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他霸王风月——勿扰清梦
时间:2019-02-20 11:43:56

  此言一出,正堂内的气氛霎时冷凝。
  楚羽晟没有回答,凤眸漆黑如墨,冷芒一闪而逝。
  而穆玉松则吩咐一旁的家从道:“去唤二小姐过来,让她亲自来向侯爷道谢。”
  于惊却突然凑上来插嘴道:“不必叫了,我们直接去找她!”他心里焦急万分,而侯爷却还端坐在这里不慌不忙地斟着茶。
  穆玉松一怔,低眼瞧去,这少年剑眉星目,一脸促狭的笑意。
  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穆玉松默了默,嘴角微翘:“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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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秦氏正坐在澜月阁内,她瞧着清华那已出落得楚楚动人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她盈着浅浅的笑:“清华丫头,你瞧着哪个料子好?”
  一群丫鬟正忙手忙脚地将各式红裳往穆清华身上套。
  “我觉得……好像都差不多……”穆清华抬了半天的手臂,已有些酸痛。
  “这成亲乃姑娘家一生大事。”秦氏笑道,“今日特地选了十几匹好料子来让挑你做嫁衣,你怎么这么不上心?”
  “这所有的嫁衣翻来覆去不都一个模样吗?”穆清华笑得清澈,“不就一身红色吗?”
  秦氏垂眸抿了口茶失笑:“你这性子怎么半点不随我,一个姑娘家不学女红,琴棋书画也是一窍不通,成天就去那军营里跟人比武,摔打得一身伤……”
  “娘,你别再念叨我了!”穆清华故意用手捂起耳朵,“这耳朵都快起茧了……”
  秦氏起身伸手轻抚过她的发髻,柔声道:“好好好,娘不再多说了,眼下你也嫁人了,待有了夫君孩子,你自会明白为娘的良苦用心了。”
  穆清华也不多解释,秦氏生来就是这绵软温和的性子。她想起一事,又巧笑道:“娘,你想不想双喜临门?”
  “双喜临门?”秦氏略带着困惑抬起眼来。
  “就是哥哥,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人了。”穆清华狡黠一笑,“过几天估计就会开口向你讨主意的。”
  秦氏心中不由一动,连忙问道:“是哪家的姑娘?”
  穆清华盈盈笑道:“我们穆府的姑娘。”
  “谁?”秦氏一时迟疑。
  “云竹姐姐。”
  秦氏思索一番后才将这名字和玉松身旁的那丫鬟联想到一起,她顿时蹙起眉头,自这些丫鬟买来后,她就时常旁敲侧击要安分守己莫肖想主子,结果没想到还是生了这事。
  见秦氏脸色不悦,穆清华上前宽劝道:“娘,你可嫌弃云竹姐姐的身份。”
  “这事玉松怎么自己不来与我提?”秦氏重重地放下茶盅,“竟然还叫你来先探我的口风?”
  穆清华连忙解释道:“不是哥哥叫我来游说的,只是我自己随口提一下罢了,我跟云竹姐姐相处过一段时间,她确实是个心细体贴的人,而且这么多年了,她把哥哥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我瞧哥哥对她也是颇有情义,难道娘就不能允吗?”
  见秦氏垂下眼不答,穆清华只好又坐到她身旁相劝起来,直到说得口干舌燥,才听到秦氏松了口。
  “行,明日我唤云竹那丫头来谈谈,这些年我也没见过她几回,不知如今是个什么品性。若确实是个安分乖巧的,那玉松喜欢便允了罢。”
  秦氏原先忌讳把府里丫鬟抬为姨娘,只是怕府里的其他丫鬟瞧见了也生异心,也怕回头正妻入门了争宠相斗扰得家宅不宁,但是她心里思忖许久,暗叹道这长子向来温润内敛,平日淡然不争,若他开口相求,应是心意已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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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当穆玉松等一行人穿过庑廊来到澜月阁时,便远远瞧见了屋里那身披着大红裳的姑娘正与秦氏谈笑着,笑意双靥。
  穆清华今日难得脸上略施粉黛,胭脂染了红唇,秀眉纤长,明眸流盼生光,一颦一笑间都透露着令人迷醉的灵韵。
  楚羽晟一时看愣了神,冷冷驻足。
  初见时她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地跪在他面前,当时他以为她是崔太妃的人,为了撬开那张铁嘴,只恨不得用尽最残酷的私刑来折磨她,最终甚至一时大怒划花了那张右脸,后来每次再见到那道毫不遮掩的狰狞伤疤他都觉得刺眼,便总是刻意撇开眼不曾细细打量过。
  一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这红妆骄艳怕是六月盛放的牡丹都比不上。
  “娘,小妹。”
  听到这声轻唤,秦氏抬眼看去却见穆玉松后面站着几名威风凛凛的男子,为首的人气宇不凡,容颜清隽,只是那凤眸凌厉之极,她迎上去浅笑道:“松儿,这几位是?”
