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他难道真的对她……
这一瞬间穆清华只觉得天旋地转,往事如惊涛骇浪迎面扑来,难怪在新婚之夜他会突然冲进喜房来劈头盖脸对她进行了一番质问,还强吻了她,最终离去后还把于惊留了下来保护她。
没想到自己竟能迟钝至此,未曾察觉到那张冷脸下还隐藏着这一戳即破的心思。
“穆姑娘,你没事?”白管事瞧她脸色一会煞白一会涨红,不禁出声问道,可别是他说错了什么话把这穆姑娘吓到了,不然他就是有九条命也赔不起。
听到有人唤她,穆清华恍然回神,连忙摆摆手道:“我没事,我没事。”
“那穆姑娘先随我来主屋,好让李大夫给你看下伤口。”白管事低眉顺目,顿了一会又补充道,“侯爷也在屋内等着见你呢。”
然而不知又是哪个词触到了这穆姑娘的心弦,白管事刚领人向前走了两步就见她突然停了下来,只好又回头低声问道:“穆姑娘,又怎么了?”
“我……”穆清华心乱如麻,她现在根本不想见侯爷了。
“算了,一点小伤而已,不必包扎了。”她明眸微闪,“这会夜色已深,我……我还是不扰侯爷了,我先走一步了……明日再来拜见他!”说着她又跃上屋檐,丝毫不理会下头白管事的连声呼叫直接施展轻功转身跑了。
待出了侯府后,她翻身上马,一刻也不敢停地向前飞奔起来。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特乱,一团大乱。
她虽从未自己切身去体会过爱慕上一人是何种感觉,但从小在爹娘身边耳濡目染,她也知道男女之间会有情爱一事。
但许是侯爷在她面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冷冰冰的模样,她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现在突然一切都想顺了后,实在过于震撼。
他是从何时开始喜欢她的
从喜房那晚吗,毕竟他坦白了心声……不对!
从她半夜闯进他屋里的那天吗,毕竟他强吻了她……不对!
似乎更早……他这人的心思怎么埋藏得这么深!
不知是突然得知被人暗慕,还是因为暗慕自己的人竟然是一直最看不顺眼的人,她心里实在是烦躁的很!
穆清华又扬起马鞭,加快了速度。
但忽然间她脑海里又闪过了另一个念头……
当初知道刘大哥爱慕她时,除了惊讶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任何感觉啊,为何现在会如此心慌意乱,胸口一阵怦怦乱跳,就像做了愧心事。
愧心事?对啊,她已经嫁人了!
侯爷也知道这事的。
想到这,她拉住缰绳停下马来,哑然失笑,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就算侯爷真曾暗慕过她,那估计现在也没什么想法了,倒是自己竟然这般慌了神,连这件最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她早已嫁为人妇,跟他还能有什么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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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镇远侯府内。
白管事愣愣地看着这穆姑娘离去的方向,半天后才反应过来,浑身像失了力气一般,软绵绵地就要倒下去,这人怎么直接就跑了,他要如何回去与侯爷交代。
他硬着头皮回到主屋,低声回禀:“侯爷,穆姑娘方才走了……”话还未说完,就感觉被一股莫大的寒意笼罩了全身,他连忙颤声道,“她说明日会再来拜见侯爷。”
“不怕死的只身闯进来不就是为了见本侯一面吗?”楚羽晟修长的手指按上了自己的太阳穴,略有些疲态,“话都还没说,怎么就直接走了?”
闻言白管事只觉得浑身冰凉,声音更低了:“小的也不知……”
“她可有说了其他的什么话?”楚羽晟此刻坐在榻上,姿势慵懒,半敞着衣襟,光滑白皙的胸膛微微露出,在银色的月色下略显清娆。
本来只是一句淡淡的问话,白管事却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下:“小的知错了,小的在穆姑娘面前失言了,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
“你在她面前说什么了?”楚羽晟凤眸微微眯起,眼底闪过肃杀之色。
触及到那逼人的视线,白管事瞬间猛打哆嗦,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想开口说话嗓子里却像卡了跟鱼翅似的连一字也吐不出来。
“说!”楚羽晟抬眸将目光落到他身上,眸底戾气深重。
白管事更是吓得胆破,颤巍巍地将方才的话原原本本重复了一遍。
待听完后,楚羽晟脸色越发阴沉,他垂下凤眸,淡淡道:“本侯的事你也敢妄言,自己去把舌根拔掉。”
“是是是,小的这就拔去舌根,多谢侯爷不杀之恩,多谢侯爷!”白管事心里又苦又笑,连连磕头道谢,能免一死也是万幸了。
“滚下去。”声音越发阴冷。
“是是是,小的这就滚。”白管事立即连滚带爬地朝门外跑去,然而还未跨过门槛,却又被那道冷冷的声音唤住,“等等。”
白管事连忙爬了回来,不料又对上了那双凌厉的凤眸,吓得脑袋耷拉垂下:“侯爷,还有吩咐?”
