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道:“我是索莱的亲王巴德,我命令你让出道来!”
克劳德·尤涅的回答是:“保护殿下。”
巴德一时没有吭声,他打量着这只由禁军护送的队伍,又瞧了一眼拿剑对着他的卫兵们,忽然笑道:“怎么,我是被索莱通缉了吗?伊卡的禁军竟然敢用剑指向我?”
说罢他脸色嗖然一变,抬手将手中长剑用力一掷,护卫灵柩的卫兵应声而倒!
他那柄厚重的长剑穿过了卫兵的锁子甲直接将他从马上击倒在雪地里,禁军惊然,齐齐拔剑向前了一步——
巴德见状呲笑更甚:“怎么,你们还想反抗未来的王?”
克劳德眼神微沉,他道:“巴德亲王,禁军是属于国王的军队,攻击禁军即为叛乱。更何况我们是护送国王灵柩的队伍,您的行为几乎可称为叛国。面对叛国者,就是索莱路旁的流浪者也有资格击杀,更何况于禁军?”
“在您动手前,我希望您能深思后果。”
巴德耐心地听完了克劳德话,他在马上坐着数了会儿手指,然后道:“好,我思考了完了。”
他面无表情地吩咐:“交出王后,否则我便杀光你们。你们死了,空出位置,我自然有新的送灵队伍。”
他勾下手指:“动手。”
克劳德:“!”
眼看交战似乎不可避免,克劳德后退一步,他隔着马车门道:“殿下,当我动的时候,请您即刻从马车另一侧逃走,另一侧的士兵会带着您逃。”
马车内没有回声。
克劳德皱了皱眉。
就在巴德伸出手指,要在他兄长的灵柩完成杀人命令时,戚乐将马车的门推开了。
寒风中,她非常努力地靠着自己跳下了马车,在风雪呼啸声中从克劳德·尤涅的身旁走出,对着巴德亲王颔首示意。
她开口道:“王储殿下,您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若是禁军有损,不是平给奥格洛夫大公送上把柄?”
戚乐瞧着寒风中的巴德温声道:“您的哥哥,国王陛下在临终前交托我交给您一样东西。”
克劳德闻言:“……!”他下意识看向戚乐,眼中头一次出现了惊疑。
而戚乐对此毫不在意,仍是面对着巴德,她甚至又向前走了一步,将自己置出克劳德剑锋所能触及的范围。
巴德原本瞧着戚乐十分不耐,却在听见戚乐主动提及了“国王戒指”后眼神变了变。他似乎没想到被奥格洛夫保护起来的王后,好像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戚乐则自顾自的说着,她甚至将那枚国王的印信取了出来,摊在了掌心——她略抬了眼睫,极勉强地笑了笑:“还请您随我来。”
第87章 王07
巴德对戚乐的话将信将疑,但黑甲骑兵已经包围了送灵的队伍,就算王后想要做点什么也缺乏实力。在简单的思考后,巴德微微抬手示意了自己的卫兵警戒等待,自己当真策马走了两步,直至戚乐面前方才傲慢至极的下了马,轻蔑瞧着这位来自西方的王后。
巴德扔下辔绳,大踏步往戚乐身边而过,直到越过了她一步左右,方才回头问了句:“我的哥哥,索莱的国王陛下,要交给我的东西在哪儿?”
从他的行止口吻里,根本瞧不出一星半点对于王后的尊重。能看见的只有将她当做已故兄长的一样摆设,在兄长故后甚至连摆设都不能再算上的下等人。
在后方车厢的杰西卡见状便有些容忍不能。但她还没有上前为王后挣些颜面,就先被身侧的瑞雅死死拉住。杰西卡回头,瑞雅眼中满是惊惶,她用力地向杰西卡摇头,以眼神示意着连克劳德都沉默下的现状。
杰西卡身体忍不住发抖,在她身边保护着车架的禁军则低声道:“夫人,王后殿下在为了众人忍耐,也还请您再忍耐片刻吧。以我们目前的力量,是不足以与巴德亲王对抗的。我等身死是小,但若我等身死也不能护得陛下与王后的安全——在我等战死后,又有谁能继续保护王后殿下呢?”
卫兵低声,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着愤怒的颤抖:“夫人,还请您忍耐。”
忍耐。面对巴德亲王,整个伊卡宫何尝不都是在忍耐。
杰西卡注视着巴德亲王坐进了王后的车架里,王后则由在马车旁的克劳德搀扶着再一次登上了马车。
克劳德已经回过了神,他在搀扶戚乐的时候低声道:“殿下,无论您打算做什么,都请您不要合上车门。”
合上车门或许更容易密谈,但同样不利于救援。
戚乐看了克劳德一眼,只是这位由奥格洛夫派给她的禁军少尉是为了前者还是后者呢?
戚乐正想着,被对方托着掌心,忽然有什么递了过来,戚乐一惊,却不敢有所动作,直到对方完成了将他送上马车的动作,又后退两步后,戚乐方才从对方的行止上,明白对方做了什么。
克劳德悄无声息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把小小的匕首从自己的袖口中塞进了她的袖口。
结合他的上一句话,看来这位士兵倒是恪尽职守,没想着她背弃了奥格洛夫,倒是优先执行保护她的命令了。
戚乐对系统说:“这个克劳德·尤涅……”
系统张口就是:“没有阴谋!”
