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姻缘——八月薇妮
时间:2019-02-16 08:11:55

  七宝睁大双眼,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见到的会是裴宣。
  “裴大哥?”她愣愣地看着裴宣,几乎以为自己仍在梦中:“我怎么会在……你怎么……这里是哪儿?”
  本是想问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却又想起自己不知这是哪里,而裴宣又怎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时语无伦次。
  “别担心,是玉姑娘送你过来的。”裴宣淡淡地回答。
  七宝竟不知道玉笙寒竟然跟裴宣如此相熟:“裴大哥跟玉姐姐……怎会有交情?”
  裴宣走到床边,在圈椅上落座:“你真的想知道?”
  七宝本能地点头。
  裴宣单刀直入地回答:“程弥弥是玉姑娘的人。”
  “什么?!”七宝不能形容此刻自己吃惊的心情,叫了起来。
  她的反应在意料之中,裴宣微笑道:“其实她本来想把程弥弥送给世子的,只不过世子对她没有兴趣,反而把她推给了我。”
  七宝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这又是为什么?”
  “你还不懂?”裴宣很是耐心,为她解释说:“玉姑娘自然是帮着静王殿下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能把程弥弥暗插在世子身边儿,自然是事半功倍的。”
  七宝这才明白,同时心里又有点惊悸,没想到静王的布局也这样深。
  突然她又想到另一件事……既然程弥弥长的有点像是自己,那么玉笙寒跟静王这样安排似乎……
  正有些心乱,裴宣唤道:“七宝。”
  他的声音有些奇异的温和,七宝抬头:“裴大哥?怎么了?”
  裴宣细看她有些苍白憔悴的容色,轻声说道:“我……常常后悔,后悔自己优柔寡断,当初没有向你们府内求娶你。”
  简直是一惊未了,一惊又起。
  七宝觉着有闷雷在耳畔响起,呆看裴宣:“裴大哥,怎么突然、突然说起这些?”
  裴宣脸上带着很淡的笑意,继续说道:“后来你劝我不要娶谢知妍,我也并没有听从……这成了我生平第二后悔之事。”
  七宝心中难过,便低下头去:“裴大哥,过去的事情,就不用提了。”
  裴宣说道:“我只跟你说这一次,也只跟你说。你可愿意听吗?”
  他的声音温柔的令人无法拒绝。
  七宝点头。
  裴宣垂了眼皮,压下眸子里的一丝锐色:“至于谢知妍,她也不会再做什么了……这个人也很快会成为过去。”
  七宝不太明白。
  裴宣并不解释,只道:“其实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玉姑娘劝我别告诉你,但是这次……我要亲自跟你说。”
  七宝忐忑:“裴大哥,是什么事?”
  “张制锦,”裴宣念出这个名字,他对上七宝的眼神,平静地说道:“他早就知道康王跟淑妃的内情。”
  七宝双眼发直:“裴大哥、你……你在说什么?”
  “你听好了,”裴宣的声音很轻,却不容分说的:“张制锦早就知道了淑妃跟康王的事,且他们都已经拿定了主意,静王要翻身一举上位,这是最好的契机。所以,不管你求不求他,说不说……他们都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第160章 
  永宁侯府之中,谢知妍醒来之时,眼前漆黑一片,口中干渴的很。
  不仅是嘴里,甚至整个身体都好像给放在了火堆上烤,她想要叫人倒水过来,喉咙里却只发出古怪而沙哑的响声。
  她痛苦地喘了口气,带了一阵风入喉咙,心里那股火也随着烧的更旺盛了,几乎要把她从里到外的烤干,撕裂。
  那一天,从张府回来后,按照老诰命的指点,谢知妍尽量不去在意程弥弥的存在。
  她甚至以示弱的法子,称病不出,以避免跟程弥弥争锋,想要等待那个最佳时机。
  但是谢知妍无论如何想不到,本来只是单纯的装病示弱而已,直到慢慢地发现身体真的有些异样,却仿佛有些收不住了。
  急忙派人请了太医前来诊看,太医却查不出是有什么异常,只谨慎地说少奶奶是思虑过甚,所以才精神短缺,开了些补气养神的药而已。
  谢知妍起初也觉着调养些时日必然就好了,谁知吃了十数天的补药,非但没有好转,整个人反而越发神思恍惚,四肢都有些酸软无力。
  偶尔眼前甚至出现幻觉,依稀看见死去的裴夫人,不时地在身边出现。
  谢知妍有些慌神,命心腹再去请可靠的太医,其中一名太医来到,竟说她是“喜脉”。
