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真瞪了他好几眼,示意他赶快离开,宁朗也只当自己没有看见。
流民的领头人咳了一声,说:“杨先生的事情,也许还有很多人不知道吧?”
“什么?”杨真朝他看去。
“杨先生瞒着其他人,可瞒不过我。”领头人笑道:“原先青州有一位杨将军,这事青州里所有人都知道,可不知道这些人知不知道,杨先生就是杨将军的后人。”
杨真面皮抖了抖,不动声色地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杨先生就不要装傻了,杨将军当初的事迹,我听了也十分感动,同样的,我也很为杨将军感到不甘。”
“不甘?”
“杨将军忠君爱国,却遭小人陷害,当今圣上做了这等糊涂事,还连累杨先生要隐姓埋名,如今青州所有百姓都记着杨将军的威名,却不知道杨先生是杨将军的后人,此事,难道杨先生就甘心吗?”
杨真沉默,她垂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朗偷偷看了那领头人一眼,没由来的,他就不喜欢这人。
杨真身上发生的事情,可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了,可如今这人跑出来,说得多么同情杨真,难道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了解杨真的人不成?杨真可亲口和他说过,一点也不恨了!
宁朗哼哼,在心中狠狠骂了这个戳杨真伤疤的人一顿,又紧张地提起了心,等着杨真的回答。、
杨真没有直接应下,而是问这人:“那你来找我,是有什么目的?”
“杨先生是杨将军后人,理应是站在战场上,可不应当屈居在这座小小山头,当一个山匪头子。”领头人摇了摇头,感叹道:“可也实在是太委屈杨先生了一些。”
杨真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直接说。”
“那我便直接说了。”领头人道:“不知道杨先生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帮你?”
“没错。”
“帮你做什么?”
“今年天气异变,已经许久没有降雨,杨先生没有出青州,或许不知道尧城发生了什么。”他摇头叹道:“如今尧城是民不聊生,地里所有的庄稼都枯了,什么都种不活,杨先生看,青州里头多了这么多流民,如果不是尧城待不下去,我们又何至于逃到青州来……”
杨真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直接说!”
领头人一噎,这才直接道:“杨先生难道不觉得,当今圣上在位已经太久了吗?”
杨真挑眉:“你想篡位。”
“……”领头人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一下子噎住。
可杨真轻不和他客气,直接道:“你想篡位?靠什么?就靠你从尧城那儿找来的一群流民?那些人连饭也吃不饱,还想和官兵斗?”
“自然也不止这些人。”领头人自得道:“我既然敢来找杨先生,那也是做好了准备,不只是杨先生见到的这些,在尧城,还有我的大批人马,不瞒杨先生,如今尧城已经全都被我的手下控制住,我们已经占据了尧城。”
“那你找我,是想要做什么?”
“杨先生难道还不明白?我就缺一个像是杨先生这样的大将军。”
说到大将军的时候,这人加重了音。
杨真眸光微动,似乎是有些意动。
领头人满意不已,又说:“杨先生手下这些人,也是最好的将士。若是有杨先生帮忙,想来这青州……”
“你还想要占据青州?”杨真看着他,目光有些危险。
“若是杨先生愿意加入我,这青州如何,自然是任凭杨先生处置了。”领头人说:“我知道杨先生对青州感情不一般,可若是杨先生不做点什么,在青州,杨先生就永远只是一个山匪,难道杨先生想要永远都委屈在这个小山头上?”
杨真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领头人满意不已,起身站了起来:“杨先生认真想想,我等待杨先生的好消息。”
宁朗目送着他离开,等人一走,他便立刻凑到了杨真面前,紧张地看着她。
杨真面上可没有他想象中的什么忧伤难过,或者心动,瞧着他这么紧张的样子,杨真顿时觉得好笑。
她伸手揉乱了宁朗的头发,无奈地道:“你觉得我会听他的话?”
“当然不会了。”宁朗立刻反驳,又小声嘀咕道:“可是谁知道你会不会真的……”
他当然知道杨真心里头已经不想着什么报复了,可那人却是毫不留情地戳了杨真心里头最不愿意回想的事情,哪怕杨真现在再换锁起来是,脸上也没有什么伤心难过,可宁朗就是心疼。
一想到刚才那人那么不客气,他就想要冲出去把人打一顿。反正有杨真兜着。
杨真说:“我如今都是安王的手下了,哪里会听他说什么就开始犹豫。”
宁朗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又问道:“那那人都来找你了,你接下来要准备怎么做?”
