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卢茜这段时间的表现却告诉她，“爱情”不是这样啊，它也可能是痛苦的，让人崩溃的，更是让人痛不欲生的。
唐绵绵没有受到过多少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教育，在她们妖界，讲究的是自在随心，如果爱情是这么让人痛苦的东西，又为什么不放弃呢？
因此，她有些看不懂卢茜了。
她道：“你和学长分手吧。”
卢茜捂住头，吸了一下鼻子：“晚了，一切都太晚了，我离不开他了。”
说完，脏兮兮的桌面上沾上一滴泪。
唐绵绵轻轻地抱住她。
卢茜轻轻地吸一口气，一笑：“阮盈，你知道吗，这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
唐绵绵一愣，她看着卢茜的眼睛半晌回不了神。
把卢茜送回家后，唐绵绵看着这夜色发呆。她想，在这个世界，她上了好大一堂课。
人类是一种复杂的生物，他们可能会深情，会薄情，会滥情，更可能会无情，然而无论一个人会是什么性格，她所选的道路是没有回头路的。
死去的学姐选择了告白，虽然她死后神情遭到辜负，然而她活着也是有一段快乐的时光的。
卢茜选择了隐忍，她现在痛苦不堪，然而说到以前，又会恍惚着露出一个笑。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轨迹。
然而这种轨迹能不能靠外力拨正呢？
唐绵绵的眼底映着夜色，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夜深了，手机里阮盈的妈妈疯狂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她回了短信后，去路口找车。
走过一处小道，突然，那种令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又来了。
唐绵绵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在她的身后什么都没有，偶尔的响动也是风吹杂草的声音。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起上次在巷子里遇见的那个生物，手心不自觉地出汗。
那个怪物不是已经被抓了吗，怎么又有这种感觉？
唐绵绵皱了下眉，她绷着脸低着头快速向前走。
卢茜的家里住得偏僻，就算没有那么多巷子，两边不见灯光的建筑还是让她恍神。一间间破旧的房子，掉落的木门，破败的门框，都像是狰狞着血盆大口等着她入内。
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然而这次，她又听见了那个喘着粗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血腥气息，就像是拖着镰刀的死神，一步一步向她接近。
唐绵绵屏住呼吸，猛地向前跑。
月黑风高，凹凸不平的地面让她逃跑变得困难许多。
她边跑边向后看，猛然对上一双猩红的眼。
脑海里的糖丝一瞬间就断了，唐绵绵猛地瞪大眼，没注意到脚下，啪叽一下摔在地上。
她在地上弹了一弹，接着就感到膝盖上火辣辣一痛。
今天她穿着短裤，想着整条腿都不可能好了。
唐绵绵呲牙咧嘴地坐起来，细微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发散，像是星火之前掉下的一滴油，猛然点燃了这个黑暗的夜。
那个怪物的身形顿时暴涨，唐绵绵只听见一声尖利的咆哮，接着一阵腥风猛地扑上来。
唐绵绵一咬牙，刚想起身迎上去，就看到那个黑影在空中的身形在空中一顿，随后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一拽，在空中滞留了一秒，猛地被抽回了身形。
唐绵绵瞪大眼睛去看，只能看到那个黑影先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揉搓成团，在空中挣扎不休。嘶嚎不已，不一会就炸成了一团血沫。
她回过头避开血污，再回过头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动不了了。
她能感受到，在道路的深处，有一个更强大的“生物”在默默伫立着。
第8章
唐绵绵的屁股已经先于她的大脑，猛地向后挪了挪。
她眯着眼睛向黑暗望去，然而却只能看到比夜色更加深沉的黑影，静静地伫立在哪里。
唐绵绵深吸一口气，她看着地面上隐隐约约喷洒的黑点，透出的血腥气简直呛人，想到那个“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就可以轻易地碾杀一条生命，她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月亮慢慢地探出头，唐绵绵看到远处的那个人影在夜色里摇曳，像是黑潭里飘摇的水草，充满着神秘与危险。
她抿了一下唇，踉跄地就要站起来。
