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报警？”
赵恒将指节在桌面轻扣两下：“等我查清楚再报警也不迟。”
对于诱拐人员的处理，两人暂时达成一致。
“对了，你知道巴塞罗那那边的护照，怎么办会比较快吗？带小孩出去的话有没有什么要求？如果有邀请函的话。”邵薇想起那张画展的邀请函。如果想让林佳月的事业更上一层楼的话，参加这次画展显然是一个好机会。
“你想去巴塞罗那？带小雨一起去？”
“嗯，于美生之前帮我申请的画展邀请函到了，时间也刚好是小雨放暑假的时候，我想把她一起带过去。不过出国之类的手续之前一直都是由于美生代办，现在换了我自己，觉得一头雾水。”
“巴塞罗那所属西班牙，那边应该需要网上预约办理申请护照，你到时候把资料给我，我这边找人帮你去办理。”赵恒一句话就解决了邵薇的烦恼。
如此的简单快捷。
邵薇抬眉，眨眨眼睛，目光在赵恒坚毅的眉眼间逡巡，“有件事我很早就想要问了。”
“什么事？”赵恒抬起头，又伸手将脖颈处的衣领调整。
“小雨是不是你的女儿？”
第七十七章
大概是没想到邵薇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赵恒的眉头皱得更紧，手指的骨节绷紧, 拳头攥住又松开，显然正在纠结该如何回答。
“我去给你泡一杯热可可。”邵薇也不是非要知道答案不可，富婶给她发了短信, 说明天就可以拿到鉴定的报告, 她现在问, 只不过是试探看看赵恒会如何回答而已。
邵薇泡好热可可过来, 她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 将热可可放在赵恒的面前, 柠檬水放在自己面前。
“为什么你突然想知道小雨父亲的事情？”赵恒再次拽住领带, 这次索性直接将暗红色条纹的领带给取下来, 攥在手中。
“你不觉得，你对我好得有些过分了？我并没有感受到，你多么喜欢我的画, 但是你对我还有小雨都相当关心, 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别人好，不求任何的回报。”
这是邵薇的心声，也是林佳月的心声。即使是教林佳月画画的老师，也是有着利用徒弟绘画得奖的私心。
赵恒无缘无故地就对林佳月还有小雨这么好，让她不由得不多想。
“我非要说出来不可吗？”赵恒苦笑，他轻抚下巴的一点点胡渣。
“我只是好奇而已，如果你实在不想说，那就等以后你愿意说的时候, 再说好了。”
赵恒沉默片刻后，抬起头，目光深邃如海，“你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吗？”
一开始是一个世俗而且简单普通的说不上是故事的故事。
一对通过相亲认识的夫妻，在合适的年纪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检查后发现是妻子子宫发育不全。
尽管两人感情还没有非常深刻，但男人并不准备离开女人。再加上他并不是特别想要小孩，所以这件事没有马上告诉双方父母。
女人心有不甘，还是想要一个孩子。于是她通过朋友找到一个据说比较靠谱守密的代孕组织，想要利用代孕制造一个孩子。
之后的情节宛如一样，急转直下。
在某次别墅举行的大型晚宴上，女人和男人的朋友被男人父母捉奸在床。再加上女人不能生育的事情暴露，男人和女人离婚。
此时代孕组织那边制造出来的孩子，已经快要出生。女人则打了一笔钱过去后，就不管了，反正也不是她的孩子。
邵薇在一边默默地听，心里却想到一句话，想要日子过得去，哪怕头上有点绿。
不过被男人父母抓住，这怎么都过不去了，除了离婚也没别的办法，赵恒这次活得还真是挺憋屈的。
“那么你觉得如果那个男人发现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他该怎么办？”赵恒的声调变得稍微高一些，流露出些许感情。
尽管他没有直接说小雨是他的孩子，但是他的意思表达了出来，小雨确实是他的孩子，而且他放不下。
“喝点热可可。”邵薇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将杯子朝前推了一点点。
赵恒拿起玻璃杯，慢慢喝里面的热可可。
一直到喝完，两人都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第二天，赵恒带邵薇还有小雨出去吃早餐。
