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也就不会有这么深的怨恨,她恨的是背叛。
吴少爷神情迷惘,他一个病秧子,自己心里明白,就算出去了,也一样活不久,她喜欢他什么呢?
是他把她害死的,如果不是他让阿大驮着他去看苏佩茹的话,她根本就不会被绑来跟他成亲。
“她,喜欢我?”吴少爷的鬼魂喃喃出声。
被风绳缚住的苏佩茹一下子不见了,她的心意被识破,她逃走了,在吴少爷的幻境里,苏佩茹永远都是自由的,她想干什么都可以。
……
原来苏佩茹还是个害羞鬼。
“那就让她看见真相!”阿娇拍了拍吴少爷的肩膀,“加油!”
吴少爷拿出那块真的八卦,他双手摊开,木八卦分成两块,阳面不动,阴面缓缓变幻,天色变亮,流云倒退,吴氏宗祠又变回了往日的模样。
吴少爷看了看项云黩和阿娇,请求道:“你能不能带她看一看。”
……
他竟然也是个害羞鬼。
行吧,阿娇好鬼做到底,总不能让项云黩带着苏佩茹跑来跑去,于是她飞身而起,问:“哪一个是真的她?”
“学生中的那一个。”他借助八卦,将魂魄拆分,把美好全部封存了。
阿娇一带走状元府的那个苏佩茹,两个幻境合二为一,她捂着苏佩茹的嘴,又看了一次娶新娘子。
苏佩茹看见自己就是新娘的时候,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幸好阿娇捂着她的嘴巴,告诉她说:“这就是你将要经历的事。”
苏佩茹迷迷蒙蒙,她与房中那个自己竟然能够心意相通,渐渐感受到那个自己,喜欢上了吴少爷。
等苏佩茹收拾东西准备去城里“看电影”的时候,小桃偷走了那封信,交给了吴老太爷,又换了吴少爷的药。
苏佩茹浑身发抖,她看到这里,终于恍然,走到那个自己的对面,两个苏佩茹融合成了一个。
蓝上衣黑裙子,头发打成两条辫子。
低着头半晌,抬头说:“你出来吧。”
她知道他在。
吴少爷瞬间出现在她面前,两鬼相对,脉脉无言。
阿娇碰一碰项云黩:“他们是要干什么呀?”这到底是要谈恋爱还是去投胎?
阿娇反正已经要当个好心鬼了,笑眯眯的告诉他们:“你们手牵手去走奈何桥,下辈子肯定是恩爱夫妻。”
苏佩茹看了阿娇一眼,目光复杂,只差一点,她就要引生魂入阵,她想出这个幻境,她想继续让吴家的后代付出代价。
“谢谢你。”苏佩茹对阿娇说。
吴少爷在她面前低着头,仿佛连看她一眼都怕她疼。
苏佩茹对他伸出手,吴少爷差点退后一步,被苏佩茹攥住:“胆小鬼。”
说着落下泪来,这个胆小鬼,宁肯让她一遍又一遍的杀他,也不敢跟她说话。
两颗鬼泪凝成白珠,苏佩茹将这两颗泪接到手上,递给阿娇:“这是我的谢礼。”
这两颗泪莹莹生光,阿娇在幽冥这么久,见过许多鬼哭,还没见过这样莹洁的鬼泪,她伸手接了过去。
吴少爷把他那块碎掉的八卦取了出来:“这个对我已经没用了,也送给你吧。”
项云黩看了看吴少爷,对他说道:“我会打开鬼门,送你们入幽冥。”
整个镇上的鬼,都要去他们该去的地方,受他们该受的惩罚。
吴少爷和苏佩茹死后都犯下了罪则,一个杀人,一个拘魂,两人相视一笑,吴少爷对项云黩点头轻笑:“那就多谢你了。”
项云黩开了鬼门,整个镇子里困住的灵魂,一个一个排着队往鬼门中走,到最后,便是吴少爷和苏佩茹,两人牵起走,预备走进鬼门中。
阿娇一把拦住他们:“姜宓丛静呢?””
吴少爷疑惑的看了阿娇一眼:“进幻境中的生人,就只有你们。”
第97章 阿娇今天捣蛋了吗?
人不在阴镇中?
阿娇皱起脸:“可我明明看见谢飞和柯宥进了吴氏宗祠,人就不见了!”
