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什么结果,你以为什么是结果?”陆长安很不想和人讨论这个话题,尤其对方还是他的妹妹。
宋眉山先是抿嘴,然后转身拿起柜子上的高跟鞋,她说:“你看,一个女人穿着高跟鞋,她哪里都可以去,天涯海角,天南地北。等她脱下高跟鞋的时候,就说明她不愿意四海为家了啊,她愿意留在你身边的话,她就不会踩着高跟鞋四处勾搭男人了。”
陆长安不知道这一套理论宋眉山是哪里学来的,宋眉山将那双银灰色的jimmy choo踩在脚下,她说:“你看,我愿意穿他送我的鞋,那我就是愿意跟着他,他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喜欢什么,我也喜欢什么。如果他对我有要求的话,我也不会违拗他的意愿,这就是爱呀。”
爱。她竟然跟自己谈爱?陆长安觉得好笑得很。
宋眉山却还在规劝,“哥哥,爱情不是生命里的全部,或许某一段爱情,某一个人在你的生命里,或者将在你的生命里非常的,十分的重要。但那段爱情,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唯一,没有人是缺了谁就不行的。哥哥,你快点振作起来吧,外头还有很多好姑娘,她们都......”
宋眉山一穿上高跟鞋就似个大人一般,尽管她的睡裙焦黄焦黄的,像一根香蕉。
陆长安道:“行了,行了,你去把衣服换了,丑死了。”
“哦,”宋眉山瘪嘴,往自己房间去了。
陆长安站在饭厅,他看一眼她刚刚关上的房门,又看一眼桌上的手机,他给她买的手机。他想,难怪自己给她买什么都不要,原来她心里有人了。并且她已经十九岁,真的是大姑娘了。
长大,什么是长大,陆长安心想,自己初恋喜欢上第一个姑娘的时候,自己多大,十六岁,还是十五岁?那时候自己学画画,爱上了一个教素描的女老师,她长发及腰,鼻梁高挺,还有一对圆眼睛。
是的,圆眼睛。后来的容素素也有一对圆眼睛,陆长安回想,其实自己并不是很喜欢容素素那种类型的女生,她轮廓太深,没有亲和力。
但他怎么会和容素素这么纠缠难分呢,难道真的是越做越爱,越爱越做了?
陆长安站在餐桌旁,背对着宋眉山的房门,他揉揉太阳穴,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许久不见宋眉山出来。
“眉山,眉山,你衣服换好了吗?”
陆长安轻轻一推门,宋眉山正拿着纸擦鼻血,一滴、两滴,滴滴落在地板上,滴在她正在换的蓝色毛衣上。
“眉山!”陆长安托着宋眉山的头颅,“仰头,对,仰着头,我们去看医生,看医生。”
“不用,”宋眉山的手放在陆长安手腕上,“没事,不用,我经常这样,你是不习惯,你习惯了就好了。”
宋眉山边说边笑,她一笑,鼻尖的血就蔓延到唇上两边去,像个红胡子老人。陆长安托着她的头,宋眉山说:“没事的,真的,我每年都来个几次,今年来得突然,吓着你了。”
宋眉山天蓝色的毛衣衣襟上全是血,陆长安移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好像有点刺痛,不知是甚么刺激了他的泪腺。
“眉山。”
“没事,哥哥,你扶我去洗手台,帮我用冷水拍拍,很快就没事了,真的。”
鼻血混着冰凉的水一起汩汩流下去,那温热的血被气温极低的自来水带凉,陆长安用毛巾接着冰水帮她止血的时候,心里一片荒凉。
她有病,她要死了?
她刚刚还喊了自己陆长安,说要帮自己介绍女朋友。她死了,跟那些过了时的韩剧一样,自己守着个墓碑怀念她,再抱着别的女人过一辈子?
陆长安的手被冰凉的水冲的没有知觉,她的血一直在流,根本没有变淡,也没有所谓的停止。“眉山,”陆长安想说,“我们去医院吧。”
陆长安低头看,宋眉山白着一张脸,血流了她半面脸,还有她好看的唇齿。“眉山,张嘴,我看看你是不是咯血,”陆长安捏宋眉山的颊,“张嘴。”
陆长安的心脏又慢了一点,没有咯血,她的鼻血也稍稍缓势,宋眉山扶着洗脸盆,大口呼吸,陆长安也感觉自己的心情在鬼门行了一遭,男人搂住宋眉山的肩颈,呼吸声重。
宋眉山拍拍陆长安的手臂,“没事,没事的。”
陆长安将头搁在宋眉山颈肩,他呼吸中炙热的气息喷在宋眉山冰凉的脖颈上,“眉山。”
宋眉山侧目,“嗯?”
