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江云兰递过来的消息,宁暖这才放下了心。
她虽然一个人在青州城里头待着,可身边有安王的人保护,倒也没觉得担心。
唯独楚斐听说了这个消息以后,更是高兴。他随着宁暖从茶楼回了客栈,瞧着宁暖进了屋子,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头。
刚回去没多久,楚斐又美滋滋地过来敲门:“宁姑娘,今日早上你还说要出门去青州城里头走走,中间虽是临时出了事,可如今事情解决了,天色也还尚早,不如我再陪你出门走一遭?”
他没听到里面应答的声音,倒是香桃过来开了门,板着脸道:“王爷请回吧,我们小姐已经歇下了。”
楚斐只好走开。
他又回到屋子里,这才灵机一动,让汪全准备好纸笔,磨了墨,提笔开始写起信来。
宁暖在屋子坐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有人敲了敲窗户,她看了香桃一眼,香桃连忙走过去开了窗。窗外是街上道路,底下人来人往,香桃刚要关上门,却是忽然有一封信飘飘荡荡,从天上掉了下来,落在了窗台上。
香桃:“……”
香桃拿起信,无奈地将窗户关上,回头对宁暖说:“小姐,是安王殿下又给您寄信了。”
“拿来给我看看。”
香桃将信交给了她,又给她沏了一杯茶,然后才在旁边坐了下来,叹气道:“夫人和少爷去山上,怎么就不将小姐您带上呢。”
宁暖一边看着信,一边随口应了一声:“什么?”
“夫人这一去,竟是没有回来,让小姐一个人在客栈里头待了一晚上,如今更是来了消息,说是要多待几天。”香桃叹气:“虽然少爷留了人会保护小姐,可夫人不知道,安王殿下也来了青州,还就住在小姐隔壁呢,如今夫人不回来,可不就是给安王机会?让安王来纠缠小姐?”
宁暖飞快地将信扫了一眼,才道:“来了又如何。”
“都在同一个客栈里头了,若是安王殿下又来纠缠小姐,小姐可挡不住呀。”香桃说着,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若是在府中还好,又有墙挡着,还有守门的,就连夫人也不会轻易让安王殿下过来,可如今夫人在山上,客栈里头只有我陪着小姐,安王殿下今日已经是纠缠了一天,之后也不知道会如何纠缠小姐呢。”
“香桃,替我磨墨。”
香桃应了一声,起身替她将纸币拿来,站在一旁磨着墨。眼见着她竟开始提笔写起回信,又道:“小姐您瞧,从前您是绝对不会搭理安王殿下的,如今倒好,竟是还愿意给安王写信了。”
“我与他就住在旁边,他来喊话时不搭理,如今他寄了信过来,又要让你跑来跑去,来回传话?”
香桃:“……”
香桃想了想,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小声嘀咕道:“小姐您不搭理他不就好了。”
宁暖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将回信写好,起身走到窗边,将回信夹在窗户缝隙里。很快,外面一道人影飞快闪过,夹在窗户缝里头的信也不见了踪影。”
香桃又好奇了起来。
“小姐,安王殿下在信里头说了什么?”
“青州城里头,还有着一风俗,每年到了一个日子,便会举城庆祝。”宁暖说:“他是来问我,晚上要不要与他一块儿去看看。”
香桃瞪大了眼睛:“那小姐答应了?”
“我没有答应。”
香桃这才长舒一口气。
宁暖又说:“我好像也曾经在书里头听说过,不如我们晚上出门,一块儿去看看。”
香桃一惊:“就奴婢和小姐两个人?”
“不是。”
“那还有谁?”
