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姻缘——八月薇妮
时间:2019-02-16 08:11:55

  七宝往周蘋身边蹭了蹭,说道:“姐姐,如果伯母的病撑不过去,可怎么是好啊?”
  周蘋叹了口气,道:“生老病死,人各有命罢了。”
  七宝眨了眨眼,那“冲喜”两个字几乎就在嘴边,却又生生咽下,只含糊说道:“三姐夫向来孝顺,且他府里本就人少,若伯母有个三长两短,他孤零零一个人,倒是有些可怜。”
  周蘋笑道:“难得,你竟然会想到这些?可见你对他上心。”
  七宝本是想暗示周蘋快些嫁过去陪着永宁侯,没想到周蘋是如此回答。七宝索性道:“要是三姐姐这会儿嫁过去,伯母、伯母的病给喜事一冲,会不会就好了呀?”
  周蘋闻言,脸色一沉,皱眉呵斥道:“胡说什么?”
  七宝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剧烈,吓得坐直了身子:“我、我……”这原本不是她胡说,毕竟是发生过了的,而且周蘋跟永宁侯情投意合,就算避嫌,也不至于用这般严厉的口吻罢了。
  周蘋见七宝受惊,才忙又笑了笑,握着七宝的手重把她拉了回来。
  七宝道:“三姐姐,你生气了?”
  周蘋垂眼看着她:“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口没遮拦,不知收敛的?以后可千万别再说这话了知道吗?不然我就真的不高兴了。”
  七宝忙忙地答应了声。
  片刻,周蘋抚着她的头发说道:“这姻缘的事,不是你我能够随意议论的,也不是你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横竖……顺其自然吧。”
  七宝忖度着这句话,倒像是还得听老太太跟太太的意思,于是又把心放回肚子里。
  周蘋若有所思说了这句后,噗嗤一笑,又道:“说来好笑,你整天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将来若真的嫁入了张府,可要怎么样呢?”
  七宝吓的色变:“什么?”
  周蘋笑道:“你总不会真的想招个倒插门的在咱们府上吧?我近来可是听说了,你那位张侍郎,因为婚事的缘故,正跟他们府里闹呢。”
  七宝睁大双眼,眼前却出现那夜张制锦飘然离开的背影:“不、不是因为我吧?”
  “不是因为你,还能因为谁?”提到这个,周蘋一扫方才的疾言厉色,笑吟吟说道:“那可是个厉害的人,以后落在他手里,看他怎么治你。”
  七宝没想到她居然说出这话,心头意乱,脸上早腾地红了起来。
  幸而周蘋是个有数的,忙咳嗽了声道:“是不是快到了?对了,我还要多叮嘱你一句,你向来爱哭,这会儿咱们去探病,在裴夫人跟前儿你可要忍着些,病人是忌讳看到眼泪的。”
  说话间,马车果然缓缓停了,已经到了永宁侯府。
 
 
第44章 
  因为永宁侯府上女眷很少,今日是周承吉陪着苗夫人跟七宝周蘋一块儿来的。
  裴宣得了消息,早出大门口迎接。
  周承吉跟裴宣彼此行了礼,又引着他迎了苗夫人下车。裴宣虽然是个内敛稳重的性子,但一见苗夫人,又瞧着后面车上周蘋跟七宝一块儿下车,眼圈不免立刻红了。
  原来永宁侯府到了这一支,族人早就凋零,自打裴夫人病倒之后,来探望的唯有一个裴氏族人,算来是裴宣的族叔。
  裴宣虽然能干,但寡母病弱,他难免有些难以自持,加上身边又无亲眷照看,裴宣便时常有凄惶之感。
  而在裴夫人才病倒之后,苗夫人就来过了一次,期间,周承吉周承沐也常来探望,昨儿连周蔚也来看望过……所以算起来,周家如今是同裴家最亲厚的人了。
  如今更见苗夫人竟带了周蘋跟七宝一块儿过来,永宁侯心中如何能不感动。
  裴宣在这边恭请苗夫人、周承吉进府,那边七宝已经忙拉着周蘋走了过来:“三……”
  还未出口,就觉着周蘋暗暗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七宝忙改口:“裴大哥。”
  永宁侯笑着一点头,又瞧了周蘋一眼,周蘋却仍是规矩地垂着头,向着他屈膝行了个礼。
  七宝只叫了一声,就也红了眼睛,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她远远地就看永宁侯有些脸色不佳,形容憔悴,还以为自己看不真切,如今走近了细瞧,果然见他比上回相见,清减了许多,可见是因为裴老夫人之病,劳心劳力的缘故。
  裴宣瞧向周蘋,周蘋却并没有看他,裴宣这才又回头向着七宝道:“七妹妹也来了。”
  当下迎了这许多人进了府内,也顾不得寒暄,裴宣便带了苗夫人跟周蘋七宝两个去后宅。
  裴老夫人近来病的昏昏沉沉,每天虽然喝药,但饭却都少吃了。并不是她不想吃,而是总也吃不进去,这药力若要发挥,全靠着有点饭食打底,如今只喝药不吃饭,这药效自然有限的很。
  老夫人听说苗夫人带了两位姑娘来到,勉强地撑着起身。
  苗夫人早上前扶住了她:“老夫人不必劳动了。”
  七宝在周蘋身旁,见裴老夫人整个人枯瘦的两只眼睛都眍了,早就有些难以忍受,一时不敢靠前,恐怕自己会忍不住流露难过神情,便只躲在周蘋身后。
  正老夫人看向她们两个,苗夫人便招呼她们上前拜见。
  周蘋领着七宝,到了榻前屈膝行礼,裴老夫人打量着两人,先对七宝笑说:“七宝还是这样伶俐。”
  七宝想说两句劝慰好听的话,但听着老夫人声音微弱,早就受不了,只能深深低头,一声不能出,泪却在眼眶里打转了。
  周蘋已看见,便微笑道:“我们老太太知道您惦记七宝,她又是个讨喜的,所以特让夫人带着我们过来。您老人家可好些了?”