陆长安的右手绕过宋眉山的脖子,他拨开宋眉山的湿发,脸又在女孩子发间擦了擦,“眉山,这个笑话不好笑。”
宋眉山以为自己吓到了陆长安,她双手都放在陆长安环抱着她的手臂上,拍了拍他,很轻柔。
陆长安仰着头,心道,这个笑话太冷,太冷,我笑到快哭了。 .
第29章 《魔鬼中的天使》
元旦之后, 紧接着就是新年了,林觅雅表示自己和哥哥不回中国过年,他们兄妹预备去西欧游一游, 就从圣彼得堡芬兰火车站出发, 从赫尔辛基到基辅,再到敖德萨,从敖德萨坐火车去波兰华沙,最后到德国柏林,时间宽裕的话, 他们还打算去阿姆斯特丹看一看。
他们去一路都是火车, 回来则买一张机票, 这一趟旅行就结束了。
莽天骄说:“你们兄妹,还有个伴儿,我是不行的,我一个人出门,害怕。我得回国, 我老头子说想我了, 叫我回去给他看看。”
末了, 二人都望向宋眉山, “眉山,你呢,你的新年怎么过?”
“我?”
宋眉山笑一笑,“在彼得堡过,我不回国了, 我要努力学习了,下学期过了就要申请大学,我很有压力。”
众人散了,就在学校的门牌下。
宋眉山如往常一样回家,却在家里见到了两位稀客,一位是多日不出现的容素素,一位是陆长安的父亲,哦,当然现在也是宋眉山的继父,陆步青。
“眉山,你回来啦?”
陆父主动打招呼,宋眉山赶紧放下东西,喊了一声:“爸爸。”
容素素跟上了发条一样,转个不停,“陆叔叔,来,喝茶,红茶。”
“陆叔叔,你累了吧,长安马上就回来了,最多还有十分钟。”
容素素开始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表演,宋眉山没有说话,陆步青笑,“好,多谢容小姐。”
陆步青穿一件藏青色毛呢大衣,质地柔软,一看就价值不菲,容素素不是不识货的人,她但凡见到有钱人,都是客气的。尤其,对方还是,她未来的公公?
“爸爸,你什么时候来的?”宋眉山在陆步青身边站着。
陆步青说:“昨儿到的,去见了一位朋友,今天看你们放假,才过来。”
“爸爸,你昨天就来了?那你昨天住哪里啊?”
容素素看了宋眉山一眼,似在嘲笑她见识少,“彼得堡还缺酒店,好的酒店满地都是,叔叔还能找不到地方住?”
陆步青笑,“我有地方住,我住海军部大楼附近,四季酒店。”
“哦,李嘉诚家的。”宋眉山记得自己路过过一回,但没进去过。
陆步青搁下茶杯,他说:“眉山,学习怎么样,还适应吗?”
“嗯,”宋眉山点头,“我语法学得还行,就是基础不好,人笨,嘴笨,咬字发音不好听。”
陆步青笑出来,他看他的继女,“可以练习,万事万物都可以练习,嘴笨就用最笨拙的法子,不停练习,往往最笨的法子就是最有效的法子。”
陆步青拿起茶几上的一份报纸,“来,读给我听听。”
宋眉山的一嘴俄语果然结结巴巴,容素素扭头,一脸不能直视的模样。
陆步青没有看报纸,等宋眉山读了一段,他开口纠正她几个错误,“咬字、断句、重音,全偏了,例如你刚刚说‘有人指控总统控制国家预算’,官方回应‘他是在行贿国家杜马!’,你没有读清楚,如果你这么断句,一般人会听不懂,并且一头雾水。”
“有人指控总统控制国家预算,并从中收取几百万美元的好处费。另外,克林姆林宫回应,‘总统不会为了区区几百万美元的回扣干这种事情,这只是这些商业寡头的污蔑之词,他们在行贿国家杜马。’”
陆步青道:“你在传达信息的时候,一定要表述完整,而不是随着豆腐板块的油墨新闻刻板地照本宣科。知道吗?”
