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会问过纪大人,纪夫人,”谢鸣珂笑一笑,“你不用担心,等着好消息吧。”
男人眉宇间神采飞扬,竟是如此欢喜,纪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又红了红,不过,他似乎太过自信了点,说得也很容易。他们两家悬殊如此之大,谢老夫人,谢大老爷,会同意吗?
她突然又觉得此事未必能成。
纪玥冷静,想得远,但廖氏听了谢鸣珂的意思,却高兴的忘乎所以,等到纪彰父子俩一下衙,就道:“玥儿的婚事总算有着落了!”
纪廷元一头雾水,昨天他去问妹妹,并不曾得到答案,怎么就又着落了?难道是父亲挑好了哪位公子?他看向纪彰,但纪彰也是一脸茫然:“娘子,你这话是何意思?”
“谢大人马上要来提亲了!”
“哪个谢大人?”父子俩同时问道。
“谢鸣珂谢大人!”廖氏喜不自禁,手搭在丈夫的衣袖上,“今日他过来看玥儿,与我亲口说的,他要娶玥儿为妻。”
纪彰目瞪口呆。
纪廷元起先也很震惊,但想到之前一件件事儿,谢鸣珂不止出手阻止皇太后,又专门来春风楼提醒,恍然大悟,原来谢鸣珂是看上他的大妹妹了,难怪!
“既然是谢大人亲口说的,那父亲,母亲好好准备嫁妆吧。”谢鸣珂绝对不会食言。
听到嫁妆,廖氏身子一僵,手捏住帕子满脸为难:“原先早已备好,可谁想到玥儿会嫁入这等望族,恐怕……哎呀,我得再添置些,不能惹人笑话。”她急忙忙奔到里厢房去翻银钱。
纪彰此时才回过神,看一眼妻子忙乱的动作,低声问儿子:“廷元,你觉得谢家可会同意?我们家什么家底,实在是高攀。”
纪廷元心里毫不怀疑,但这只是出于对谢鸣珂的信任,并无实质的证据:“父亲,何必猜测,过几日便知了。”
…………
休沐前一日,谢鸣珂就没有归家。
听说他去了蔚县,谢老夫人与二夫人道:“竟然去看他父亲了,也不与我打声招呼,真是不把我这祖母放在眼里。”
突然去看谢知慎,定是要紧事!
二夫人眼睛一转,想到了纪玥,微微笑道:“母亲,鸣珂许是为他的婚事,去求得大伯准许。”
“什么?”老夫人震惊,“你是说,他有意中人了?我怎不知?”
“我也是听说而已,好似是纪家一位姑娘。”二夫人倾身,“母亲,您不是正为此烦恼吗,而今鸣珂愿意成亲,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可老夫人却极为气恼,她之前曾为谢鸣珂介绍不少姑娘,但他却视而不见,现在不声不响,自己定了婚事。她拿起茶盅喝了一口,好似能浇灭些火气:“哪里的纪家?”
“从丞县来的,祖上务农,不过父子俩皆在朝为官,那纪姑娘听说生得温婉秀丽,容色出挑。”二夫人劝解,“您实在不必生气,他总要成亲的,这纪家一家敦厚淳朴,委实不错。”
这出身真是极其低微了,只比那卖花女好上一点点。
老夫人朝二夫人看了看,说什么听说,她刚才一番话,显见曾对纪家调查过……也罢,谢鸣珂看不上她挑的,那就让他娶这个纪家女吧,反正不是坏事。
小门小户的姑娘,总是好拿捏的。
此时,谢鸣珂已经到了蔚县。
“父亲,”他行了一个大礼,“您而今身子如何?”
“尚可。”谢知慎靠在软椅上,打量儿子,“你怎么有时间过来?我信中不是说,莫要惦念我吗,若有事,我会使人来京都告知。”说罢,指一指对面棋盘,“不过既然来了,与我对弈。”
“是。”谢鸣珂坐到对面。
父子俩静默的下棋,你来我往。
眼见自己的子儿越来越少,谢知慎道:“还不说,为何事来吗?”
谢鸣珂手顿了顿:“儿子想娶妻了。”
“嗯?”谢知慎一愣,随即就笑了起来,“你这年纪也该当娶妻了,是哪家的姑娘?我可认识?”
“您不认识,是纪家的大姑娘,纪大人在户部任主事。”
谢知慎唔了声:“是你喜欢的姑娘吗?”
