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任务三天剩余时间弄到这么多钱?柏寒觉得凌耀祖不一定是正路子,不过想到蓬莱光秃秃的家还是保持沉默。
当下众人纷纷登上旅游车,好在这是辆中型巴士,虽然挤了些也还装得下。赵邯郸看出几个新人心情忐忑,干脆地解释:“别怕,等到了基辅立刻换车,这四个人死不了。不过咱们得低调点,没护照酒店住不了,顶多来个旅馆,哈哈。”
车门一合,梁瑀生坐到驾驶座上,用反光镜看看坐在沈百福身边的柏寒,笑道:“老规矩,第一天聚聚,剩下时间自由安排,今天晚上我请客。”
巴士一溜烟走了,只剩下地上四个动弹不得的游客;他们手机被收走了,头一个人手上束缚被解开,不过他精明得很,决定等车声彻底消失再给自己松绑,于是依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26章 笔仙一
2017年2月20日
唯一幸存的女生缩在被窝瑟瑟发抖,拜佛烧香虔诚祷告并没起到效果, 看不见踪影的恶魔一步步近了, 近了...
啪的一声, 屏幕画面停住了, 张依依放下遥控器, 这举动得到热情赞扬:404宿舍其他三个女生正挤在她家客厅沙发缩成一团,“好恐怖啊!”
室内温暖如春,桌上还有吃剩的火锅, 红彤彤辣椒锅底看着便过瘾,一大壶奶茶却放凉了。
“都是你们,非要看恐怖片,”李双双把脸庞蒙在布艺靠垫里,“我说看《权力的游戏》嘛。”
薛淼不服气地说, “你也没说不行啊。”
孟思思关心的却是另外方面:“为什么陈紫樱这种鬼片都敢接?完全不注意形象嘛, 她还怎么接广告啊?”
张依依是追星族,大明星赵星星的小吧主和粉丝群主,还有大明星助理微信,勉强算半个圈里人,小道消息张口就来:“拜托,陈紫樱都27岁了好不好, 张娜娜和冯丝丝这两年很红, 电影一个20亿一个15亿票房, 陈紫樱电视剧都没能上星, 只能走网络, 盖章扑街了。她再不拼一把,人气就耗光了,哪里还有金主捧她?”
“也对啊,都29岁了呢,张娜娜才23,冯丝丝也才24岁。”李双双感叹着。
薛淼“哇”了一声,“张娜娜才23岁?我还以为她跟我们一样大。”
“怎么可能?”孟思思从随身化妆包里掏出面小镜子对着灯光照,“去年看电影还觉得她皮肤好好,今年电视剧我就发现她眼角有皱纹了呢。”
在二十来岁女生眼里,二十九岁是这辈子遥不可及的事情,她们只关注艳阳高照的日子不要晒黑,迷恋的明星发了单曲,班里最帅气的男生有没有偷偷看我?马路上小朋友喊声阿姨都要气上很久,赶快跑到镜子前:是不是这身打扮太老气了?
于是女生们话题变成了精华眼霜和面膜。不一会儿张依依又想起件事,神秘地说:“你们知道吗,圈里人都信这些。”
薛淼是个老实孩子,“什么?”
张依依朝屏幕方向努努嘴,“知道赵星星为什么这么火吗?她去泰国请了古曼童,听说还养小鬼呢。”
去年刚去过泰国的李双双却信了,“泰国确实神神秘秘的,当地人都信这些,参观四面佛的时候我叔叔就不许我和我弟弟拜,说他们信得和咱们信得不一样。”
“对嘛。”张依依兴致勃勃地从茶几上拎起巧克力分给三个朋友,“他们说,如果人的运势旺,就能压住它们;运势差了就得赶紧找大仙,大仙有办法,实在不行就送回去或者找替身。”说完去洗手间了。
真恐怖。薛淼其实不喜欢神神鬼鬼,不过朋友们都爱刺激,只好忍了。两点半了,她计划着等张依依出来再聊会天就走,就说要回家准备行装好了--明天一早四人便要外出旅游了。所以当张依依提出“我们玩笔仙吧”的时候第一个反对。
“算了算了,我可不喜欢这些。”薛淼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神神道道的。”
张依依笑得直不起腰,“瞧把你吓得,喂,玩玩而已嘛,你不会真信吧?”
“我不是不信,是不喜欢。”薛淼大声强调着,希望得到其他两人的支持,却紧接着失望了:李双双一副无可无不可的表情“我表妹玩过”,孟思思倒是跃跃欲试,“我没玩过,怎么玩啊?”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走掉的时候,张依依已经兴致勃勃铺开一大张白纸埋头写写画画,半天才把笔一放,“来嘛来嘛,快过来嘛。”
“不玩了,明天还要早起,我回家了。”薛淼随口答,起身走到门厅拿背包。一阵风声从背后袭来,她的胳膊被人牢牢抓住了,“薛淼,你不给我面子是不是?”
