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听江允隽就知道他们有多想当然了,是压根没把这因素考虑进去,当然如果周家真的心诚,自然会自己搞定这个问题。
可他却没有再开口了,眼神中闪过一丝黑沉。
又看了眼妹妹,见她虽然脸上若无其事,可整个人却说不上开心。
他心里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仿佛要在此刻不管不顾的呼之而出。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就是为了利益和野心什么都能牺牲的人啊。他怎么会以为慕提是亲生女儿就会例外?
可笑的是他竟然因为这份暂时的,岌岌可危的平稳踟蹰不觉。
江允隽抿了口茶,掩下了嘴角的冷意。
回到房间后不久,他沉默的坐在阳台上的椅子上,看着远处一览无余的夜色美景,不知道整个人在想什么。
突然听到敲门声,江允隽起身开门,却被他妹妹扑了满怀。
江允隽这才回过神来,又是自责又是后悔,他思虑太多,极力掩饰内心,却忘了安抚妹妹。
也不知道她现在有多无助多害怕。
正要开口安慰她,却见她抬头,表情冷冽——
“哥!我想让这个家由我们俩彻底做主,来商量一下怎么把人从位置上挤下来吧。”
江允隽瞳孔一缩,又那么一瞬间甚至有种错觉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随即他一把将妹妹拉进来,关上了门。
*
江父江母回来一趟见事情顺利,也没有多待,过了几天又飞走了。
宅邸的日常在他们离开那一刻又恢复了往常,只是没人知道兄妹俩之间已经有了一股暗潮涌动的默契。
江慕提甚至都不掩饰自己的高兴,父母前脚一走,她后脚就亲自下厨给自己和哥哥做了早餐。
一起胃口不错的吃过之后,才各自上班上学。
走之前还特意交代道:“今晚不用等我吃饭了,放学要和朋友聚聚。”
“就是季家那小子上次约的?”显然江允隽记性不错。
江慕提点点头,就见她哥表情立马垮了下来。颇为好笑道:“还有云丞他们呢,以前也没见我出去玩的时候你这么不乐意啊。”
江允隽道:“你该说,幸亏有阿丞,不然谁会同意你和臭小子单独玩?”
江慕提只得暗笑,要是上辈子她有这么个哥哥,估计周围的男孩子得被清理一圈。
本以为是平常的一天,可没想到中午乔喻棋却找到了她。
在没人的地方直接问道:“你和周律要订婚了?”
“你怎么知道?”江慕提日了狗了。
问一句也是下意识而已,实际上这关联性都不必动脑子,无非是周律告诉黎溪,黎溪告诉乔喻棋。
只不过黎溪也够有趣的,她这会儿心里好受不了这是肯定的,毕竟客观压力在那里。
不过这会儿和男朋友之外的男人倾诉烦恼,江慕提正觉得本来应该高中毕业之后第一次分手的剧情估计会提前到来。
不过她已经对这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道:“少打听有的没的,这里没你的事。”
“你要是想为黎溪出头,这会儿的做法就该是去揍周律一顿。去吧!反正他皮糙。”
干脆利落的把矛盾限定在他们三人之内,谢绝牵扯进去的意愿。
乔喻棋却拦住了她:“也不单是为了黎溪。”
“更因为这件事我无法理解。”
说着他示意江慕提坐下,在旁边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罐饮料,递给她一罐,然后在旁边坐下。
“我不知道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因素,不过你是个骄傲的人,应该不屑一个心里有别人的未婚夫,那么你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持赞同的意见呢?”
“你应该不会体贴到是为了帮周律解燃眉之急吧?”
江慕提这就笑了:“我发现一旦说到类似的话题,你都很笃定啊,真觉得什么都在你预料之中了?”
乔喻棋却对她的讽刺不甚在意:“对别人我可能不会这么傲慢,不过你嘛——”
他笑了笑,有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江慕提眼中带上了深意:“又是以己推人,不过你怎么就确定任何事上咱俩就频道一致了?”
“就好比你自己不是也做了自己觉得不可能的事吗?”
乔喻棋笑容变淡了,他知道她说的是黎溪,所以淡淡道:“我也不可能的,她已经找到自己的所爱了。”
“话别说得太早。”
现在的时间线剧情才开始到哪儿?一小半都没有,还有时间跨度长达十年的纠缠呢。
可她这笃定的语气却让乔喻棋犹如针刺一般,他突然就脱口而出道:“我不喜欢她了。”
见江慕提惊讶的眼神,他接着道:“你理解的没错,我确实对感情上面没有多少道德感,如果真正在意的话,即便她已经心有所属,依旧不是阻碍我的条件。”
“可我不想了,现在她和周律正处在一个岌岌可危的位置,当我发现只用往前踏一步就能如愿的时候。”
“我却不想踏出去了。”
说着他看着江慕提,正色道:“介入也好,放下也罢,这都是我自己遵从心意的选择,你的选择呢?”
