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兰郑重点头:“我都知道。”
上辈子,安王求了一道圣旨,让阿暖入了王府。刚开始时,见阿暖与安王相处的好,她仔细问过,才知道后来阿暖也中意了安王,两人是两情相悦,因而也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也是因此,他们才放下了心。谁知道安王后来又会做出那等混账事?
虽说她也没问出阿暖是缘何喜欢上安王的,阿暖面子薄,不好意思告诉她,她也没细问。只是这辈子,凡是有任何机会,都将她和安王隔开,见得少了,自然也就不会有机会喜欢上了。
第53章
第二日,江云兰便找了个机会,让人给柳夫人递了消息过去,拐弯抹角地回绝了这件事情。柳夫人原本满心欢喜地打算找个合适的日子找媒婆上门提亲,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接到她拒绝的话,更是失望郁闷,只好再去为儿子相看其他合适的姑娘。
解决了这一桩心事,江云兰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再给宁暖物色合适的人选时,也愈发小心谨慎的。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人都得知了柳夫人的心思,自那之后,向她表示好意的人忽然变得少了,江云兰心中又是放心,又是纳闷。
只是这些都到不了宁暖的面前。
宁暖不知她心中的纠结,如今全部心思都被宁朗的课业吸引了过去。
她捏着宁朗从书院里带回来的功课,蹙起眉头,弯弯的秀眉都皱了起来。
宁朗苦哈哈地从她手中将那几张纸夺了回来,胡乱夹进了某本书里,不敢再让她看见。可他再挣扎也晚了,该看见的,宁暖早就已经看见了。
“哥哥,那就是你做的文章?那当真是你认真作的,不是……不是梦里胡乱找了纸笔闭着眼睛写的?”宁暖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连声质问更是让宁朗心虚不已。
他哎呀一声,目光游移,不敢和妹妹的视线对上,脚步更是飞快地挪到了离妹妹好几步远的地方,生怕温柔的妹妹也学到了娘亲的暴脾气,一言不合就直接打人。他心虚地道:“阿暖,你也知道,我一向不懂什么学问,这,这也是才刚刚开始用功,哪能是说能做出好文章,就能那么快做出好文章的……你说是不是?”
宁暖一时无言。
她叹了一口气,不顾宁朗反对的视线,将夹在那本书里的几页纸翻了出来,又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看完以后,更是满脸的惨不忍睹。
宁朗心底发虚,语气也放的更加柔和:“好阿暖,哥哥也是知道错了,你也都知道的,这几日我一直有去书院里好好念书,一日也没有逃学过,不行你去书院里问,去问夫子也一样,前几日夫子还夸了我,说我比之从前上进了许多,只是……只是这文章作的不好,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改得了的。”
他素来对读书不上心,自打小时候被宁彦亭押入学堂起,就整日想着逃学去玩,一逃就是这么多年,其他人在用功念书的时候,他和自己的狐朋狗友斗蛐蛐,这么多年下来的积累,哪是他一朝一夕能追上的?
想他写文章的时候,也很是费了一番心思,苦思冥想,抓耳挠腮,甚至还是最后交的那个,原本他还有些得意,以为这一次能让夫子与同窗刮目相看,谁知隔天就被夫子臭骂了一顿,再回到家,还被妹妹发现了这篇文章。
宁朗暗暗在心中叫苦,宁暖过来的时机也太不巧了一些,让他连将这篇文章销毁都来不及,就先被宁暖看完了。
也难怪宁暖惊讶,夫子布置的题目是“民以食为天”,其他人都由题目这句话作切入点,文章写得也是一番忧国忧民的内容,可宁朗另辟巧径,从“食”切入,大谈特谈自己吃过的百般美食,好好一篇文章,被他写成了美食评论。这也不说,偏偏他写着写着,还有些生僻字忘了怎么写,一张纸上到处都是涂黑的黑点。
宁暖看完,即使她不是夫子,心中也无端冒出了火气。再等宁朗可怜兮兮地替自己求完情,这火气也成了无奈。
她将文章还给宁朗,宁朗忙不迭地接了过去,几下叠好放到怀里,让她无法再拿到。
“哥哥还说要考功名的,我还以为等今年秋闱,哥哥就能考中举人……可如今看来,我实在想不明白,哥哥从前究竟是怎么考中秀才的?”宁暖纳闷道:“若我是阅卷的考官,见着了哥哥做的文章,恐怕就恨不得直接撕了。”
宁朗哑然。
“阿暖,话也不是这么说,当初我考秀才的时候,爹可是日日逼着我念书,我也是上进过的……”
那都是好多年前了,宁彦亭发起怒来,他便吓得瑟瑟发抖,哪里有后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宁彦亭亲自押着他用功念书上进,让他过了好一番地狱生活,连如今回忆起来都有些不忍回顾。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他考中的秀才,只知道一考完,严厉的爹爹便放松了对他的管教,他将书本一扔,又恢复了从前逃学的生活,后来更是连什么知识都抛在了脑后。
宁朗越是回忆,就越是心底发虚。
他讪讪地坐回到书桌前,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严肃地道:“阿暖,你放心,哥哥如今知道错了,以后日日都会上进,不就是秋闱……如今还是春天,你且看着,等秋闱一到,我就考个举人回来给你看。”
宁暖无奈提醒:“你书拿反了。”
宁朗一惊,连忙将书调了一圈。
他讨好地道:“阿暖,我知道你对这些学问最看中了,又一向爱看书,你这么聪明,我是比不了你,若你是男儿身,恐怕早已经中了状元。我看咱们爹娘身上的聪明才智,都到了你身上,后来剩下给我的,就尽是蠢笨……不不,我出生的比你早,是我将爹娘身上不好的都拿来了,剩下好的就全留给了你。”他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夸了自己一番。
听他这么开玩笑,宁暖心里头什么气都没了,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一旁位置上坐下:“都说是亲兄妹,可我看哥哥却是与我一点也不像。”
“是是是,阿暖这么好,哥哥哪里比得上你半分。”
宁暖被他逗笑,一下子没绷住,眼角弯了弯,又笑了出来。
“哥哥若是认真学,肯定也能学好。”
“是是是,阿暖说得没错。”
“那从明日起,哥哥要起得比平时再早一个时辰,多费些时间温书。”
宁朗浑身一僵,又满口应了下来。
见她脸上满是笑意,宁朗这才又巴巴凑了过去,道:“我还有件事情要与你商量。”
“什么事?”
