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的一幅画面?
顾廷禹把那些书抱起来,收进柜子里,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从前我不懂女人,也不想去懂,可是为了你,我可以学。虽然我不一定学得很好,但希望你能明白,你对我来说,不仅仅是责任。”
“哦。”心里仿佛揣着一团棉花糖,软绵绵的,化开就是无比甜腻的味道,江晓笑眯眯地握住他的手,亲了一下,“所以还有呢?”
顾廷禹望着她挑挑眉,“还有?”
“还有最重要的话你没说。”江晓难得有了得寸进尺的底气,“给你十秒钟时间考虑,十,九,八,七……”
“我喜欢你。”
男人幽黑的眸子里映出一个小小的她的影子,用十分低沉的嗓音说出这四个字。是她等了许久许久,以为希望渺茫的四个字。
或许是因为不太习惯,他的语气略显生涩,但是即便如此,依旧好听到让人心肝儿发颤。
江晓鼻子一酸,眼睛瞬间红了,瓮声瓮气地说:“没听清楚,你说你喜欢谁?”
顾廷禹将她揽进怀里,手指穿进她柔顺的发丝之间,语气放软了些,重复道:“我喜欢你,晓晓。”
江晓心里乐得开花,还嫌不够,“再一遍。”
“不说了。”男人揉揉她的脑袋,“你不是早就知道,非要听那么多遍?”
“不一样的。”江晓抱紧他,蹭了蹭。
这会儿他没穿白大褂,只隔着一层羊毛衫,隐约能感觉到男人结实的腹肌,很硬很热,她脑子里不禁想起那种令人上瘾的手感。
突然觉得这件羊毛衫很多余。
比起顾廷禹一如既往的没羞没臊,自己好像也越来越色了。
顾廷禹被蹭得心里发痒,身子也有点僵硬,于是捧着她的脑袋往外掰了一些,不然真怕一会儿撩起火来不好收拾。
其实他知道,女孩子都喜欢听甜言蜜语。但他确实没有情话出口成章的本事。那种光靠一张嘴就把小姑娘哄得团团转的本事,他想他可能这辈子都学不会,也不想学。
他觉得江晓是懂的。虽然她偶尔会要求听些好听的话,但是她更能明白他未曾说出口的话。
从一开始对他避之不及,到后来会撒娇会黏人,她一定都懂。
可女人就是这样,就算心知肚明,却还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如果你爱她,就会觉得很可爱。
顾廷禹觉得这个样子的江晓,特别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顾医生:表白好难受,还是耍流氓更容易些……
感谢宝宝们的地雷~成功鼓励到了我,么么哒~
第26章
江浩这次是真打定了主意要去当兵, 软磨硬泡半个月, 江母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这不太像她所熟悉的自家儿子的作风。
“哎老江, 你说浩浩这是怎么了?念书念得好好的,非要去当什么兵?”江浩出去和同学打球了, 她在家向江父嘀咕。
江父喝了一口茶, 眼皮子都没掀, “当兵有什么不好的?保家卫国,还能让他改改脾气, 我看就比念这个大学有出息。”
“一去就是两年啊, 人见不着, 这大学文凭也拿不到了。”江母直叹气, “以前说让他乖乖读书,到时候大专文凭拿出来, 就能直接进你单位啦, 他也答应得好好的。我就觉得这事儿太突然了,不像他自个儿拿的主意。”
“退伍回来也给安排工作的, 文凭不文凭的没那么重要。”江父有点烦她妇人之见,把茶杯重重搁下,“你儿子你不了解?谁能左右得了他?”
江母眼珠子一转,“还真有。”
“谁啊?”江父抬头。
“你把你手机给我, 我打个电话。”江母把手伸出去。
江父迟疑了一下, 还是给她,“给谁打啊?”
江母开始翻通讯录,“你闺女。”
“哎不是, 你给晓晓打电话干嘛要用我手机?”
“她不接我的。”江母不满道,“白养这么大了真是。”
江晓正和顾廷禹在商场逛季末打折的夏装,突然接到爸爸的电话,有点意外。
她笑着接起来,“喂,怎么了老爸?”
“哎,晓晓,我问你啊。”那头是女人的声音。
江晓表情一僵,皱了眉头,“妈?”
