃的“新人”——执行技术工种的人数实在有限，大部分都在一轮又一轮的末位淘汰之中成为了流水线上思维欠缺的人形工具。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适当的吐一下。”
临走之前，远山留下一句意义不明的警告:“有很多人的个人能力没有来由的得到提升——我是说，思维速度，计算能力，之类的。”
就算偶尔会分发专业的书籍，这种提升的速度也显得十分不正常，自从看到最初一开始说话有些磕巴的小学生如今也能一脸冷峻流畅地操作提纯萃取液，他就更加坚定了生活环境中有某些东西不对劲的猜测。
空气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些带着面具的家伙并没有和自己等人产生隔离。饮水、洗脑、记忆灌输，在考虑过诸多可能性之后，远山依旧将目光投向了最为基础的那一点。
或许食物有什么不对劲。哪怕「能够开发智力」的食物听上去也足够唬人。
他颇具体贴地带上了门:毕竟是女孩子，当着男生的面吐一下什么的……果然还是会不好意思的吧。
只是被留下的另一个人看着盥洗室的水池，思量再三之后下定决心将手指伸进喉咙，却因为没有经验操作不得当，干呕半天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第六十八章
在极为惨痛的代价之下, 英雄们对于死秽八斋会的围剿最终获得了成功。新闻报道中隐藏了部分内容，网络上也都是一片庆贺赞叹的声音, 而在这一片赞誉之后的, 是通行百万「个性」的消失，以及英雄夜眼陷入了深度昏迷。
原本如此重伤, 根本就没有救治的方法。
在关键时刻, 杰诺斯马力全开在医院和库斯诺博士的研究室之间打了个来回, 祭出了当年库斯诺博士救治重伤自己的设备——一个已经显得有些陈旧的生命维持仓。
无论是人工岛还是未来都市，在某些方面的技术都领先了英雄社会许多年——或者是因为成本问题, 又或者是因为历史原因导致的有意无意的技术封锁，夜眼的重伤虽然无法被治愈, 但这个受重伤的状态被维持设备「固定」了下来——不会变得更好，但也不会恶化。
填充维持设备的组织液市售格非常昂贵, 但尚且还在夜眼事务所的承受范围之内。
趴在维持仓的强化玻璃外壁上看了半天, 经历了一场鏖战之后的绿谷出久声音有些发闷的提问道:“杰诺斯君,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啊？”
年轻的英雄回忆起自己当初的经历，在自己终于恢复了意识之后，就已经躺在人体改造的手术台上了。
“唔……把受损的那部分身体直接换成机器？但现在杰诺斯博士他……而且当年应该还有其他人工岛上的研究者来从旁辅助。”
他顿时觉得有些苦恼。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自己全身都替换成为改造人的机械零件，而能有本事进行这种手术的人, 他自己现在也联系不到。
“雨宫他应该还记得我的设计图……”
但是英雄夜眼又不能靠自己解决动力来源问题，让他每天定时去给自己充电的可真是太惨了。
总之, 在最为迫切的问题解决掉之后, 剩下的就是一大串接踵而至的新问题。
“这种事情问问雨宫比问我有帮助……说起来, 雨宫萤那姑娘跑哪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
于是没过几分钟大家就发现, 在解决了死秽八斋会这个大难题之后，新的挑战立刻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欧尔麦特按住自己突突跳的太阳穴——作为最强英雄的他永远不会表现出疲惫，而如今作为八木俊典这个个体，他最近越发的感觉到自己的精力跟不上事件产生的速度。
——哪怕已经不能再由自己来拯救了。
对方将自己隐藏的非常彻底，纵使池田已经竭尽自己所能，依旧捕获不到所需要的信息。
而这一点也令人尤为疑惑——死秽八斋会成员早已悉数被逮捕，纵使或许还有三五残党流亡在外，但大部分骨干成员早已悉数被捕。
除却死秽八斋会之外，常久以来浮现在众人眼中的敌对势力也仅剩下了敌联盟——但他们缺乏作案的动机。敌联盟可以说是一个仅收纳强者或者说是恶人的组织，如此数量的学生失踪事件，又是以如此低调的形式，实在是不符合敌联盟一如既往的风格。
“我是说——”
显示屏中一排的数字飞速闪过，沉浸在屏幕数据中的少年突然抬头，尝试着猜想:“我是说是否还存在我们尚且不了解的第三方，在对接着敌联盟或者死秽八斋会……”
在场众人心中皆是一惊，如果真的如他所说的话，那么即将面临的难题无论是困难程度还是性质恶劣的程度，或许都将远超以往。
一时半会儿七嘴八舌的讨论暂时还得不出来行之有效的结论，而面对当下的这一堆烂摊子——
生命维持仓只能救急，并不能作为长久使用的措施，对于英雄夜眼的后续安排尚且需要多方商议；被营救的惠理当下不能够控制自己的个性，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陷入沉沉昏迷之中，尚未醒来；最为麻烦的一点，刚刚接到警方的消息，押运治崎的车子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的过程中遭到敌联盟的袭击，司机重伤倒地，治崎行踪不明。
也就是说，在新的一通电话之后，最具备审讯价值的犯人，同时也是如今死秽八斋会执牛耳者，在敌联盟的劫持之下不知所踪。
在付出了诸多沉痛代价之后，获得的这个结果实在是让人不太容易接受。
英雄们各自忙于自己的事情逐渐散尽，关于以雨宫萤为代表的学生失踪事件完全没有任何的情报。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厅走得如今只剩下池田信和绿谷两人，四下寂静无人说话，只听得设备自动计时的声音在滴答作响。
“阿信，你……”
绿谷出久伸出手，似乎要触碰单薄少年的肩膀，却看到对方的身体正在轻轻颤抖，最终重重的一拳砸向了桌面。
茶杯在桌面上被震得一跳。
“不可能没有任何消息的。”
少年沉着脸，声音显得阴测测:“不可能一个大活人突然从社会中消失，留不下半点痕迹——只不过是被隐藏得比较好，或者说是我比较无能，还没有找到方法而已。”
“而那方法，我一定会找到的。”
绿谷出久思量再三，最终缩回了自己的手。就如同自己当时对没有来得及救下惠理而追悔莫及一般，如今的阿信面对挚友的失踪，满腔的愤懑一定丝毫不输自己当初。
“要加油啊，我们英雄也会一定尽全力帮助的。”
最终，他只能咬牙用力说出这句话。
没有什么比一颗年少的心更执着，也没有什么比「想要拯救却无从下手」更让人彷徨和无奈。今夜无人顾暇月色，雄英辅助科地下工厂的某间实验室里彻夜灯火通明。
夜如何其，夜未央。
超算神威给维克多康多利亚大学告了假，两名少年一起在互联网的信息洪流当中搜寻那枚关键的楔子。
如此不日不夜不眠不休的搜索度过了两天，在察觉隔壁宿舍两天都没有开门声之后，爆豪胜己一马当先挥开了一路的阻碍，径直踹开了实验室的大门。
A班的几名同学鱼贯而入，就身体素质而言，原本就显得有些羸弱的池田信完全不是这群未来英雄的对手。
他被濑吕范太的胶带捆作一团，直接扛回了自己的宿舍。
反对无效，A班的学生在原则性问题上反馈高度一致——过劳是不可取的，一定要休息。
于是在一通混乱的劝说或是威胁之后，身形单薄的少年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安静地思考人生……不对，思考某个人的去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