宁暖指了指自己:“宁少爷。”又指了指她:“和书童。”
香桃:“……”
……
宁暖在客栈里头待了一下午,午膳也是在客栈里头解决的,等天色渐渐暗下来,外面街上却是慢慢热闹了起来。宁暖站在窗户前,能看到街上走动的人比白日里还多出很多,每个店铺门前都挂上了灯笼,将整条街道照的亮如白昼。
她换上男装,确认了宁朗派来的人就跟在周围,这才拉着香桃一块儿出去了。
香桃的心紧张地怦怦跳,直到站到了街上,瞧见还有许多少女打扮的姑娘走在外头,这才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街上的一切。她也从未见过,连书里头都没见过,觉得一切都是新奇的很。
“书里头说,青州原先有一位大将军,那时战乱,有敌军想要攻下青州,是那位大将军守在城门口,拼死也没有让敌人进来。”宁暖说:“后来青州所有百姓都一块儿抵御敌人,那时青州城里头只剩两千人,可敌军上万,却也让他们挡住了。”
“那就是今日了?”香桃问。
“后来,青州的人为了纪念这个日子,每年到了这日便会同城欢庆,到了这日,也没有宵禁,所有人都会出来。”宁暖掏出银子,在小摊子上买了一份吃食,分给了香桃一半:“已经是过去很久了,不过这习惯倒是保留了下来,一年到头,除了过年以外,最热闹的就是这个日子。”
香桃点了点头。
青州民风开放,到了这日,更是所有人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有些作着少女打扮的姑娘还与男子走在一块儿,模样不似兄妹姐弟,倒像是一对情人。
香桃看直了眼。
她心中喊了几声夫人,又想起夫人在山上,没出现在这儿,顿时又连忙朝着宁暖看了过去,满脸都是紧张,生怕会有些男子冷不丁和他们小姐撞上。
香桃亦步亦趋地跟着宁暖的身后,双眼紧张地盯着周围走过的人,却是没有发现,在他们离开客栈以后,旁边屋子里的头王爷也是打扮了一番,摇着自己的扇子出门偶遇去了。
只是今日街上的人实在是多,连一块儿出来的都容易走散,更别说他还落后了几步。
楚斐站在客栈门口,瞧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往左看了一眼,又往后看了一眼,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熟悉的人影。
汪全提醒道:“宁姑娘出门时穿了男装,王爷可别往姑娘们身上看。”
他的话才刚说完,就被楚斐用扇子敲了一下脑袋:“本王是这样的好色之徒不成?”
汪全连忙应道:“奴才说错了,王爷当然不是。”
“到了这儿,合该换个称呼,省得暴露了身份。”
汪全:“奴才知道了,少爷。”
楚斐再看看人群,却见这些人里头,连女扮男装的人也有不少,顿时无语。这青州民风开放,却是连姑娘们也不愿意打扮了,尽往男子的模样打扮,也不知道是和谁学得。
他摇了摇头,抬脚往外走去。
“少爷?我们不找宁姑娘了?”
“索性也来了,这儿人这么多,也就只能看看运气了。”
楚斐心道:他与阿暖这么有缘,哪怕是在这样的人堆里,肯定也能碰的着。
而另一边。
宁朗听了消息,也急哄哄地去杨真的屋子里找他。
“我听说山下城里头今天可热闹了,我方才站在上面看了一眼,底下亮堂的很,不如你随我一块儿去下面玩玩?”
杨真面露纠结。
宁朗连忙补充:“只当是朋友的邀约,平日里我们也一起下山过,不是吗?”
杨真还能说什么?只得起身应了他的话。
第98章
宁暖在小摊子上买了许多吃食,与香桃分了,填饱了肚子以后,她的目光便落在了那些小玩意儿上。
宁暖给自己买了一个面具,又给香桃买了一个。两人戴上了面具以后,便与路人没有什么分别,又穿着男装,哪怕是江云兰到了眼前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香桃左看右看,见连自己也忍不住小姐,这才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她可生怕这一不小心就撞见了安王,如今看来,连她都认不出小姐,安王如何能认得出来。
香桃放下了心,也忍不住跟上宁暖,融入了青州城的热闹里。
“少爷!”香桃兴冲冲地道:“我们要去哪儿?奴婢……我方才听见有人说起,说是前头还有猜灯谜呢!”
“灯谜?”宁暖眼睛一亮。
她与香桃随着人流一块儿到了前方,果然看见有一块儿地方挂了数个牌子,而今晚灯谜的奖励也高高挂着,听人介绍,那几个灯笼是特地找了大师制作,一个个十分精巧,而最精致的那盏灯笼,足足有十二面,非但细节处处精致,还绘制了当年大将军带领青州百姓抗敌的图画,宁暖见了,便立刻挪不开眼。
而香桃的注意力则被那边戏台子吸引了过去,她刚要拍拍宁暖指给她看,却见宁暖已经朝着灯谜处走了过去,香桃也连忙跟了上去。
楚斐随着人流到了青州城中央,也一眼瞧中了那个高高挂起的灯笼。
他眼睛一亮,立刻指着那盏灯笼道:“汪全,你说宁姑娘会不会喜欢那个?”
汪全远远地瞅了一眼,又指着旁边另外一盏小巧一些的、绘制了各色花卉的八面花灯,道:“依奴才看,宁姑娘兴许会喜欢这个。”
楚斐摇头:“你不懂。”
汪全不吭声了。
他心道:他们王爷就懂了?
楚斐还真的懂。上辈子做了一世夫妻,他可是将宁暖的喜好摸得透透的,不爱金钗华服,也不喜与人来往,好甜口,最喜欢的便是他式房里的那些古籍孤本。
他也不多做解释,立刻兴致冲冲地往那边去,汪全也连忙跟了上去。
……
江云兰也听说了青州城里头的热闹。
知道城里头的喜庆日子,连山寨里的那些山匪都坐不住了,各个都想要往山下跑。只是山寨里头不能连一个人也没有,因而那些山匪们讨论过后,便有几人走了出来,兴冲冲地结伴往山下走。
这些山匪对江云兰尊敬的很,还过来问了她的意见。
江云兰也有些心动,只是下山的路又黑又危险,她想了想,便没有答应。
“大王和五大王都要去呢。”有个山匪说:“他们已经先去了,青州难得热闹这么一回,错过可就可惜了。”
“他们去了?”江云兰心念一动,问道:“他们两人一块儿去的?”
