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程墨这事干的很熟练,柳苏他也没碰过,所以并没有替柳玖设身处地的想过什么。
这头将军府鸡飞狗跳,闹得惨烈,那头温景也接到了柳苏的消息。
苏德远弯着腰进了紫宸殿禀告:“皇上,皇后娘娘来了。”他记得温景批奏折的时候不爱别人来打搅,就是太后娘娘都不会选在这个时间段找皇上商议事件。
但是柳苏毕竟是特别的,这一点她到现在也还不知道,所以苏德远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来跟温景通传了一声。
温景头也不抬,“不见,叫她好生在景秀宫呆着。”这话温景说的毫不犹豫。
“哎。”苏德远低眉顺眼就要退去。
温景笔尖一顿,想到了什么事情,抬起头来放下毛笔:“罢了,叫她进来。”
苏德远立马露了笑脸,“哎,奴才这就去请皇后娘娘。”果不其然。
柳苏是一个人来的,春儿和杏儿被留在了紫宸殿外,温景瞧上去似乎是等候多时了,毛笔都搁置着没有碰,柳苏没有多想把那一沓东西放到温景龙案上,“上回你跟我提的,我叫人去查了一下,找到了一些……事情。”中间她语气停顿片刻,透着一股子古怪。
温景没看那些资料,而是先朝柳苏伸出手:“过来。”
柳苏迟疑了一下,看着他的手心,过了一瞬才慢慢走过去,刚把手交上去顿时被收握住,他手臂一个用力,柳苏顿时坐到了他腿上,他惊的不得了,手抗拒的按着他肩膀要站起来,料知他一手握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却摸到了另外的地方:“再动就在这儿解了你的衣裳。”漫不经心的。
柳苏顿时不敢动,“……”你个强盗!
柳苏安安分分的坐在温景的腿上,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得到他面前摊开的一本奏折,虽然繁体字看起来有些难,但是好在写奏本的人字体工整好看,她硬是一眼扫过去看懂了大概意思:“……”
柳彬贪/污受/贿,一个小小的知府竟然每年吃贿赂上千两。
柳苏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得了这下知道顾老夫人为何不跟原主合作,且拼死阻碍她产子了,估计是怕她日后的儿子承袭程墨的名号得了势力,她跑去举报柳府。
温景翻开柳苏递过来的东西,好似不知道柳苏看到了自己摆放的奏折,瞧了几眼之后他就有了数,摸了摸柳苏柔顺的发丝,“若我惩治了柳府,你可会伤心难过?”
柳苏很坦诚:“不会。”
“五石散是害人的东西,柳彬做这些买卖,就不知道唇亡齿寒么?倘若整个国家被五石散搞得败落,那么国都没了他官当得再高,钱再多,还能怎么如何?”柳苏并不理解柳彬一家的脑回路,是只活在当下么?
温景诧异的瞧了一眼柳苏,倒是轻笑了一声:“你懂得倒是挺多的。”他不置可否,又看了看那份资料,手指点着龙案不知道在想什么。
“得了,朕知道了。”温景捏了捏柳苏的脸颊,“就你机灵。”手却不老实的摸着她的腰。
柳苏不满,挣脱他的手,低低的哼了一声,连忙从紫宸殿溜了出去,生怕温景这禽/兽把她按在这里就地正法。
温景挑了挑眉头,微微收握手,露出遗憾的神色。
不过么……
柳苏倒真的不曾叫他失望,顾老太太和柳彬在镇南干的事情她挖的干干净净,柳彬受/贿的证据也收集的差不多了,的确到了该收网的地步。
次日清晨早朝,温景上朝直接发作。
彼时顾老太太还不曾起身,是外头的婢女惊慌的跑进来吵醒了她,顾老太太不悦:“干什么干什么!无法无天了吗!”
婢女立马跪下:“老祖宗,不好了,知府大人被……被皇上关进大牢了,外头来了好多好多的官兵,说是要抄了柳家!”