楼下的一家老牌早餐铺，有小雨非常喜欢的小馄饨。
赵恒在柜台点了三碗小馄饨，两份牛肉煎饺，两份烫干丝。
“多了，吃不掉。”邵薇一看单子说道。
“吃不掉就剩下。”赵恒不在意地说。
等到服务生将小馄饨上来之后，赵恒又要了一个小碟子，然后小心翼翼将小馄饨放了三个到小碟子里。
“冷一冷再给小雨吃。”
小雨忙不迭地拿起小汤勺就要舀那小馄饨。
“等等，妈妈帮你夹下来。”邵薇拿起筷子，将每个小馄饨都夹成两半，这样冷得会比较快。
小雨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过了一会儿，小馄饨没那么烫，邵薇才批准她开始吃。
她狼吞虎咽，吃得特别快。
“吃慢点。”邵薇拍拍她的背。
“今天晚上你有空吗，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赵恒看小雨已经吃完小馄饨，又拿汤勺舀了好几个放在碟子里。
“带小雨一起去？”小雨放学后就只有她一个人看顾，没有别的人，如果要出去，只能带她一起。
赵恒摇摇头，“就我们俩。”
“小雨没有人看着不行的。”邵薇摇摇头。
“于美生那边，富婶辞职不干了，我就把她雇佣了，到时候让富婶看着就可以。”赵恒像是早就知道邵薇会如何回答，将小雨都安排得好好的。
“行，去哪吃？”邵薇将烫干丝上面的虾米拨开，想不到富婶和赵恒会有联系，还好她没告诉富婶那两个头发是谁的，“先说好了，要是难吃的话，我可不去。”
“妈妈，赵叔叔，我吃完了！”小雨鼓着腮帮子，指指空着的碟子。
将小雨送到幼儿园之后，邵薇回到公寓。
赵恒将中间的那一间简单粉刷后做成工作室，让邵薇可以在这里画画。
现在她已经画到最后一幅“冬季”。
她扎起长发，盘成一个圆形的团子头，一般画画都不会披头散发，万一颜料或者调和油弄到头发上，还要洗掉挺麻烦的。
邵薇一度还想过，要不要去剪个短发。
用松节油稀释颜料后，邵薇开始作画。
中途手机响了一次，但邵薇没有去接，如果不一次性画完的话，下次调和出来的颜料颜色肯定会有偏差，虽然油画可以覆盖，但是覆盖得太厚的话，她觉得影响美感。
等到树木的部分全部画完之后，邵薇才去看手机。
是富婶打来的电话。
邵薇回拨过去。
“喂，富婶，我是林佳月。”
“好的，我知道了，待会我就去拿。”
“地址变了？你搬出来了？”
富婶在电话里说了一长串的地址。
“行，到时候找不到我打你电话。”
于美生的那些亲戚手脚真快，这边于美生躺在医院里还没醒，那边就把人家家里的帮佣给赶走了。
邵薇见到富婶的时候，她一肚子的苦水。
“那个胖女人说是于小姐的堂婶子，已经开始敲墙了！”
邵薇无语，那别墅名家设计，不知多少人艳羡，竟然就被那女人给敲了墙，还不如直接卖钱呢。
“时时挑我们的刺，工钱也不发，我当然就走了。不过现在赵先生肯雇佣我，工资也不变，我肯定是愿意的。”
富婶笑笑说道，她没有揶揄邵薇半句话，也没有打听赵恒和邵薇是什么关系。
她只是按照自己的直觉认为，面前的有可能是她未来的女主人，这点眼色都没有的话，她也不用去有钱人家做帮佣了。
“晚上小雨可能要麻烦你帮忙带一带，如果你孙女也来玩的话，可以让她们俩一起玩。”
邵薇没想那么多，她对富婶也挺放心，这人细心细致，还做得一手好菜，脾气也好，还善于察言观色，这么好的帮佣，挑着灯也难找，也就是于美生出事，要不然富婶也不可能被放出来。
“报告带来了吗？”邵薇切入正题。
“带来了，带来了。”富婶拉开椅子，让邵薇坐下，把一份亲子鉴定报告递给邵薇，亲子鉴定的报告书还用原有的封条封住，显示出还没有人拆封看过。
邵薇撕开封条，直接翻开到最后一页。
富婶在一边站得笔直，目不斜视。
最后一页上面，盖着鲜红的长方形章戳，里面清清楚楚地印着“确认无血缘关系”七个大字。
一瞬间邵薇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又重新翻了一遍，送检人是富婶的名字，确实是富婶交过去的没错。
“富婶，你确定将那两个袋子里的头发交过去的？没有搞错？”邵薇又看了一遍最后一页，最后一行写道【根据我中心鉴定，样本A和样本B确认无血缘关系。】
“嗯，肯定没有错，我把两份头发都放在钱包最里面的夹层里的。”富婶点点头说道。
那就有意思了，邵薇摸摸光滑洁白的下巴。
赵恒认为孩子是他的，邵薇拿了小雨的头发去做鉴定，结果两人根本不是亲子关系，那么小雨究竟是谁的孩子，为什么赵恒会认为小雨是他的孩子呢。
邵薇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人物。
