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制锦道:“你除了有时候会做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外,其他时候还是很乖的。”说到这儿,他又问:“是不是知妍真的对你做了什么?”
七宝终究藏不住,便说:“是啊,表姑娘因为你的缘故,屡屡针对我。我今天见了裴大……”
眼见他的眸色微妙地变了变,幸而七宝机灵,忙又改口说道:“见了永宁侯,一时就告诉了他表姑娘曾经的所做,不料永宁侯竟然不相信,还……还说了我一顿。”
张制锦早知道她今儿见过裴宣了,听她终于自己提了起来,便笑道:“你以为,永宁侯还是当初跟威国公府来往密切的永宁侯吗?何况,你说知妍针对你,那原因呢?自然是因为我了?偏偏永宁侯一直都对我有偏见,以他那样高傲的心性,哪里会承认自己的妻子对别的男人有意?你叫他情何以堪?所以他绝对不会相信你的话的,甚至会恼羞成怒。”
七宝却没想到这一层,当下目瞪口呆。
“今儿他没狠狠骂你一顿已经是他好涵养了,”张制锦道:“好了,总之以后不要管他就是。”
“可是,”七宝捉住他的手臂:“我、我担心……”
“担心什么?”
七宝喃喃道:“我总担心……表姑娘对永宁侯不是真心的好。”
张制锦一笑:“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何况裴宣不是蠢人,你难道怕他给谢知妍玩弄在股掌之上?”
七宝点点头。
张制锦哑然:“人人称赞永宁侯性子敦厚,只是如果真的是敦厚温和的人,他如何能在镇抚司那样严苛的地方立足?这种人物哪里轮得到你操心?”
这话却跟之前同春劝七宝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七宝想到今日裴宣那认真的神态,心中掠过一丝异样,她勉强压下来,只道:“可是表姑娘委实可恨,她在永宁侯面前挑拨离间,明明是她处处针对我,反而说我处处针对她。”
张制锦笑道:“这是她的聪明之处,她知道有朝一日你或许会跟裴宣说她的不好,所以抢先一步跟裴宣说了,等你开口的时候,非但无效,裴宣反而会觉着她果然说的对。谁叫你真的忍不住呢。”
七宝叹气道:“好阴险的人,以后我可要更加留意,再不能跟她打什么交道了,免得一不小心又算计了我。”
张制锦道:“你怕她?”
七宝先是点头,后想了想,又忙摇头。
张制锦调侃道:“嗯,很不必怕她什么。你不过是不想跟人玩弄心机罢了,若真的逼急了你,难道你不会?之前为了把你那些陪房留下,不是做的很好吗?”
七宝见他又提起这件事,脸上一红:“我才不想跟人玩心机,夫君,你怎么还提那件事,我都已经知道错了。”
张制锦最喜欢她这般娇声软语的求着自己,心头更是荡漾:“真的知道错了?”
七宝张开手臂,将他的腰身抱紧:“嗯。”
张制锦道:“那以后私下里不许跟裴宣碰面,更不要再跟他说话。”
七宝仰头:“夫君又吃醋了?”
张制锦捧住她的脸,深深在樱唇上一吻:“夫君不吃醋,只吃你。”
——
两天之后,被关押在镇抚司的丫鬟兰儿,也不知是因为受惊过度的缘故,还是因为被用刑的缘故,竟然病死在牢房之中。
张进忠的案子便暂时告一段落。
张府之中,宋夫人跟杨氏虽然恨极了那丫头,但人已经死了,却也无可奈何。
于是只赶紧将忠哥儿的丧事先好好地料理妥当。
忠哥儿跟杨氏生了一子,两名妾室也各自生有一子一女,杨氏不免凄惶。
宋夫人安抚杨氏说道:“以后你只安心守着琳儿,我自然会替忠哥儿照看你们母子。”杨氏哭着答应了。
不知不觉进了七月,陆陆续续有几件喜事,头一件,是威国公府之中,叶若蓁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男婴。
而静王府那边传出喜讯,原来王妃跟侧妃都已有了身孕。
国公府内孩子满月的时候,七宝自然是要回府的,看着那襁褓之中白胖可爱的小家伙,七宝的泪止不住地往下。
这府内大家都知道她的性子,以为她是喜极而泣,却不知七宝是另有一重心境。
原来七宝想到在梦里那孤苦无依、父母双亡的孩子,如今却在如此美满的情形下出生,享受着众人的疼爱,只觉着恍若隔世。
今日来参加满月宴的,自然还有永宁侯裴家,只是谢知妍却并没有到,老夫人说她是偶感风邪,所以一时不能来。
自从谢知妍嫁到了永宁侯府,因她的交际手腕很是高明,同京内的那些诰命、贵妇们很快熟稔,迎来送往,八面玲珑。
谢知妍毕竟是世家女出身,且又有张府的一层关系,加上人物出色,谈吐不俗,所以那些夫人奶奶们也都很是喜欢她。
另外,裴宣自己又是朝中新贵,众人自然也愿意跟他交际,如今有谢知妍在,事情就容易多了。一来二去,各家跟永宁侯府的关系自然密切起来,就连裴宣在京内行事都大得便宜。
按照今日这种场合,谢知妍之前是必到的。
因为彼此熟稔,苗夫人悄悄地笑问道:“总不会是有喜了吧?”
