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姻缘——八月薇妮
时间:2019-02-16 08:11:55

  石琉从医囊里拿出一枚银针,在七宝身上各处穴道一一刺过。
  张制锦本想守着七宝等她醒来,不料外间苗夫人匆匆进来,对他说道:“锦哥儿,外头有宫内的公公来了,说是皇上的旨意,传你即刻进宫面圣。”
  张制锦略一皱眉。承沐忙问:“这时侯皇上急着召见九爷不知是为什么?”
  “不妨事,”张制锦淡淡道:“你们自管好生照看着七宝就是了。我出宫后就过来。”
  苗夫人忙道:“承沐送送。”
  于是周承沐忙陪着张制锦一块儿去了,剩下苗夫人便问情形,石太医也耐心跟她说了,又交代了一副药方子,让人速去抓药。
  ——
  且说张制锦出了国公府,随着那太监进宫面圣。
  养心殿中,皇帝才服了药,见了他便道:“爱卿从哪里来?”
  张制锦道:“回皇上,臣从国公府而来。”
  皇帝微微一笑:“今日爱卿在祥隆街头登高一呼的风姿,真真无人能及啊。为一人便想要葬送那千里江山图的魄力,也是叫人赞服的。”
  张制锦当然听出皇帝话语底下的揶揄冷意,早跪倒在地:“是臣一时妄为了。请皇上宽恕。”
  皇帝道:“你是真心悔过,还是应景而已?照朕看来,你只是有口无心。”
  张制锦垂头不语。
  皇帝皱皱眉,倾身望着他:“那个周七宝,对你来说当真有那么重要?”
  张制锦这才回答道:“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既然是臣的结发之妻,自然当生死不离。”
  皇帝虽然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但听到他字字说出来,仍是面露愕然之色。
  半晌,皇帝冷笑起来:“好个‘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你这样待她,可不知她是否这样待你。这周家的女子,恐怕没有你这样的心意!若真个如你一般深情厚谊,淑妃也不至于‘暴病身亡’了!”
  皇帝所提的,自然正是周淑妃因为不想跟皇帝“黄泉共为友”,所以才犯下那种谋逆大罪。
  张制锦置若罔闻,只沉声道:“皇上自然明白,人各相异。”
  皇帝哼道:“张爱卿,你本是前途无量,又何必这样目光短浅,周七宝自然是绝色,但纵然是再绝色的人物,也有色衰的一天,你不要给区区女色迷了心智,忘了男儿本该有的本色。”
  “臣当然不会忘记。”张制锦回答。
  “哦?”
  “臣自年少之时遨游四海天下,也见过不少绝色,自诩并非是沉湎女色之辈,臣对七宝……”张制锦说到这里,心头突然一疼。
  他是喜欢七宝,起初也许是惊于她的容貌,但是就如皇帝所说,再美的容颜也有残退的时候,对于多变的人心来说,甚至不等容颜残退,最初时候的欢爱之意却早就消减了。
  可是直到如今,七宝却像是已经长在了他的心上,她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人,而是跟他同命共体的。
  头顶上皇帝还在虎视眈眈,张制锦顿了顿:“臣今日如此,也是因为早就算到石琉一定会现身,那《千里江山图》不过是个引子,也绝对不会有什么不测,且在石琉出现那一刻,臣已经命人将画好生收起秘密送到了礼部,转他们呈送宫内保存。”
  正在此刻,外头果然有内侍来报:“礼部尚书大人求见,说是要进献《千里江山图》给皇上。”
  皇帝的目光阴晴不定,又过了半天才笑道:“不愧是爱卿,算计的真是周全。”
  张制锦俯首:“微臣不敢。”
  ——
  自此,石琉便留在了国公府内,朝夕探视照看七宝。
  从那日流血晕厥后,七宝再度醒来,却喜没有别的症状,只不过石琉一时也不敢再跟她提张制锦了,只先给她服着药调养着。
  有石琉在府内坐镇,张制锦也安心了许多,又因朝廷事务繁忙,当下只得竭力收心先料理政事。
  这天,国公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来客并非别人,竟是永宁侯府的程弥弥,程弥弥并非一个人来的,她随身的奶娘还抱着襁褓中的奶娃娃。
  苗夫人看着那孩子白胖可爱,着实喜欢,亲自抱了过去看了半晌。
  程弥弥笑容谦和温良,因欠身对苗夫人道:“妾听我们侯爷说,七姑娘的身子有些不好,当初妾蒙难的时候多亏了七姑娘仗义相救……所以特意带了这孩子过来探望。还请夫人允准。”
  苗夫人见人家一片好意,又是永宁侯府的人,哪里有不从之理,只说道:“这当然使得,只不过七宝病的古怪……倘若有些言差语错……”
  程弥弥不等说完,已忙笑道:“夫人说哪里话,妾只求见七姑娘一面,盼着她大好罢了,难道竟怕七姑娘得罪妾吗。”
  当下苗夫人便亲自陪着她来到暖香楼,此刻将近正午,虽然日色炎烈,幸而那棵大樱花树遮天蔽日的,挡出了一片荫凉。
  七宝坐在秋千上,也并不叫丫鬟摇晃,只是抱着秋千的绳索怔怔地发愣,双脚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踢一踢。
  同春等都站在旁边瞧着她,突然看程弥弥来到,均都吃了一惊,忙迎过来。
  程弥弥温声道:“我是来探望七姑娘的。”
  同春欲言又止。
  程弥弥已经走到七宝身前,微微俯身道:“七姑娘,可还记得我吗?”