顾老夫人吓得魂儿都险些飞了,立马弹坐起来,“你说什么!!!”
“老天爷啊!”顾老夫人老泪纵横慌手慌脚穿了衣衫,出了门果不其然瞧见气势满满的官兵进来搬东西,那人高马大的,顾老夫人还没走进都被吓得两腿哆嗦。
这时,又来了一男子,带刀带圣,面无表情的问:“你就是顾氏,柳知府的母亲?”
顾老夫人顿觉不好,“是、是啊,大人,发生了什么——”
“现有一案子跟您有关,得了,跟本官走一趟。”他无情的说完,直接叫下属把顾老夫人带走。
顾老夫人吓得站不住,说什么都不走,大喊大叫的,最后硬生生被拉走。
第36章
五石散, 一经发布, 震惊朝野内外。
五石散是什么东西?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一旦上瘾就很难戒掉, 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侵蚀人的内脏, 使人精气消失, 慢慢变得疲惫苍老。
最开始它只是一味药材,帮人提气热血的,后来有人发现它在床第之间对男子有奇效,能够延长时长, 常令人金枪不倒,以达到一夜御数女的目的,是以五石散渐渐在达官贵人这个圈子里流行起来。
售卖五石散的是一支神秘的团队, 无人知晓,柳府乍然被揭开, 令所有人惊讶。
顾老夫人年迈, 如何能受得住严刑拷打,没几下就颤颤巍巍的把全部真相都一股脑交代出来, 以期能坦白从宽。
“我儿从匈奴商人那头买来的五石散, 源头可并非我们啊, 我们也是买的,中间赚个差价而已啊!”顾老夫人跪在地上,狼狈不堪,苦苦拜着哀求。
匈奴?
审讯官一听这个词,立觉事情重大, 他立即上报朝廷,要皇帝拿决定。
紫宸殿,审讯官汗流浃背,“皇上,顾氏交代了,她说那五石散是从匈奴商人那里买来的,运到中原后在提高价格赚取差价。”
温景玩味的扬起眉梢:“哦?”匈奴啊……尚且在预料之内,匈奴对中原觊觎已久,他这些年来多以昏君暴君形象示人,匈奴难免会起了进犯之心。
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中原终究是一个大国,匈奴招惹不起,于是只得用这种阴招。
“朕知道了。”温景淡淡然。
审讯官一愣,接着弯腰请示:“那……不知顾氏和柳彬要如何处置?”
温景回答:“该如何办就怎么办,无需顾及其他。”
审讯官低眉顺眼的‘哎’了一声,后退着离开紫宸殿,走前还在心里嘀嘀咕咕:想着皇上如此宠爱皇后娘娘,怎么着也会宽恕她的母家,料知他竟是一点儿情面不留,按照例律要直接处死呢。
柳府一天就被搬空了,她捂着嘴跌坐在床榻边,理智告诉她千万不能说出自己知晓柳府生意的话来,柳彬这些年来与她感情甚好,从不曾纳通房侍妾,所以他不会主动把她牵扯进来。
贺霜霜感动,却无法做什么,在床榻前趴了一天一夜,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后面的生活该怎么办?
暴君一向凶残,此次却并没有直接诛九族,怕是因为皇后也属于九族中的一员,是以已经嫁进将军府的柳玖相安无事,贺霜霜也毫发无损。
只是……这完全不行。
贺霜霜望了望周围空荡荡的屋子,咬了咬牙扶着床榻站起身,她要去将军府。
柳玖急躁不堪,在茗雨轩转来转去,程墨不许她出府,此刻便是出了茗雨轩就有好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跟着她,严格看守不叫她有丝毫逃跑的心思。这下柳玖知晓程墨的意思了,是怕她被牵连到,但是她可是柳家人啊,如何不担心呢?柳彬被抓走,顾老夫人被下狱,那么贺霜霜呢?