“是呀。”
江云兰心头一喜,又连忙叮嘱:“那你们要是遇见了他们两个,可得走得远一些,千万别打招呼。”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纳闷不已,可还是应了下来。
等人一走,江云兰关上门,回头便对春桃道:“我原先还以为,朗儿笨,这追媳妇动作也快不了,那杨姑娘原来可对朗儿嫌弃的很,如今拿来,她心里也是有几分朗儿的。”
“照夫人的话来说,少爷当真是要在这山寨里头办亲事了?”
“这儿办一回,回到京城里头再办一回。”江云兰笑眯眯的:“我出门前可是连朗儿媳妇的嫁妆都带了一些过来,到哪儿都能办的热热闹闹的。”
费了大工夫过来,若是连着儿媳妇都带不回去,宁彦亭还不知道有多失望呢!
只是事情也没那么顺利。
杨真与宁朗顺着人流走到了猜灯谜那处,整个青州城的热闹里,就属这儿人最多。宁朗的目光已经被旁边戏台子上的武生吸引了过去,一回头,却见杨真对着那盏挂的最高的十二面将军图的花灯看着,半天也没移开视线。
宁朗兴致冲冲地道:“你想要那个?我去帮你赢来。”
杨真收回视线,朝他看来,和他的视线一对上,不由得便嗤笑一声:“你还懂这个?”
宁朗一噎。
他挠了挠头,对自己肚子里那点东西也不太自信。
论什么都行,唯独学问他是不行的。
“可青州不比京城,这儿的读书人少,我去试试,万一就帮你把那灯笼赢了过来呢?”宁朗道:“你别瞧我这样,我也是个秀才。”
杨真侧过身,给他让开了位置。
宁朗兴冲冲地去了,过了没一会儿,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对上杨真的视线,他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道:“这……青州的读书人也比我想象中的多。”
杨真又笑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
她与宁朗一块儿站到了戏台子前面,一人手里拿着一包从小贩手里买来的瓜子,一边磕着一边瞧着戏台子上的表演,眼见着那台上的武生翻过了几个跟斗,跳过了几个火圈,便随着人群叫一声好。
这台上的表演刚过了一轮,手里头的瓜子也磕完了。
杨真拍了拍手,回头正要去叫宁朗,却见身旁的人不知何时又不见了。杨真愣了一下,也没走开,就在原地等着。果然,没过一会儿,宁朗便满头大汗地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他手里头提着一盏花灯,不是十二面的,是最普普通通的四面,也是最常见的那种——因着这日是为了纪念当初青州百姓齐心协力抗敌成功的日子,大街上卖的花灯也大多数是绘了这样的图案。宁朗跑了好几个摊子,从里头挑出了画的最好的那盏,才忙不迭地跑了回来。
“我想你那么喜欢,就去给你买了一盏。”宁朗说:“那盏十二面的,我实在不擅长猜谜,你要是嫌弃这个,等我再去找做花灯的匠人,再给你做个十二面——不,给你做个二十四面的。”
杨真笑了出来:“我要二十四面的花灯做什么?”
宁朗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好看。”
杨真伸手将他手里头的花灯接了过来,花灯里的蜡烛静静燃着,给外面绘的将军图蒙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辉。既是最普通的,给花灯上面画图的画师技艺也不算厉害,只朦胧画出个人影,与灯谜头筹那盏十二面的精致花灯根本没法比。那盏十二面花灯上的画,画师技艺精湛,画工出色,一眼瞧了,让人仿佛置身在当年战场之上,热血沸腾。
她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接了过来,说:“这个也好看。”
第99章
那些灯谜难倒了宁朗,却没难倒宁暖。
宁彦亭常说,若是她为男子的话,参加了科举,说不定还能考个状元回来。青州地方偏远,全民尚武,读书的人也不多,此次灯谜是特地请了青州城里头书院的老师来,那老师是个举人,知晓青州百姓的底,此次节日也是为了热闹,因此他也没有将题目出得太难。
宁暖一路猜过去,旁边不少人垂头沮丧离开,唯独她连对数题,站到了那盏十二面花灯前。
偏偏与她一块儿站到了那盏花灯前的还有一人。晚上出来玩的百姓多数都带了面具,宁暖是,那人也是。小摊子上卖的面具也与青州风格相同,多数都是兽面。那人便戴了一张银狼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线条优美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