  裴老夫人这才又看向周蘋,微笑道:“三姑娘也越发出挑了,你们都有心了,我这两天觉着好了很些,回头也替我问候老太太,让她不用为了我操心,务必要好生保养。”
  “是。”周蘋恭顺地答应了声。
  苗夫人瞅着七宝肩头微颤,是要哭的样子。便向着周蘋使了个眼色,周蘋心领神会,握着七宝的手悄悄地往后退了出去。
  两人来至外间,七宝再也忍不住,扑在周蘋怀中低低呜咽起来。
  周蘋轻轻拍着她:“你见不得人受苦,偏偏还要跟着来,反弄的自己心里不好受,你说你这是图的什么?”
  七宝本不想掉泪,只是她的性子如此,到底是忍不住,七宝低低啜泣道:“我不想伯母有事。”
  周蘋叹道:“好了,都同你说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而已。别说是裴夫人,就说是咱们,也难保个……”
  七宝闻言如刀子刺心,已经捂住她的嘴:“三姐姐!”
  周蘋将七宝的手握住,凝视了她半晌,才又将她抱入怀中,幽幽地说道:“你啊,希望你早点儿懂事,知道些人情世故,进退应酬,可又怕你太懂事了……罢了,还是这个样儿好。”
  两人说了会子,裴宣同周承吉进来。承吉见七宝的眼睛红的那样,便道:“可当着伯母的面掉泪了?”
  周蘋忙道:“没有,是方才我说了她两句,她一时禁不住而已。”
  承吉道:“幸而没有那么不懂事。”
  裴宣道:“不要怪七妹妹,她天性如此,就算当着母亲的面掉泪,也没有人怪她。”
  七宝觉着不好意思,又见裴宣走了进来,她便假装整理妆容的,有意走到外头,又拉了承吉出来。
  周承吉跟着她来至门口,问道:“听说你催着承沐去找那什么石太医吗?”
  七宝点头:“三哥哥说他今儿还会去找。只不知如何了。”
  周承吉说道:“这个人我也耳闻过,医术倒是难得的,只听说性情有些孤僻,早先在宫内当差的时候,好几次得罪了后宫的娘娘们呢,也是他命大才活到现在,可又不懂人情交际,所以早早地就同太医院退了。”
  说到这里,承吉又放低了声音道:“先前薨逝了的那位贵妃,听说先前就是他负责看顾,后来他走了,这娘娘就也没熬多久。”
  七宝道:“自古有大才的人,性情都会有些古怪,他既然如此,只怕真的能耐非常。”
  周承吉笑道:“正是因为这人古怪,所以我担心就算承沐找到了人,也未必请的过来呢,要知道京城里那些达官显贵的人家,也都知道他的名声,但至今为止,都没听说有人请得到的。今儿等承沐回来之后且看看吧。”
  承吉说了两句,又问:“七宝,你是为了裴老夫人呢,还是为了咱们老太太的病?”
  七宝说道:“我本来是为了老太太,但是裴夫人病的如此,如果能够早点找到石太医让他看看,未必不成。”
  承吉是见过裴夫人的,知道那情形是回天乏术,可又不忍让七宝失望,于是只颔首。
  说完后,承吉回头看看里间,突然又低低地问:“我听父亲提过,想赶在年前把三妹妹的亲事办了,怎么老太太那里不同意呢?”