贺霜霜宠爱了她半辈子,是柳玖最爱的母亲,她如何舍得她受苦,说什么也想出去。
柳玖走哪儿,那几个大汉跟到哪儿,柳玖崩溃受不了大喊大叫:“你们滚开啊!”
几个大汉面无表情,就当没有听到,脚步寸步不挪。
柳玖抓狂扑上去又打又咬,她手指尖锐,几下就给大喊脸上挠出红痕,但他们愣是动都不动,任由柳玖打骂。
正在此时,外头来了奴婢,“夫人!柳夫人来访了,说要见您。”
柳夫人,还能有哪个柳夫人,当然是贺霜霜,柳玖闻言立马露出惊喜又急切的神情:“快,快请进来,”转头柳玖就开始吩咐:“如心,去小厨房那些吃的,茶也沏最好的,母亲定然不曾进食。”她自言自语着,抬手整理了整理自己的头发。
不能叫贺霜霜瞧出她在将军府过得不好,这是柳玖下意识的想法。
半刻钟之后,柳玖终于在茗雨轩见到了贺霜霜,只不过短短两日,贺霜霜竟然面色蜡黄,身形消瘦不堪,走两步都开始颤抖,柳玖立马红了眼圈,迎上去:“母亲!”
贺霜霜同样眼泪在眼眶中徘徊,握了柳玖的手:“玖儿啊,你在将军府过得如何?那程墨可有欺负了你去?母亲听闻他提上来一个姨娘,她可有给你脸色看?”
柳玖心酸了一下,却摇头否认:“不曾,他待我很好,无人能欺到我头上。”
就是这个摇头,叫贺霜霜看出了点东西,她先是神色一变,然后立即伸出手探向柳玖的脖颈,柳玖下意识躲了一下,用手捂住,抬眼就对上了贺霜霜怀疑的神色,她不自然的低声解释:“今早起身不小心撞到了,有些疼呢。”她强笑着解释。
贺霜霜不信,硬是扒开她的手,那脖颈上分明是一个大手印,勒的青青紫紫,难道程墨想要柳玖死吗?贺霜霜一时间觉得天旋地转,世界都开始颠覆,一下子就跪在地上:“他打你?他竟然敢打你?”
柳玖一下子哭出声,“母亲,我……”
“你可是我柳府从小精心呵护的嫡女,他胆敢这样对你!!”贺霜霜气的浑身颤抖,满满的不可置信,却有一瞬间老泪纵横,“女儿啊,母亲对不住你,若不曾起过让你进宫的想法,你或许会嫁给一个优秀的男子,幸福的过完下半辈子,就不必来将军府受苦了!”
柳玖抱住贺霜霜开始大哭。
贺霜霜哭着哭着,声音渐渐变小,搂着柳玖的手缓缓收紧,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不行,我绝不允许我的女儿继续这般受苦。”
柳玖不解:“母亲?”
贺霜霜擦了泪,用手帕小心翼翼的给柳玖脸上的泪痕拭去,她露了微笑,却又意外的有决心,“虽然有些对不起岚儿……不过,母亲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
“母亲……您、您要做什么?”柳玖怔愣住。
“有些真相该摊开摆放到眼前了,程墨也被蒙蔽了太久。”贺霜霜放松的笑了一下,话题一转,又说起柳岚:“想当年我将将嫁入柳府,顾氏不喜欢我,处处为难我,你父亲无法在我与母亲之间做权衡,只能装看不见,那段日子着实艰难辛苦。”
“岚儿纵然是大房的嫡女,但大房无人,她选择依靠我们二房,开始帮助我在柳府巩固地位,助我站稳脚跟,那些日子我跟岚儿相处的亲密无间,也多少知晓了一些她的秘密。”
说到这里,贺霜霜竟然笑了一下。
第37章
柳玖看着贺霜霜的脸色, 竟然感觉到了有些不安, 但终究忍不住好奇起来:“什么……什么秘密呢?”