  “这是镇远侯,还有他两名随行侍卫。”穆玉松淡淡道。
  秦氏闻言慌忙行礼:“侯爷万福金安。”心里略微困惑,这镇远侯不是在京都辅政吗,怎么突然来到这边境来了。
  楚羽晟凤眸低垂 :“穆夫人无需多礼。”
  这时穆清华也小跑出来,甜甜一笑:“侯爷,你怎么来了?”
  楚羽晟目光定定地落到她身上,那红光摇曳,显得格外的晃眼。他面色一沉,沉吟道:“给你贺礼的。”
  穆清华探头瞧去:“那快让我看看侯爷贺的什么礼,侯爷达官贵要,一出手定是不凡。”
  一旁的于惊忍不住插嘴笑道:“穆姑娘,不过一点贺礼就把你乐成这样,你想要什么奇珍异宝,侯爷哪样不能给你寻来。”
  穆清华好笑道:“无功无德我怎么敢开口向侯爷讨赏?”
  “有何不敢的?”于惊笑得更浓,“侯爷对你可是……”
  “于惊!”一声呵斥传来,声音略带着恼怒。
  于惊慌忙单膝跪下:“属下知错。”
  穆清华见状微恼道:“侯爷,你怎么又这般喜怒无常。”可话音未落,手腕却被狠狠一拉,直接撞上那冷若冰霜的脸,只见他声音阴寒道:“本侯就这脾性,那又如何?”
  穆清华这才感觉到对面这人隐隐有些不对劲,他虽然依旧是如往常一般清冽寡淡的模样,但今日却似乎在极力忍着暴怒。
  旁边的秦氏注意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异常举动,略带讶色问道:“侯爷,这是怎么了,可我家清华招惹你不快了?”
  楚羽晟瞥了秦氏一眼,蓦然松开手,凤眸挪开,又看向旁边的花木。
  这时穆玉松上前递上一请柬,笑道:“侯爷,下月初八舍妹与刘副将大婚,届时恭请光临。”
  楚羽晟伸手接过,这请柬烫金滚边,颇为精致,他扫了一眼又倏然合上,淡淡道:“本侯一定准时赴宴。”
 
 
第29章 怒意
  待回到客栈后, 于惊见侯爷屏退了众人静坐屋中,他在外面急得直跳脚:“侯爷难不成还真的是去给穆姑娘贺礼的?”他满脸不解, “竟然还收下那破请柬,答应准时赴宴?”
  于鸿看着他一副激动难平的模样, 伸出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但于惊毫不收敛,更加变本加厉道:“我还以为侯爷是要去抢人的呢!现在好了,穆姑娘开开心心收下了贺礼梳妆待嫁, 也没领会到侯爷的心意,这不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屋内的楚羽晟将外头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他凤眸微眯, “啪”的一声, 手中握着的墨笔突然被拦腰折断。
  此刻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强压着心头的怒意。
  生平头一次被人如此戏弄!
  她曾舍身救他,曾私下探问过于鸿他有无娶妻纳妾,还曾夜半三更独闯到他屋内给他催了情,甚至最终他们都已经相拥在一起唇齿相交, 口舌缠绵……
  可她竟然还能够在他离行前若无其事地应下了别家的提亲!
  楚羽晟眼眸一合,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盈盈笑脸, 他猛地起身大力一扫,直接就把桌案上的茶盏全都摔得粉碎。
  守在外面的于惊、于鸿听到这响声,本能地破门而入,低头就撞见了那一地碎末和四溅的茶水, 一时怔住, 待抬眼时, 又对上那满是戾气和怒意的凤眸,顿时浑身一僵,缄默不言。
  楚羽晟不理会这闯入的二人,他背过身去,但许是怒意太盛,宽肩有些微颤。
  良久后,于鸿斟酌再三,还是冒死开口道:“侯爷金体,莫气坏了。”
  “滚!”一声厉喝。
  于鸿被吼得头皮微麻,正准备退下,却又听见于惊倏然开口道:“侯爷,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
  楚羽晟侧首瞥了他一眼,眸底清寒。
  而于惊则像是受到了肯定,立马放出豪言:“咱们就直接把穆姑娘暗中掳走,带她回到京都安置在侯府里哪都不许去,更不许成亲,反正以侯爷权势滔天,任谁敢说什么!”
  于鸿一听差点给他跪下,这什么鬼主意,这小子当侯爷是土匪抢压寨夫人呢!
  楚羽晟眸底布满阴霾,声音森冷:“笑话!本侯还至于去强抢一民女吗!”