戚乐:“……”
戚乐颇为无语:“我没说要怎么样啊,我就说想夸一句奥格洛夫会选人。”
戚乐登上马车,巴德正有些不耐。他似乎也没有要合上马车门的意思,直接问道:“你可以说了吗?”
戚乐点了点头:“当然。”
她向车外唤道:“杰西卡,麻烦你替我去将那枚红色的丝绒盒子取来。”
杰西卡听到命令怔了一瞬,紧接着便借着这个机会飞快的走去了王后的车架边。听到东西在盒子里,巴德的视线变得越发狂热,他允许了杰西卡的靠近。杰西卡匆忙地从马车的行李中找到了王后所说的盒子,而后将盒子交给了戚乐。
戚乐将盒子递给了巴德亲王:“这便是陛下托我交付于您的。”
巴德瞧着手中的戒指盒,面上的笑意再也克制不住。他打开了戒指盒,同时对戚乐难得给予了一句好话:“作为王后,你总算是做成了一件事情。”
然而巴德笑意在盒子打开后便冻结。因为盒子里装着的并不是戒指,而是一封被叠起来塞了进去的信。
巴德顿时发怒,他伸手就要去掐戚乐的脖子,在一旁警惕着的克劳德见状比他随侍黑甲骑士更快的拔出了腰中的短剑指向了巴德亲王!
巴德的手指已经搭在了戚乐的脖颈上,而黑甲骑士拔出的刀剑也抵在了克劳德锁甲前。所有警戒的士兵见状更是同时再一次将武器对准了对方,战斗的气氛似乎又将一点而然。
巴德回过眼,瞧了一眼敢拿剑尖对准他的禁军,开口道:“你知道你这一剑下去,代价会是所有人的命吗?”
克劳德冷漠道:“我收到的命令是保护王后直达极光神殿,如果王后出了意外,等待我的便是死刑。既然我都要死,又何必去关注别人。我死,还能由您陪着,岂不是莫大的光荣?”
克劳德的木头脸使得巴德没法从他身上瞧见半分玩笑和退缩的意思,他犹豫了一瞬,就在他犹豫的这刹那,戚乐艰难地开口。她低声道:“陛下托我交付给您的,确实是这个盒子,您为什么不再细看一分?”
剑尖仍旧指着巴德,巴德瞧了脆弱的王后一眼,慢慢收回了手指。他坐了回去瞧起盒子里被折叠起的信件。
信件上的字迹的确是亚诺王的。甚至封着信件的火漆都是完好无损。在信中,亚诺王说出伊卡宫的现状,并对于国王戒指是否能交托到弟弟手中的不确定。他表示他不信任所有人,唯有信仰坚定的王后或许可以利用她的信仰托付一二。所以他将信件交给了王后。
亚诺王表示,如果信件的火漆受到了破坏,那么代表已经有旁人知道的这件事,巴德需要即刻杀了王后进攻伊卡。如果火漆完整,那则代表一切仍在按着他的计划行走,戒指尚且仍在掌控中,巴德仍可以正常继位。巴德亲王看了这里,瞧了王后一眼,王后脸色煞白显然是被吓得厉害,只是因为教养问题仍在强自镇定。
巴德见状嗤笑了一声,与他哥哥一般,料到以王后的庸懦,必然没有胆量动些歪心思。巴德继续瞧着信,信件在最后说道:“亲爱的弟弟,我将你我之间的印信藏在了只有你我可知的地方,它在等待着你,等着与你同沐圣殿极光。”
巴德看到了信的最末尾,瞳孔微缩。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竟然跳下了马车,对自己的卫兵命令道:“收回刀柄,这是在国王陛下的灵柩前!”
黑甲骑士不明所以,却在命令上齐齐勒马收兵。一切做完后,巴德更是道:“国王陛下送灵,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扶棺。奥格洛夫慵懒惧怕风寒不出,王后殿下难以抚慰先王英灵。而诸位——”巴德发出了笑声,“诸位的这点能耐,遇上风雪尚好,若是遇见了风雪中的掠夺者,怕是难以守护陛下安宁。”
他摆了摆手,直接下了结论:“所以,接下来将由我接手送灵的事情。你们若是遵从便跟随我一起前往北方,若是不遵从——”似乎也知道扰乱原本的禁军送灵礼制会在伊卡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巴德亲王在思考后握上了腰侧的长剑,“为了避免你们乱说,就只能请你们先于风雪中长眠了。”
形势比人强,面对巴德亲王这样狂妄的话语,不少禁军面上都是强忍着的愤怒。他们皆看向了王后,似乎只需要王后一声令下,他们便愿意在此殊死。
王后挺直着背脊,她看着巴德亲王的眼神也有惶恐,但仍然大声道:“巴德亲王,在陛下进入神殿得到永久的安宁前,我依然是索莱的王后。依照索莱的礼制,我仍然能算是你的君主!”
