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英雄的双手也有触摸不到的地方，因此才需要各种各样的，适用于不同范围，不同领域的英雄们，让他们的目光和双手触及世界的各个角落。
可是面对这些人，她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人类终归有性格不那么光明的那一面，但纵使如此，这些人因为个性、因为不那走运、因为机缘巧合所承受的也实在太过沉重。
除却被黑|帮接纳，她甚至无法想象这些人其余的归处有哪些。
“有个形容词叫作「不破不立」。现实情况是，大部分人都根本不认为如今的英雄社会是一个问题，他们觉得这样的过渡阶段——依赖以欧尔麦特为首的英雄的过渡阶段就足够了。那么如果这样下去，等到真正「奇点」诞生的那一天，或许将会带来山洪海啸一般更大的灾难吧。”
“我们判断，「敌联盟」的存在和他们的做法，是对于这种畸形社会的一个提示……对这个不完善的制度，对于欧尔麦特，对于「信赖和平象征的人群」的提示。”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不开辟新的道路不行，一定要寻找别的方法走下去才好……这样的呼声不知道多少人能够察觉得到，类似的观点在和平年代几乎都被视作社会学领域的旁支末流里去，以一句「末日论观点」了事。
“什么是必要的牺牲，你大概有所了解了吧？”
当日里，少女再没被安排什么工作。自从知道她所参与的药物流水线具体在生产着什么东西，雨宫萤就再也静不下心来。
像是诚意又更多的是软禁，除却自己的房间和盥洗室，她被穿行在基地四处的人工智能机器人礼貌地阻止前往任何区域。
他要死了，可是他毫无畏惧，是因为天性如此，还是因为已经决定要以身证道？这些人到底从何而来，在什么时候建立起了这样的机构，观察着学术界和英雄社会到底有多久……
她决定今晚去问问远山——如果是以从政为目的的话，说不定会对此有些别的理解。
同一时间，英雄格兰特里诺以肺部重伤为代价，带回了敌人所在地的新消息。
“老夫还能再战几个回合呢！不用你们这么费劲！”
纵使格兰特里诺对于医院里过于全方位的看护感到异常不满，他还是被“事儿特别多又唠叨烦得要命”的后辈们一齐摁在了病床上。
他的个性来源本质上还是基于将吸入的空气喷射出去，哪怕做了应急治疗处理，肺部受创对于个性的运用仍旧会产生巨大的阻碍。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才能将您伤成这样……”
特地跑来医院看望格兰特里诺的绿谷出久看到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被单上还留下了斑驳血迹，吓得立刻惊呼出声。
“说话别这么不吉利！”
病床上的格兰特里诺拽住绿谷出久的一只耳朵朝着自己的方向使劲一拉:“老夫只不过是吃了个树莓夹心的鲷鱼烧不小心撒了一点点而已！”
显得格外精神镬铄。
“哎，痛痛痛……”
格兰特里诺撇了一眼这个和当年欧尔麦特一样不稳重的少年，还是开口解释道:“敌人是那种特别巨大的类型，站起来大概能有一座小山头那么高。那一大片森林都是无人区，想要找到对方老巢的具体位置确实还要费一番功夫。”
言下之意，一边躲着巨神兵的追踪还要一边收集情报，总有不慎。
自发现雨宫萤的失踪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周有余，有过相关事件经历的英雄们私下里一联系迅速凑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决定越快越好，今晚就开始行动。
每拖延一分钟就多了一分危险，面对和Allforone可能有关联的任何事，都让人丝毫不能掉以轻心。
“这一次出事的是我的朋友，请务必让我也参加！”
绿谷出久推开小会议室的门，面对一众英雄郑重道。
“我也一样，请让我也参加！”
饭田天哉从绿谷出久的身后走了出来。
“诶？！饭田君？？”
绿谷出久惊讶道。
“想要将雨宫同学带回来的心情，大家都是一样的！”
他甚至都已经将英雄装备打包好了随时都能动身。
杰诺斯看了一眼来人，欧呦，都是和Allforone那一仗很不安分的那几位，还挺眼熟。他资历尚浅还是个新人，没法决定这些已经是临时英雄的学生们能否参与，但这种想要拯救同学的精神总归值得鼓励，于是向他们挥了挥手。
