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事情,江云兰也没有再管了。
隔了好多天,她再去打听的时候,才听说柳小姐的亲事又告吹了。
哪怕柳夫人瞒得再死,可柳小姐和她的表哥既然还有来往,只要细心查,定然能查出痕迹。很快,柳小姐和她表哥的事情便败露了。那边也顾忌了情面,没有闹得太大,可到底还是与柳家生了嫌隙。
柳夫人也再也不敢想着将柳小姐嫁给谁,听闻她还与表哥有着联系,心中震怒,更是直接将柳小姐送出了京城去。
等事情尘埃落定了,江云兰才找了个机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家里人。
宁朗长舒一口气,道:“幸好,要不是有人提醒,恐怕那人就要被坑了。”
“那柳家人也真是大胆,连这事情也敢瞒下,要不是……”江云兰顿了顿,忽然道:“可安王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宁朗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他不但知道这件事情,连咱们家做了什么都知道的,那柳夫人托宁晴来和老夫人说,老夫人又和你说,拐了这么大一个弯,你前脚刚拒绝,他后脚就知道了。”宁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他忽然想到了一回事。
在自己重生回来之前,“他”与安王交好,被关在家里头禁足的那段时间里,安王可是天天和他传信。他连信使的模样都没见着我,只要将信夹在窗户上,自然就有人来拿走。这么说,安王岂不是在他们家中放了人,每天都盯着他们家的一举一动,神不知鬼不觉的,他们做了什么都会被发现。
宁朗悚然一惊,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连忙道:“娘,我明天去问问安王,我亲自去问一问他,不就知道了。”
江云兰也是心有戚戚然。
宁暖探究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宁朗没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就试探着写了一封信,按照以前的路子夹在第三扇窗户上,然后他急匆匆地换了衣服躺下,吹了灯,却也不睡,只凝神去听外面的动静,连躺下来的姿势都十分别扭,正好是一个他可以看着那边动静的角度。
宁朗瞪得眼睛都酸了,总算是等到了一点动静。只见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快的仿佛是他眼前产生了错觉。宁朗不敢怠慢,连忙爬了起来,走到窗户前一看,夹在窗户上的那封信可不就是不见了踪影?
等不及安王的回信,第二日一早,他派小厮去书院那边请了个假,急匆匆地便朝着安王府方向跑了过去。
江云兰今日约好了要和赵夫人出门,也是一大早就出门了,宁彦亭更是如此。用过早膳以后,宁家便只剩下了宁暖一人。
她看着天色正好,而花园里春花开得正盛,来了兴致,便让下人们在花园摆了桌子,自己抱着画卷和材料,乘兴去花园作画。
只是工具才刚摆好,纸上才刚画了个雏形,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就到了她的面前,也不行礼,直接道:“大小姐,老夫人传您过去。”
宁暖头也不抬,没有理会,自顾自继续画。
那丫鬟瞪大了眼睛,刚要发作,却被香桃眼疾手快地拦下,拉到一旁立规矩去。如今香桃的位置没变,仍然是宁暖身边的丫鬟,可自从江云兰掌家以后,连气势都高了不少,自觉不能给自家小姐丢面子,有事没事就去找江云兰身边的大丫鬟讨教,还隐隐有了丫鬟中的头头的意思。
等宁暖收笔时,老夫人派来传话的丫鬟整个人都蔫了,恹恹的,哪里有方才趾高气昂的意思。
香桃立刻凑了过来,嘴里的好话接连说个不停:“小姐可真厉害,小姐这花画得跟真的似,奴婢一晃眼,差点没认出来。”
宁暖失笑,让小丫鬟将东西收了,这才看向过来传话的人:“老夫人叫我?”
丫鬟蔫蔫地道:“是,小姐,老夫人传、请您过去。老夫人原先是想要找夫人的,可夫人不在家,便让奴婢来找您了。”
宁暖点了点头,带上香桃去了。
她方一踏入老夫人的屋子,还未站稳,便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她的面前响起,宁暖一垂眸,就看到一只茶杯碎在自己的脚边,滚烫的热茶立刻在地上晕染出了一滩,还有几滴溅在了她的鞋面上。
宁暖顿时蹙起了眉头。若是她方才走得再快一些,这杯子可就是砸到她的身上了。
自打分家以后,老夫人便一直安居在后院,被好吃好喝的供着,也不曾找过什么麻烦,如今是憋了一肚子火,特地来找她出气来了?
宁暖心中有了定数,再抬起头来,眼神也有些冷。她看了坐在老夫人身边的宁晴一眼,宁晴一和她的视线对上,便立刻心虚地移开了眼睛。
宁暖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老夫人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宁暖盯着宁晴道:“可别是听了某些人的话,便不管不顾地找我问罪来了。”
老夫人难道动了怒:“如果不是晴儿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做出了这种事,你做了错事不承认,如今竟然还有脸面在这里威胁晴儿?”