  他生来权贵荣华,如今更是位及权臣,生杀予夺,凡是他想要的还从未有什么得不到的,不过区区一女子……
  见这提议被打回,于惊又生一计,脱口而出:“那要不我这就去把那刘副将给……”他神色认真地抬手在脖子处划了一下。
  这主意更加荒谬,于鸿忍不住给了他一手刀:“你瞎说什么呢,若是被穆姑娘知道了,不得恨死侯爷!”说完,他直接想把于惊一道强拖出去。
  可不经意间抬眼瞧去,却见侯爷凤眸低垂,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心头突地一跳,侯爷莫不是真要下此狠手。
  “怕什么!”于惊挣脱开他的手,“我做事干净利落,定不留一丝痕迹。”
  此刻这黑衣少年眸底杀意凛然,完全没有了平日嬉笑的模样,仿佛只要侯爷一声令下,他就能去手刃杀伐。
  而楚羽晟却扯过一抹冰冷的讥笑:“呵,本侯不光弑君谋权,如今还要暗杀忠臣良将了?”
  于惊闻言默然,杀意转瞬即逝。
  当年先帝昏庸无道,疏离朝政,沉迷丹药,导致佞臣当道,多年下来原本表面看似强盛的大楚日渐凋敝,后又遇到北蛮屡屡扰境侵犯,内忧外患之际,侯爷欲率重臣在金銮殿逼其退位,却未曾想到他怒火攻心吐血不止,当场就一命归天。
  后此事被敌党大肆宣扬,侯爷便被扣上了这等骂名。
  “你们退下,本侯乏了。”
  楚羽晟捏了捏眉心,低沉的嗓音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疲惫。
  原来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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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穆府内。
  秦氏用过早膳便唤来云竹,她端坐在圆凳上,仪态娴静,抿了口茶淡然道:“知道今日我是为何事找你吗?”
  云竹垂下眼帘,恭谨地把手贴在一起:“奴婢不知。”
  “你在玉松身边几年了。”
  “八年。”
  秦氏抬眼瞧去,这云竹身穿着一碧绿色的百褶长儒群裙,秀眉杏眼,眸里透着一股子淡然。这模样第一眼不足以惊艳,但仔细瞧着却觉得颇为耐看,玉松把她留在身边久了生了情倒也不奇怪。
  许是想到这几年她自己对玉松关心颇少,心里亏欠,最终还是放低了声音:“这几年倒是辛苦你跟着玉松四处奔波,照顾他生活起居了。”
  “照顾公子是奴婢的福分。”云竹垂首恭谨,眉心微低,“何来辛苦之说。”
  秦氏微微含笑,柔声道:“原来我在玉松身边放了四名丫鬟,后来另外三个都被他放置到别处去了,独留了你一个,可见你定伶俐乖巧,心细体贴,才能颇得他心意。”
  “公子温和从善,能入公子青眼,奴婢心里也是感激不尽。”云竹徐徐道。
  秦氏见她态度温顺,心里也颇为满意,便开门见山道:“玉松如今二十又四却还迟迟不肯成家,哪家姑娘都不去瞧,昨日我听闻他属意你,那我也不想教他难为,今个就允了他的心意,抬你做姨娘,留在他房中。”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但若他日正妻过门,切记莫持宠而娇。”
  一听这番话,云竹面上没有丝毫欢喜,而是极为惶恐不安,她扑通一声跪下来,哀声道:“奴婢求夫人收回这话。”
  “怎么,难道你还不愿?”秦氏蹙起眉头来,满脸不解。
  云竹郑重道:“奴婢只愿尽自己本分在公子身边服侍,从未有过这等非分之想,还望夫人……”
  “好了。”秦氏收敛笑意,缓缓道,“莫愁着脸了,你既不愿我也不可能强逼你。”
  云竹顿时松了口气。
  公子那般出众,她并非从未动过心,但在它刚有萌芽时她就狠心掐断了,她和公子云泥之别,哪怕两情相慕,那不过也就几年缠绵,待日后公子迎娶其他世家姑娘,她又该如何自处,且她心里还有一事放不下,她曾有个胞弟,在多年前失散了,她一直盼望着能够在生前再见一面。
  秦氏瞧着这丫鬟踏实心眼少,便取过妆匣:“念你这么多年照顾玉松的份上,我另赏你个东西。”说着,她挑出一只成色上乘的镶金玉簪。
  云竹未接,反而深吸口气,垂眼问道:“奴婢想问夫人这玉簪价值几何?”
  闻言秦氏伸在半空中的手一僵,脸色沉了下去,哪有人当面询问这赏赐出去的物件值多少,刚觉得这丫鬟还算机灵讨巧,没想到才转眼就如此虚荣浅薄。
  “三两。”声音极为不悦。
  云竹贝齿微咬着下唇,似是鼓足了勇气,低声道:“夫人,奴婢有一事相求。”
  “说。”
  “奴婢这么多年已积赞了一些积蓄,若再加上夫人今日赏赐之物,足有十五两,是奴婢当年卖身的钱……”说着她头压得很低,一字一顿说得清楚,“奴婢想为自己赎身。”
  而当穆玉松匆忙寻来时听见的便是最后这一句话,他顿时脚步一顿,眸色微黯,明明跟她只是隔着一扇半掩的门,此刻他却觉得如同隔了千山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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