贺霜霜看了一眼外头, 柳玖立马就懂了她的意思, 去把房门给紧紧关上, 回过头去见贺霜霜已然坐在圆墩上, 饮了一口茶,预备娓娓道来了。
柳玖示意:“母亲?”
贺霜霜朝柳玖招手,叫她坐到自己身旁并握住她的手,缓缓开口:“外人皆道大将军程墨对柳府的岚小姐情有独钟, 情深不已,即便后来岚小姐去世,他的心一如磐石不可转移也, 甚至大将军程墨与岚小姐相识相恋的故事也曾被写成话本,由说书先生日日在茶楼说与百姓们听。”
“这女儿是知晓的。”柳玖微微点头, 就连她本人, 也曾滋滋有味的在茶楼听过好几回。
相传那是一个微雨的午后,柳岚在虚度河边, 撑着纸伞垂眸, 程墨大将军披风夹血, 金戈铁马勒紧马绳在桥边停下,柳岚清淡的眉眼,徐徐望过去,眸中星光点点,即便是马声嘶哑亦不曾吓到她, 她甚至朝他露出一个柔美的笑意。
最是那一眼万年,铁血心肠,杀人不眨眼的将军亦有心软的时刻,顿时陷进温柔乡。
当然,这是经过说书先生美化了无数次之后的故事版本了。
贺霜霜轻笑了一声,转头说:“那你知不知道,柳岚并非程墨一开始想娶的女人。”
柳玖没反应过来:“不是一开始想娶的女人……?那还有谁?”
贺霜霜一条眉头:“大将军程墨有一位青梅竹马的表妹,名叫林若幽,当时是名震京城的四大才女之一,长相更是沉鱼落雁,她本是尚书之女,深得先帝喜爱,险些被封为郡主,自然跟程墨的感情更是一段佳话,是的,两人一早就有婚约。”
柳玖抓到了重点,重复了一句:“险些成为郡主?”
贺霜霜点头:“那么也就是说,林若幽并未被成功册封。”
柳玖察觉到了什么,迟疑片刻问:“是……中间出了什么事情么?”
“林若幽入宫之时,意图爬上龙床,被当今的太后娘娘捉到,太后娘娘大怒不依不饶,先帝为熄太后怒火,将林若幽封为公主远嫁匈奴。”贺霜霜说到这里语气夹杂几分遗憾。
柳玖惊讶:“匈奴?那不是……野蛮子的地盘。”况且这些年来匈奴对中原态度越发的不恭敬起来,林若幽岂会好受?再者说,匈奴会查不到这位突然被册封的公主是怎么回事么?林若幽只会更加艰难。
“那林若幽如今可还活着?”柳玖不自觉问。
贺霜霜摇头:“不到一年便传来丧讯,听闻生前遭遇数人强迫,我也是小道消息,说是她死时□□流血不止,死不瞑目呢。”
柳玖只是一介弱女子,哪里听过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吓得险些从圆墩上跌坐下来,脸色都发白了,“这……”太可怕了。
“那母亲您提起这件事是为何?”柳玖捏着茶杯,想到了一个可能,“难不成这是岚姐姐做的?”
本是一个玩笑,但柳玖不成想贺霜霜竟然朝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你猜得不错,柳岚为了达成这一切可谓是煞费苦心,一环扣一环计划良久,就连匈奴动荡需要公主和亲安抚都能利用的上,她不是一个可以小看的女人。”
柳玖张开嘴巴:“母亲……这、这是真的吗?!”
贺霜霜点头:“柳岚唯一不曾猜想得到的怕也只是林若幽会死,她当日毕竟稚嫩,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把林若幽赶得远远的,那段时日她整日整日做恶梦,因着害怕恐惧跟我一同睡过一张床榻,我也是听她说梦话才知道这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