赵恒的离婚的前妻。
那么就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前妻骗了赵恒，故意告诉他是错误的信息，小雨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要么，从一开始，前妻交给代孕组织的，根本就不是赵恒的jing子。
邵薇思考之后，将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收起来，“富婶，谢谢你了，我这边准备到医院去看看美生，就先走了。”
“好的，林小姐。”富婶送邵薇出门。
邵薇叹口气，到路边垃圾桶，将那份亲子鉴定撕个粉碎，扔了进去。
到医院的时候，于美生还和之前一样躺在床上，但是之前丰润的脸颊，已经明显凹陷下去，显出两腮明显的骨头形状，看起来像是另一个人。
医生说病情还是没有什么起色，不知道何时能醒过来。邵薇唏嘘，于美生这辈子虽然有许多钱，但运气真是糟糕透了。
晚上，富婶带了孙女和小雨作伴，邵薇嘱咐好小雨要听话后，就和赵恒一起离开。
这次换了一家意大利餐厅。
菜上桌非常漂亮，但是味道差强人意，再加上邵薇心情复杂，所以有些食不知味，吃得也就少了。
“怎么，不合你的口味？”赵恒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没什么，可能中午吃多了。”邵薇用雪白手帕轻轻擦拭唇角。
好在最后一道出来的甜点，总算拯救了糟糕的味道。
樱桃朗姆酒冰淇淋，有樱桃的香甜，朗姆酒的醇厚口感，和冰淇淋融合在一起，形成层层深入但不显得腻味的丰富口感。
“冰淇淋很好吃！”邵薇感叹道，感觉那种美味在舌尖绽开，简直棒极了。
“是，我最喜欢这里的冰淇淋了。”赵恒也几乎将冰淇淋全部吃完。
他果然喜欢吃甜的东西，邵薇碗里还有一大半，正在慢慢一点一点地吃。
等到两人都用餐完毕的时候，服务生又送上两杯澄澈透明的果酒。
赵恒的表情则凝重起来。
“我有件事情想要和你说。”
“什么事，你说。”心里还想着是不是他调查出梁楚楚的什么事情，想要和她说。
结果旁边不知何时出来一个服务生，手里端着个花形的盘子，在盘子的中间是一个质地精美的红色心形天鹅绒盒。
那形状，那大小，都让邵薇心里不禁想到……不会。
她眯起眼睛，看赵恒想要说什么。两人认识三个月左右，连朋友都算不上，他想要做什么。
赵恒拿过心形绒盒，在打开之后，他拿起那杯果酒，一饮而尽，虽然只是果酒，但还是有度数的，邵薇看到赵恒明显地呼了一口气。
然后他慢慢地打开那个盒子。
躺在盒子里面的，果然是一只戒指。
第七十八章
邵薇垂下眼帘, 等待对面的人说话。希望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虽然有些冒昧，不过, ”赵恒的声音带着些紧张的意味，“你愿意嫁给我吗？”
邵薇伸出手，将那半杯透明澄澈的果酒拿起, 酒液在杯中晃荡, 她的唇角溢出一丝笑容, 怎么看都不像是愉快的模样。
“知道冒昧, 为什么要要说下去？嗯？”邵薇回想起白天富婶那边看过的报告, “你是觉得我一定会答应吗？你哪里来的自信？”
如果直接答应赵恒的求婚, 等到日后他自己发现小雨不是他的, 也挺有趣的。只是太麻烦了, 善后会比较麻烦。
“我没有……”赵恒拿起戒指的手放下，他皱起眉辩解，声音有些无力。
“你肯定调查过我的事情, 贫穷、孤女、单身妈妈、贩卖子宫赚取学费, 你觉得像我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需要去费力建立什么感情，直接娶回来当做孩子的保姆，顺便还能打发家里人不断地盘问，你是这样想的。”
无论是作为林佳月还是作为邵薇，她都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只不过见过几次面，帮过忙，认识不超过三个月的人, 彼此几乎完全不了解，就要向她求婚，心里肯定笃定对方会答应。
“即使你不答应，我也不会勉强你的！”赵恒将戒指放在桌上，合上盖子。
邵薇将那杯微酸的果酒喝完，实在算不上多美味。
“如果只是因为小雨是你的孩子，所以你才向我求婚的话，那对我是一种侮辱，对你自己也一样。”邵薇放下酒杯，酸涩的柠檬香气，和隐隐约约的百香果气味融合在一起，在她说话的时候，模模糊糊飘散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