阿娇确定自己没看过,她还有狐证呢!说着把一进幻境就睡得没醒过的胡瑶给拎了出来,胡瑶美梦被打搅,啾一声抗议。
吴少爷笑了:“那两个人我没放他们进来。前些日子镇上动工,有个东西砸在了坎门上。”
八卦本就破碎,又砸出了生门,被封存住的灵气源源不断的透出去,所以镇上的雾气才会越来越浓。
时常有人会误闯进来,但吴少爷都会把人送出去,镇子还是那个镇子,那些人还以为是雾太大了,在镇里迷路了。
镇上的人开始在门前挂灯笼,远远看见灯笼就知道到了家。
吴少爷也没必要撒谎,他都要进黄泉准备投胎了,还有什么好说谎的。
苏佩茹却面带歉意,她想了想说:“是来过一个,我已经放出去了。”
她看了阿娇一眼,原本她是想引生魂入阵的,听那个女人说,只要引生魂入阵,就能搅动阵法,破坏这个阴阳局。
那个女人是先找到了八卦镇再找到了苏佩茹,她似乎已经观察了很久,看过整个故事,她告诉苏佩茹,八卦摔碎了,阴阳镇了两个缺口。
只要引生魂入镇,把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命填进缺口中,就能真正的启动八卦,阴阳回转,她就能回到过去。
那个女人声音又娇又酥:“在幻境中一次次的报复有什么用,你的心里真的痛快吗?大仇当然要法面报偿!”
苏佩茹怎么不心动,如果时间倒转,光阴回溯,事情就会有不同的结局。
但那个女人想错了,苏佩茹再如何心动,她也还有最后的坚持,她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她的死亡,便不会再去喝无辜人的血。
吴少爷察觉到苏佩茹的迟疑,握紧了她的手,两人相隔了百年才终于能够携手共进,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有什么东西趁着八卦生门开,溜了进来。
但很快就又溜了出去,吴少爷并不知道那东西竟然找到了苏佩茹,差一点就蛊惑成功,她杀吴家人还能算是报仇,若是杀了陌生人,那就犯下大错。
原来他们俩在阴镇里瞎转,姜宓已经回到阳镇中去了。
阿娇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也伸出手,把手牵进项云黩的大掌中,看着吴少爷和苏佩茹进了鬼门。
鬼门缓缓阖上,阿娇“哎哟”一声,跑到门前急巴巴问:“那个骗你的人是谁?”
是人还是山精还是野鬼?无端肯干这事?必是有所图!
苏佩茹并没有看见那人的模样,她想了想,说了一句什么。
门内阴风呼号,黄泉风一沾身,阿娇就缩回脚步,没能听清苏佩茹最后说了什么,只看见她和吴少爷两个,被门内接应的鬼差锁住,往黄泉路上去了。
两个鬼一离开,幻境便慢慢消散。
天已经蒙蒙亮了,两人站在吴氏宗祠里,大门紧闭着,项云黩说:“咱们先出去,看看姜宓她们回来了没有。”
阿娇点点头,两人蹑手蹑脚偷溜出去。
古镇一幅安宁如画的景象,青石板的长街湿漉漉的,家家门前点的灯笼还未熄灭,看眼前哪里能想得到百来年前,这个镇子还发生过那样的惨事。
阿娇带着项云黩绕回客栈,一推门,姜宓和柯宥坐在那儿,姜宓红着眼眶,看上去刚刚哭过,她一看见阿娇就站起来:“你跑哪儿去了?怎么不接电话!”
说着紧紧拉住了阿娇,她都快急死了,阿娇的电话不通,打给项云黩,项云黩的电话也不通,姜宓还跑出去找了一圈,什么办法也没有。
最后客栈的老爷爷拦住她,语焉不详的告诉她:“等天亮就好了。”
昨天晚上的雾气比之前要更大,浓雾几乎让人不能出门去,客栈里那盏灯笼又不见了,带来的手电筒根本没用。
只要一出门,伸手不见五指。
不说姜宓几个,就是客栈老板娘长这大也没见过这么浓的雾。
姜宓没了办法,还打电话给弟弟,让他想办法联系项云黩,阿娇人不见了,当然要告诉他,让他过来一起寻找。
没想到天才刚亮,人竟然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项云黩。
阿娇反而拉住她:“你去哪儿了?我出去找你了!”
