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去梁成逸那儿啦,话说,你到底怎么了?”
“轻微抑郁症而已,很多人都有的。”
她不清楚,是傅少不允许,还是这些人并不像他们表现的那样关心自己。
直到今天,也没人清楚她的过去,只知道她家境不好,并不知道她早就无家可归。
“梁成逸有没有说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好啊?每周都要过去吗?”
“每周都要来,什么时候结束治疗,他不知道,我也不清楚。”
想着遥遥无期的康复日,她低眉叹了口气,鼓着腮帮子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可惜这些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只是一味地安慰她放宽心。
进地铁站时,她草草挂了电话拿出耳机戴上,上车后没找到座位就靠着扶杆听歌。
地铁里各年龄段的乘客都有,什么样的组合也都有,看来看去她发现只有自己是一个人,有些后悔上了这趟车。
亲情、爱情、友情,人类最基础的三大情感,她都统统没有。
看着椅子上的一家三口、年轻情侣、有说有笑的闺蜜组合,才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人,一不小心又摔了回去。血肉嵌入碎裂的骨骼中,痛的人说不出话来。
魂不守舍的顺着人流下车,她像个游魂一样飘回学校,肚子有点饿,却没有吃东西的想法,走到楼下突然被人叫住,她茫然的转过身,看着站在车边的男人。
“肖律师。”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没事,你怎么来了。”
她躲闪的撩了下耳边的头发,飞快的调整心情和表情,瞬间又恢复到那副“万事无忧”的状态。
“随便转转就走到这了,这话你会信吗?”
她沉默了片刻后认真点头,“我信!”
看着她过分坚毅的表情,肖元哲差点笑出声。
“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承认刚才是假话,最近怎么样?”
“还、还行。肖律师,人到底为什么活着?”
“为了看明天的太阳。”
对上她那双充斥着茫然和悲伤的眼睛,他也觉得心里空空的,想拍拍她的肩膀,又怕吓到她。
“吃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吧,也许等你吃饱了,就会忘记刚才的问题。”
近期他一直有个猜想,关于她说的那个被家暴的邻居,越想越觉得真实,也越害怕那是真的。
“可我……”
她没什么胃口,只想回去盖着被子睡一觉。
“我带你去游乐场吧。”
“嗯?”
“去游乐场玩半天,保证你没力气想那些奇怪的问题。”
说着,不等余曼拒绝,他走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温柔的把人推进车里。
“我不是心理医生,但我知道你现在不开心,去游乐场发泄一下,也许有帮助。”
开车前,他简单又直白的道出想法,她拧着眉思索,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从梁医生那离开的时候心情还不错,在地铁上站了半个多小时,心态就崩了。
“你不恐高吧?”
“我…还行,好像不恐高。”
“那就好。”
他打转方向盘把车开出去,沿着家属区曲曲折折的路往外走。
肖元哲带她到游乐场,进门后买了两套套票,俩人从最离门口最近的项目开始,一直玩到夕阳西下。
“还有几个地方没去,你还有力气吗?”
刚从海盗船上下来的俩人,坐在椅子上休息,听到他的话,咬着吸管的余曼急忙摇头。
“没力气了,刚才攀岩下来,我差不多就快倒了。”
一下午时间,她的嗓子都快喊哑了,不过一直萦绕在心间的负能量貌似也被喊出去了。
“刚才怎么不告诉我?”
见她玩的正酣,他不好喊停,只好陪她玩一直玩下去,这会儿他也累得不轻,心跳一直没稳过。
“我以为你还想继续,不好意思喊累,不过那几个项目也就累累嗓子,其他的还好,比不上攀岩。”
说完,她又嘬了口瓶子里的娃哈哈,酸酸甜甜的味道如同一缕柔和的春风,暂时驱散了身体的疲劳。
“原来如此,你平时是不是不爱运动。”
“嗯,不爱运动,偶尔会去操场散步。”
“适当的运动能缓解压力,如果不喜欢跑步这类看起来有些枯燥的体育项目,你可以去体育馆打打球。要是找不到搭档,可以联系我,乒乓球、羽毛球、网球我都会一点。”
“……”
她低头挠挠眉毛,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会些啥,算来算去,最拿手的竟然是做饭。
“我不会打球,技术很差的。”
“没事,我也是个半吊子,咱们一起进步。”
说完,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又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晚霞。
“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一直想着怎么还人情的她,听到这话顿时双眼放光。
“学校后门那家烧烤店应该开门了,我请你吃烧烤吧?”