“浩浩这段时间非说要去当兵,是不是你让他去的?”江母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
本来听见她的声音心情就不好,这下江晓心情更不好了,语气也不自觉有点冲,“您都准备好骂我一通了,我说是不是有那么重要?”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江母拔高了声调,“你在哪儿?你现在回家,我们谈谈。”
挂了电话,江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接拿起购物袋,哑着声说:“回家。”
顾廷禹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回哪个家,把沉甸甸的购物袋接过来,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她的。
半小时后,两个人到了江晓父母家的楼底下。
顾廷禹要跟上去,被她拦住了,“你就在这儿等我吧。”
“我陪你上去。”顾廷禹握着她的手不放开,“万一……”
“我是她亲生的,再说有我爸在,她还能对我下毒手不成?”江晓无所谓地笑了笑,“你就不一样了,你当心她拿椅子砸你个头破血流,我不是危言耸听,她真干得出来。”
“可是我不放心……”顾廷禹看着她,眉间眼底皆是担忧。
“没事的。”江晓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胸口,“以前都是我听你话,这次你听我的好不好?算我求你。”
即便她愿意对他十二分坦诚,但仍旧有些东西,不想让他亲眼看见。
微弱又可笑的尊严。
“那你小心应付,有事叫我。”他捏了捏她的手,片刻才放开。
江晓转身就上了楼。
顾廷禹退后两步,站在楼道的角落里,点了一根烟。
他没有烟瘾,很少抽,习惯带一盒也是因为发小们好这口,偶尔心思烦躁的时候,这东西倒挺有用的。
他一直知道江晓是个乖巧又懂事的姑娘,但他更喜欢她在自己面前那种单纯可爱的乖巧,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小心翼翼,体贴周到得让人心疼。
鼻腔咽喉里都是浓浓的尼古丁味道,暂缓了他迈上楼去的冲动。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江晓每一次回到这个家,心情都会瞬间变得低沉。
三岁的时候,家里多了个弟弟,妈妈开始无时无刻不围着他转,本来就享受不到多少关爱的自己,更加形如空气了。不,那时候她还太小,不知道难过是什么。
那或许就是五岁……她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流了好多血,妈妈却很不耐烦,连创可贴都让她自己去找的时候……那个年纪的孩子应该还不太记事的,有多难过,睡一觉起来,大人哄一哄就忘了。可是没人哄她。所以如今回想起来,桩桩件件都清晰如昨。
江母坐到沙发上,里面老化了的弹簧不停地发出刺耳的响声,把江晓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也搬了把椅子,过去坐着。
“真是你撺掇浩浩去当兵的?”江母问。
江晓淡淡地一抬眼,“您注意一下用词,去当兵不是去杀人放火。”
“不用你提醒,说我没文化。”江母扬了扬声调,“咱们家就你行,高材生嫁了个金龟婿,现在更出息了啊,连你弟弟的事儿都要插手,当我和你爸是死的啊?”
江父拿了一把瓜子,“别扯上我,我没不同意。”
“你给我闭嘴。”江母横他一眼,“江晓我问你,我是哪儿对不起你了?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你一个女孩子我不嫌浪费钱供你读到大学,不是让你净给我添堵的!你爸那儿给江浩安排得好好的,毕了业就去工厂里上班,你去你弟那儿撺掇他,横着来这么一出,你怎么这么能耐啊?”
“响应国家征兵那是光荣,多少人巴望着把孩子往部队里送?妈我就不懂了,在您这儿保家卫国的人民解放军还不如去工厂当工人?江浩那德性您不知道啊?在学校不学好,去了工厂就能学好?”
“什么保家卫国?部队少他一个不行了?还是就打不赢仗了?”江母涨红了脸嚷嚷,“别人家那是别人家,我家不需要!我这辈子就浩浩一个宝贝儿子,不能让他去受那个苦!万一,万一要是出点儿意外可怎么办?”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可亲口听她说出来,江晓还是忍不住心痛到呼吸困难。
江浩在她心里,那是磕一下碰一下,少根头发丝儿都不行的娇宝贝。
她也只有江浩这一个宝贝。
目光短浅又胡搅蛮缠的无知妇人在她心里从来没有这么令人作呕过。
这是她的亲生母亲,可她多么希望不是。
如果不是,她就不用坐在这里和这个女人说这些,也不用管江浩,她有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又富足的生活。
那是她自己努力争取来的,和这个女人没有半点关系。
“妈,您知不知道,”江晓凉薄地扯开唇,用最轻蔑的语气说道,“您所谓的宝贝儿子,在别人眼里就只是个混混?甚至,人渣?”