  谢知妍气的几乎晕厥过去,她许久不跟裴宣同房了,这喜难道是鬼胎不成?当下命人把庸医打了出去。
  谁知这消息在府内不胫而走。
  永宁侯府的人自然知道裴宣并没有跟谢知妍同房,如今听了“喜脉”,有人知道是庸医诊断错了,有的人却唯恐天下不乱地,变本加厉说些不堪的话。
  若是换在以前谢知妍还掌管永宁侯府的时候,下人们哪里敢这样放肆?如今却也算是墙倒众人推,可能是看到谢知妍失势,又想起她种种苛严的手段,狠毒的行事,自然都乐得来踩上一脚。
  虽然那些流言蜚语未必当着谢知妍的面说,但她毕竟也听了几分,越发的气滞。
  可这种事偏又无法解释,真真跳进黄河洗不清。
  最令她无法容忍的是程弥弥居然命人送了好些补品过来,那传信的丫鬟还幸灾乐祸地笑道:“姨娘听说奶奶有了喜脉,所以叫奴婢们送了这些过来,让奶奶安心好生养胎。”
  谢知妍把那些东西摔了出去,当场给气的昏死。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生气,还是别的原因,谢知妍的肚子却莫名地大了几分。
  谢知妍惊慌之余,却也算是看了出来,府内原本属于她的那些心腹,都已经倒戈了,简直四面楚歌。
  还好病了一阵儿后,张府那边儿派了人来探望。
  谢知妍忙秘密地叮嘱来人,快将自己的情形告诉张老诰命,又让传信给自己家里,快些把她接回去。
  不料来人才出了院子,即刻给永宁侯府的管事迎着,因悄悄地说道:“少奶奶行为不太好,明明侯爷之前受伤不曾跟她行房,居然闹出了喜脉,如今侯爷也没脸回来……侯爷顾惜谢府跟张府的名声,才不肯宣闹,希望你回去后能够多多解释。”
  这人方才也看见谢知妍面带倦色,且又厚厚地盖着被子,显然像是遮掩之意,何况这种丑事若非真的,永宁侯府的人做什么要自己往身上泼脏水?
  当下心惊胆战地回去,偷偷地跟张老诰命说知。
  老诰命震惊不已,虽然不太相信谢知妍会做出此事,但按理说永宁侯府绝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
  且张老诰命平生最是古板,自然最恨这种不检点的行径,所以老诰命便存了一份嫌隙,从此竟不肯再派人前往。
  谢知妍在侯府之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隐隐察觉自己可能是中了人的圈套,但却无计可施。
  那日闻听裴宣回府,谢知妍独自拼力挣扎起身,勉强才出屋门就给丫鬟们看见。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她扶住,谢知妍不管不顾,直呼要见裴宣。
  裴宣却正在程弥弥房中,闻听消息后走了过来。
  谢知妍扑到裴宣脚下,拉着他的袍子大哭,哭诉之后,又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裴宣垂眸看着地上的女子,只说了一句话:“你这会儿,总该明白太太病重之际孤立无依的滋味了。”
  谢知妍心头一凉,拼命哑声道:“侯爷原来是记恨这件事吗,太太的病我也曾派人请大夫,跟我何干?”
  裴宣的眼中透着嫌恶:“你是请了,该做的你都做了,无可挑剔,但你做的那些只是给外人看的,你告诉我……当时你真的想太太好起来吗?还是想要一了百了?”
  谢知妍瞳仁收缩,瞬间迟疑。
  裴夫人是真心的疼爱七宝,又因程弥弥有了身孕,百般呵护。
  日久见人心,裴夫人纵然再温柔敦厚,也察觉了谢知妍并非善类,明里暗里她保护着程弥弥。
  这让谢知妍心生焦躁,觉着这老夫人实在碍事的很。
  裴夫人病倒,谢知妍便顺水推舟,故意拖延,也并不肯去请什么石琉。
  事实上就算她马不停蹄地去请石琉,找不找得到另说,毕竟就算找到,石琉也未必肯来。
  但如果她真那么做了,裴宣自然知道,也自然领她的情。
  但她偏偏没有尽心,又想要趁机对程弥弥不利。
  弄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谢知妍是乐得裴夫人“顺疾而终”。
  看着谢知妍眼中的一点心虚,裴宣抬脚将她踹开,头也不回地去了。
  ——
  谢知妍在困苦的挣扎之中,突然发现眼前有道亮光闪烁。
  “水……”她微弱地唤了声。
  耳畔听见些模糊的响动,然后有个东西碰到唇边。
  谢知妍本能地张开口,尝到了一丝甘甜的水,当下如饮甘霖般大口大口地喝光。
  因为喝的太急,竟呛的咳嗽起来,但咳喘的声音却像是从千疮百孔的风箱里传出来一样。
  谢知妍正在喘息,耳畔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道:“你怎么……病的这样了。”
  脑中一片混沌,起初谢知妍并没想到这声音是谁,但很快,她蓦地睁大双眼:“周七宝?”
