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偏殿,绕过正厅二人就瞧见了皇后柳苏,只见皇后身着正红色勾着金丝的繁复罗烟裙,略微曳地两分,她小腹已经略有起伏,她正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拿着一本书看着,看到她们二人来了就缓缓放下了书,头上的凤钗跟着轻轻颤动了两分,凤凰的翅膀好似当真在扇动,要展翅飞翔一般,瞧起来逼真又富贵。
再观皇后的模样,最宠爱的娇美动人,眉宇间带着一股浅浅的温柔无害,整个人的气质是很柔和的,但丞相夫人知道这人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这般无害,她跟皇上在一起,学的跟他一般的嘴巴毒,呛起人来能要了命。
“不必行礼,落座,杏儿看茶。”皇后露出淡淡的笑,直接阻止了两个人行礼的举动。
可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屈膝微微福了福身子,才一一入座,杏儿紧跟着上来倒茶。
柳苏召丞相夫人入宫当然是有事情要问,丞相跟其夫人有一个嫡子,今年便已十八,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丞相迟迟不曾示意,柳苏却总要知道的,朝廷内牵扯太多。
如今温景又不举办选秀宴,就没了什么途径,所以需要柳苏亲自来过问。
“本宫已命人选定了几家合适的,画像待会儿让春儿呈上来,皇上的意思是叫德轩选一选,再做定论,皇上也是关心你们的。”柳苏温和的说道。
这叫关心么?丞相夫人心里嘀嘀咕咕的,哪里有皇上把手都伸到地下官员孩子的身上了,他们又不是皇子,这管的也忒宽了些!
嘀咕归嘀咕,但丞相夫人还是应了下来。
领了画像,丞相夫人就得离宫了,马车上把画像一打开,看到那几个立在画像上的女子之后,丞相夫人立马惊了一下,捂住嘴满是不可置信,皇上这给挑选的几家女子都是朝廷重臣之女,丞相官职本就够高,娶了这些还得了,岂不是更乍眼么?
这……皇上是捧杀?还是有何意思呢?
丞相夫人颤颤巍巍的回了丞相府,忙不迭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丞相,难道是他最近不老实,皇上在警告?这些重臣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并未完全忠心,平时在朝堂上跟温景顶嘴比较多。
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这搞得丞相也跟着瑟瑟发抖,冷汗直下,开始反思起来。
丞相夫人一走,长公主就放松了很多,她知晓这位皇后一向温和不拘束礼仪,从刚才免了她们的礼就能瞧得出来,“我此番来见娘娘是因为三皇弟之事,皇上为他和尚书之女舒沐儿赐婚,但婚期却迟迟不曾点明。”
长公主不说柳苏都忘了,她先是愣了一下,立马尴尬下来,好像温景也忘了,三皇子也不曾差人来催,于是柳苏找补着道:“皇姐不必心急,我会立马跟皇上说明的,皇上心里有安排,定会有个妥帖的安排。”总不能说温景忘了,只能说温景心里有数,只是还没说而已。
原本长公主跟柳苏之见就很尴尬,长公主是柳苏的长辈,但柳苏位分却又很高,又因为三皇子的事情,更尴尬了,两个人用着‘我’的自称说话,尬的彼此都快受不了。
回去之后柳苏立马就把个事情跟温景说了。
暴躁的她在紫宸殿走来走去,扶着肚子:“你怎么能忘了,你知不知道方才在会客厅我都要尴尬死了,还要给你留面子。”孕妇情绪比较容易受激。
温景好声道:“我的错我的错……不是,我也不是故意忘的。”当日下的圣旨都是他突然奇想为了报复尚书下的,当时哪儿想那么多,朝廷事情又那么多,尚书也是藏了心思,故意不提醒温景,就想着女儿能多留几日就多留几日,死活不出声。
温景火急火燎的下了圣旨,定了婚期,婚期一定一切都好说了,柳苏为了补偿亲自给舒沐儿添了妆,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尚书夫人又是喜又是忧,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该露什么表情了。
而这边舒沐儿与三皇子温昂也终于见面了,是温昂亲自上门拜访的。尚书府的两人见柳苏亲自添妆,还以为皇上这是要对三皇子转变态度了吗?比如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之类的?
所以对温昂态度还挺热乎的,没一会儿就让温昂与舒沐儿单独相处了。
舒沐儿羞涩满满,却努力让自己瞧起来大方些,一双纯净的眼眸好奇的看了一眼温昂,礼让她不能多看,但她忍不住,这种矛盾的情绪让她红了脸颊,福了一下身子无声的行礼。
温昂器宇轩昂,长相更是与当朝皇帝不分上下,何止是不难看,甚至是好看的过了头,他一派淡然,唇角带着温和笑意的时候,最为迷人,他开口,声音清朗:“可有小字?”