陆步青的一口俄语说得比陆长安还要好听,宋眉山抬头,“爸爸,你会说俄语啊?”
容素素也表示震惊,“叔叔,您这满身才华,很是低调啊。”
“我年轻的时候,在苏联敖德萨,嗯,就是现在乌克兰敖德萨住过一年多,那时候便学会了俄语。”
“那一定是遇上了一个美丽的乌克兰姑娘。”容素素又开始展现她的浪漫热情。
陆步青低头笑,他这一笑,竟还有些年轻人的羞涩。
“叔叔害羞了哦。”容素素跟个明星一样,见缝插针地插科打诨。
外头响起脚步声,“叔叔,是长安回来了。”容素素小鸟投林一般,她站在门内的时候,陆长安显然也惊了一下。
“长安,你看,谁来了。”容素素将陆长安拉进门,陆步青扭头看他的儿子,“要过年了,爸爸来看看你们。”
晚间吃饭,容素素提议去吃印度菜,陆长安看了宋眉山一眼,他状似问陆步青,又好像是问宋眉山,“要不要去吃中国菜?”
宋眉山不置可否,她心道,随意吧,反正吃甚么都是吃,没有新鲜名堂。
“你们呐,”陆步青摇头,“年轻人没有一点朝气,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难得到彼得堡,还吃甚么中国菜。走,我们去阿芙乐尔号上面吃饭,叔叔请你们。”
阿芙乐尔号,装甲巡洋舰,它参加过三次革命、四次战争,最后在十月革命中闻名于世。这是一艘传奇战舰。宋眉山看了陆长安一眼,“那我带爸爸过去,你们开车去吧。”
这时候奥迪tt这种车就显出了它的弊病,根本不能载人,四个人都坐不下。陆长安看一眼宋眉山,又看一眼陆步青,再混上一个容素素,似乎也只能如此。
“爸爸,委屈你了,您只能跟着我乘公交过去。”
陆步青回头看了陆长安一眼,“要不然你就换个车,要不然就教教你妹妹开车,我再给她买一辆。”
陆长安知道自己不像话,但陆步青给他脸,没有过度苛责。
陆父已经跟着宋眉山出去了,他说:“好呀,公共交通好呀,最能体现一个城市的风貌和全景。咱们正好一起欣赏圣彼得堡伟大的灯火夜景。我看海军司令部那边灯火是彻夜不灭的,这边也是吗?”
“是呀,爸爸,你不知道,我觉得俄罗斯的电都不要钱的,超级奢侈浪费,我朋友说莫斯科也是这样,街上的灯都是不灭的,一夜一夜,整晚都是亮的。”
陆步青笑,“去过红场了吗?”
宋眉山回:“还没有,爸爸,我准备预科毕业之后,暑假里去红场转转。”
“好,届时爸爸送你礼物,祝贺你上大学的礼物。”
“谢谢爸爸。” .
第30章 《黑色幽默》
陆步青和宋眉山两父女走远了, 陆长安上了车,容素素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她坐下来, 自己扣上安全带。
“最后一次。”
“什么?”
陆长安道:“最后一次, 最后一餐,我们没有下次。”
容素素扭头,“什么意思,最后的晚餐?”
“嗯”,陆长安启动汽车, 他转了方向盘, “好聚好散吧。”
容素素没有说话, 她的小嘴紧紧抿着,女孩子望着窗外的雪景,又见陆步青和宋眉山两父女步行的身影,她问:“为什么?”
陆长安转头看她,“你觉得为什么, 这话不应该问你自己吗?”
“陆长安, 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陆长安没作声。
“告诉我, 她是谁。”
“她......”, 陆长安吸一口气,“不说了,说这些没意思。”
“那说什么有意思,我们之间不说这个,难道真的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吗?”
容素素显见的又要发疯, 陆长安看她的表情,好像是想瞬间爆.炸了。
“算了,不吃了,放我下车。”
“素素,冷静点。”
“陆长安,我真没想到,我们之间先变心的那个是你。”容素素口不择言。
陆长安蹙眉,“是我?你说是就是吧,你说的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