“书院的同窗邀我去小方山小住几日。”
宁暖困惑:“去那里做什么?”
宁朗挠头:“我也不知,只是听他们说,一味闷在家里念书,只会让心情不爽利,偶尔觉得闷了,多出去走走,指不定就来了写文章的灵感……”只是那灵感对如今的他来说,是来了也抓不住的。
只是宁朗在家中待久了,一听便心痒痒地想要出去玩。
“那书院呢?”
“那几日正好是书院放假。”宁朗如实说:“我要和他们一块儿去了,恐怕就不能按照你说的日日温书了,不过我是与同窗出去,他们学问好,读书也用功,即使到了外面,也不会懈怠……”
见她沉默,宁朗又期期艾艾地道:“你觉得不合适,那我不去就是了……”他说到最后,语气也有些低落。
“我没有说不行,若是不耽误哥哥书院里的课,哥哥想去也不是不可以,左右是与同窗出门游玩。”宁暖还是相信他书院里的那些同窗的,再说了,书院里的学子未来都是要步入官场,若是能打好关系,未来也是宁朗的助力。“哥哥要我说,是怕爹娘不答应?”
宁朗用力点头。
宁暖莞尔:“那我去与娘说,只是哥哥出门,得将青松带上,我会嘱咐青松一番,青松说不同意的事情,哥哥也不能做。”
宁朗傻眼:“我还要被一个小厮管到头上!?”
“青松是替我看着哥哥,若哥哥不答应,那我就不去帮你求情了。”宁暖补充:“等哥哥回来,青松要是告状,那以后我都不帮哥哥求情了。”
宁朗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了。
宁暖去找江云兰说了一番,江云兰果然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宁朗高兴地不行,去与同窗说了这个消息,回头便激动地收拾起自己的行李。他是头一回与同窗出去玩,不是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因而宁朗慎重的很,什么玩闹的东西也不敢带,还往包袱里塞了好几本书,只等着到了小方山,好好请教同窗们关于学识的问题。
等到出发之日,他又让厨房做了许多点心,大包小包塞满了小半个马车,生怕小方山伙食不好,出去几天就会饿得面黄肌瘦,不但将接下来几日的伙食考虑好了,还不忘记给同窗们也带上。
青松是唯一跟着他去的小厮的,被宁家三人拉着接连叮嘱了一番,才晕头转向地爬上了马车,驾着马车和宁朗一块儿出门去了。
等宁朗一走,宁家便安静了下来。乍然没了兄长咋咋呼呼地,宁暖还有些不习惯,接连好几次出神,连提起宁朗的次数都比平日里多了。江云兰看在眼里,生怕她一个人闷着无聊,干脆又给她塞了一本账本,指挥她出门去铺子里查账去。
宁暖没有不答应的,找了个天气晴朗的日子,便带着香桃出了门去。
第54章
去江云兰说的铺子查完了账,眼看着天色还早,香桃便跃跃欲试道:“小姐要不要去望春楼看看?”
“那儿不是个茶楼?”
