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大秦要亡了!——青色兔子
时间:2019-02-13 11:37:35

  胡亥不说话,李斯便也不说话。
  只把周青臣吓得要死:妈的!这是什么情况啊!左相大人,陛下那天揍叔孙通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场吗?左相,我敬你是条汉子!可是你牛逼,我不行哇!就不能等我撤了,你再跟陛下犯拧吗?
  仿佛是听到了周青臣的心声,胡亥转向他,问道:“周青臣,叔孙通如何了?”
  周青臣一愣,忙道:“他……养伤呢……”
  胡亥莞尔,又正色道:“看紧了,别让他跑了。”
  周青臣笑道:“他哪里敢呢。”
  “既然用了‘敢’这个字,就是说有想跑的心——连你也看出来了?”
  周青臣笑脸一僵,暗骂自己不会说话,尴尬地抿了抿嘴唇,又不敢拍马屁,一时间倒跟结巴了似的。
  经了这一打岔,胡亥与李斯之争看似缓和下来。
  胡亥此刻要做的,乃是解决火烧眉毛的各地造反之事,至于用儒家还是法家,都可容后再议。
  他不愿这会儿跟李斯开辩论赛——再说,论学识深厚,他也比不过李斯。
  于是,他便闲闲一句,岔开话题缓和了气氛,旋即又把话题拉回来。
  “朕看你们拟的条陈,还是太小心了。比如徭役一项,只是减了阿旁宫和骊山的五成徭役,暂缓了修筑速度。依朕之见,应该全停下来。”
  周青臣一脸震惊。
  李斯也大感诧异。
  他俩当然知道能立刻全停了是最好的,可是……正因为顾忌陛下,最后才只拟定暂减五成。
  “先帝的陵墓修得再宏大壮丽,可是一旦大秦亡了,又有谁能保护一座死的陵墓呢?”
  李斯听不下去了,颤颤巍巍叫了一声,“陛下!”
  胡亥浑然不觉自己说了多么骇人听闻的话,心道,后世的秦始皇兵马俑,还是世界奇迹呢,景点游人如织——这些,当时修陵墓的人没想到?
  他提到先帝陵墓,胸中那种真切的悲痛之意又起,稍停一停,便挥手示意李斯与周青臣下去。
  胡亥独自坐在空旷华丽的大殿上,发了一会儿呆,又捡起无穷无尽的奏章看起来。
  皇帝的新政在公示天下之前,禁中重臣自然是早都知晓了的。
  赵高,也不例外。
  郎中令府中,赵高在书房凝神写着大篆。
  夜空朗月皎洁,虫鸣随风入窗,若无烦事挂心头,该是一个静谧美好的日子。
  赵高的女婿阎乐在旁侍立,见岳父写完一枚竹简,忙就夸赞道:“岳父这字儿可真是越写越好了。哪天有空写一条送给小婿,小婿可就感激不尽喽!”他因为岳父的关系,扶摇直上做着咸阳令,侍奉赵高的时候如何能不殷勤呢?
  竹简上的墨书,温润华贵而又空灵,若是把字与人分开,无人敢想这是赵高所书。
  赵高不语,低头端详着自己写的字。
  女婿是个不通文墨只知阿谀奉承的。
  他却骗不过自己——今晚这字儿写得不够干脆利落,有了勾挑和牵丝,是他心中有事。
  阎乐见赵高搁了笔,忙追上去奉汤,瞅准时机道:“岳父,这次陛下新政,咱们可一点都没能参与——我看李斯那老儿是铁了心要对付您了!”
  赵高低头喝汤,不语。
  阎乐急道:“岳父,您得想个法子啊!不能让您弟弟白死了。李斯他的幼子白捡了一个中郎将。我看啊,他家野心大着呢!李甲现在是中郎将,我看啊,不用过多久,就能顶了我这咸阳令。”
  “急什么?”赵高看不上女婿的小家子模样,“有我在,总有你的官儿做。”
  阎乐吃了这一记定心丸,脸上的急色褪了,喜气洋洋拍起岳父马屁来,“前儿有个同僚,还想托我跟岳父买字儿呢——我说,去去去,我岳父的字儿,那是金子能买到的吗?”
  赵高自己就是拍马屁的高手,只心不在焉听着,却也并不斥责,道:“你再去寻访几件珍稀的宝贝来。”
  这是要献给皇帝的。
  阎乐不是第一次做这样事儿了,脆生生答应下来,哼着歌出了郎中令府。
  赵高虽然当着女婿镇定自若,可是内心却是恐慌的。
  虽然没有人明说,可是他感觉到了,他正在被逐渐挤出帝国的权力中心。
  这让他如何能不恐慌?