他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真实意图,心里有点酸涩,还是笑着应下来。
“最近是想吃烧烤来着,没想到咱们竟然想到一起了,那就走吧,回去吃烧烤。”
看着用力过猛的男人,她心里满是感激,感激他不仅没拆穿自己的心思,还尽力陪她演戏,保全她所剩无几的自尊。
难得有人陪自己吃烧烤,余曼完全放弃了省钱这个概念,把想吃的都点了一遍,想着他要开车回去,就要了一大瓶雪碧。
“今天要是早点去,我们兴许能把套票用完。”
正在给到饮料的她,听到这话,忍不住乐了。
“那也不一定,我虽然不恐高,但有些项目还是不敢玩,胆子小。”
“你是说鬼屋?”
“不是,鬼屋里都是假的,没什么好怕的,太刺激的项目不敢玩,害怕心脏受不了。”
他点点头,大概理解她的想法,其实太刺激的项目,他也不玩。他不是喜欢追求刺激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选律师这个职业。
吃到最后,她发现高估了自己和肖元哲的实力,只能把剩下的饮料和烤串打包带走。
拿手机出来付钱的时候,她发现好几个未接电话,还都是一个叫傅卿言的人打来的。
佯装镇定的付了钱,她把手机装回包里,跟着他上车。
想着那几通未接电话,她有些心神不宁,还没到楼跟前,就想下车。
“我还是把你送到楼下吧。”
“没几步路就到了,我吃的有点撑想走一走,你路上开车慢点。”
瞥了眼不到二十米远的住宅楼,他点点头坐回椅子上,“那我等你拐弯了再走。”
“不用了,这边有路灯。”
“没事,不看着你到楼下,我不放心。等你拐弯了,我就回去。”
担心在磨叽下去,也是耽误他的时间,她咬着唇角点了点头,“谢谢,那我先回去了。”
在她往前走的时候,一直能感觉到那辆停在路边的车子,偶尔回头仿佛还能看见他那双温柔的眼睛。
走到住宅楼旁边的时候,她停下来冲他摆摆手,等他调转车头离开,才继续往里走。
才拐过路口,就看见停在楼下的车,她心里没来由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硬着头皮走到车跟前,直勾勾的看着在车里抽烟的人。
“你怎么来了?”
“出去玩了?”
他吐出一口白雾,呛得她直往后躲。
“你抽了多少烟,好重的味道。”
“不会又是和那个姓肖的吧?”
少爷把手搭在车窗上,慵懒的转过来瞥了她一眼,像是一种无声的叱责,弄得她心气不顺。
“傅少,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帮我把烟扔了,我懒得下车。”
看着他指尖燃了一半的烟头,她皱着眉取过来,压着怒火去扔东西。
走回来的时候,她听见一声巨响,说懒得下车的男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下来了。
“你!”
她一直觉得自己蛮能忍的,但某些时候真忍不了他那一身臭脾气。
“你室友说家里没人,打电话你不接,我还以为你是死了。”
说话间,少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去,语气也有些咄咄逼人,害的她心里发虚。
“我、我出去玩了。”
“和谁一起!”
短暂的心虚后,她就对少爷指手画脚的态度生出了逆反心理,捏着手里的塑料袋,大声回击。
“我和谁一起出去玩,和你没关系,你不是我的监护人,我也不需要监护人!”