裴夫人笑着说道:“哪里这么快呢,若真的有喜,我自然是不瞒着府上的。”
虽然裴夫人面上带笑,其实心里也有些着急。裴宣在月底又有一趟公干出京,只怕要三四个月才能回来。
今日,世子妃周绮却也回来了。
苗夫人私下里询问周绮在康王府的情形,周绮只也含笑说好,苗夫人又问:“那个新进王府的陈姑娘,可怎么样?”
月前,陈御史之女陈颖果然便入了康王府,传说很是得宠,所以苗夫人牵挂。
周绮见问便道:“没有什么,您放心,世子并不是个贪图美色的,对我也仍是一如既往。并没有因此薄待或者怎么样。”
苗夫人点头,又问:“你……还一直没有消息?”
周绮略有赧颜之色,低头不语。
苗夫人想了想说道:“虽然不着急,不过一直没有怀上,我想也许跟体质有关,倒是要提前调养起来,这样才利于有孕。我叫人打听了两个秘方,你拿回去,叫人抓了药吃上些日子试试看。”
周绮眼圈微红:“太太有心了。”
苗夫人笑道:“你不用在意,这方子我叫抄了两份,还有一份是给七宝的。”
周绮听了这句,才不禁笑了:“太太想的倒是周到。”
苗夫人说道:“你们两个差不多同时出嫁,我自然是同样上心的。”
那边儿七宝看过了小婴儿,笑嘻嘻地回来,看周绮跟苗夫人坐着不知说什么,便走过来道:“那孩子真真可爱极了,我看眉眼里很像是三哥哥。不是说男孩子要像母亲多些吗?”
苗夫人笑道:“自然不能一概而论,这也是各有不同的。”
七宝急不可待地说道:“我现在只盼着这孩子快点儿长大,可以跟我玩。”
这下不仅是苗夫人,连周绮都笑了出来:“到底多大了,嫁了人,还只知道玩。”
但周绮虽然温柔地说了七宝这一句,但她心中却也禁不住生出了一丝羡慕之意:七宝如此快活无心,自然是因为在张府的日子逍遥,加上张制锦疼顾,哪里像是她……
苗夫人就也跟七宝说道:“我才跟你四姐姐说,给她一个秘方,你的那个我给同春,让她交给崔妈妈,每天熬了药给你喝。”
七宝还没明白过来:“好好的我又没病,干吗喝药?”
苗夫人笑着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一句,七宝满脸通红:“我可不要那劳什子。”
“胡说,难道你不想早点怀上?”苗夫人斥了句,“就算你不想,难道张家的人不想?锦哥儿他也不想吗?”
七宝呆了呆,然后说道:“九爷他从没跟我提过这个啊。”
苗夫人叹道:“虽然他不说,你自己倒也要留心些。”
周绮轻声说道:“若有个一子半女的,也能傍身了。”
七宝眨眨眼,突然想起赵琝纳了陈颖为妾的事,这会儿便有些了解周绮感叹这句的意思,于是便不去反驳她,只说道:“四姐姐,世子对你可好吗?”
周绮笑道:“很好。”
七宝竭力把心底的其他问话压下,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且多问也未必有益。于是只对苗夫人说道:“太太从哪里找来的方子,可是好的?”
苗夫人道:“是人家里祖传的,你外婆也看过了,说是好的。这个得来不易,你可别不当一回事。”说着,就叫丫鬟去取来。
七宝笑说道:“好好好,我记住了就是,只是别交给我,就只给同春便是。”
三人正说着,裴夫人也走了进来,见状笑问:“你们在说什么体己话?”
恰绮罗把那方子拿了来,七宝也不收,只叫同春去接,裴夫人不免问道:“什么好东西?”