  自从二世继位,他作为天子信臣,几乎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风光得意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失去陛下爱重的一天。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但是他知道,绝对不能掉下来。
  从前他为了私怨,害了多少人,他心里清楚。
  这些人的朋友亲族虎视眈眈盯着他,只要瞅着一丝机会,就要扑上来将他分而食之。
  他绝对不能掉下来!唯有向上向前!
  “赵高又来了?”咸阳宫中,胡亥放下竹简,猜测着赵高的来意。
  赵高笑容满面,恭敬而又不失亲密道:“陛下,小臣前日得了一件宝物,不敢自专,愿呈给陛下。”
  胡亥已经习惯了赵高有事儿没事儿送玩意儿的行事风格,一点头,示意他把“宝物”呈上来。
  看时,却是一柄琴,长六尺,十三弦,二十六徽。
  所贵重之处,是遍体以七宝装饰,华贵异常,耀目生辉。
  赵高堆着小心殷勤的笑脸,“请陛下一试。”
  胡亥轻抚琴弦,只觉乐音优美,恍若仙乐。
  他随意拨弄着琴弦,淡声道:“赵卿,你从前送的十二金人、玉笛等物,都还在禁中库房收着。朕收了你这么多宝物,该怎么回报你呢?”
  赵高笑道:“这都是小臣爱陛下之心,不敢求回报。”
  胡亥轻笑道:“那怎么行?你有爱君之心,难道朕就没有爱臣之心了么?朕也有一件宝物,虽然不能赠予赵卿,却愿携赵卿一睹。”
  赵高喜出望外,忙道:“小臣幸甚!”
  于是君臣二人,在众郎官拱卫下,趁夜南渡渭水,抵达了对岸的阿旁宫。
  阿旁宫其实还没有名字,只是因为修筑地在阿旁,所以人们以此称呼。后世所载的阿旁宫,其实只是原本计划中宫殿群的前殿而已。这会儿,前殿还未修成,只是初现规模,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
  而在殿前,或坐或立,铸有十二座金人。
  每一个金人,重逾千石,坐着的三丈高,站着的五丈高。一丈为三米三,可想而知,这十二座金人是何等巨大。
  因为太过巨大,而彰显出一种近似宗教的神圣威严之感来。
  人走到金人之下,不由自主便想要匍匐。
  赵高万万没想到,皇帝要给他看的宝物,是这十二座大金人。
  胡亥拾级而上,朗声道:“当初先帝横扫六合,一统四海,而后尽收天下兵器,铸此十二金人。”
  他回首,盯着赵高问道:“朕这十二座金人,比赵卿此前所献何如?”
  夜风迅疾而来,裹着渭水潮湿的空气,鼓荡起年轻帝王的黑色袍服。
  赵高仰首,只觉十二座大金人自四面八方压迫下来,而头顶凛然而立的帝王,恍如始皇再生。
  他膝盖一软,缓慢而沉重地跪了下去。
 
 
第18章 秦二
  赵高像弹簧,你弱他就强,你强他就弱。
  从前先帝在时,从未听说赵高有僭越之举。
  等到二世继位,因为宠信赵高,而逐渐养大了赵高的胆子。
  这一点,在胡亥刚来到这个时空时,赵高那隐含说教的语气,对禁中侍者说杀就杀的专断之举,都能看出来。
  那时候的赵高,以为新君是他掌中木偶,自然气焰嚣张。
  可是等到胡亥收回了对他的信重,背向而立,转向李斯、众博士等朝臣,赵高又软下来,收敛了跋扈,小意殷勤,试探帝王心意。
  盖因此刻李斯等人尚在,赵高纵然有弑君篡位之心,却也要掂量掂量后果。到时候只要李斯振臂一呼,不用别人,从前他的旧怨之家们就能冲上来活撕了他。
  所以,赵高认清了这个事实,当此之时,皇帝其实是他的护身符。
  然而皇帝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皇帝了。
  胡亥现在所求,乃是对外作战的时候,统治阶级内部能够统一战线。
  朝局稳定,是他诉求的第一位。
  所以他并不打算现在拿下赵高,但是也绝对不会再纵容他。
  示之以这十二座大金人,胡亥其实是在对赵高说:你送给朕的那十二座小金人,比朕这十二座大金人;就好比一时逸乐比之固守天下,孰重孰轻,难道朕分不清吗?朕既已富有四海,又岂是你些许宝物所能讨好?
  从今而后,赵高若想打动年轻的帝王,重获爱重,便只能走正途行大路,再不能行魑魅魍魉之事。
  而有时候不说的力量要强过明说。
  所以胡亥只是问了一句,“朕这十二座金人,比赵卿此前所献何如?”