“老子也要去！”
人还没到，爆豪胜己的声音就先到了。金发炸毛怒气冲冲的少年把绿谷出久向前一推，自己挤在门口:“这种事情当然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的吧！”
而后，轰焦冻站在更后面没有出声。
“去这么多人又全是学生，像什么样子，你们当是去郊游吗？”
相泽消太毫不留情地出言打击:“绿谷和饭田暂且不说，轰和爆豪你们两个，先等补考过了再说！”
“嘁！”
爆豪胜己一脸不服，轰焦冻也显出不赞成的神色来。
“我们的学生让你们见笑了，接下来……”
会议原本是要继续进行的，然而，一只手拨开了堵在门口的众人。。
“等等。”
那是温和而不容置喙的声音。
“这次的救援行动，我也要去。”
无论是在场的英雄们还是学生们，对于这个声音的主人都不陌生。
“池田君？！那那那可是号称「移动灾害」的……而且那种要赛一样的地方肯定会做诸多布防……”
绿谷出久猛地回头，睁大了眼睛。他一直都知道辅助科的这三个人关系亲厚，但连英雄都不是的池田信如此深入敌军腹地，连一向都以太过拼命著称的自己都觉得这太危险。
“哈？白毛狐狸就老老实实呆在学校！”
没有获得许可本身心情就非常不爽的爆豪胜己立刻就将怒火转移到了池田信的身上。
“嘛，那个啥，池田同学，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
相泽消太抬了抬眼皮看向这位白发的少年，对方的神色毫不犹豫，表情中没有丝毫退让的意图。
明明平时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我只是来通知一下，我会去那个地方。”
池田信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在意众人对他的劝阻。是否危险，有多危险，这样的信息的确会影响他的行为，但无法干涉意识层面上最为底层的决策。
“我知道我大概会违反校规。记过，停课，停学，退学处理，吊销辅助装备设计执照……事情结束以后，随你们怎么办。”
“但是我一定会去。”
“你小子……！”
刚刚就连自家亲生儿子站在门口都没让他的情绪有多激动，听到这段话之后，安德瓦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
“如果你们不把我带上的话，我有足够多的方式知道目的地在哪里。突破杰诺斯君你电子设备中的定位通讯口令，或者在能够参与这次行动的任何一位学生身上安装定位仪，用无人机监视你们的行动路径，入侵你们乘坐车辆的自动驾驶系统……我有的是办法。”
至于自己移动方式，就像上一次保须市英雄杀手斯坦因事件一样，只要肯不计损伤的话，他也完全能够提速到比格兰特里诺还要快的飞行速度。
“最好的选择是你们带上我一起，不过如果你们不同意的话那也没有关系，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到那个地方。现在我只是来给大家通知一下这件事罢了。”
“我一定会去到她身边。”
第七十四章
大概是被这一份过度震撼的发言震惊到, 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被一个还没毕业的孩子威胁岂不是很没面子……安德瓦正打算站起来反驳, 校长根津就拍了拍手:
“好吧。”
校长先生？
无论是如今排行第一的火焰英雄还是赫赫有名的抹消磁头, 都转过头来盯着那位似乎是具有高性能大脑的生物。
“这件事情不太合规矩, 池田同学你这样突然打断会议冲撞老师也很没有礼貌，因此——”
校长拖长了音量。
堵在门口的各位学生也都伸长了脖子, 等待校长的结论。
“罚你义务劳动, 清扫校舍一个学期。”
“诶？？”
学生群体中发出了可怕的嘘声。
“凭什么那家伙都能参与但是老子不行？”
爆豪胜己立刻就表达不满:“怎么看我都比那个白毛狐狸有用得多吧？”
池田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池田同学的话，好歹能在信号屏蔽的时候想办法恢复通讯, 在曼德拉猫失去「个性」之后也能起到局域通信的作用……”
根津眨了眨属于啮齿类动物的小眼睛，看上去居然有点萌:“如果是爆豪同学能做什么呢？”
“……”
绿谷出久吞了口口水没出声, 觉得果然校长先生的性格有点腹黑吧。