苗夫人见她询问,就也不瞒,便说了求了两个方子。不料裴夫人闻听,大为喜欢,忙道:“恕我冒昧,这方子也给我一份可好?”
苗夫人一怔,继而明白了她的意思:“莫非太太是想给家里的少奶奶?”
裴夫人笑着点头道:“我也是抱孙儿心切。还请成全才好。”
“这不算什么,”苗夫人便笑道:“既然如此,我叫人再抄一份就是了。”
七宝在旁听着,本来想劝阻,但是见裴夫人满面笑意,便也罢了。
又听苗夫人要叫人去抄,七宝便说:“何必这样麻烦,把我这份拿去就是了。”
苗夫人忙斥了她,仍旧叫人去抄了一份回来。
这日直到黄昏,七宝才离开国公府,乘轿往回。
轿子经过南音大街十字路口的时候,忽然听到有马蹄声响,外头有人说道:“是镇抚司的人,如此着急,可是有什么紧急大事?”
七宝听说是镇抚司的人,就忙掀开轿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依稀瞧见一道矫健潇洒的背影在马上,飞驰而去,竟然是永宁侯裴宣。
七宝只当是裴宣有什么紧急公干,倒也罢了,正要把帘子放下,却听到前方路边上有人说道:“原先那个在酒楼上唱曲卖艺的叫做程弥弥的歌女出了事了。”
有人问道:“什么事?”
那路人回答:“听说是两个客人争风吃醋,反而把程弥弥打伤了,只不知伤的如何。”
“难道镇抚司的人是为了这件事?一个歌女罢了,有什么要紧的?”
“听说这歌女,跟镇抚司的裴……有些交际的。”
“难道那位好大名头的裴侯爷,竟是那程弥弥的恩客?啧……”
这几句猝不及防地冲到七宝的耳中,却叫她猛然吃了一惊。
“程弥弥”这名字,七宝记忆犹新,那次跟随张制锦出来游玩的时候,曾经听她在隔壁间给世子赵琝等唱曲,唱腔很是不俗。
后来七宝因醉了,并没有看到对方的样貌,只是那歌喉婉转悠扬,且她又有名,自然生得也非同一般。
本来以为是赵琝跟这程弥弥有什么关系,哪里想到居然是裴宣?
七宝惊讶之余大为好奇,便又掀起帘子往外瞧,只是这会儿镇抚司的人都已经远去了,她还想再听路人的闲话,只是因为轿子往前,却没有人再提此事。
——
这日七宝回到张府,拜过了张老诰命后便回到房中。
当夜,七宝沐浴过后,突然想起,便让同春把那药方子拿来。
七宝自己看了半晌,把方子往桌上一撂,叹了声道:“难为太太竟还惦记着这个,我想她是给四姐姐弄的,居然还要我也吃。”
同春说道:“管是给谁的呢,自然是只有好处。何况毕竟也嫁过来这大半年了,外头都有人暗中嚼舌了呢,还是也跟着吃起来的好。”
七宝吃了一惊:“什么嚼舌,我怎么不知道?”
同春笑道:“没什么,不过是些无聊之人私下里乱说罢了。”
因为张制锦格外的疼宠七宝,但她嫁过来也已快一年了,竟然毫无消息,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谈资。
同春旁敲侧击地说:“姑娘你想,四姑娘去了康王府才多久,就多了一个妾,若四姑娘早有身孕,只怕未必如此……当然,九爷跟世子不一样,但也不得不多想一想。”
七宝不免想起白日周绮的话,皱眉叹道:“唉,为什么一定要生孩子才能傍身呢。”
七宝叹了一句,便躺回床上,自个儿出神。
她也不知今儿张制锦会不会回来,假如让他知道了自己要吃什么有助于怀孕的药方子,还不知是什么反应呢。
思来想去,七宝忙转头吩咐同春:“好好地把那东西藏起来,千万别给大人知道。”
外头同春没有回答,倒是另一个声音说:“什么东西?”
第111章
只听床帐外有人温声问道:“什么东西,不能给我看见?”
竟正是张制锦。
七宝没想到他居然悄无声息地回来了,且居然听了个正着,一时满脸通红,顾不上回答,就把被子拉高,遮住了脸。
耳畔听不到什么动静,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但张制锦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把她蒙着脸的被子拉下来:“想把自个儿闷死么?”
七宝两颊滚烫,因过于羞怯,眼中笼起一层水汪汪之色,她含羞看了张制锦一眼,小声道:“怎么回来了也不叫人说一声,是要吓死人吗?”
张制锦看着她的芙蓉脸,道:“若叫人说一声,你又怎么好藏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