谢鸣珂的脸热了一下:“是。”
“那便行了,马上去提亲吧。”谢知慎往上添了一颗黑子,“记得让明管事准备聘礼……下聘的人选可有?你既在翰林院任职,不如到时请翰林院掌院学士徐大人的大儿媳妇去纪家一趟。”
那徐大少夫人的丈夫叫徐麟,是谢知慎的得意门生,倘若去请,定会同意,那大少夫人也是出自言情书网,二人育有一子一女,福气满堂。
谢鸣珂想来想去,觉得甚好,笑道:“多谢父亲提点。”刚刚要放棋子,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这一方已是一败涂地。
“我输了。”他道。
谢知慎脸上露出些许顽皮之色:“分心乃对弈大忌,往后不要再犯。”
可分明是父亲中途问起的,谢鸣珂嘴角翘了翘:“父亲的教诲,儿子谨记在心。”
“嗯。”谢知慎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成亲这么大事,需要诸多准备,既然要娶人家姑娘,马虎不得。”
“父亲……”谢鸣珂低声道,“那日,父亲会回京都吗?”
“当然,你成亲,我岂有不去之理?”
谢鸣珂放心了:“那儿子走了,父亲保重,”又叮嘱,“倘若这里也不适,还是在京都长住罢。”
谢知慎唔了一声,等到儿子离开庭院,方才低头猛地咳嗽了几声。虽然身体日渐不堪,可想到儿子这样冷清的性子,竟也有了意中人,一时又极为欢喜。
得到父亲同意,谢鸣珂回到谢府,马上就命明管事置办聘礼,随后去了老夫人那里。
果然这孙子是要成亲了,老夫人之前同儿媳妇已谈过,此时也并没有阻止,一口就答应了。
其实就算她不同意,有谢知慎在,又能做得了什么主?
谢鸣珂很快就来提亲了,廖氏心花怒放,纪彰呆若木鸡,那看来谢家竟是同意了,简直像做梦一样!
纪彰说话都有些结巴,廖氏则是盯着这未来姑爷看,越看越欢喜。
姐姐的事情终于解决了,纪瑶也是满身的轻松,在纪玥的闺房里打趣:“还说我胡说呢,姐姐,这下可信我了吧?谢大人就在上房呢。”
纪玥不理她:“那就在好了。”
“姐姐,你得要好好做份女红了。”
“什么女红?”
“给姐夫做鞋子啊!不然谢大人来送聘礼,你拿什么去交换?”
纪玥的脸终于耐不住红了,咬唇道:“你倒是懂得多,不过再与我说这些,别怪我撵你出去。”
“姐姐害羞了呀?”纪瑶两只手托着腮,眨眼睛,“姐姐是不是也喜欢谢大人呀?”
纪玥这回不说话了,直接伸出手呵她痒痒。
纪瑶在床上滚作一团,直喊饶命。
姐妹两个打闹之时,云州之乱爆发了。
起因在于皇帝想剥夺秦王的兵权,这秦王生性悍勇,拥兵自重,早前皇帝为大局着想,一忍再忍,而今外夷荡平,四海安宁,他便动了清除秦王的心思。谁料秦王竟率先领兵造反,等到消息传到京都时,已被他连夺两座城池。
皇帝震怒,命云川总督即可调派兵马,阻止秦王北上。
此事很快就在京都传了开来。
晚上,纪彰忧心忡忡:“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不打仗了,这秦王又贼心不死。”
“也怪不得秦王,狡兔死走狗烹,秦王也曾立下赫赫战功,护卫边疆,皇上是有点操之过急……”
哥哥真是胆大,难怪前世敢跟三皇子勾结对付宋昀呢,这话也敢说,纪瑶暗自摇头,不过皇上确实棋差一招,被秦王抢先行动,布下陷阱,导致云川总督又连番战败,以至于皇上就算派了杨绍去挽救,也足足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平此大乱。
正思忖间,听到啪的一声,抬头看去,原来哥哥被父亲敲了一记。
纪彰道:“此话断不能在外言说!”
“父亲,我又不是傻子。”纪廷元道,“只在家中说说罢了。”
“玥儿,瑶瑶面前也少提,”廖氏瞪一眼这父子俩,“马上玥儿就要嫁人了,大喜事,你们说什么打仗呢?对了,”她笑眯眯问,“你们觉得吉日定在八月,还是九月好呢?”
“当然是八月,”纪瑶道,“越快越好!”
