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珊还在偷瞄姜秋呢,听到楚溪叫她,打了个冷颤,连连说好。
姜秋又在看着窗户出神,楚溪叫了两次他才觉得自己的意识回来一些。
“姜老师,您帮我看看,这句怎么样,我们两个总觉得需要改进一下,可不知道该怎么改。”楚溪仰望着他,让他有些许的成就感。
他将歌词拿过来看了看,又觉得手上空荡荡的,于是道:“边唱边改或许会好一点。”
张其赶紧站起来给他抬了一把吉他过来。平时张其除了送送东西也没啥太大的活计,尤其是这种技术性讨论,他只能在旁边干看着,所以一旦有点活,他肯定主动承担。
姜秋一低头表示感谢,就从他手里接过吉他,弹了弹这两句话,唱起来确实有些奇怪,但词写得不错……他一合计,便将曲子改动了,这样唱起来显得流畅,韵律和谐。姜秋不知道,在他哼唱这段期间,旁边的人纷纷停下手头工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姜秋大概就是有这种魅力,难以让人挪开视线的魅力。
楚溪也看得失神,等她发现大家都在盯着他看到时候,立刻目光凌厉地扫向众人,大老板的威压下,他们只好不敢抬头再看。
姜秋只是默默修改曲子,楚溪怕他不喜欢开口讲话才不提歌词的修改意见的,于是道:“姜老师,其实曲子跟歌词已经很搭了,我跟黄珊今天准备把歌词润色润色……”
“歌词很好。”姜秋用笔逐字逐句的划分,并圈了一些字词,“只是有些用词不太妥当。”
歌词相当可以……黄珊是b大的现代诗歌领域在读硕士,文学功底毋庸置疑的强,黄珊家境不错,之前学过钢琴,所以也有音乐基础。
姜秋是一个精益求精的人,等他修得彻底满意后,才将曲子和歌词递给她们两个。两人面面相觑,又看了一阵,黄珊改了一些字词,这首歌就基本完成了。
楚溪哼了一遍,也觉得很满意。正准备进去录歌,何平却凑过来,紧张道:“是顾北先生的代理人,让我来问问楚溪对他目前筹拍的《桃园溪行》电影有没有兴趣。”
楚溪一愣。
第7章
姜秋的眉毛动了一下。楚溪用询问的目光着看他,他摇了摇头,这是让她拒绝……?未免太不知好歹了。楚溪又看向何平,何平面带犹豫,却也摆摆首。楚溪懂了,看来顾北先生不怎么喜欢冒进的年轻人,她必须特别知好歹地拒绝。
楚溪接过电话,声音抖了抖,“您好,我是楚溪。”
“楚小姐你好,请问你的态度是?”
“非常感谢顾北先生邀请我加入《桃园溪行》的团队,但据我所知,程、袁两位老师在其中扮演主要角色,还有几位老师都是资历极高的艺术工作者,除此之外虽有与我年龄相当的演员,但都有丰富的表演经验,楚溪有意加入演员行列,但经验几乎为零,实在是难当重任。”
这话说得无比恳切了,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便道:“《桃园溪行》正在筹拍,并没有开拍,前期内容很可能占用大量的时间,顾北先生的意思是,可以推荐你去何向先生的剧组,两部时间正好一先一后,不过顾北先生只是推荐,何向先生的电视连续剧《魏氏春秋》缺了一位女演员,顾先生觉得你气质合适,可以去试镜尝试一下。”
《魏氏春秋》讲的不是东周而是三国时期,主要塑造的曹操这个枭雄形象,现在正在拍摄过程中,而作为大型史剧,肯定还得有曹丕曹植等历史人物出场,缺的那个女演员就应该就是饰演美人甄宓的,这可是最近圈内最香的饽饽了,要不是原演员意外患病不得不让贤,不然这个位置什么时候能轮到她去面试。
何向最不同的就是他非常喜欢年轻的血液,专门挑那些演技不错但不太出名的专业演员饰演重要角色,而他要求也高,被他捧起来的以后发展都不错。
楚溪脑子转得快,赶忙答道:“请您代我跟顾先生表达感谢之情,我会好好准备的。”
“好的。”非常简洁,电话被挂断了。
工作室里良久寂静,而后便是大声的欢呼,何平搂着楚溪,晃得她脑袋都要掉了。楚溪笑着安抚众人的激动情绪,悄咪咪地看向姜秋,发现他也微笑着点头。
这个表情未免太慈爱了。
楚溪被他笑得脸有些红。
为了庆祝,几人叫了奢华的寿司套餐,吃饱喝足后,楚溪平复心情,在录音室里将清唱版本录了下来,然后就是找之前合作过得乐队来编曲搭配了。她唱好后走出录音室,发现工作室安静的出奇。何平给她使眼色,低头一看,姜秋竟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这是多久没有睡过好觉?楚溪小心的弯腰看他,也没弄出别的动静,但是姜秋还是皱了皱眉,把脑袋歪向另一边。睡着时人畜无害,奶得可爱。
楚溪两手撑着膝盖,在离姜秋的脸不远的地方,含笑观察着他。
黄珊悄悄道:“老板是变态吧?”