宁暖笑了一下:“老夫人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宁晴看了老夫人一眼,这才大着胆子道:“暖姐姐可别装傻,这所有事情的经过,我可都和奶奶说了,你要是早点认错,奶奶还能原谅你,不然,奶奶生气了,就算是我想要劝,也是劝不住的。”
连话也说了好几句,可坐下来这么久,也没有人端茶上来。
香桃想要说点什么,被宁暖看了一眼,拦住了。
她依旧道:“我只知道我被老夫人叫来了这里,如今进了门,到现在连一口热茶也没有喝着,你就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却什么事情也没有说,只说我做错了,别说我错没错,连事情也不与我说清楚,堂妹还真是不客气。”
宁晴脸色变了变,又朝着老夫人看了过去。
老夫人揉了揉额角,才沉着脸道:“我听晴儿说,柳夫人想要让她的儿子与你定亲,是被你拒绝了。”
宁暖颔首:“如果说的是这件事情,那我的确是拒绝了。”
宁晴立刻来了底气,得意地道:“暖姐姐还说自己没做过。那柳公子是工部尚书柳大人家的公子,柳夫人看中了暖姐姐,特地让周夫人过来和我说,让我给暖姐姐带话,可暖姐姐倒好,不由分说就拒绝了,且不提那是工部尚书,柳夫人特地传话,暖姐姐好生不给面子。”
香桃端了茶过来,宁暖接过来喝了一口,又不甚在意地道:“听你的话,我好像还错了第二处。”
宁晴更加得意:“可不是嘛,那柳夫人不计前嫌,又想着堂哥,想要将女儿嫁给堂哥。堂哥是什么样的人,暖姐姐也是清楚的,他这个年纪了,整日惦记着在外面玩,连书院也不乐意去,整日想着逃课,就算堂哥是大伯的儿子,可比之柳公子,却是差了一大截,柳夫人愿意不计前嫌将柳小姐嫁给堂哥,那是堂哥高攀了,可暖姐姐真是的,竟是又拒绝了柳夫人。”
她见宁暖脸色变也没变,也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暖姐姐接连拒绝了柳夫人两回,可知不知道柳夫人有多生气?那可是工部尚书家的公子,难不成暖姐姐还当做是街边的白菜,连看也不看一眼,要知道,放到外面,可多得是人想要嫁给柳公子呢。”
说起这个,宁晴心中便充满了嫉妒。
从柳夫人辗转从她这儿打听的时候,她心里就憋着气,后来听宁暖拒绝了,心里头气更盛。柳夫人被拒绝以后,连周夫人也来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说了好多好话,才总算是将周夫人劝住。后来柳夫人再透露柳小姐的事情,她不敢和宁暖说,生怕会被宁暖拒绝,因此直接来找老夫人了。
谁知道老夫人是找了,老夫人也的确开口了,可宁家又拒绝了!
接连被拒绝了两回,柳夫人再好的脾气也好不了,因而迁怒了周夫人,周夫人又迁怒了她,现在她不但见不到周公子,连周夫人都见不到了!
宁晴心里头憋不住气,因此特地来找老夫人告状来了。
只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如今宁彦亭不愿意听老夫人的话,老夫人在宁家可谓是一点威信也没有了。
宁暖不被她的话吓住,依旧问:“那又如何?”
宁晴险些气得背过气去。
老夫人严厉道:“柳家愿意和宁家结亲,那是看得上你,你倒好,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好,你看不上柳公子,那你哥哥的事情,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插手做什么?!”
宁暖也冷了脸色:“老夫人就听着宁晴诋毁我哥哥,难道就不说点什么?”
老夫人不悦地看着她:“晴儿说错了什么?你哥哥不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柳小姐看得上你哥哥,那是你哥哥高攀,错过了柳小姐,你还以为他还能娶上什么好人家?”
“我哥哥如今已经和那些人断了关系,也已经有许多日没有逃学,他每日用功念书上进,他已经改过自新。老夫人若是不信,随便找一个下人过来,哪个不是这么说?可老夫人和我们同住在府中,却连这点也没有听说。”宁暖冷声道:“连同住在一屋檐下的事情,老夫人都没听说过,宁晴与老夫人更没有住在一块儿,她来和老夫人告个状,老夫人就信了,怎么不怀疑她说的是真是假?”
老夫人更加不悦:“柳夫人已经与我通了气,难道还有假不成?”