只是一瞬间，她就感到刘海一动，再睁眼的时候就发现那个黑影已经贴到了眼前，它的眼珠更加猩红，在黑夜里就像是两盏用血染红的灯。
短短几秒，唐绵绵瞪大双眼，她被吓到几乎失语，只有心脏再疯狂地跳动，然而血液就像是输送不到全身一样，她如坠冰窟，只有手指能勉强颤动了一下。
这是也是一个吸血鬼。
虽然对方的身上没有血腥味，但是无处不在的冷意还有诡异莫测的速度，让唐绵绵很是确定。
半晌，那人动了，视线从唐绵绵的脸上到她的身上，最后定在她的膝盖上。
她的腿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接着，她就感到一丝冰凉盖在了她的皮肤上，那股冷意，如同寒潭里生长出的莲叶，带着细腻的阴寒。
她可能要死了。
唐绵绵想，她要被吸血了，就像是一个猎物一样，躲得了狐狸，却躲不过苍狼。
不过，她倒也不是那么害怕。她怕的永远是无声的追逐和未知的恐惧，等到真的面对死亡的这天，竟然有种坦然的解脱感。
毕竟原剧情中，阮盈就是死在吸血鬼的手里。
不过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一是没有能够帮助卢茜走出阴霾，二是……
二是什么……她却说不上来，只觉得这件事被自己心脏处的糖丝密密麻麻地包裹着，撒上糖浆，裹上蜂蜜，然后外面包着一层她最不喜欢吃的柠檬，这样她自己都无法解开。
唐绵绵仰起头，她看着隐藏在黑云下的明月，似乎能感受到自己脖颈处血液的震颤。
下一秒，她猛地瞪大眼，不可思议地低下头。
她膝盖被慢慢地抬起，接着一股夹杂着冷和热的滑腻慢慢地爬了上来。就像是含着火珠的游鱼，带着漫不经心轻触着她的皮肤。
伤口被反复地润泽、抚平，她感受到了刺痛与麻痒。
唐绵绵回过神，大口喘息着，她猛地推开了眼前的“人”。
然而当她的手伸出去的一瞬间，又推了个空，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只能听到风吹杂草的声音，空无一人。
她狠狠地喘了口粗气，低下头一摸，膝盖处已经光滑如初了。
第二天一早，她绷着脸到教室里的时候，卢茜早就坐在座位上了。
她看了一眼卢茜，发现她的脸色苍白，但精神还算是可以。不由得放下可心。
卢茜看她的脸色不好，不由得问：“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唐绵绵绷着脸坐下，她今天换了长裤，一低头不自觉地盯着自己的膝盖处。
“没什么。就是没睡好。”
卢茜叹口气：“因为我的事吧……对不起让你跟着担心了。”
唐绵绵否认，她的双手摩擦了一下裤子，道：“不是因为这个……卢茜，你昨天晚上说过，你认为真的有吸血鬼？”
卢茜的脸色一僵，她道：“那是我喝醉了瞎说的，再说了我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你当什么真啊。”
唐绵绵看她嘴硬，只好摇了摇头：“我也觉得是真的……总之你要小心，我觉得上次的那个凶杀案还没完。”
卢茜的视线一移，她勉强提起嘴角：“谢谢关心。”
上课的时候，英语老师抱着一沓卷子走进来，重重地往讲台上一拍：
“你们是怎么回事！卷子都有认真写吗？”
下面的人有气无力地喊“有”，英语老师的脸上扭曲了一阵，她噼里啪啦地把卷子拆开，让学生分发下去：“你们看看你们的分数，看看你们的答案，都写成什么样了！只是一个随堂测验你们就原形毕露了，要是真的期末考试我看你们怎么办！”
唐绵绵拿到自己的那张卷子，发现自己虽然没及格，但是成绩也已经比上次好很多了。
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付出是有回报的。
和她相反，卢茜的这次成绩不怎么理想，可能是和她的精神状态有关，她因为粗心大意错了好几道题。
卢茜翻看着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好像不怎么在意这些了。
唐绵绵无法劝说她，只好尽可能地多关系她。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红糖水递给卢茜，卢茜微微一笑，像是以前那样，又捏了她的脸蛋一下。
“谢了，不过我看见你就觉得很甜了。”
卷子分发下去后，班主任气得柳眉倒竖，她一个一个地点名批评成绩下降的同学，又表扬了那些成绩提高的学生，程力先是装作不在意地勾着嘴角，然而随着名字一个一个地念下去，他脸上的笑越来越挂不住了。
这次的英语成绩，是他考得最好的一次，然而班主任念了大半圈也没念到他的名字，这让程力的拳头暗暗攥了起来。
“最后，我还是要表扬一下祁风同学，他的成绩不仅稳定，而且还能帮助同学，让阮盈同学的成绩有所提高，在这里我要着重表扬一下他。”
祁风听见自己的名字，捏着眉心从桌上抬起头，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视线定在了唐绵绵雪白的后颈上。
班级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他敷衍地动了动眉梢。
程力低下头，握紧了拳头。