舒沐儿轻声说:“茜雅。”
“茜雅……”温昂来回念了两遍这个名字,描摹这个名字在唇上念出的意味。
舒沐儿的手藏在宽大的袖摆里,紧张的握住不敢说话。
第84章
舒沐儿与三皇子温昂的婚期定在次月的下旬, 舒沐儿跟温昂见过一次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温昂虽然不是太后的亲子,但毕竟太后也跟他接触过不少, 他小时候也曾照顾过一二,所以打算近日一直都住在宫中。
只是在为他挑选宫殿的时候柳苏纠结了一会儿, 三皇子没有任何职位,按理说在宫里也该住在皇子所, 但是皇子所已经年久失修, 需要提前修, 可是三皇子入宫在即时间根本不够, 让他住别的宫殿, 这又都是后宫妃嫔所居住的地方, 温景不放心让他离柳苏那么近。
如此一来柳苏可就为难了,她破罐子破摔:“那你说, 让他干脆住你紫宸殿的偏殿好了。”
温景立马拒绝:“我不, ”他思索一阵回答:“就……住翊坤宫。”太后的寝宫。
柳苏微微一蹙眉:“他跟太后不曾有那般亲密?”会不会不太妥当了些。
温景却直接敲定:“就这么着, 你去跟太后说,让她一早准备准备偏殿。”
“那好。”柳苏只得作罢, 答应下来。
午后的日光细细铺撒,过了正午之后便不再那般灼人,柳苏也是这个时候去紫宸殿看温景的, 夏日快到了,她发现自己每次怀孕都正好撞到夏天,夏天这么热怀孕更是煎熬, 连冰块儿都不能多用,怕对腹中胎儿不好。
好在现在还不算太热,今年避暑之事温景还没有明说,柳苏就已经在期待了。
来的路上正巧撞上了入宫要面见皇帝的三皇子温昂。
温昂其实跟温景关系并不好,说起来其实温景跟任何皇子关系都不好,除去那几个态度极其恶劣的已经被他给杀了之外,留下的几个下场也不好,温昂比温景大上三岁,却到如今都不曾娶妻,一直被发配在陵墓待着,可谓是凄惨无比。
温昂立马请安:“臣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态度恭恭敬敬。
柳苏连忙叫了起,“不用见外,”她微微一笑,“皇上怕是也在等你,咱们一起进去。”
他并不跟柳苏套近乎叫什么弟妹之类的称呼,而是恭敬的皇后娘娘。
说来《凤鸣天下》原著中关于三皇子的叙述很少很少,反复下来形容他的也就两个词语:玉树临风、风趣儒雅。
现在只看面向就能瞧得出他大约是很清朗温和的一个人,他完全就是属于被波及到的人,当年并未对温景落井下石,更不曾故意谩骂,甚至连鄙夷的目光都没有对温景露过。
只是在众多皇子一起排挤温景时,选择了站在他们那边,无视这一切而已。
其实,有时候冷眼旁观也是一种暴力方式,只是大家都没有注意罢了。
柳苏在前,温昂在后,苏德远注意温昂来了,立马悄无声的进去先跟温景通传了一下。一进到正殿,就瞧见温景坐在龙案前,龙案上堆满了奏折,柳苏立马抽了抽嘴角,就知道温景这死男人又偷懒,按照正常的速度,这都要晚上了,奏折怎会还有真么多。
他溜号去干别的事情去了。
温景抬头对上柳苏那怀疑的眼神,干咳了两声,“三哥来了。”他没搭理柳苏。
三皇子温昂立马行礼:“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温景这个人,向来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温昂多少也算了解,此刻别看温景跟他表现得很亲近,甚至叫他‘三哥’,说不得他心里在用怎么漠然的眼神审视他呢。
总之,一切小心为上。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用来形容温景的下臣,再合适不过了。
柳苏盈盈一拜就进了内间,她也瞧出了温景的心虚,不然刚才不会干咳,给他留份面子算了,内间的桌案上还摆放着一叠奶油包,柳苏进宫以来就把这个手艺交给了御膳房的厨子们,他们做起来也格外好吃。
柳苏拿起一个奶油包咬了一口,坐在小塌上,外面温景和温昂的交谈声若隐若现的传来。
“……边关事宜是柳家……”
“陵墓的事情暂时不需要……太后那边思念……得很……朕知晓你婚期在即……”
柳苏听了几嘴,疑惑不已,难道温景要启用三皇子么?原著中三皇子可是一直被厌弃到终呢,且他最后跟危叙言勾结,所以柳苏并不是很信任他。
温昂走后,柳苏才出去,温景已经再等她了,她直白的问:“你想用他?”
温景不置可否:“随手安排个差事,把人留到京城,若我当真把舒尚书之女嫁到陵墓去,他老人家怕是要当场去世了,他为人还算忠心,出了一心想往我的后宫塞人之外。”
“此番他的女儿也出嫁了,那么他也该安心为我办事儿了。”温景说完笑了一下。
柳苏想了想觉得也是,原著中危叙言个温昂勾搭上,也是因为程娇在其中牵线搭桥,但是现在程娇已经去了匈奴,危叙言没有中介人,应该跟温昂没有交集才对。
不过想完,柳苏就回了神,一手搭在温景的肩膀上,放轻柔了声音:“今晚几时能回景秀宫啊?”