  七宝只得搪塞道:“老太太大概是觉着不该在这时候让裴大哥分神吧。”
  承吉道:“那也罢了。”
  于是两人仍往里间走来,却见裴宣站在桌边上,周蘋却站在靠内室的门口,彼此间隔着老远,气氛也有些冷清,不像是个彼此说过话的样子。
  七宝本是有意让他们两人相处,见状很是诧异,她看一眼周蘋,才又在桌边坐了:“裴大哥,我才跟哥哥说起那个石太医,今儿三哥哥又去找他了,那人的医术听闻是极好的,若他肯到,自然就药到病除。”
  裴宣正垂着眼皮,神情肃淡,听了七宝的话,才抬头一笑:“昨儿我也听三爷说了他在找那位太医,原来是你的主意?”
  七宝道:“裴大哥,你别太伤神了,可别自个儿先累垮了。”
  裴宣望着七宝认真的样子,眼中隐隐地泛起一层薄薄的泪,他站起身道:“没事。不会让七宝担心的。”一摇头,迈步往外去了,承吉见状就也跟着出去了。
  直到这会儿,周蘋才回过身来,七宝还呆呆地目送那两个人走开,见周蘋靠前,她才说道:“三姐姐,你没安抚裴大哥吗?”
  周蘋只淡淡地说道:“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若连这个都受不住,需要妇人安慰,能成什么大器。”
  七宝觉着这话很不顺耳,不禁说道:“这个跟能不能顶天立地有什么关系?事关至亲,任凭是谁也不会无动于衷,如果这会子还冷心冷面的,那还叫人吗?”
  周蘋回头看了一眼里屋,走过来道:“行了,难道要在这里吵起来?你怎么这样护着他?我说一句不好的,你就炸了。你留神给里头夫人们听见。”
  七宝很不高兴,低头嘟着嘴,却果然不言语了。
  周蘋笑道:“我心里有数,已经跟永宁侯说过了,他还没怎么样呢,你倒是急得跟我恼了似的。”
  七宝听了这句才缓和过来:“真的?”
  周蘋道:“不信你再去问他呀。”
  七宝才转怒为喜:“那还成,我就知道姐姐一定心疼未来姐夫的。”
  周蘋听了这句,脸色微变,却也到底没说什么。
  ——
  从裴家回来之后,苗夫人像是有事跟老太太商议,先打发七宝回暖香楼了。
  这天,七宝等到晚间,每隔半个时辰叫人去打听周承沐的消息,可直到吃了晚饭,承沐还没回来。
  只有他的一个小厮回来报说,今儿三爷歇在了城外,明儿看看再回城。
  七宝就知道一定是求见那石太医出了岔子,不然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果然到了次日中午,周承沐才总算回来。
  七宝等不及他来见自己,便带了同春过来找人,周承沐才洗了脸,脸色有些发白,七宝忙问可见没见到石琉,周承沐便叫苦道:“我昨晚上在他隐居的那小茅屋里住了一宿,差点没冻死,人却没有回来,早上又等了半天,听周围的住户说他临时出了远门,不知往哪里去了,我忙了这一宿半天,饭还没吃一口呢。”
  七宝大失所望:“出远门?”
  这天大地大的,谁知道他跑到哪里,又往哪里找个神医去?
  承沐看她脸色不好,忙又说道:“不过我这一次出去倒也不是空手而回的,我探听到,原来这石太医早先在太医院的时候就是有名的狷介,见了谁都是一双白眼,可独独见了一个人,才会青眼有加笑脸相迎,你猜是什么人?”
  七宝哪里有心情想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
  承沐笑道:“你别不识好歹,你听我说了这个人就知道有没有关系了,这石太医平生最亲近的,便是张制锦张侍郎了,曾经说过这满京城内都是俗人,唯有张侍郎是世外高人呢。”
  七宝心头微震,听到最后一句,却不由失笑。她咳嗽了声说道:“跟张侍郎亲近又怎么样?如今人都已经不知去哪里了。”
  周承沐道:“好妹妹,你有所不知,据我看来,这石太医也并不是什么临时出门,他只是不想有人找到他而已。我打听到,在他隐居之后,也有不少京城里的病患之家到处寻访他,他一概都避而不见,若是人追的急,他就会以出远门为借口,让人知难而退。你想想看,我这样一个大俗人自然是不成的,如果咱们请动了张侍郎,还愁这位石太医不快快地来府里吗?”
  七宝睁大眸子:“难道你想去求张大人吗?”
  承沐点头道:“当然,总不成就这样半途而废,等我换一身衣裳吃口饭,立刻就去户部。”
  七宝这才又转忧为喜,忙催着承沐:“那你快着些,别耽搁了,倘若那石太医不是故意放出烟雾,而是真的出远门的话,这会儿去追,也还能来得及追上。”
  承沐苦笑道:“好妹妹,可别这太医没找到,先把哥哥我累倒了,瞧这来回餐风露宿,豕突狼奔的,先让我安生吃一顿饭吧。”
  七宝忙给他揉肩,讨好地说道:“三哥哥岂是那样娇弱的人?你想想看,你快点把太医找回来,把老太太的病治好了,老太太心里一高兴,立刻跟叶家提亲,到时候就有嫂子来伺候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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