  先前苗夫人跟程弥弥进门,七宝却并没有抬眼看一眼,好像并未察觉,直到此刻才抬起眼皮看来。
  当对上程弥弥的目光之时,七宝的眼中流露诧异之色,然后又缓缓地说道:“程……姑娘?”
  程弥弥微笑道:“许久不见,还以为七姑娘忘了我呢。你可还好吗?”
  七宝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目光下移,落在了程弥弥的右手上。
  程弥弥的右手却躲在袖子里,毕竟太过惊世骇俗。但是程弥弥却即刻发现了七宝的目光变化。
  只听七宝说道:“我、我还好……你呢?”
  程弥弥道:“托姑娘的福,我还过得去,对了,今儿我特意带了铭儿前来,姑娘还没见过他呢。”
  说话间,身后的奶母上前,弯腰将小公子递了过来。
  那小婴儿仿佛才睡醒,张着嘴打了个哈欠,看着甚是憨态可掬。
  七宝盯着那襁褓里玉雪可爱的婴儿,蓦地站起身来:“啊……”
  这会儿苗夫人,同春等都围了过来,担忧地望着七宝。
  苗夫人勉强笑道:“七宝啊,你瞧瞧看着孩子,是不是很像是你裴大哥?”
  她特意说“裴大哥”,真真害怕七宝突然又叫什么“三姐夫”。
  七宝直直地看着那孩子,呼吸有些急促,终于她看看裴铭,又看看程弥弥,脸上又掠过一丝恍惚:“这孩子、真可爱。”
  程弥弥微笑道:“这孩子能有今日,还要多谢姑娘呢。对了,姑娘知道他的名字吗?是我们侯爷亲自给起的,单字一个‘铭’,便是铭记不忘的意思了。”
  七宝盯着她,眼睛慢慢地红了起来,却不言语。
  直到此刻,苗夫人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而同春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头微动:之前七宝见到裴宣,口口声声地“三姐夫”,怎么今日见了程弥弥,竟然并不十分觉着意外?连同他二人的孩子也一并毫无隔阂地接受了?
  ——
  这日程弥弥去后,到了晚间,七宝突然对同春说道:“我近来觉着心里发闷,也许是吃药吃了太久,很不舒服,你去跟太太说,我想去外祖母家住上两天。”
  同春瞅着她说道:“姑娘,这会儿石先生正在府内,不如再过一段日子再去苗家庄?”
  七宝捧着头道:“不行,我立刻要去,你快去说去。”不由分说,竟然立刻逼着同春前去苗夫人的上房说了。
  苗夫人听了,虽然诧异,但毕竟这是七宝的心愿,苗夫人因跟石琉商议,石太医道:“这个却也无妨,只要七姑娘心胸开阔,对她的身子自然大有好处,何况我也可以跟随行事。”
  苗夫人闻言才放了心,于是便答应了同春。她又怕张制锦不知道,便又打发了周承沐前去吏部告诉。
  只有苗盛因为听说七宝要去庄子,他自忖也好久不曾回去了,便主动要求作陪。
  于是次日,同春,秀儿巧儿早收拾好了要用的东西,陪着七宝坐了马车往苗家庄而去。
  苗家庄的老夫人早已经是满头银丝,身子却还康健,听说外孙女儿要来,早早地便扶着小丫头在庄子门口等候。
  七宝见了外祖母,自然更有一番亲热,庄子上的女眷们因为都敬爱她,便也都众星拱月一般,唯恐哪里招待的不周到。
  夜间,庭院幽幽,七宝坐在檐下的竹椅上,手中握着一把绢丝团扇,却并不摇。
  夜风徐徐,甚是惬意,七宝抬头看着满天璀璨的星斗,正在出神,又见不知从哪里飞出了一只只的萤火虫,在眼前上下乱舞,甚是可爱。
  七宝看了半天,那些飞舞的萤火虫跟天上的星子逐渐在眼前缭乱起来,竟变成一个人璨璨的影子。
  七宝睁大双眼看了半天,忙将团扇举起来挡在脸上,仿佛是想把那人的样子遮住。
  在苗家庄上住了三天,国公府那边儿派了人来询问何时回府。
  七宝只想多住几日,便将来人打发了。
  这天苗盛道:“表姐,总在庄子里也没趣,我带你去山上玩可好?”