“明日敞开大门。”楚羽晟轻笑了一声,“本侯亲自等她。”
第44章 生气
京都不愧为大楚之首, 即便此刻已夜幕笼罩,大街小巷里依旧如同白天般喧哗热闹,商铺都还未打烊, 门前人头攒动, 沿路还穿插小摊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而那酒肆花楼门口的姑娘更是在肆无忌惮地吆喝揽客,邀人醉月。
如此花天锦地, 穆清华看得眼花缭乱, 也不由得放慢了马速,然而当目光瞥过那些摊上的各式玩意物时, 又兴致全失了。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原只当他是个高高在上的贵人, 虽不好相与,但总归他们曾有一丝交情, 想着来求他无非也就放下点所谓的颜面,但突然得知他当初竟藏了别的心思后,不知怎的,心境完全就不同了。
甚至, 她到今时今日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晚他离开前还放了句狠话。
莫后悔。
想到这, 穆清华脸上又是一阵臊红, 当初拒绝得干脆利落, 结果才短短几十日,又巴巴地来求他,实在教人太过难堪了。
但一转念又想到父兄此刻的处境,她顿时定住心神,不再多想。
穆清华松开缰绳,让马儿再次奔腾起来。
须臾,便到了尚书府门前,她动作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上前叩了叩铜环。
其实秦氏膝下有一子二女,穆清华上头还有个年长她五岁的姊姊,唤穆清歌,当前因一次随爹爹述职到过京都,并巧缘结识了礼部尚书家的四公子,两人情投意合,后那四公子千里上门求娶,诚意十足,爹娘便允了让她远嫁到此地。两姊妹自小在闺中感情甚好,穆清华如今难得来一趟京都,自是要来探望她。
不稍片刻,便来个管事模样的男子开了门,他一瞧来人陌生,语气有些不耐烦:“你是谁啊,这么晚还来拜访?”
“劳烦通告一下你们府上的四少夫人。”穆清华回道,“就说她妹妹来了。”
这管事一听又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番,这蓬头垢面的模样不说还以为是乞儿呢,他眼底闪过一丝轻蔑:“行,等着。”说完又重重地扣上了大门。
穆清华见状轻蹙起眉,这一小小管事怎么架子端得比主子还大。不过她此时也不想计较那么多了,安静地在门前等着。
又过了许久,大门才再次打开。
一抹熟悉的倩影迈着小碎步疾步迎面走来,老远便急切地呼喊道:“清华,可把你等来了!”她上前紧紧握住了穆清华的双手,“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累坏了。”
瞧着她还是记忆里的模样,穆清华笑了弯眼眸:“没事阿姊,我不累。”
“也难为你一个姑娘家自己跑到这来了。”穆清歌明眸微动,一滴晶莹泪水从脸庞滑落,轻声抽泣道,“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阿姊,别担心。”穆清华反手回握着她,“我有一条门路,一定会把爹爹救出来的。”
穆清歌闻言一愣,低声问道:“什么门路?”
“我之前无意中救了个贵人,这次来京都便是为了找他相助……”穆清华双眸微闪,不愿多言。
“哪位贵人?”穆清歌心里微微一惊,这京都中能管得上这件事的人恐怕只有……那位了?
“镇远侯。”
还真是他!穆清歌轻蹙起眉:“你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
穆清华瞧她脸色有些不对劲,不禁问道:“侯爷怎么了?”