  而赵高听懂了。
  正因为听懂了,所以他跪了下去。
  “小臣奉陛下之心,如这阿旁宫畔渭河之水,永夜长流,万古不绝。”
  赵高颤声道,几分惧怕,几分真心,尚存一丝妄想。
  胡亥沉声道:“诚如赵卿所言,则为汝之大幸。”
  赵高还跪在阶下战战兢兢,胡亥却已经收了正色。
  “听说这大金人上刻有铭文,”胡亥绕着大金人转来转去,“乃是李斯所撰,蒙恬所刻——朕还没见过呢。这大金人也太大了,上面都看不清楚……”
  赵高:……刚才怕不是我想多了?
  于是胡亥大赦天下,颁布新政,释放在骊山修陵墓众刑徒和奴仆之子,都交给章邯将领,迎战陈胜手下名叫周文的大将。周文西来,一路上收拢游民兵丁,进入函谷关时已经有了十万人之众,暂驻戏水,逼近咸阳。
  大军开拨当日,胡亥决定亲送章邯出城。
  他决定亲送章邯,是由来有因的。
  历史上,章邯作为秦末最后一名大将,在灭陈胜的战役中大获全胜,在攻打楚军的过程中,又大破楚军于定陶,使得项梁战死。可是就是这样一员大将,却在巨鹿之战,投降了项羽。
  胡亥从史书上,已经了解到这事儿坏在何处。
  原来章邯初战告捷之后,历史上秦二世派了两名长史前去助阵,分别是司马欣和董翳。
  巨鹿之战中,章邯被围,派司马欣回咸阳求援。
  司马欣回到咸阳后,求见赵高不得,等了三天后,察觉事情有异,换了路逃离咸阳;而赵高果然派人追他。司马欣回到军中,把朝中情形告诉章邯:如今朝中都是赵高说了算,如果将军战胜了,恐被猜忌;若是输了,自然也是死路一条。
  章邯前有虎后有狼,干脆投降了项羽。
  项羽于是坑杀了二十万秦军。
  但是章邯、司马欣与董翳,却获得了关中之地,被项羽封王,分别为雍王、塞王、翟王。
  因为这段历史,胡亥务必要让章邯安心。
  他执手送章邯出城,恳切道:“将军此一去,关系我大秦命数。朕给你带兵专断之权,在外战事有变,不必请示于朕。”
  章邯鹰目幽深,得君王如此信重,仍是沉稳道:“臣必不辱命。”
  于是带兵出城,扬起阵阵黄土,遮天蔽日。
  胡亥自觉解决了一件大事儿,坐在回宫的马车上,顾盼得意。
  而在他车畔,李甲手按佩剑,目光如电,来回巡视。
  有郎官小声笑道:“中郎将大人何须如何警戒?咸阳宫外,还能有闪失不成?”
  李甲板着小脸,正色道:“我等身为郎官,随侍左右,肩负帝王安危,岂敢轻忽。”
  那郎官讨了个没趣儿,摸摸鼻子不敢再多话。
  便在这时,城楼上一箭射来,直奔胡亥马车。
  胡亥正探头在外,惊觉疾风扑面,避之不及,只道这下要再穿回去。
  亏得李甲时刻留意,剑如闪电。
  然而他毕竟只有十六岁,速度够快,力量却还稍显不足。
  剑尖触到箭尾,金石之声铿然。
  原本直扑胡亥喉头的长箭,微微一偏,扎在了胡亥左肩肩头。
  胡亥只觉左肩一阵鼓胀的温热感,低头一看,只见血水涔涔而出,登时剧痛袭来。
  他只觉眼前一黑,也不知是痛是怕,人已晕了过去。
  晕倒前心道:果然莫装逼,装逼被箭射。
 
 
第19章 秦二世
  胡亥才觉得眼前一黑,旋即便身处熟悉的绿色空间中了。
  这……是又回到了那个所谓的晋江亡国之君惩罚系统吗?
  果然,绿衣服小姑娘百无聊赖挥着鞭子,正瞅着他。
  胡亥第一反应是去看小姑娘脚下,那三根像蘑菇一样的小金蜡烛。
  却见其中两根都已经灭了,只剩最后一支苟延残喘。
  这是说他第二次又失败了吗?
  绿衣服小姑娘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打个呵欠,嫌弃道:“你第二次又失败啦。现在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第三次再失败,你就不会回到我这里来了,而是直接回去你原来的躯壳——现在应该在水库底下凉透了。”
  胡亥忙问道:“是因为我被刺客射死了吗?”
  “没有啊,你只是左肩中箭,流点血看着吓人而已。”
  “箭上也没有毒?”
  “毒不死你就是了。”
  胡亥疑惑道:“既然不是因为遇刺而失败,为什么说我失败了呢?”
  绿衣服小姑娘耸耸肩膀,“上次告诉过你了呀。系统判断,你按照目前路线走下去,失败的几率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就会灭掉一枚蜡烛。”
  上一次被判断失败,胡亥还是比较平静就接受了,毕竟当时初来乍到,又没有原主记忆能力,很可能操作不对。可是这一次又被判定失败,胡亥就拒绝了——他自己感觉明明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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