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爷心情好些了。
如果卿卿在,他也想跟她分果子吃。
驸马爷将兔子,弓箭交还给黑瘦少年。
“辛苦了,小兄弟,交易完成。”
黑瘦少年不发一语,提着兔子,背上弓箭,沉默着带小童回去了。
驸马爷叹了一口气,一脸嫌弃地将装过牛粪的一担空桶挑起来。
唉,但愿这桶上的牛粪别沾到他衣裳,弄脏了他可没有替换的衣裳了。
好像牛粪也没有很臭……
大概是闻久了,分辨不出香臭了。
驸马爷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悲伤,默默地走在乡间的小泥路上。
入夜,驸马爷睡在大通铺,闭着眼假装自己睡着了。
等周围一片寂静,鼻鼾声深深浅浅地响起,他悄悄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好像没有人巡夜。
驸马爷又闭上了眼,开始盘算着从哪里逃跑。
过了一刻钟,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往外边走。
他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卿卿还在等他呢。
今晚的月,是一弯亮亮的月牙儿。
唐卿卿坐在窗前,想起了驸马爷曾指着月牙儿说它是满月……
也不知道他现在睡着了没有。
唐卿卿一头及腰长发散落下来,偶有微风将发丝吹起几缕。
“但愿那位李前辈读了信,可以把齐郎原原本本地送回来。”
她凝视着那弯月牙儿,默默祈祷。
让齐郎顺顺利利地回来吧。
回到她的身边。
驸马爷鬼鬼祟祟地趴在墙头,借着格外明亮的月光,探头一看,值夜的人在打瞌睡。
好机会呀。
他悄悄地翻过墙,猫着腰贴墙走。
耳朵一旦听到什么可疑的动静,他就贴着墙不动。
等周围都安静了,他继续挪步,一点一点地逃离这个牢笼。
驸马爷不知道这个李家村哪里有马,但是……他知道有个地方有牛呀。
驸马爷捏着鼻子,壮烈地走进了牛棚子。
“老牛啊,就指望你把我送出李家村了。”
没有马,有牛也可以凑合一下嘛。
解开绳子,驸马爷驱赶这头老黄牛出了牛棚子。
“不是我说,老牛啊,你是多久没去池塘泡一泡了,身上都发臭了。”
驸马爷苦着脸小声抱怨。
老黄牛甩着尾巴,自顾自地往前走。
“算了,事到临头,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又没有第二头牛给我选。”
驸马爷往老黄牛身上套绳子,“好了,我坐牛车还是头一回呢。老牛,接下来全靠你了。”
一定,一定要把他带出李家村啊。
老黄牛拉着木板车,驸马爷抱膝坐在车上,安静地看着它将自己拉着另一条陌生的路。
许是老黄牛经常拉着主人出门,它慢悠悠地一路走啊走,还真的把驸马爷带出李家村了。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驸马爷借助它的光,看清了面前的石碑。
小塘镇。
原来他逃出来了,眼前这个稍微繁荣些的城镇,便是小塘镇了。
驸马爷伸了个懒腰,开心地笑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寻到自家的卿卿啦。
驸马爷挽起袖子,跳下了板车。
“老牛,这一路多谢你了。回家吧,我想你认得回去的路。”
老黄牛用温和的大眼望着驸马爷,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尔后调头,慢慢地往回走。
“其实你也没有很臭……”
驸马爷对着老黄牛的背影感概道。
李家村,最气派的李宅。
慕容宣洲派去的送信人翻身下马,亲自将密信交给了李清。
“李前辈,城主让我将此信送来,说是有急事相告。”
李清玩味一笑,拆开了信。
“我倒要看看,慕容老头在玩什么把戏……”
待他一目十行将信的内容看完,笑不出声了。
齐小子竟然磕坏脑袋,得了一种脑子不清醒的怪病。
那他还将齐小子捉去劳动改造……
李清心虚地喊来刀疤脸,“你去把新来的那个十五号带过来,我要见见他。”
刀疤脸也不多问,领命退下了。
正当李清想着怎么样安顿齐小子,刀疤脸回来了。
“老爷,那个十五号不见踪影,怕是连夜逃跑了。”
“什么!”