君主这个词语似乎惹了巴德发笑,但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忍下了这一句。他回头瞧了戚乐一眼,似笑非笑道:“君主。”
“好吧王后殿下,就让您再玩几天过家家的游戏。”巴德无所谓的重新骑上了马,“不过,既然您是君主,意思就是依然要随着护送陛下灵柩了?”
“也好,您正确的决定拯救了您麾下士兵的性命。”巴德嘻嘻哈哈,“按照戏剧的流程,他们是该对你跪下谢恩了?”
说罢巴德先策马先行。黑甲骑士随即登马,但这一次他们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催促着送灵的队伍赶紧随行。原本慌张着的仆人被再一次赶上了车架,戚乐也在杰西卡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但杰西卡实在是太慌了,她连自己都站不太稳,更别说扶好戚乐。
还是克劳德搭了一把手,他将戚乐送上了车架,瞧了她一眼,对她低声道:“与巴德亲王同行,接下来殿下怕是要辛苦了。”
戚乐看了看克劳德,她刻意无奈苦笑道:“预料到的事情,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句话说完,戚乐又看向克劳德,她顿了一瞬低声道:“我没有忘记向女神的誓约,这一点上还请您相信我。”
克劳德略低下了头,低声道:“是我等无能。”,初次之外,他倒也没有再提别的,而是躬身向王后行礼,送她登上马车。
只有杰西卡听见了“女神誓约”这个句话胆战心惊地,她心里一边怀疑着戚乐和克劳德是不是真的如同瑞雅猜测的那样有了私情了,一边又觉得国王都去死,巴德亲王又如此咄咄逼人,戚乐如果能和克劳德·尤涅私逃也是一条生路。
杰西卡挣扎着,话里话外不免也试探了戚乐一句:“您没有必要向巴德亲王低头的,您是王后,禁军们就算拼死,也会护送您回到伊卡。”
戚乐只当杰西卡这是不平,她尤为庄重的回答:“我可以回去,但所有人都将死在这里。国王陛下的灵柩——您觉得疯狂的亲王对于送灵能明白多少呢?若我走了,陛下的灵魂得不到安宁,纵然我活着回到了伊卡,也是索莱的罪人。”
众人对于巴德亲王是憎恶的,但对于亚诺王却仍持有敬重。杰西卡被戚乐这句话说得自惭形秽,连忙将这样的想法统统抛去了脑后。
然而接下来的路途,众人的心情显然便于期初有了很大的不同。送灵的队伍变得异常沉默了戚乐,甚至到了晚间休整的时候,也没有几个人在说话,只有巴德亲王的卫兵们传来说笑声,甚至在他们休整完后,不管送灵队伍中这些其余的贵族们有没有休整完毕,都强制要求他们准备继续前行。
在性命的威胁下,众人只能咽下所有的不满。好在戚乐前些天叮嘱了众人好好休整,面对巴德的苛刻,众人也算是勉强兑付了过去。在直面巴德的统治与先前戚乐的态度,两下对比之下,众人少不得越发感念王后。
甚至有禁军对克劳德·尤涅进言,不如发动奇袭,想办法救走王后。众人愿意为此拼死而战。
而克劳德只是瞧了走下马车透气,同时试图安抚所有惊慌贵族的“王后”,慢慢道:“这样便是辜负了殿下的好意。”
另一人赞同道:“对,殿下在尽可能的保全众人,我们也该珍视自己的性命,将它用在最关键的地方才对。没有计划的贸然攻击,不仅未必能带走殿下,甚至可能让她遭遇更糟糕的境地。”
“毕竟巴德亲王……他可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剩下两个字被士兵咬进了喉咙里。
众人决定暂时隐忍,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为保护王后而战。
在一旁听完了全程的系统:“……”
系统:是他们太傻还是我太冷酷?
系统:是他们太傻。
杰西卡得到了禁军们的示意,她回来对戚乐感动说:“殿下,大家都很感激您。”
戚乐笑着说:“哪里来的感激,如果我更有用一些,大家连如今这样的日子也不需要经历。”
杰西卡坚定摇头,她说:“不,殿下。大家都明白您的心意。您为了我等交出了陛下的信物,您作出了如此的牺牲,是我们派不上用场……”
说到后头,杰西卡甚至有些哽咽。戚乐听到这话倒是终于有了点精神,她问杰西卡:“大家都这么认为吗?”
杰西卡强作坚强:“殿下,是我们拖累您。”
戚乐微微垂下眼帘,挡住眼底里的笑意,她失落道:“不,是我无能,身为王后竟然无法压住巴德。”
杰西卡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谁能压巴德啊,就是亚诺王不是还把他送远了吗?
但她见戚乐疲乏的样子,那些话也就吞了回去。杰西卡轻言细语了两句,重新哄着戚乐在马车里阖上眼睡了。
这样颠簸繁忙的日子大约过了有四五日。巴德对于王后往往是欺辱的,而王后也不曾当真与他争执,往往多是退让。巴德见状,便不由地越发自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