胳膊好疼,她想甩开却甩不脱,“哎呦,干嘛呀。”张依依挡在身前,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我都准备半天你才说不玩,那我不是白费劲了?你尊重尊重我行不行?”
她辩解着,“我没说要玩这个。”
张依依理也不理:“今天我把话放这儿了,你要是走,我就和你绝交。”
什么跟什么嘛?你什么时候开始搞这些乱七八糟?话说到这份上,尽管薛淼归心似箭依然不得不犹豫:朋友态度令她不开心,她也不想沾神神鬼鬼,可是张依依一向死要面子,尤其还当着其他两个同学。
已经坐到桌前的李双双使眼色,“三水,过来嘛,我表妹玩过没事的。”
四年同餐同寝,四个女生比家人还要熟悉彼此;张依依娇生惯养惯了,家境好父母宠老师喜欢,又是宿舍长班长,平常大家都得顺着她,要不然就甩脸色;不过话说回来,她奢侈大方,对三个舍友颇为关照,出国旅游礼物经常一式四份--想到这里薛淼回家的心思淡了,再想想明天开始的七天旅游--这家伙一定会黑着脸不理自己,只好把踏上门厅的脚收回来。
直到坐到桌前,薛淼才看清白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字迹:男女,唐宋元明清,是否,几行数字,常用姓氏和些别的字句,还画着大大的圈。
“这么多啊?”
孟思思也惊叹着,“大依你以前玩过吗?”
张依依答得直截了当:“没有。快点吧。”
“我不会啊。”李双双咕哝着,立刻被张依依抓住手掌拉到方桌正中:“胳膊悬空,手腕也跟我一样,不要用力!”
几分钟之后,分坐方桌周围的四个女生各自用右手交握虚虚握住一只铅笔。薛淼想起刚才电影情形,心里很是不安,不由自主想把手缩回来,立刻被张依依狠狠瞪了一眼。“跟着我念,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
大白天没事吧?不情不愿的薛淼朝着客厅窗户望去,为了观影气氛那里遮着厚厚深棕窗帘。反正这些都是骗人的,一会什么也没有张依依就该烦了。
“要多久啊?”孟思思也嘟囔着,“我手都酸了。”
李双双倒还好,看得出她很好奇;跟着念完五六遍长长的歌谣,薛淼慢慢从惶恐变成欣喜:看,什么笔仙碟仙都是骗人的,只有电影里才....
就像幼年被堂哥恶作剧塞过来一只毛毛虫,它在薛淼手心死命翻滚挣扎--动了,被四只白嫩手掌虚虚握着的铅笔轻轻动了,像个不安分的孩子扭动身体,笔尖转了个圈点在纸张空白处。
“哇,成功了吗?”孟思思瞪大眼睛,李双双则叫着“别动别动,别让它倒了,我表妹说就是这样的。”
“是不是要提问题啊?”
张依依却不敢肯定了,左右看看,“是吧,是要提问吧?”
李双双清清喉咙:“就是要提问啊,不然请她干嘛。笔仙笔仙,你是哪个朝代的?”
笔尖毫不犹豫指向“清”旁边的位置,女生们惊奇地喊着“哎,清朝啊,是乾隆还是雍正?”它却一动不动。
“反正肯定是清朝的。”李双双这么推测,继续发问:“笔仙笔仙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笔尖指向女字。
清朝女鬼?不不,是女仙。薛淼这样安慰自己,掌心出汗,随即发觉其他三只手掌都冰冷的像石头:那支铅笔真的自己在动弹。
笔仙好像什么都知道。孟思思试着问自己年龄,它立刻指向21;李双双又问自己能不能保研,答案指向否,惹得她很生气,连连说不灵;轮到薛淼,她不想问未来的事,随便问个自己高考分数,答案一分不差;至于吵着要玩的张依依倒提了最俗的生日,答案依次指向详细的年月日。
“我要什么时候才能交到男朋友?”孟思思问,随即笔尖指向“否”,她愣了愣哭丧着脸,“什么意思嘛,根本不灵,我又不会当一辈子老处女。”
李双双想想,“那,我老公属什么?”笔尖依旧停在“否”上纹丝不动,她也撅起嘴巴。
好像怪怪的。
“笔仙笔仙,你会不会伤害我们?”薛淼忽然想到至关重要的问题。铅笔像是犹豫一下,慢吞吞从“否”往“是”那边靠拢,四个女生齐齐屏住呼吸,好在它转了个圈又乖乖回到“否”上,女生们总算出口长气。
“是不是要把它送走啊?”薛淼本能地想早点结束,另外两个女生也赞成,都望着张依依,“大依,快把它送走。”
张依依睁大眼睛,“送走?怎么送?我又没送过。”这话令三个女生目瞪口呆:不是你要玩的嘛?好在刚刚看过电影,没吃过猪肉还看过猪跑,还是李双双带头喊着:“笔仙笔仙你快走吧。”
连续叫喊几声,好端端虚虚立着的铅笔啪地直挺挺倒在白纸上,丝毫没有滚动。
四人八只眼睛互相看着,都有点心虚,结结巴巴问“行了嘛?”薛淼咽口口水,又想起电影情节,“还得把纸烧了。”
望着写满字的白纸在厨房慢慢被橙红火苗吞噬,薛淼心里本能不安着,刚才的事情似乎哪里不妥当?一根铅笔被送到炉火中,张依依默默看了薛淼一眼便走开了,大概也为刚才小小的冲突别扭着。
大门一开刺骨寒风便溜进来,三个女生都夸张地哆里哆嗦。“走了,明天老地方集合。”张依依却也裹着大衣穿鞋。
“别出门啦,多冷啊。”
“我送你们。”她坚持着。
寂静无声的客厅里似乎没有什么异常,遥控器指示灯却突然亮了,啪的一声,屏幕上继续播放刚才的电影结尾:哭泣的女生在床上瑟瑟发抖满脸绝望,黑影逐渐逼近....