“没事……”穆清歌轻摇了摇头,“不过听闻他性情暴虐无常罢了,京都里人人都避而远之,所以我劝你也莫与他有过多交集。”
闻言穆清华淡淡应了一声,竟然有些心虚,她和侯爷的那些事情还是不告诉阿姊了,待此事结束后,她便回西平城,想来也不会和他再有交集了。
“好了,我们还是别站在门口说话了,我早已吩咐了丫鬟为你收拾了间侧屋出来。”穆清歌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你一路奔波,还是早点进屋歇息。”
说完,两姊妹便一道走进府里。
穆清歌安顿好妹妹后也不想扰她休息,便回自己屋去了,想待明日再好好和她叙旧。
而穆清华一连奔波了十日,累得精疲力尽,本以为能一觉好眠,但躺到床榻上时却不知怎的毫无困意。
她呆呆的看着纱幔,不愿闭上眼,怕又会浮现出那双漆黑的凤眸。于是翻来覆去,直到三更时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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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穆清华悄悄起身,出了尚书府后就直奔镇远侯府去。
此刻,镇远侯府大门敞开,门口两排站满了黑衣侍卫,全都满脸肃穆,这番架势吓得路过的车马行人片刻都不敢停留,纷纷避得老远。
连穆清华见状都不由得一愣,难道自己今日来得不是时候,有其他更尊贵的人要来侯府拜访?
然而她拉着缰绳,正准备调转马头时,却见一袭黑衣迎上前来:“穆姑娘,侯爷已在正堂恭候多时了。”
来人正是于鸿,他面色恭敬到了极点。
“侯爷在等我?”穆清华脸色一僵,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是。”于鸿点头,“请穆姑娘随我来。”
“好。”穆清华下马把缰绳递给另一人,随后轻呼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上前拍了拍于鸿的肩膀,笑道:“对了于鸿,我们可多日不见了,什么时候再切磋下,你指点我几招如何?”
“听穆姑娘的便是。”于鸿低声应下,然而脸上的肌肉却明显地抽搐了两下。
穆清华瞧他面色不太自然,便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无事。”于鸿淡淡回道。
“怎么才一段时日不见,你就学着你们家侯爷一样板着个脸?”穆清华故作生气地拍打了下他的后背,然而明明只用了些许气力,却见他反应极大,似是受到致命一击,直接踉跄而退好几步。
“你……你没事!”穆清华见状大惊,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她武功近日也未突飞猛进啊,不至于这一下就把这天下顶尖的高手打倒了。
于鸿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他昨晚刚领了二十鞭,伤口还在那敞着,即使站着不动也是痛得不行,更别提被这么重拍一下了。但他哪敢责怪穆姑娘,嘴上依旧淡淡道:“无事。”
“你……”穆清华突然想起什么,蹙眉道,“你领鞭了?”
于鸿瞥过头,未回答。
但穆清华却有些内疚,她继续凑上去问道:“难道是因为我昨晚擅闯侯府,你们没能抓到我,所以侯爷就责罚了你?”
“与穆姑娘无关。”于鸿摇了摇头,“穆姑娘不必挂心。”
穆清华哪里会信这话,顿时有些气恼,这侯爷当真是暴虐成性!
而这时白管事也迎面走了过来,见到她后立即恭敬行了个礼。他其实就是特地出来看看穆姑娘是否到了,毕竟侯爷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了,怒意渐显,眼下刚好遇上她便想催促她下,免得一会侯爷又大发雷霆。
可他这会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便呀呀地吱了几声,又手忙脚乱地比划了一通。
“白管事,你怎么了?”穆清华略微不解,“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于鸿见状帮忙解释道:“白管事他昨晚受了责罚,现在不便说话,他的意思是让穆姑娘快点进去,免得侯爷等久了。”
不便说话?这时穆清华才注意到他那张大的嘴巴里竟然少了根舌头!
她顿时大惊失色:“你的舌头没了?”
白管事面色恐慌地点了点头。
“也是侯爷干的?”穆清华双眼瞪圆,说话的语调莫名抬高了起来。
白管事瞧她满脸愤慨一时愣住,想点头,却见到旁边的于鸿在递眼色,又赶紧猛摇头。
但这显而易见的事情穆清华怎么会不明白,她火气蹭的一下子就冒起来了,一手推开他们,两三个大步就迈入了正堂内,抬眼望去,却见高座上的那人正一派悠闲地在酌茶。
怒气如何能平!
穆清华伸出手指颤抖直指着他,大骂道:“楚羽晟,你简直丧尽天良!”
此话一出,四周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倏然间,又只听得砰的一声,正堂内的侍卫全都面色煞白地单膝跪下。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敢这般指着侯爷的鼻子破口大骂!
“放肆!”楚羽晟猛地站起身直接将手中的茶盏砸了出去。
谁都能听出那声音里滔天的怒意。
然而穆清华却依旧站立在那,不躲不避,直接教那茶盏砸破了额头,鲜血滴答而落,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竟然是这样的人,能残忍到将下人的舌根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