下课的时候，唐绵绵负责收卷子。今天虽然天很热，但是她还是坚持穿长裤，纤细的裤腿把她的腿裹得玲珑有致，在过道里一进一出的时候，吸引了很多目光。
祁风翻看着自己的卷子，眼神却定在了虚空处，半晌，他似乎是想到什么一样，轻轻地舔了一下嘴角。
程力绷着脸站起来，他捏着拳头猛地对祁风一挥！
祁风向前一压身，一瞬间就躲过了这一拳。
程力的手挥了个空，差点踉跄栽倒在地，不由得恼羞成怒道：“祁风！你有种就跟我打一架！”
一瞬间，班里安静得可怕。
祁风皱眉转头，眉眼压得很低，就像是被打扰睡觉的雄狮，呲出一点牙尖恐吓不知死活的小鸟。
程力的喉结耸动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今天在外人看来是以“大”欺“小”，然而只有真正面对祁风的人才知道自己承受的是多大的压力，对方总会用一个眼神就吓退他，就像是高等动物对低等动物一个吼声就能让对方臣服一样。
然而他实在是忍不了，不论是学业，还是感情，他处处被这家伙压下一头，如果他要出气又被人说是胜之不武，直到今天，他想要做个了断。
祁风看程力没有退缩，反而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反而生出点兴趣，他看了一眼躲得远远的唐绵绵，嘴角微动：
“打架？筹码是什么？”
“筹码？”
他一愣，接着从身上掏出钱在地上一甩：“这点够不够？”
祁风没作声。
程力咬着牙道：“谁输了，谁以后管赢的那个人叫大哥，必须处处都听大哥的！”
祁风道：“幼稚。”
程力左看右看，视线在唐绵绵的脸上一定，就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了一声：“这样吧，你不是喜欢阮盈吗？谁要是赢了，阮盈就归谁！”
唐绵绵一懵。
所有人都吓呆了。他们不知道是被阮盈的归属问题吓到了还是祁风喜欢阮盈的这件事吓到了。
卢茜先炸了，她身体不怎么好，只好沙哑着嗓子喊：“程力，你疯了！咳，你有什么权利决定阮盈的归属！亏她那么喜欢你，你这个渣男！”
程力被她这么一说脸上也有点发红，然而大半年的憋屈让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阮盈，你不是喜欢我吗？如果……如果我赢了，我就答应和你处处。要是输了……”
这下，周围的人都无语了。
卢茜咬牙道：“你个王八蛋！”
唐绵绵赶紧拍了拍她的背。
她自己不是不生气的，在妖界只有最没有权利的妖奴才会被随手转让，然而这项规则早就在社会的发展下消失不见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任人转让的筹码。
在这个世界“人设”的束缚下，她不得不点头。
祁风慢慢地站起来，他道：“换个筹码。谁输了，谁以后就再也不能纠缠阮盈，以后见到她不能说一句话。”
程力咬牙道：“行！”
唐绵绵没有去看战况，因为她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一个人，一个吸血鬼，根本没有悬念可言。
在人群中，想起程力痛苦的声音，随着几声椅子的摔打声，程力倒在一排椅子里苟延残喘着。
所有人都让开道路，唐绵绵去看程力，看起来没有伤筋动骨，只是脸上糟了太多拳，有些惨不忍睹。
这时，在她的脑海里，系统发出声音：
“你不上去打祁风一巴掌吗？”
“打巴掌？”
“对，这时符合人设最好的行为。你必须这么做。”
唐绵绵绷着脸站在原地，她的手在裤子上不断磨蹭，不一会就出了汗。
祁风回过头看她，视线在她纠结的脸上转了一圈，微微眯起眼睛。
唐绵绵深吸一口气，她的手跃跃欲试，终于，她走上前去，对着祁风的脸猛地抬起手腕。
第9章
她抬眼看着祁风。
他微微低着头，长睫像是剪碎了傍晚的阳光，震颤出金色的光亮，他只是随意站着，打过人的手指缓慢地伸展，像是吃饱喝足的雄狮在舔着爪子。
唐绵绵绷着脸，却控制不住自己手心的肉肉在抖。每一块软肉都像是被人戳了无数下，震颤着挣扎着要逃离。
她有点害怕。
然而在隐隐的害怕中间，还有被她心口的糖丝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情绪在影响着，她说不上来是什么，只觉得这种情绪会变成酸酸的糖块，直直地往下坠。
她看着祁风苍白的脸，咬了一下牙。
祁风回过头看她，视线在她纠结的脸上转了一圈，微微眯起眼睛。
唐绵绵深吸一口气，猛地走上前对着他的脸挥起手。
不仅是空气，连周围的人呼吸都是一滞。
祁风的刘海被微风扬起，他的睫毛在她的掌心下微颤，像极了被风惊了的蝶翅。
不知怎的，她的手明明已经举得很高、很快了，然而靠近祁风的时候，手腕就像是被无数条糖丝拉扯着，手心像是被蜜糖裹着，变得越来越慢，以至于挨到祁风的脸上时，毫无威慑力，像是一团棉花猛地弹在对方脸上似的。
虽然对自己的业务能力不怎么满意，唐绵绵还是认为自己认真地完成了指标。
她的手心在祁风的脸上碰出一个小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只觉得手心一痛，就像是被一只蚊子叮了一下，不，是叮了两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