前一天发生的小事没能影响年轻女生大好心情,次日一早便开开心心坐上开往X市的高铁。按照大一搬进404寝室第一天许下“每年都要出去玩”的愿望,四人经常游山玩水,去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今年则去深山钓鱼漂流。
“彩云宾馆”是孟思思跟着父母在景区游玩时住过的,依山傍水景致美丽,厨师一手好菜,当地非常有名。不过运气不佳,途中下起大雨,下了高铁四人便直接打车过去。
“就是这里啊?”一下车薛淼急忙撑开伞,不过雨水还是滴到脖颈里,好凉。面前是栋六层小楼,大大的楷书匾额,从门口能看到大堂里的假山鱼池莲花和黑木前台--这种民族风旅馆太多啦。
孟思思正钻在张依依伞下,不忘从车里拎出背包,“就是这里,前年和我爸妈来过,去年我姨和我姨夫也住这儿,外边不起眼里面可舒服了,走。”
咦?下大雨还这么多人?大堂里坐得满满当当,难道宾馆没房间了?孟思思急忙跑到前台掏证件,“我在网上订了高级套间,这是确认单。” 前台一高一矮,拿着身份证仔细核对,还盯紧四人瞧,薛淼有点不高兴,不过累了一天懒得计较。高级套间在顶层,推门一看,果然如孟思思所说装潢雅致精美,两张铺着雪白床单的双人床又宽又大,都欢喜起来。
窗外大雨如瀑,坐了半天高铁累了,四人洗澡澡玩牌,没两把就躺下聊天,薛淼听孟思思嘟囔一句:“晚上带你们吃鱼.”便睡着了。
什么声音?远处有模模糊糊的黑影窥视,它好像穿着双花花绿绿的鞋子,看不清面目。薛淼猛然睁开眼睛,怎么会?昨天夜里她也梦到这个身影,惊醒后再也睡不着,盯着天花板直到天蒙蒙亮。
那是什么东西?是鬼魂吗?毕竟看过恐怖片做个噩梦也很正常,现在可是白天。薛淼朝窗外望去,才发现雨小多了,天黑沉沉的仿佛锅底。
“三水。”孟思思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靠在枕上对她招手。“我昨晚做噩梦了。”
薛淼愣住了,随即心头狂跳,躺回枕上小声问,“你梦到什么了?”
“就是个人影。”孟思思迟疑着,显然自己也不能断定,“也可能是我记错了。三水,你说和昨天咱们弄得那个,”她比划着右手,“有关系吗?”
薛淼不由自主摇摇头,不知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哪儿那么神啊,二双表妹不是也玩过....”
李双双声音传来,“三水小四,偷偷说我什么坏话呢?”两人咯咯笑,紧接着是张依依的抗议:“让不让人睡觉啊?”
“那家石头烧鱼可好吃了。”半个小时后四个女生走到大堂,孟思思信誓旦旦,“底料有啤酒辣椒,我跟我爸妈点了一份不够又加了一份,去年我小姨姨夫两份都不够。”
大堂里人少多了,四、五个人正点着烟玩扑克,前台不知去向。这家旅馆怪怪的,见到客人理也不理,不知是不是做噩梦的缘故,薛淼忽然脑洞大开,“小四,你前年来得时候是刚才那两个前台吗?”
孟思思一副“你耍我?”的表情,“那我哪儿记得住呀。”
也对,薛淼觉得自己太神经质了。雨小多了,四人出去打算叫辆车。咦,外面空空荡荡一辆车都没有,是下雨的缘故吗?
“远不远啊?”
“挺远的,几站地呢。”孟思思东张西望,“我们是打车过去的,门口有人拉活。”
等了一会儿依然没车,又不像市里能滴滴或者共享单车,四人只好放弃,商量着换家附近饭馆将就,石头烧鱼改到明天。奇怪,沿着旅馆转两个圈,底商小店超市都黑着灯,一家营业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