这样才能真正的脱离危险,谢鸣珂肯定也是这么想的,看吧,必定是八月。
听到这话,纪玥的脸又一热。
“那到时就议八月吧。”廖氏脸上笑开了花,她的女儿居然要嫁入名门望族了,真跟做梦一样。
只是她没想到,喜事还不止这一件,第二日,宫里下了一道圣旨,提拔了好些官员,而纪彰赫然就在其中,被升任为顺天府知府。
当初纪彰参与弹劾引起了顾延年的注意,他调看官员履历,发现此人个性正直,任劳任怨,端方特立,觉得此乃一股清流,便举荐他做了知府。这京都的知府比起地方上的府尹,品级高了一级,乃正三品。
廖氏得知这消息,腿一软,差点晕过去。
当然是高兴的。
因她原本打定主意,跟着纪彰过苦日子了,谁想还有这一日能当上三品夫人。当着两个女儿的面,忍不住喜极而泣。
第26章 026
家中连番喜事, 女儿要做谢府少夫人,相公又升官, 廖氏欢喜之余又有点害怕, 所谓“祸兮福所倚, 福兮祸所伏”, 月盈则亏,月满则溢,她思来想去, 决定去庙里进献点香火, 已报上天赐福之恩。
因纪玥还得装着, 不好出门, 便由纪瑶陪廖氏一起去白马寺。
在车上,廖氏就在心里打算盘。
因为纪彰升了官, 添置嫁妆倒是不怕了, 就是筹备宴席有点……廖氏烦恼,到时该备些什么好, 纪家人丁单薄, 老爷子乃独苗, 故而纪彰升官,并无亲眷恭贺, 只有些同袍并纪廷元的几位朋友, 但其中最显眼的, 却是来自谢府与怀远侯府的贺礼。
谢府是送了一张字画与一盒珍珠, 侯府则是一套文房四宝的玉器。
这些东西, 他们家便是拿出所有积蓄也还不了,别提是吃食可以回报的,廖氏头疼,看看在吃枣泥糕的女儿:“瑶瑶,你与侯爷颇是熟悉吧?”
熟悉透了,纪瑶点点头。
看她想都不想,好似心不在焉的,廖氏嗔道:“怎么还惦记着吃东西,快些与为娘认真道来。”
她不吃怎么好,正当发育了,肯定要好好进补啊,纪瑶瞧一眼自己的胸,又往嘴里塞了块糕点,才道:“娘,我很认真啊。”
“那你说,这侯府的东西送来,如何退还?侯爷可会生气?”
谢府就罢了,那始终是未来的姑爷,怀远侯不一样,就算杨绍愿意与儿子结交,廖氏也觉得受不起这份厚礼。
原来是为这个,纪瑶道:“娘不用管,我上次去找侯爷,听说他与谢大人关系极好,故而这份礼虽说是送到我们家,可实则是看在谢大人的面子。”
对于那两家来说,这些东西都算不得什么,也就他们家会大惊小怪。
廖氏愣了一下:“他们是好友?”
“对。”不然杨绍为何要这么关心姐姐,当然是为谢鸣珂。
廖氏明白了,点点头:“那便罢了,与谢大人说一说,让他晓得这份礼。不过,既说起侯爷,你麻烦他这么多次,下回我请来家中,记得好好道谢。”
她又能拿出什么道谢?也就口头上说一句,而且,往后也麻烦不了了,马上杨绍要去打仗,很久都不会再见。
纪瑶靠在车壁上,叹一声。
马车行到山前,母女俩下车去庙中进香。
廖氏很大方的进献了十两银子,要是平日,至多是二三两。
纪瑶在旁边看着,眼见有人在求取平安符,想了想,趁着母亲没注意,也去求了一个,藏在袖中。
廖氏虔诚的叩拜完菩萨,领着纪瑶回去。
宫里。
皇太后近日看了许多画像,里面不乏绝色,但总觉欠缺了一点什么,还是没有纪玥来得合心意。毕竟这宫里多少妃嫔,要说缺少美人儿,那不可能,但她那皇帝儿子却只宠爱皇贵妃一个。
她把画像搁下,正当要问纪玥的情况,却见手下的黄门走了进来,禀告道:“太后娘娘,那纪家大姑娘前几日已经定亲。”
“什么?”皇太后惊讶,“跟谁家定亲?”
她不是伤着吗,怎么就定亲了?难道之前就已经有合适的人家?不过这也难不了她,皇太后眼眸眯了眯。
谁想那黄门道:“是谢家,谢鸣珂谢大人。”
谢鸣珂?
皇太后完全没料到是这个人。
她眉头拧了起来。
时间有些巧了,纪玥一受伤,没几日就同谢府定亲,该不会……她想到了惊马的事情,谢鸣珂素来以才智闻名,这计策倘若出自于他之手,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他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他又能洞悉自己的心思?
不,那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
皇太后问道:“谢大人可在东宫?去看看,若在,请他过来。”
黄门领命。
不到一会儿,谢鸣珂来到了慈心殿,然而他并不是一个人,宋焱竟然也同行而至。
皇太后见到自己最心爱的孙子,怔了一怔:“焱儿,你怎么也来了?”
“皇祖母,您请谢大人过来之时,他正同我一起品茶,刚刚说到云溪山的茶叶,谢大人说别有一番滋味。”宋焱最近气色极好,因为他感觉到父亲渐渐又把他当亲儿子了,声音也好似洪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