“是呀,只是近日书院放假,书院里的学子们有的像少爷那样出门去了,剩下的就都聚到了一块儿,听说是要比拼呢。”香桃说:“那些书生们个个都懂得很多,奴婢是不懂这些,但是奴婢猜着,小姐应该是很有兴趣的。”
香桃猜得没错,宁暖果真是心痒痒。
她只站在街口一看,果然是看到了许多人结伴往茶楼的方向走,其中有书生打扮的,也有不少是有丫鬟陪着的闺秀。宁暖心动,可想了想,又有些失落:“若是现在去,恐怕也没什么好位置了。”
香桃一滞,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这茶楼比拼的消息早就已经传了出去,一听是书院里的众书生辩论,大家都有兴趣的很,望春楼的雅间更是早早被订走了位置,若是如今过去,怕是只能挤在人堆里。她们小姐多么娇贵的身子,哪能和臭烘烘的大男人们挤在一块儿?这要是磕了碰了哪里,回头她就要被夫人臭骂一顿。
香桃沮丧地道:“那小姐,难道我们就这样回府去?不如去那玉店看看,小姐您一贯喜欢玉饰,指不定那玉店里就上了什么新首饰呢。”
宁暖摇头:“我的首饰已经够多了,如今娘亲时不时就给我买首饰,还有许多我从未戴过。”
她对这些不像宁晴宁昕那般追求,大部分首饰都是江云兰给她添置的。
“我知道了,少爷离家前还提起过,说是宝芝斋出了新点心,小姐,你瞧你也查了一天的账了,肚子里肯定饿得慌,不如就和我去尝尝宝芝斋的点心,你看如何?”
宁暖想了想,勉强点了点头。
凑巧的是,宝芝斋离望春楼也不算远,她们在楼上雅间要了个座位,打开窗子,一眼望过去,正好能将望春楼的盛况收入眼中。望春楼外挤满了人,她们只能看见门口的景色,过来看书生们比拼的人排到了门外来,在门口无论如何也挤不进去,即使挤不进去,来晚了的人也不罢休,站在外面使劲踮起脚往里面看。
宁暖竖耳去听,也只能听到一片嘈杂声。
等到香桃口中宝芝斋的新点心上来了,宁暖仍然望着那边,心不在焉的。
香桃内疚地道:“若是我消息灵通一些,早些帮小姐订了位置就好了。”
宁暖回头看她:“这哪能怪你,连我自己也没注意。”
“那小姐,你快尝尝这点心,少爷说过,这点心可好吃啦。”
宁暖莞尔,垂眸看去,盘中放着几块雪白雪白的点心,糯米层外面撒了磨成细砂的白糖,盛在深色的盘中,模样倒是好看诱人的很。她伸手拿起一块,正要放入口中,忽地听到窗外传来路人的嚷声。
“安王殿下来了——”
宁暖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她放下点心,又朝窗外看去,就见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在望春楼门前停下,马车上是熟悉的王府徽记,马车里的人撩开车帘,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果然是她熟悉的安王。
望春楼的书生们态度热切的很,挤挤攘攘的人群自发地朝两边分散,给他空出了一条宽阔的能容纳人通过的路,一个个神情激动,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宁暖不禁纳闷,她看着那边的情景,口中问春桃:“不是书院众才子的比拼吗?安王殿下怎么会来?”
“奴婢也不知道。”
“那些人何时这么喜欢安王了?”
“奴婢还是不知道。”
宁暖更疑惑了。
楚斐从马车上走下,抬脚往望春楼里走去,快要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了下来,回头朝这边看了过来。不偏不倚,宁暖和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宁暖登时吓了一大跳,立刻缩了回去。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她离得这么远,看安王的人也这么多,安王是如何发现她的?仿佛是早早就知道她在这儿一般,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等宁暖再探出头时,站在门口的人早就已经走了进去,望春楼又被热情的人挤满。她心下一松,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宁小姐可在里面?”
宁暖和香桃对视了一眼,香桃起身站在门旁,小心问道:“你是谁?”
“宁姑娘,奴才是安王殿下身边的汪全,原先与宁姑娘是见过的。”
宁暖听着这个声音十分耳熟,让香桃看了一眼,果真是安王身边的小厮。
汪全堆着笑脸,道:“王爷见着了宁姑娘,特地吩咐奴才,让奴才来告诉宁姑娘一声,若是宁姑娘想要去望春楼里看那些大才子们的比试,他能给宁姑娘安排一个雅间。”
“雅间?”香桃狐疑地道:“你们殿下这般好心?”
“我们王爷知道,宁姑娘喜欢这些,宁公子若是在,肯定早早就帮宁姑娘找好了位置,如今宁公子随友人一块儿出门去了,顾不上宁姑娘,我们王爷和宁公子感情多好呀,也把宁姑娘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这不,方才就在外面看见了宁姑娘,想着宁姑娘兴许会有兴趣,就特地派奴才过来了。”
汪全也不禁在心中腹诽:他们王爷这眼睛怎么比老鹰还尖,宁姑娘离得这么远,这么不起眼,无意间瞟了一眼,竟然都能发觉宁姑娘的位置,若是王爷不说,他连宁姑娘来了都不知道。
想着楚斐吩咐的另一件事,汪全又连忙道:“宁姑娘可放心好了,那位置是望春楼一早被王爷和宁公子包下的,他们时常过来喝茶,就特地留了一个座位,只是我们王爷今天用不上,王爷说空着也是可惜,若是宁姑娘能用上,那就不浪费了。我们王爷待在楼下,不会上来,连一句话都说不着,宁姑娘也不用担心会碰着外人,哪怕是碰着了,那也能用宁公子的名头,这包下雅间的银子,当初宁公子还出了一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