  烛光靠近,烛影中映出了一张秀美绝伦的容颜。
  灯影之下她的眸子越发朦胧,像是秋日的晚雾笼罩在月光粼粼的镜湖之上。
  虽然向来痛恨七宝,但谢知妍却无法否认,每次见到她,都会因这种美丽而略微窒息。
  “真的是你!”谢知妍挣扎着,恨意浮了上来:“你、是你害我……”
  七宝歪头看着床上的谢知妍。
  她几乎无法相信,这个在病痛之中憔悴变形,挣扎都艰难的人,就是之前那骄横跋扈的女子。
  “我没有害过你,从来没有,”七宝捧着蜡烛,对上谢知妍憎恶的眼神,说不上是何种心情,“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
  谢知妍还想再说,但出声只是呼呼地喘气。
  七宝安静地凝视着她。
  面前这个女子,在七宝的梦中,堪称心狠手辣。
  趁着张制锦不在京城,谢知妍不动声色地找到七宝,以她张家主母的身份,轻而易举地把七宝软禁起来,操纵所有一切。
  猫戏老鼠一般,她捉弄折磨够了,便煞费苦心的把污水泼在七宝身上,弄出了一个莫须有的“奸夫”,好让七宝的死更加的顺理成章一些,回头可以跟张制锦交代。
  七宝不肯细想这些恐怖的经历,因为每一次的回想对她而言就如同真实地经过了一遍似的。
  但是现在看谢知妍……却如同报应一般。
  何况就算不是在自己的梦中,谢知妍也并不无辜。
  裴宣那样性情温和的人,当初也曾疼她如珠如宝,可现在居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可见裴宣亦不能容忍她。
  那么,现实跟梦中,到底相差多少?
  七宝身不由己看着谢知妍,心中默然地想着,——如今除了威国公府还在外,自己的老祖母跟大姐姐都已经去世,周蘋看似风光,实则自有苦楚,周绮更加不必提了,虽然路都是她们自己所选的。
  而她……
  的确,她不似是在梦中般的悲惨遭遇,并不是名义上的张制锦的禁脔,他也并不像是梦中一样的不近人情,冷傲相待。
  两人终成连理,人人称羡,而他温柔怜惜,百般疼爱。
  原本她真真的是知足的。
  可直到听了裴宣的话,就好像看到张制锦温柔的面容底下依旧坚冷如冰的心思。
  ——
  七宝捧烛默然。
  谢知妍则瞪着她,终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叫道:“你以为表哥喜欢你?他不过当你是玩物而已,他真正喜欢的人……是李云容……”
  事到如今,她仍是想要不顾一切地伤害七宝。
  “我当然知道。”七宝轻声说道。
  谢知妍睁大已经眍的眸子,这让她的样子看起来更加可怖。
  七宝却不觉着可怖,因为她已经见识过谢知妍最可怖的艳丽面貌。
  “你知道?”谢知妍不能置信地问。
  七宝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相思苦,君与我同心。”
  之前七宝因为谢老夫人跟周淑妃的事而郁郁寡欢,张府内,张良张岩等前来探望。
  她们跟七宝说起张府的事情,原来李云容从之前吐血开始,就一直缠绵病榻。
  而在那期间,李司业也终于撒手人寰。
  李家财力跟人力皆都单薄,多亏了张府内四爷接济,才总算度过了难关。
  至于张制锦,一反常态地并没有前去吊祭。
  但是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细想李云容的吐血,跟张制锦前去李府……似乎是前后脚的。
  那么在她梦里,苗家庄中张制锦听她说了李云容的事,自然也会去质问,从此又引发了什么?大概是不幸的事。
  所以威国公府倒了后,张制锦才那样待她。
  七宝并不是恨张制锦把她收为禁脔,毕竟若是给卖做官妓,情形更加凄惨百倍。
  她只是在想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张制锦是因为另一个女子的遭遇而如此对待自己。
  一想到这个,七宝心里就无端的难过。
  此刻谢知妍听七宝念出那句,倒吸一口冷气。
  她想大笑,却反而把自己噎的喘不过气,于是断断续续说道:“可笑、可笑……”
  “可笑的是你。”七宝漠然看着谢知妍,“是你自己放不下,是你嫉妒太盛,一心要为难别人。否则的话,伯母是慈仁的人,裴大哥又极专情,你本不会落到这种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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