何平白她一眼:“懂不懂什么叫爱?”
爱就是跟变态一样在人家睡着的时候盯着看么?那黄珊可能白活这么大了。
任务提前结束,楚溪送走了他们几人,准备在晚高峰之后回去。看着姜秋睡得辛苦,楚溪带着他到了休息室,里面有张床,最起码比在椅子上睡觉享受些吧?她坐在旁边,一根一根地数着他的睫毛,正数得入神,姜秋却大叫了一声,吓得楚溪后仰到差点从床上跌下去。姜秋在床上狠狠地抓着自己的手腕,在楚溪看来,他几乎要扯掉自己整只手。指甲已经压出了一块块伤口,楚溪赶紧去抠他的手指,姜秋看起来一直都没什么力气,但他却死死攥住自己的手腕,楚溪怎么拉扯都不松开。
楚溪急了,她再也不能维持冷静,晃着姜秋的肩膀,喊着他的名字。
“姜秋!你快醒醒!”楚溪不管怎么晃他,他都没有什么醒来的表示,她一着急,喊了一声,“梁天盛”,姜秋才腾地睁开眼睛。
楚溪急得眼睛充血,看到他醒了立刻刷刷落下泪来。
“你怎么样了?”楚溪翻过他的手腕,上面赫然印着五个月牙的指痕,已经在往外冒血了。
姜秋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青筋暴起,脸色灰败。他觉得头中嗡嗡作响,耳鸣尤为严重,疼痛非常。他不禁紧扣住自己的太阳穴,死咬着牙根没让自己发出呜咽声。
没有止疼药和安定剂,他现在几乎无法舒缓这种高涨到直涌上头顶的情绪。
他快要崩溃了。
一双冰凉的小手忽然顺着他的脸庞攀岩而上,姜秋稍稍放松了对自己钳制,那双手便取代自己的手掌,抚上自己几乎要跳出来的血管。
就像是溪流流过山涧——她故作镇定的温和的声音。
“头疼吗?我给你揉揉,手上有伤,你别动了。”
姜秋长舒一口气,贴在她凉丝丝的衣服上,虽然身体还是止不住的颤栗,头也疼到双目眩晕,但楚溪确实比安定剂能最快的缓和他现在的疼痛,姜秋冷静许多了,他轻轻靠后,躺回床上,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楚溪看他稳定了情绪,赶紧拿来急救箱,给他的手臂消毒上药,最后用医用绷带缠好。做完这一切,姜秋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他看着天花板的灯,眼神都有些空洞。楚溪没有讲话,而是把手盖在他眼睛上,道:“不能长时间注视强光,眼睛会坏掉的。”
姜秋被她讲得眨了一下眼睛,眼眶里不知道是因为过于痛苦还是过于干涩而储存的泪一下就被眨了出来。
楚溪彻底明白了,给他关怀和音乐,带着他回到社会,都不能治好他,甚至长期的情绪高涨都不是恢复的体现,姜秋应该接受更权威更高效的治疗,刻不容缓。
她郑重道:“姜秋,我认识医院的人,我会给你找到最好的大夫的。”
几年前他第一次犯病的时候,他信任的人也是这样跟他说的。他信了,一直在吃那种药,情绪起伏小了,却时常产生剧烈的头痛。强撑着在演戏,本想潇洒离场,却落得一身骂名。
姜秋觉得自己受够了,三十三年的人生中的所有璀璨,都伴随着折磨,现在也是以后也是。
他张张嘴,道:“算了。”算了,他放弃了。
“不能算了。”楚溪闷声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不能算了。”
“那你想我怎么样呢?”
“我想你好好的。”她说,“你的药或许不对,之前谁是你的主治医师?是不是为了骗你买高昂的进口药才卖给你那些药的?”
“原来的经纪人。”他侧过身来把脸埋到枕头里,“介绍给我的医生。”
他这是,被自己一起工作十几年的伙伴骗了么?姜秋独自住在那里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去探望他。
楚溪深深觉得,姜秋不怎么会看人,因为他的经纪人现在在圈子里也没再做出什么成绩,姜秋的成功大多是靠他自己的。
“我不会不管你的。”楚溪说,“我中学就听你的歌,看你的电影,我不会不管你的。”
姜秋不知道该不该再信一次别人,他躺在这里,对自己的选择已经不在意了。现在楚溪带他去哪里他都会去,给他吃什么他都会吃,他已经不怎么关心这件事了。
“都听你的。”
楚溪听到他这样说,没怎么高兴,把他从床上扶起来,道:“今晚还是少吃一些安眠药,我今晚就帮你安排好,明天就去。”
楚溪的办事效率跟高,她先是带姜秋回了家,在他床边看着他睡下,然后给市院打了电话。
“程哥,是我。明天上午我能预约一位精神科的专家么?”