说到这个,宁朗就振作了起来,激动地说:“你要假装自己答应了他,然后深入敌人内部,偷偷探查他们想要做什么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
宁朗讪讪:“可小话本里都是这么说的。”
杨真说:“听他的意思,在尧城还有很多人,现在尧城已经失守,也不知道京城那边派出了平乱的人没有。”
“之前安王给我寄了信,说是已经出来了。”
“既然这样,倒是也不用我们忍多久。”杨真说:“若是我贸然拒绝了,恐怕在尧城的人就要冲到青州来,既然京城支援的人也来了,那倒不如我假装心动,多犹豫几日,与他周旋。”
“他能接受?”
“这可是大事。”杨真说:“我可是杨将军的后代,忠君爱国,遇到了这等谋逆之事,自然要多考虑几天。”
宁朗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我都不会下山了,你带人在青州城里头多走走,小心这些人会趁机捣乱,要是有,你就帮忙摆平,要是他们不服气,你就让他们来找我。”
宁朗点了点头。
第二日,他便带着一群山匪下山,仗着自己是山匪头子相公的身份,带着一群山匪很是牛气。
他下山以后,便直奔那群流民占据的破庙的附近的水井,果然,那边已经产生了冲突。
负责守卫水井的官兵被打晕在地,那些流民占据了水井,拦着不让其他百姓打水,如今两边正在争论。宁朗看了一圈,见没有人受伤,这才长舒一口气,然后很快便让人将那些流民推开。
“你们在做什么?”宁朗毫不客气地道:“难道不知道这些水井都是公家的?谁也不能占据,每人只能打两桶水——”他话说到一半,被旁边山匪拍了拍。
“什么?”
山匪提醒:“现在只能打一桶水。”
宁朗恍然,又接着道:“每人每天只能打一桶水,要是谁敢反对,就去牢房里蹲着。”
周围百姓们见着了他,顿时激动。
“宁秀才,你可快帮忙评评理。”一个中年妇人叉着腰道:“今天我们可都是按着规矩来打水的,可这些人实在是不要脸,竟然说是这个水井归他们了,不让我们打水,宁秀才,你说这过不过分?”
“不让打水?”宁朗的目光便立刻朝着那些流民看了过去。
那些流民也毫不客气:“说了这口水井以后就是我们的了,谁都不能打。”
宁朗顿时怒道:“你这样不守规矩,难道是想要去牢房里蹲着?!”
“牢房?”流民之中发出爆笑声,他们指着地上昏过去的官兵道:“你想让这人把我们抓进牢房里?”说完,又是一阵笑声。
宁朗挥了挥手,身后山匪一拥而上,将那些流民制住。
山匪们一身和野兽搏斗出来的功夫,更别说还是被杨真亲自指导过,那些流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大惊失色,顿时慌了阵脚,很快便狼狈地被山匪们压倒在地上。
破庙之中很快便走出了人来,是宁朗昨日见过的,这群流民的领头人。
“你们快住手。”领头人带着人冲了出来,站到宁朗面前,皱着眉头看着他:“你是山上的人?”
宁朗双手环胸,昂着下巴应了一声。
“既然如此,你应该也知道,我和你们大王是什么关系。”领头人不悦地道:“你这样动我的人,你们大王知道吗?”
“这一人一天只能打一桶水的规矩,可就是我们大王定下的。”宁朗牛气地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既然你认识我们大王,你也得讲规矩,我们大王怎么说的,你就得怎么做。”
“你……”
领头人深呼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火气,说:“那你叫他们把我的人放开。”
“他们不遵守规矩,就应该被抓到牢房里去。”宁朗一挥手,说:“把人带走。”
山匪们便听话地带着人往衙门那边走,而那个倒在地上的官兵也被扶了起来,逐渐转醒。
“等等。”流民领头人又叫住了他。
宁朗转过头来,又不耐烦地看着他:“又有什么事情?”
“难道你们大王没有和你们提起过我?”
“你是谁?”
流民的领头人也昂起下巴,说:“以后你们大王可就是我的合作伙伴,还不快让他们松手。”
宁朗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摇头说:“我不认识你。”
“你……!”