她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这样恶毒的话,连自己的心脏都在止不住地狂跳。
“你!”江母瞪圆了眼睛,整张脸都在抽搐,“不准你这么说你弟弟!”
“我不说他就不是了么?事实摆在那儿,他依旧会被人瞧不起,甚至在外面会有很多人骂他的父母,只管生不管教。”江晓紧紧攥着自己冰凉的手指,“妈,您用了十八年培养出这么一个失败品,还要剥夺他唯一接受改造的机会吗?”
“你……你胡说八道,浩浩才不是……”江母两眼通红,指着她的那只手不停地颤抖,“他不是……”
“他是不是,您自己心里最清楚。”江晓站起来,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谁的附属品,他有他自己的思想,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妈,您这种一出了事没法解决就朝我撒气的行为,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江母抿着颤抖的唇,看着她。
“您知道江浩为什么要去吗?”脸已经撕破了,她似乎还觉得不够过瘾,冷冷地笑了一声,“他不想进爸爸的工厂上班,不想将来娶一个像您这样的女人,也不想生下一个……和他姐姐一样的悲剧。您不同意也没关系,他不是非要您施舍了户口本才能去,既然是我撺掇他,我自然有别的法子。”
“你……你这是翅膀硬了。”江母从沙发上撑着起来,却又体力不支坐了回去,只能一只手指着她。
“您这话说得太晚了。”江晓冷冰冰地攫住她的目光,“我之所以那么早结婚,就是因为不想再和您呆在一起,用您的钱受您的掌控。我很早就计划好了,您想知道有多早吗?”
江母已经气得再说不出一句话。
“爸。”江晓最后喊了她爸一句,“保重。”
“嘭”,一声巨响,门被关上了。
江晓强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秒爆发。
她落荒而逃,不顾眼睛里喷涌而出的泪水,狂奔下楼,扑进那个人的怀里。
顾廷禹就这么抱着她,一句话也不忍心问。直到她自己缓缓歇下来,抹了抹脸,居然笑了,一双眼睛像兔子一样望着他,水灵灵的,又红又肿。
“老公,我想吃小龙虾。”
他牵了她的手,“好,我们去吃。”
小区附近就有油焖大虾,还是特别正宗的那种。老板江晓从小就认识,虾都是从潜江运来的,个头是普通店子里的两倍大,师傅的手艺也地道。
他们要了一盘油焖大虾,又炒了个青菜。
老板拿手套过来的时候跟她聊了几句。
“晓晓,这是你老公?”
“是啊。”
“不错不错,一表人才。”
“谢谢齐叔,您看他这么帅的份儿上,多来几只?”
“没问题,你哪次来叔叔没多给啊?”
“哈哈,齐东呢?”
“他暑假不回来,在北京找了个公司实习,说是老板挺赏识他的,有希望毕业了直接转正。”
“哦,不错嘛,将来留在北京多好。”
“这还不多亏了你?高中那会儿要不是你给他补课,哪儿能考得上啊?”
江晓笑了笑,语气带着些轻叹,“那也得他自己想学啊。”
换成江浩,十个她也教不会。
一顿美食,把肚子填得满当当的,仿佛就不会再想那些烦人的事情了。
把车子停回了家,两人在小区外面的街上散步。
夜晚的天幕很清澈,一轮弯月高悬在头顶,江晓一直仰头看着,就像小时候儿歌里唱的那样:月亮走,我也走。
“看什么呢?”顾廷禹低头笑笑,“有井盖,抬脚。”
江晓收回目光,绕过井盖,表情有点惆怅,“我在看会不会有一道响雷下来劈死我。”
男人皱皱眉,“瞎说什么?”
“今天对我妈说了很过分的话。”她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可以平静地对他讲出来了,“如果上天真的有灵,天打雷劈也不为过。”
“如果上天真的有灵,”顾廷禹短短一叹,“那他也是会分辨是非的。”
江晓幽幽地看了几秒,垂下眼,“不,他不会。”
这世间万般疾苦,她算一个,却从来没得到过一丝一毫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