李清震惊地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刀疤,我不过是吩咐你,让他干点活,吃点苦头罢了,他竟然受不住逃跑了?”
刀疤脸想了想,“大概是不喜欢我分给他的活计吧。”
“你让他干啥活计了?”
“挑牛粪。”
“……”
换成他,他也得逃跑啊!
第三十六章
进入小塘镇, 驸马爷一边走,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
镇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 有衣着华丽的,也有衣不蔽体的。驸马爷一身粗布衣裳,夹在中间也不显得突兀。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努力推销着自己的商品。
驸马爷游移的目光停在了糖葫芦上,那裹了糖浆的、红艳艳的糖葫芦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驸马爷低下头, 挨个掏一掏衣兜, 企图掏出几个铜板来。
然而,翻遍了每一个衣兜, 只能肯定兜兜们空空如也,半个铜板都没有。
“谁能请我吃一串糖葫芦就好了。”
驸马爷十分失落。
“嘿,李狗蛋, 你快来看看,那个人长得是不是很像老大?”
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黄衫公子, 远远地看见了驸马爷的侧脸,忍不住惊奇地叫出声。他一激动起来,便用扇子敲了一下旁边绿衫公子的头。
他已经好些年没见过老大了, 一时半会不敢确定,还是让李狗蛋一起认认人比较好。
绿衫公子捂住被敲的地方,不满地说道:“我警告你, 黄秃子, 你再敲我脑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李狗蛋又叫他的小名!
黄衫公子怒了。
“呵, 李狗蛋,你再喊我一声‘黄秃子’试试?”
“怎么,你可以喊我的小名,我就不能喊你的了?黄秃子黄秃子黄秃子!”
“好你个李狗蛋,吃我一拳!”
“你以为我怕你吗?看我的飞天腿!”
……
两个人在街上忘我地打起来了,你一拳我一脚,互不相让。
至于想说的事,早已经抛之脑后了。
驸马爷买不起糖葫芦,便闷闷不乐地继续走路。
若是他的钱袋子还在,该多好呀。
那他会买上几串糖葫芦,再雇一辆好点的马车,舒舒服服地到处找卿卿。
如今一个铜板都没有,他大概要凄凄惨惨地找卿卿了。
难受,想卿卿了。
李狗蛋与黄秃子都打累了,同时瘫坐在地上喘息。
“糟了!”
黄秃子猛然一捶地,着急地环视四周。
“黄秃子,你干嘛大惊小怪的?一点都不冷静。”
李狗蛋仰着头,面带不屑。
黄秃子快哭了,“狗蛋哥,我不是跟你说了,有个人特别像咱们老大嘛。”
“什么?”
轮到李狗蛋吃惊了。
“不可能的,老大娶了个美娇娘,过他的神仙日子去了,哪还会回来青陵。你别忘了,老大为了脱身,付出了多少代价。”
“可我刚才真的瞧见了,虽然那个人一身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但他特别像老大,真的!”
黄秃子竖起了两根手指,难得严肃。
“我发誓啊狗蛋哥,我没有哄骗你。”
李狗蛋沉默片刻,一骨碌爬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
“还发狗屁的誓啊,我又没说不信你。起来,找人要紧!”
“我们分头去找,谁找到了就放信号弹。”
“嗯。”
还好小塘镇的大街不复杂,就这么一条,他们分头追,总会看见人的。
没多久,驸马爷遇见了一个扑上来就抱大腿的疯子。
还是个穿得人模狗样的男疯子。
“老大啊,你怎么穿得破破烂烂的,我都不敢认你了!我可怜的老大,你在外面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黄秃子抱着驸马爷的大腿,干嚎。
驸马爷低头,蹬蹬腿试图将他甩开。
“这位小兄弟,你能不能松开手?”
“我不!老大,我好不容易见到你,怎么能让你跑了?”
“真的不能松手吗?”
黄秃子继续干嚎,“不能!老大,我好想你啊!”
驸马爷开始红了眼圈。
黄秃子感动极了,“老大,没想到你还记得我,都感动哭了。我、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驸马爷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胡说,我分明不认识你。”
黄秃子如遭雷击。
“那……老大你哭啥?”