  七宝打起精神问:“山上有什么好玩的?”
  苗盛道:“可多了,有好吃的野果子,还有好看的野花,湖里还有鱼呢,我给你捉新鲜的鱼烤着吃如何?”
  七宝笑道:“这样好玩?”
  苗盛道:“好玩的多着呢,对了,你可骑过水牛?”
  七宝听他说的如此引人入胜,于是忙答应了,只有同春在旁略觉担忧,但是石琉也说了得让七宝开心,于是同春也不敢多劝。
  ——
  山上的风光果然跟别的地方不同,只是马车只能走到半山腰,剩下的路都是七宝自己爬上来的,虽然这山并不算高,但到了山顶上后,七宝仍是累的瘫倒在地。
  只是俯瞰下去,见苗家庄已经变作巴掌大的一块儿趴在山脚下,山风吹拂,心胸果然开阔。
  苗盛则早去到小溪边上捉鱼去了。
  七宝闭上双眼,仰头感觉风从身上拂过的感觉,起初还坐着,到后来索性躺倒在地上,舒展着手脚,平躺着打量面前湛蓝的天空。
  不知何时,有一朵白云浮了出来,触手可及一般。
  七宝正看的得趣,那云朵却在她的眼前飘曳变幻,慢慢地如那夜的星空一样幻化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来。
  七宝耸耸鼻子:“真可恶!快走开!”
  话音未落,自天空中突然冒出了一张熟悉的脸:长眉入鬓,星眸闪耀。
  七宝吓了一跳,微微歪头看了会儿,终于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第169章 
  七宝定睛细看,意识到这并非是自己的幻觉。
  她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这个人,很想让自己快些爬起身来逃之夭夭,但是手脚跟全身却仿佛已经长在了地上一样,竟然无法动弹分毫。
  那人低头看了她半天,目光带着探究,跟一丝难以形容的温柔。
  他极出色的容貌在湛蓝色的夏日晴空下尤其清俊风雅,银白色的衫子如同随手拿了天上的白云裁成的,不论是容貌是是风仪,皆都令人心折。
  七宝虽然全身不能动,唯独那颗心非常不安分的竭力鼓噪,好像要脱离她自己跳了出来似的。
  眼睁睁地对上那人的眼神,却觉着他的目光能够透过自己的双眼看到心底一般。
  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七宝终于将双眼闭上。
  她希望自己闭上双眼,这个人也就随之消失不见了。
  但是在她鼓足勇气重新睁开眼睛之前,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这里的风景果然极好,可介意我跟你一块儿看吗?”
  七宝情不自禁地睁开双眼。
  却见他竟然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了。那白云般的衣衫近在咫尺,被风吹着便撩在自己的脸颊上,丝丝地痒痒。
  七宝突然想起那天石琉在暖香楼里絮絮善诱之时,唇边上那股令人无法抵抗的甜意。
  正在发怔,张制锦将目光收回,转头看她。
  七宝做贼心虚般要闪避,却又不肯如此示弱,便也直直地看着他:“谁、谁让你坐在这里的?”
  张制锦道:“我坐在我夫人身边,不成吗?”
  七宝听到这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劲儿,忙从地上爬起来:“谁是你夫人呢?”
  张制锦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七宝索性跳起来,指着他说道:“你别瞎说,再瞎说……我就喊人了。”
  张制锦顺势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地一拽拉到自己的怀中,顺势抱住:“你要喊谁?”
  他几乎是贴着七宝耳垂说的,湿润微暖的气息扑上肌肤,令人情不自禁地战栗。
  七宝满脸通红,皱紧眉头。
  但张制锦看得出,她不再像是以前一样那么发自真心地惧怕自己,也不是跟以前一样恭顺的过了头令他不适。
  张制锦的心中迸出一点火花,这些日子他虽然不曾出现,但是石琉每天都会派人向他报知七宝的情形,以及同春……
  所以他虽人不在,但几乎七宝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如今看七宝的反应,他的心不禁微微狂跳,似乎这许多日子的坚守终于看见光明。
  “你、你放开我!”七宝咬牙。
  张制锦太久没有抱过她了,乍然之间暖玉温香在怀中,竟叫他不忍释手。
  “别动,”张制锦皱皱眉道:“别动,前面有一条蛇。”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