姜宓是是昨天天黑回来的,丛静说要出去转一转,明明没走多久的路,可等她回神天已经黑了。
丛静整个人都很古怪执拗,拖着姜宓不让她回去,然后她们就在镇子里迷路了。
丛静却一点都不着急,慢慢悠悠的走着,说她认得路,可是她们越绕越远,姜宓牢牢记得客栈的老板娘说过要认准门前的灯。
几次丛静要将她带进民居,她都摇头,指着门口的灯笼说:“不是民宿那一盏。”在长街上来来回回的走了几次,一心想找到客栈那盏灯笼。
她还以为丛静是烧糊涂了,十分迁就丛静,可丛静却不讲理起来,像个陌生人那样,一定要把姜宓拖进状元府去。
还没进状元府的门,丛静又发起烧来,人晕了过去。
姜宓这才看见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天色都已经发暗了,她请人帮她把丛静扶回去,没一会儿柯宥扶着谢飞也回来了。
两人都有点古怪,老板娘又熬了碗姜汤,喂他们两人喝下,告诉他们说:“这是在雾里失了魂了,喝点姜汤发发汗。”
他们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说过在雾里走一圈就能丢魂,老板娘终于跟他们说了实话:“自从动了镇上的风水局,就有这种怪事。”
但只要能从雾里出来,喝碗姜汤全身发汗,就能好,这两个怕是外乡人,所以才这么严重的。
几个学生又追问什么是风水局,老板娘这才告诉他们,外来要开发镇子的地产公司作业不慎,想铺大路程的时候,撞破了镇口一块牌坊。
吴镇大大小小有八个出口,每个出口总有或大或小一块牌坊,那块牌坊一落地,镇里的老人就吵闹起来。
地产公司本来也没想破坏这个镇子,只是重新开发,保持原貌才能赚钱做生意,说要造一个新的给他们补上。
补是补了,可从那之后,镇里就频频有怪事发生,比如突然看见民国时候的学生,突然看见家里已经老死的亲人。
老板娘只说到这儿,老爷爷就咳嗽两声,不让女儿再说了。
姜宓并不相信这些,可雾这么浓,她找不到阿娇,阿娇这么娇滴滴的女孩,要是了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没想到阿娇是跟项云黩一起出去了。
姜宓不生阿娇的气,她毕竟还小,一时贪玩忘记了,可项云黩不该这么没轻重,她面色愠怒,瞥了项云黩一眼,问阿娇:“你饿了吧。”
说完拉着阿娇进屋,她也饿了一天,还要给丛静谢飞煮点粥吃。
项云黩::……
一句话都没来得说,就落了一身埋怨,阿娇转身之前还冲他得意的笑了一小下,项云黩也跟着笑了,她终于有人类女孩当朋友了。
他们今天下午就要走,终于找到了人,老板娘也很高兴,要是住在她店里的人接二连三的失踪,那他们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老板娘准备了土鸡活鱼,做了一桌子菜,连丛静和谢飞都从楼上下来了,两人都一脸萎靡,根本就不记得拉着人出过客栈,只感觉自己一直在发烧,还以为那是在作梦呢。
阿娇咬着红糖年糕不说话,项云黩知道她饿了,给她挟菜。
老板娘擦擦手,说:“可惜你们今天就要走了,其实明天有人祭祖的活动,请了舞龙舞狮什么的,还挺热闹的。”
阿娇放下筷子:“你们一直祭祖吗?”
“也就是这几年,族谱都新修了,祠堂也要修整,那个房梁都朽坏了。”这些活动这几年渐渐又在各个镇子里开展起来。
祠堂里开了个什么女德班,镇上许多人去听,还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祖训,写了百多条,还印成书到处发。
一直坐着晒太阳,几乎没说话过话的老爷爷突然开口,用豁了牙的嘴说:“祭什么祭,一堆死人骨头,烧什么香。”
老板娘有些尴尬:“我爸就是这个脾气。”
老爷爷自己面前一张小桌,桌上一个大海碗,里面放着个炖圆蹄,就着老酒,一口酒一口肉,一个人吃得高兴。
柯宥这两天把客栈里里外外的角落都逛遍了,他问:“老爷爷是老红军吧,我看客厅桌子的玻璃板下面还压着他的证件呢。”
柯宥还拍了照片,本来还想找老爷爷说说话的,可事情太多了,这个镇子就是个迷路镇,他光忙着找人了,根本没来得及。
老爷爷看了他一眼,笑眯眯的点点头:“革命就是不要这些。”
“爸!你看你又说这些,现在哪儿还有人要听啊。”
老爷爷生起气来,他端起碗往厅里去,走的时候还呛了女儿一句:“说一辈子!”
老板娘客客气气跟他们打招呼:“我爸今年都九十多了,难免喜欢讲以前的事儿,都是老黄历了,你们年轻不爱听吧。”
大家纷纷震惊,本来看老爷爷八十多的样子,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高寿,这么大的年纪走起路来还这么快,本来想祝他长命百岁的,一听他都九十多了,赶紧祝他健康。
阿娇越看越觉得这个爷爷十分眼熟,她放下碗筷,趁着大家吃得高兴的时候跑进客厅,凑到老爷爷身边,叫他一声:“阿大?”
圆蹄炖得酥烂,老爷爷就拿手撕着肉吃,他听见这两个字,突然看向阿娇,打量了她一眼,嘿的一声笑了。
阿娇也跟着笑了,她眼睛溜溜一转,想到了个好主意,她要去捣蛋,让他们祭不成祖。
第98章 阿娇今天拆房了吗?
刚刚解放的时候,吴镇的祠堂被征用来当小学校,县里派了老师下来,把祠堂一面墙涂黑当黑板,就在上面教镇上的孩子学读书学写字。
这个小学就叫吴镇中心小学,白天给学生们上课,晚上给大人们扫盲,无数吴镇人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后来条件好了,建了全新的学校,小孩子们都去新学校读书,祠堂才又空了出来,几十年里还留着那面黑板墙,一直到前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