温景:“……你想干什么?你怀孕了我不能——”
话没说完柳苏立马抽了他一下,“你脑子在想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今日偷懒了多久,你看看你的奏折,你才批了几本儿,今夜又要熬夜,到时候我可不让春儿给你留门儿。”
温景很委屈:“批的我想睡觉。”
“我不管。”柳苏很无情。
“你让杏儿不要入睡,守着景秀宫的门。”温景提议。
柳苏瞥了一眼温景:“杏儿才多大,正是孩子的年纪,你好意思让她陪你一起熬夜。”
可她是我的暗卫啊!
温景一噎,没胆子跟柳苏明说这一切,不然柳苏怕是会砍死他,“那……我自己……”
“嗯?”柳苏知道温景想说什么,忽然笑了一下,捏住温景的脸庞,先是靠近过去亲了他一下,随后用温柔的声音说:“倘若再敢翻墙,你就永远都住在书房。”
温景干笑:“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 林宴歌式·死皮不要脸·认错:别、别打我,我错了,我知道你们都不舍得打我,即使我昨晚没更新,对吗【buling buling的卡姿兰大眼睛
第85章
自古以来想考取功名, 高中状元的人数不胜数,但是名额有限,加之每年参考的人越来越多, 对各自的才华要求也越来越高。每年到这时候温景就要格外繁忙, 到殿试时人虽然已经被筛选下去了不少,但因为总体基数太大,温景要亲自看的答卷也多得不行。
柳苏觉得最有意思的就是坐在紫宸殿旁边,看温景批阅答卷时露出的各种有意思的表情。
按理说能到殿试, 这些人是该很有才华的,但是温景出的考题很犀利, 这时候答卷就比较能够凸显出各自的三观了。
温景偶尔看答卷看的吐血想骂人,直勾勾的盯着那个人的名字, 恨不得拿刀砍死他。
“朕把温昂留在了京城,舒沐儿不用远嫁, 这舒尚书忒过分, 居然放了这么多奇葩进来气我!”温景气得不行, 拍案而起,不停的在紫宸殿内踱步,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走的柳苏眼睛都花了。
舒尚书担任了此次考试的考官, 前面把门时不严格。
温景就是这么想的。
柳苏笑了,歪在小几上:“是你出的考题太犀利,尚书大人他们出的都中规中矩,所以考生们都答的不错, 问题大约是出在这里了。”
温景一想,回答:“啧,还真是,那下回不如考题全部都由我来出。”
柳苏不置可否,只是在笑。
“不过倒是有一人答的不错,角度新奇,字里行间平白透露出那人的一身正气凛然,要是不是我查了查,还以为他都七老八十了,老气纵横的。”温景抽出一张答卷,又看了一遍。
“谁啊?”柳苏漫不经心的问。
“沈长林。”温景随口回答,“不过当状元还是差了点味道,探花还是不错的。”
“嗯好。”柳苏跟着附和。
其实温景根本就不需要柳苏的意见,只不过温景是个话唠,办公时不说话就浑身难受,他自言自语也要说,柳苏在的时候也要说,总之嘴巴停不下来,久而久之柳苏就养成了随口附和他的习惯。
就当是在敷衍。
反正朝堂的事情她又不知道。
沈家长林,今年二十有三,年年参加科举,不考到功名绝不娶妻,所以到现在为止连个通房侍妾都还没有,一门心思学习学习学习,沾染情爱的意思都没有。
皇榜出了之后,沈长林看到了自己是探花,一时间高兴的险些晕倒,沈府上上下下都洋溢着一股喜悦的气氛,沈父跟他交代:“皇上性子古怪,脾性阴晴不定,切勿要小心行事,不要招惹是非。”
“儿子晓得了。”沈长林正了正神色,严肃的回答。俊朗的面容瞧上去多了两分坚毅和正气。
随命入宫,坐在马车上沈长林眉目愈发的坚定起来,如今的皇帝已经不如从前昏暴,甚是关心国家苍生,大约是转了性子,也有人说都是皇后娘娘的功劳,不论这些,它对沈长林都是好的,他立志当一个忠臣,报效国家,为天下百姓做好事。
皇上能够承认他,就是对他莫大的鼓励。
谁料刚抵达京城,就迎面撞上了一辆马车,沈长林立马叫车夫给人家让行,皇城脚下大官多,沈长林知道谁都不能得罪,结果还没下来,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婢女声音:“喂!你们是谁啊,可知晓冲撞的人是谁?”
沈长林发窘,亲自下了马车给人家赔罪:“沈某给这位姑娘赔罪了,望您大人有大量,沈某这就让行。”
马车里的女子觉得奇怪下了马车,一脸不悦,她瞪了一眼那个女婢,随后看向沈长林:“不用,是我家奴婢太过放肆,”她说完顿了顿语气,接着好奇的问:“我观你的模样,是来京城的考子么?”
沈长林不敢多看那位姑娘,作揖回答:“是,姑娘好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