杰诺斯没怎么反对:因为库斯诺博士的原因，他对技术宅都带有天然的好感。如果真要去的话自己多照看一眼吧，有自己盯着问题应该不至于太大，年轻的英雄如是想道。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至于地下深处的某座基地里，雨宫萤依旧在软禁状态中辗转反侧怀疑人生。
这期间白发的轮椅男未曾露面, 其余几位如出一辙白色头发肢体残缺的家伙也都默契地销声匿迹，食物都定时由人工智能的机器人送到房间里，期间夹杂了一张写着短句的小纸条。
「你曾经就选择过我们，如今只不过重回那个选择而已。」
就，更加莫名其妙。
对方甚至不介意她找人商谈, 简直可以说是自信爆棚——盥洗室里远山勇太君的眼睛瞪得和她当时一样大。
“所以说，这些家伙……”
他费劲地想了个不那么糟糕的形容词:
“精神有些失常？”
不怪他失态, 只怪信息量太大。
虽然是他“派遣”雨宫萤去收集情报的, 但是收集来的内容实在是太冲击大脑, 让人一时半会儿有些不适应。
如果对方没有撒谎的话，那么可以确定的情报有大致四条。
第一，这组织的领头人快死了，或者说他们这个群体几乎都活不长，只要放着不管就会自灭。
第二，为了让自己死了以后他们的疯狂理论还能继续运作下去，挑中了面前这个少女作为后继者——还是自信满满觉得对方一定会接受的那种挑法儿。
第三，他们想摧毁「个性」，毁灭个性社会本身，这种思路和死秽八斋会的思想不谋而合，这两个组织是平等的合作关系——但是如今在他们的推测中，死秽八斋会彻底完蛋，所以大概需要把合作的方向重点转移向敌联盟。
第四，其实合作的人是敌联盟也只不过是因为碰巧出了死柄木弔这么个疯子而已。只要能打，只要够搞事，对他们来说其实合作方是谁问题都不大——他们只是需要那个砸向整个社会的拳头，至于拳头是谁挥出来的……谁在乎呢。
实在是自信又自满得有些过分了，少年皱着眉头做出如是评论。与其说是太过天真，不如说就像是机器相信自己的执行结论一般，他们根本不曾考虑过除了自己的这个猜想和决断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
为此，自己的生命，别人的生命，社会所受到的伤害，都只不过是“历史的车轮”而已，何足挂齿，不值一提。
这个站在人类更上方的视角，纵使他如今乍一听说评价不出对错来，但是也实在太傲慢了。
贸然决定别人的生死，贸然决断世界的走向……嘛，可能也不算是贸然吧，毕竟确实做过足够细致的考量，但是在这个“考量”的过程中，其余人类个体的意见想必一定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的。
纵使他从不信神佛，但这种把自己放在神明角度去思考的思路，依旧让人很抗拒。远山勇太看了看雨宫，对方显然皱着眉头陷入了思索，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这般考量，甚至不是基于“让现在的社会变得更为幸福”，而是立足于“未来的人类社会应该如何留存”——将思路放开至整个人类史，在他们的眼中，成百上千的死亡或许连“历史的阵痛”都够不上。
“喂，你该不会其实也觉得很有道理吧……雨宫，喂……雨宫？”
一双手拍向少女的肩膀，被拍的那个人一脸蒙圈地抬头，看上去如梦初醒。
“啊？哦……我听着呢，你说你说。”
对方的这个态度显然很不让人满意，远山勇太站着身子张嘴想要争辩些什么，但面前的少女比他更快一步。
雨宫萤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将自己的耳朵贴在墙上。
地下基地的整体结构信号屏蔽，因此，很多墙壁上都要么内嵌要么外贴地架设着巨大的金属板。金属表面接触到脸颊所带来的冰凉触感让少女不禁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姿势，安静地贴在墙壁上倾听。
从遥远的方向上传来了地震一般的隆隆响声。
雨宫萤摆摆手，做了一个靠近的手势，随后食指压向嘴唇，示意远山勇太噤声。少年很快意会，也侧着耳朵趴在墙上静静聆听。
“根据之前的推断，咱们的位置是在地下，没错吧？”
雨宫萤有些怀疑的看向对方。
“应该是……吧？”
得到了一个同样十分怀疑的回应。
“所以这样算是，地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