“我们大王也什么也没有说过,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就让我们大王亲自来和我们说,不然,就全都按规矩处置。”
“你……!”领头人恼羞成怒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宁朗也瞪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领头人一愣。
宁朗昂着下巴,骄傲地道:“我和杨真,可是拜过天地的人,你说,我的话到底管不管用?”
旁边百姓也附和道:“宁秀才可是与杨先生拜过天地的,是杨先生的相公。”
嚯!
这可的确是把人可震住了。
流民的领头人震惊地看着宁朗,一时半会儿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山匪将他的手下带走,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第127章
杨真还没有松口,那些流民顾忌着她,也不敢再做些什么,原来他们还想要占据一口水井,可被宁朗拦下来以后,那些流民也不敢再打水井的主意了。
无他,只因为这宁秀才,还有一层身份,是山匪头子拜过天地的人。
任流民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这杨先生竟然还是个断袖,甚至还找了一个瞧着就是个小白脸的秀才。碍着这层身份,如今又是在劝杨真加入他们的关键时刻,这些流民也不敢做出什么来。
就怕一不小心做过了头,惹这个宁秀才不高兴,回头他一吹枕头风,他们和杨真的合作就吹了。
这让宁朗很是威风。
他在青州城里头转了一圈,所过之处,可没有一个流民敢和他唱反调,哪怕是有,也很快就被宁朗身后那些山匪给压了下去。
宁朗得意的不行。
而这些日子里,杨真也一直在山寨里头,一直没有出来过。流民们几次去山寨里头找她,却次次都被山匪挡在外面,连山寨都进不了。
时间一长,很快便有几个流民开始不甘了起来。
有人偷偷对领头人道:“老大,你说这杨先生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都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有答复?”
领头人沉思:“杨家上下都是忠君爱国之人,虽然是遇到了一个昏君,可也保不准……”
“这忠君爱国,还能去当山匪啊?再说了,您看,这青州里的人这么听他的话,都被他管教的服服帖帖的,要是他真的甘心,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领头人也不禁陷入沉思。
很快,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怀疑一般,杨真做出了动作。
她让出了那口水井。
当那些流民再度占据破庙旁边那口井的时候,山匪们几次想要冲上来,尤其是宁朗,脸上的不满几乎要化为实质,可他也只是瞪着这些流民,到底还是没有做出什么来。
这口井的归属权,便彻底成了这些流民的,而青州里的百姓,再也没有办法从这里打水,住在附近的居民不得不绕路去更远的地方。
这显然安抚了那些流民,原来还有些焦躁的流民很快镇定了下来,决定再等几天。
而有这次杨真的退让,也让那些流民看到了希望,很快,当宁朗再去拦那些流民暴乱的时候,哪怕是他身后站了山匪,也有人毫不客气地驳了他的面子,甚至还趁乱打了他一拳头。
宁朗险些气昏过去。
他让那些山匪收拾了这个流民一顿,又自己冲过去补了一拳头,转头便很没有男子气概地冲上了山头,去找杨真告状。
很快,这些流民们又知道了……
那个宁秀才是杨先生的心肝,动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动宁秀才。一时,所有流民人人自危,见着了宁朗,更是生怕他会找自己麻烦,一见到宁朗便贴着墙角走,倒退三百米。
对此,杨真也很是无奈。
“你这些日子学了功夫,怎么就不用出来?竟然还让我去警告他们?”杨真听到宁朗请求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先前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让我不要出手,结果现在又是你自己来找我,让我帮你出头?”
“那怎么能一样?”宁朗说:“我要是一个一个打过去,这些流民这么多,我得打到什么时候,而且,你是没瞧见那个头头看我的样子,好像就是等着哪天我落单的时候,想要冲上来把我暴打一顿,我怎么可能给他这样的机会?要是哪天我真的落单了,那就不是一个拳头的事情了。”
“……”
宁朗得意洋洋地说:“可你就不一样了,现在他们还等着你的回答,要是你开口,他们谁也不能再动我,这我可就不用费一点力气,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杨真说:“你也不听听他们如今是怎么说你的。”
“不就是说我们是断袖,还说你是什么……色令智昏。”宁朗摸了摸下巴:“那我是什么?祸山妖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