“这么好的亲家,老夫人何不给她哥哥留着,又特地送到我哥哥面前来。”
“还不是柳夫人指名要宁朗。”提起这个,老夫人更加不高兴。
两个小儿子都没有大儿子出息,她倒是想要让其他两个和柳家结为亲家,可老二官职太低,柳家看不上眼,老三家的还是个小孩,年龄也不合适,这看来看去,便宜竟然落到了宁朗这个不学无术的人头上。
宁暖道:“这天大的‘好事’,老夫人一听就应了,宁晴她消息这么快,怎么就没有告诉老夫人您,柳小姐是为何被送出了京城?”
“什么?!”老夫人惊讶地朝着宁晴看去:“柳小姐被送出了京城?”
宁晴也是茫然:“什么?我不知道啊?”
宁暖施施然站了起来:“我的亲事,自有我娘操心,而我哥哥的事情,老夫人不如再派人去打听打听,柳夫人将柳小姐送出京城的原因。若是打听出来了,倒好来告诉我一声。”
她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地朝着宁晴看了过去。
“若是妹妹当真愿意,去求一求柳夫人,兴许柳夫人还真能如你所愿,和你家结亲了。”
宁晴茫然,又是纳闷。
她猜测宁暖说的事情不简单,也不敢随便应下。
宁暖起身往外面走,离开之前,也留下了一句话。
“老夫人让我认错,可两件事情我都不认。以后老夫人听了什么事情,也先去打听打听,不然,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让外人知道了是老夫人您牵线搭桥给孙子做媒,毁了您一身清誉,孙女想替您认了都救不回来。”
她说完以后,便离开了这儿。
徒留下老夫人和宁晴面面相觑。等人都走光了,老夫人才狐疑地朝着宁晴看了过去:“你还瞒了我什么?”
宁晴也是茫然:“奶奶,晴儿也不知道啊。”
可听宁暖的意思,这事情要是当初没处理好,最后还会祸及她?
老夫人眯起眼睛,对身边人吩咐道:“去打听打听,柳夫人是不是真的把柳小姐送出京城了。”
她身边的大丫鬟应下,匆匆走了出去。
而那边,宁朗也到了安王府之中。
楚斐早知道他会来,因此一早就等着了。宁朗被人带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悠哉地喝茶,手边正好放着宁朗昨天晚上写的那封信。
看到他这幅样子,宁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便恼怒道:“你当着派人守在我们家?他平时藏在哪里?房顶?”
“你急什么。”楚斐手虚虚抬了一下:“坐,坐下来慢慢说,别着急啊,你出来的急,要不要本王派人送点点心上来?”
“不用。”宁朗脸色青黑地道:“我吃饱了。”
“那喝茶。”楚斐笑眯眯地道:“你书院那边请假了,和本王在这儿说一整天也没有事。”
得了,连他书院请假了的事情都清楚!
宁朗更气,猛灌了一大口茶,才总算是将自己心中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他质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平时都在监督着我们?那我们的一举一动,是不是都被你发现了?你还做了什么?你监督我们有什么目的,该不会……该不会……”其实最终目的是阿暖吧?!
宁朗脸色一白,看着他的眼神也更加不善。
他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楚斐依旧淡定的很:“你问了这么多,让本王先回答哪一个?”
“那就从第一个开始吧。”
“从你与本王通信的时候开始,为了传信方便,本王就在宁家放了人,那时候你也知道,可是经过了你同意,本王才将人手分过去,如今你还想倒打一耙?”
宁朗一噎,又说:“那之后,你为什么不撤走?”
“若是撤走了,本王还怎么知道柳夫人还想要将她的女儿嫁给你。”
宁朗又噎住。
他又问:“那你平日里一直看着……都听到了多少?该不会是我们家的所有动作,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楚斐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在他紧迫逼人的视线之下,而是让汪全拿过来一张纸,放到了他的面前。
宁朗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这是什么?”
“下一个营生。”
谁的?
自然是楚斐的。
补助银那边需要费很多银子,还为了他另一个目的,未来势必还需要大量的银钱做准备,因而他靠着重来一回的优势,想到了好几个能揽钱的主意。
宁朗平日里从未关注过这些,不管是这辈子和上辈子他都没有,可当看到了纸上那些内容的时候,他哪怕是再笨,也看得出来这些东西不简单。
他从头到尾看了一眼,看的愈发心惊,抬起头来警惕地看着楚斐:“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本王一大早在这里等着你,是来找你帮忙的。”
“帮忙,帮什么忙?”
楚斐点了点那张纸,笑而不语。
宁朗惊诧:“你是要我入伙?!”
楚斐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宁朗立刻将纸放下:“我先跟你说好了,我可没有银子。”
“本王不需要你的银子,这其中前期的所有准备都由我来准备。”楚斐说:“只是有人盯着,此事不能经过安王府的手。”
“你是说,让我帮你跑腿?”宁朗想也不想地道:“我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