这下轮到江慕提脸色不好看了,她要能选择早把家里的房顶炸了。
可惜会哭的小孩儿有糖吃,那也得哭给爱你的人看。不爱你的人面前哭,估计人还会嫌你太吵低价甩卖。
乔喻棋看到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难得真心实意道:“如果为难的话,不如说出来听听,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谁知话才说完,就听到墙角传来一声响动。
两人回头,就看到黎溪站在那里,脚边是不小心被碰倒的垃圾桶。
她这会儿眼睛里已经有了一层泪水,在两人看过去之后,突然掉了下来,然后颇有些狼狈的捂住脸,转身跑开了。
江慕提看得莫名其妙,怎么就一副被背叛的样子呢?
不过现在已经决定磨刀霍霍伙同哥哥篡位的她,是没有一丝心情分析女主的内心走向的。
哪怕显而易见,并不怎么需要动脑子。当然也别指望她有什么把人惹哭的罪恶感。
甚至麻利的一股脑推乔喻棋身上:“就你逼事多,需要安慰的不去安慰,跑我这里送个毛温暖。别指望来这套以后人情债就不用还了,没得这么便宜的。”
“去哄你青梅吧,滚滚滚!别让我看见你们仨。”
乔喻棋差点没被噎死,他得多蠢才会觉得这家伙处境无奈?即便被按头做了不想做的事,估计她也能把所有人膈应死自己好好活着。
以后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然而这并不是最后一次提醒自己,但这就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下午的课基本就是做卷子,江慕提现在年纪排名已经很高了,她本来以为大学几年已经把高中的东西全还给老师了。
没想到稍一点拨,就各种明晰了,现在只要保持在学校认真完成课业,即便回到家不摸一下书,也能保证成绩了。
这一点就让云朵很嫉妒了,要知道她在家还得规律复习呢,就无法理解大半年前还让她补课的家伙是怎么做到这么游刃有余的。
下午放学,两人准备坐车去约定好的地方,给季非时私人庆生。
没想到刚要上车,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小朵!”
两人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站在不远处,打扮讲究,保养有度,而眉眼之间看着和云丞云朵很想。
江慕提偏头看了看云朵的表情,果然,这个女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第27章
云朵和哥哥搬来江家的时候, 虽然年纪还小,但多少也已经记事了。收藏本站
江家很好,不要说现在已经与自己真正的家别无二致, 就是最开始来这边的适应阶段, 周围的善待也是他们能这么快融入的原因。
可云朵永远忘不了他们是怎么突然之间, 从家里搬到一个陌生地方的,然后妈妈没有跟来。
前不久还说得好好的事永远没了履行的可能,整个家破碎得猝不及防。
她一直以为父母离婚仅仅是因为感情破碎,或者妈妈有更重要的事要追求,也在心中一角嘲讽自己自欺欺人的时候, 会自我催眠或许她也舍不得他们。
只是怕一旦联系,就会不顾一切抛下长久以来经营努力的成果,奋不顾身的回来。
一开始云朵真的是这么想的。
可直到从哥哥那里知道了事实的真相。
即便多少有些准备,但真当人重新出现在面前的时候, 云朵心里的复杂却是无以复加的。
女人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温和一笑,走了过来——
拉过云朵的手,好好打量了一番, 表情里似是怀念和慈爱。
她笑道:“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我们小朵儿, 虽然长高了, 变成漂亮大姑娘了, 但还是和我像。”
云朵看着她脸上的笑容, 她还跟自己印象中差别不大。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记忆始终没有冲淡她在自己脑海中的印象。
她爸和她妈外表都是好的,生下的孩子也好看,当时他们一家人,不管出现在哪里,都是让别人羡慕的。
而如今这张脸除了变得更加成熟之外,仿佛没有染上多少岁月的风霜,想必这些年是过得不错的。
也是,虽然不能和现在相比,但他们爸一向工作能干,即使是在当年,身家也颇丰,全部的家财完全够在任何地方重新开始优渥的生活。
想必拿到那些钱之后,她这些年也经营有度,所以四十来岁的人了,却仍然看着丰润优雅。
只是那笑容里,云朵看不到半点面对她时的愧疚和忐忑,就好像她没有独自抛下他们十多年不闻不问一样。
这久违后的其乐融融,在她这里展现得何等的理所当然。
云朵把手抽出来,心中有疯狂质问的念头,但最终心中掠过一阵疲惫。
只表情淡淡道:“哦!你回来了啊,好久不见。”
女人对云朵的冷淡颇为不以为意,嗔道:“这孩子,这么生疏干嘛?难道不认识妈妈了吗?”