程良越是市院院长的大公子,找他最快。
“小溪么?怎么回事?又经常失眠么?”
“没,我好了许多年了。是我的朋友,应当是抑郁症,之前找过人治疗,可能已经服药超过五年了,但是没什么好转的样子,能帮我安排一下么?”
程良越在刚才就把电脑打开了,他用眼睛扫了一遍,划出一个范围,道:“明天上午八点,市院。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谢谢程哥。有空来我家吃饭!”楚溪尽量语气轻松,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别担心。”程良越安慰着,那只手已经开始准备预约专家了。
楚溪也没歇着,拿了个扳手就将姜秋的壁橱橇了,毫不废话。她还将所有种类的药各取一样,也拿了姜秋常服用的安定剂和安眠药。等到安排好,她在回到了姜秋身边。
姜秋的床大的可怕,他端端的躺在一边,其余地方都空了出来,楚溪怕他半夜又惊醒,于是在另一边也躺了下来,缓缓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楚溪就拽着姜秋来了市院,程良越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见到来人,吓了一跳。虽然消瘦不少,但这不是楚溪最喜欢的那个演员么?他的照片程良越从小到大都要看吐了,所以一下就认了出来。
“你朋友?”天天寻死觅活喊老公,真人站在这里做朋友?
楚溪点点头。
程良越看看周边没人,拉着二人上了专用电梯,一路上到专家问诊室,楚溪把药放在桌上,把姜秋放在椅子上,指着牌子道:“国家认证,正儿八经专家!这里,首都医院,不敢卖假药,懂?”
信我,懂?
姜秋从醒来就迷迷糊糊的,看到她认真地给他翻着认证标签,无奈地笑了,“我懂。”
第8章
等到医生来了,楚溪和程良越便乖乖退出屋子。
因为来的匆忙,姜秋并没有带病历,或者说他也没有正规的病历。因为是当时负责治疗的私人性质的心理医生,姜秋并没有在正规的医院接受精神科医生的治疗。
来的田恒也大夫是国际知名的研究治疗抑郁症的专家,昨天才回国,是程良越大晚上软磨硬泡半天才给求下来的。因为并不知道自己的治疗对象就是姜秋,这位看起来温润敦厚的中年医师也露出了短暂的惊讶。
“你好,我是田恒也。”他伸出手来,姜秋轻轻握住,回道,“你好,我是姜秋。”
田恒也在他对面坐下来,翻开了记录本,道:“还请放心,谈话内容与患者身份都是保密的。”他笑着看姜秋,道:“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明星,原来我女儿还很喜欢你的作品。”
姜秋垂着头有些沉默,他的注意力难以长时间集中在对话上,现在他正盯着桌子上的玻璃杯发呆。
“刚才程公子给我看的药物,已经服用多长时间了?”
姜秋缓缓道:“大约有七年了。”
“是按时按量服用么?”
“起初是,后来因为头痛就不怎么服用了。”
“药确实没有太大问题,除了价格昂贵。这种进口药与国内卖的已经注册医保的国产药在药效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这些药没有与时俱进,还保留着严重的后作用。”
至少没有吃假药。
田恒也又询问了有关睡眠和情绪管理等问题,然后便在电脑上打出需要检查的项目,打印好后递给了姜秋,道:“还请让人陪伴做完以下检查,然后把检查结果带给我,怎么样?”
让人陪伴么?姜秋推开门,就看到楚溪端坐在楼道的长椅上,见他出来也腾地站了起来。
“好快……已经结束了么?”
姜秋摇摇头,道:“还要做各项检查。”
程良越看来是已经料到,就将自己的挂牌借给她,让她能快点做完检查。果然一路流程下来,只花费了不到一个小时。今天的周六,八点医院开门时就有许多人来看病,检查的队伍并不短,楚溪直接走了vip通道并没有接触人群,她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在等结果的时候,姜秋忽然问她:“你不觉得害怕么?”
楚溪疑惑:“怕什么?”
姜秋沉默一会儿,才道:“我是神经病啊。”
要是谁骂两句你神经病啊,楚溪还觉得好笑,现在她一点也笑不出来。
我是神经病啊。他垂着眼睛,跟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手指缴着化验单。
楚溪笑了笑,“我为什么要害怕,我觉得很心疼啊。”因为讳疾忌医,他这几年也没有得到好的治疗,因为莫名其妙的指责,他身边一个人都没留下。当年爆出丑闻的时候,全网铺天盖地的骂名,因为那年全世界都发起了#me too#的话题,再加上女权主义的上升,沉默的姜秋立刻被所有人从心内除名。
她相信他的人品,只是不理解,姜秋为什么不为自己解释。
“为什么?”他问。
楚溪毫不犹豫答道:“因为你是我的偶像啊。你跟我说让我好好学习,别在剧组混了,你说你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在圈内打拼,日子不好过,也后悔没能力上个好学。我就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当时我都快辍学了,还是回到学校,最后我考上b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