驸马爷抽抽噎噎道:“你个疯子,抱住我的腿不让我走路。你、你、我要告诉卿卿,你欺负我。”
黄秃子:“……”
他威武不屈的老大不可能说哭就哭!
更不可能受了委屈就向妻子告状!
“老大,我三言两句解释不清楚。等狗蛋哥来了,让他和你说吧。”
黄秃子从袖里摸出了信号弹,火折子,将信号弹的□□点燃。
“嘭”地一声,青色的信号弹在天空中炸开,像一朵怒放的青花。
“咦,黄秃子找到人了。”
李狗蛋望着天空的那朵即将消散的青花,迅速调头往黄秃子那边跑。
如果真是老大回来了,那是不是说明……
老大这些年过得不好?
否则,他为什么要孤身回青陵。
李狗蛋想了很多种原因,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他都替老大感到不值。
那个使得老大放弃一切,也要离开青陵的美娇娘,现在又身在何处?徒留老大一个人回青陵,孤苦无依。
果真是美人多薄幸啊。
驸马爷甩不开,走不得,哭也无济于事,便只能由着那个一身蛮力的男疯子抱腿了。
唉,时运不济啊。
只求男疯子的同伴快点过来,把这人拉开,让他得以脱身。
“老大,你别这样看我,我有点害怕。”
黄秃子嘴上说着害怕,抱大腿的手却是半分都不曾放松。
驸马爷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哼。”
粘上去撕不下来的牛皮糖,怎么看都很欠揍。
要不是他赤手空拳发挥不出自己的实力……哼哼。
驸马爷在脑中暗自补充了一百零一种打法,足以把该牛皮糖打成猪头!
李狗蛋匆匆赶过来,便见到这令他哭笑不得的一幕,“黄秃子你干嘛呢,还不把老大放开?像什么样子。”
黄秃子激动地冲李狗蛋喊:“狗蛋哥,你可算来了,快劝劝老大吧,他好像不认得我了。”
“不会吧?”
李狗蛋有些不相信。
这时,驸马爷满怀期待地望向他:“小兄弟,你认识这个抱着我大腿不撒手的家伙吧?劳烦你将他带走,我还要寻人呢。”
真不记得了啊。
李狗蛋倒吸一口冷气,“老大,你连我也不认得了吗?我是狗蛋啊。”
驸马爷拼命摇头。
“不认识不认识,我才不会是你们的老大呢。”
黄秃子头疼,转过头跟李狗蛋说道:“看到了吧,老大啥都不记得了。”
李狗蛋还不肯放弃,试探着问道:“老大,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我有两条名字,正道大侠兼武状元齐清玦,邪道头子慕容清玦。”
驸马爷得意洋洋地叉腰。
听到他的名号怕了吧,赶紧松手呀!
黄秃子惆怅道:“我的老大哎,你才不是什么邪道头子呢……不过,好歹知道自己叫慕容清玦。”
“你们认识我?”
“你化成灰我都认得。老大啊,你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负了,怎么混得这么惨?”
黄秃子扯了扯驸马爷衣裳上的那块补丁,一脸的痛心疾首。
想当年,老大是何等的风光啊!
这种打满补丁的衣服,拿来当抹布都嫌降低身份。
“那你们的确是我的小弟?”
李狗蛋、黄秃子都点头了。
驸马爷顿时就负手而立,下巴微抬,做出一副高傲的小模样。
“两个小弟是吧,我给你们派三个任务,希望你们能好好完成。”
“老大请讲。”
“第一,去买几串糖葫芦给我,要糖浆多些的。”
“……是,老大。”
虽然不清楚老大买糖葫芦做什么,但是老大的吩咐,照做便是。
“第二,带我去找个神医。我有病,需要治一治。”
“原来老大你是得病了,难怪不记得我们了。”黄秃子心里好受多了。
“据说,我病得不轻呢。”驸马爷语气欢快,仿佛他口中那个病得不轻的人不是他,一点都不觉得有病算什么大问题。
“这第三嘛,是最最最重要的,你们一定要办好。”
“老大请尽管吩咐吧。”
驸马爷严肃起来,“第三,我要你们去找一个人,哪怕翻遍青陵城,也要把她找出来。”
“老大,那人的姓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