又重新拉过她,自顾自道:“我这次回来,是打算回国内定居的,以后就再也不离开了。”
“出去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家乡的水土好,还有你们兄妹俩在这儿,放心吧,我以后哪儿都不去了。”
“我回来就是为了补偿你们俩的。”
云朵就是再佛性,听了这话也忍不了了。
她冷笑道:“补偿我们?补偿什么?你看我需要补偿什么?是指望你带着才能去游乐场?还是盼着你给买的零食玩具?”
“你觉得现在的我们什么事是离了你做不了的?”
这时候云朵突然想起之前江慕提跟她说的话,因为有时间的滤镜,她的印象才会这么美好。
等真正来到面前的时候,就会发现面目狰狞到自己都不可置信。
云朵这下是信了,即便对方脸上挂着和煦的笑,那笑在她脑中也不断扭曲,形成了一个虚伪的模样,这才发现这张脸即便和记忆中那么相似,却完全没办法对号入座了。
她这番话,让对方表情微愣,随即眼中染上一层落寞。
叹了口气:“你们怪我,我也能理解,毕竟当初说走就走了,也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明白。”
“可是那段时间真的太难熬了,我想带你们走,你们爸却是宁愿让你们寄人篱下,也不让孩子跟着我,这些年来也不准我联系你们。”
“我没有说你们爸坏话的意思,毕竟大人之间的事,作为父亲,他就是再对我不近人情,但是总归是爱你们的。”
“我也不想轻飘飘的说让你们原谅我的话,可是我回来了,以后时间会证明的,只是求你们给我这个机会。就是骂我也好,别不理妈妈好吗?”
云朵嘴唇发抖,心中又是复杂,又是难以名状的气愤,同时还涌入了无尽的心酸。
毕竟是亲妈,出生以来至今的孺慕是无法否认的,即便前几天知道了离婚里面的龌龊,可看到那张眼含祈求的脸,云朵到底说不出什么狠话。
可江慕提冷眼旁观,就对这女人的手腕门儿清了。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手腕,下意识利己选择而已,然而往往具有奇效。
拥有血脉亲缘的人之间的纠纷往往不能以正常逻辑论的,更不可能双方各持砝码对比有理无理。
天平永远只会像不要脸的一方倾斜,谁更重感情,更心软,谁就是被挟持的一方,没有任何道理的。
而且这女人倒打一耙的功夫也不赖,知道自己离婚拿走财产多年不联系子女是客观事实,翻不了案,就干脆偷换概念扭曲主观动机。
一番轻飘飘故作委屈的哭诉,听着像是不偏不倚的就事论事,什么‘你们爸再怎么样,也是爱你们的’,这种句式活像在婚姻里受尽委屈还要为孩子树立客观看待父母形象的,委屈求全的主妇。
分分钟把自己卷款抛弃孩子的罪名抛到老云强势不让联系孩子上面。
江慕提不知道老云这些年是不是确实有杜绝孩子和生母的联系,不过站在他的立场,只要不糊涂的,不想让孩子和无情把他们当做筹码换钱的生母接触也是理所当然。
和根本不爱他们的母亲纠缠不修,也不怕转手再被卖了,老云性格温和是一回事,人又不傻,脑子有坑才会来让孩子理解宽恕心中不存阴霾那套。
而要是老云真这么做过,那就恰巧合了这女人的意,通常这个年龄的孩子正处在这个年纪,对什么都抱有极端的自我意识和幼稚的判断力。
如果不是云丞和云朵,对于父亲有着绝对认同感和和谐的家庭氛围的人,换了一般多少有些叛逆的青春期的孩子,恐怕今天回去就是家庭大战难免了。
一旦知道老云有过阻碍他们妈妈联系他们的事,那真是说难听的黄泥巴掉□□了。
看着云朵被各种情绪怄得找不着北,江慕提就知道这会儿该轮到她了。
一般她的规矩是不掺和别人家务事的,可谁叫人柿子捡软的捏不说,还一身成年人的恶臭奸猾用来套路单纯不懂事的老实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