有些时候,她弄不明白傅卿言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和自己说话,他们的交易早在半个多月前就结束了,这是明明也是他默许的。
可现在,他三番两次以这种兴师问罪的语气询问她的私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她监护人。
“你把话再说一遍。”
如果是以前,听到这句话,她肯定怂得不敢吭气了。
但她今天真的,一点也不想将就他,巴不得立马撕破脸皮,气得他再也不想踏进自己的生活圈才好。
“再说一万次也是一样,我做什么和你没关系,拜托你以后不要再插手我的生活。你们的圈子我高攀不起,也没想过去攀。”
“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这种人不配拥有尊重,只要你们需要,我就必须随叫随到,成为你们调剂心情的小丑。”
“可是我不想这样,我想像个人一样活着,穷一点苦一点都无所谓,至少还有一点作为人的权利和尊严。”
从小她就是在父亲的咒骂和殴打中成长起来的,因为她是个女孩儿,父亲看不起她。因为家里没什么钱,同学瞧不起她。
她发誓要考上最好的大学,挣大钱让妈妈过好日子。
眼看着到了最后一年胜利在望,老天猝不及防给了她一刀,硬生生斩断了她对未来的所有憧憬和希望。
对余曼来说,和傅卿言做交易,丢掉的不是所谓的贞操,而是她唯一剩下的尊严。
现在关系结束,她想把丢掉的自尊找回来。可他和他的朋友时不时出现,用他们与生俱来的高贵,漫不经心的提醒她:
尊严这个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
“我没有把你当小丑。”
他的脾气一直这么差,准确来说,对余曼,他已经足够客气和有耐心,所以无法理解她的思维。
看着少爷涨红的脸,她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对,你是没有,因为在你眼里,你做任何事都是天经地义。包括现在这样,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用一种近乎鄙夷的语气质问我今天去了哪里。我宁愿,你装作不认识我,宁愿你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
“今天梁医生问我,昨晚为什么要主动认罚喝酒。我说,因为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问了也不过是两个结果。如果你不帮忙,算我自取其辱;如果你帮了我,你的女伴会被他们笑话,你当然也逃不掉。”
“那个人和我没关系。”
虽然觉得这件事无关痛痒,但他还是不喜欢被泼脏水。
“周深昨天推到我旁边的,我不认识她。”
本以为解释完,能让她心情好点,却不想这是火上浇油。
“她和我一样,都是你们这些富家子弟眼里的小丑,可以推来推去,可以任意羞辱。”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自愿的,我想说,我不愿意!我不想喝酒,不想去参加什么生日宴,不想像个傻子一样被人戏弄。”
这一刻,她发现曾经心疼傅少的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是没有亲情,可他有权、有势,还有一帮时时刻刻捧着他的朋友。她才是一无所有,除了这条命。
“你可以不去。”
望着不知人间疾苦的男人,她除了苦笑,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
“傅少,你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吗?你觉得以我现在的情况,有什么资本和他们对着来?”
看着一边哭、一边笑、一边给自己定罪的女人,傅卿言抿着薄唇,心累到不想提醒她,他说过可以不理睬那些人。
那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给她的承诺,显然她没放在心上,这让他心力憔悴的厉害。
“我饿了。”
“……”
少爷神乎其技的转折,气得她把眼泪都憋回去了,七窍生烟的走到他跟前,把袋子塞到他手里。
瞥了眼手里的东西,他还没说话,发现她要走,急忙伸手把人拽回来。
“陪我待一会儿,我吃完就走。”
“我……”
她才说一个字,就被他拽到石凳边上,少爷先坐下去,打开袋子从里面挑了串肉多的递给她。
“我吃撑了。”
闻言,他把手收回来,慢条斯理的吃着已经冷掉的烤串,她犹豫半天,还是坐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少爷:我觉得自己很无辜
鳗鱼:你真是有脸说无辜这个词,要不要脸了!
少爷终于明白问题在哪儿了,可以开始改毛病了。
【小剧场】
众所周知,余曼在生活上就是条金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有一阵子,少爷把车送去车检,自己又想偷懒,就天天蹭她的顺风车。
“你晚上别忘了来接我。”
他下车前,又提醒了一遍,她笑眯眯的比了个OK。
“你放心,我今天下午不忙,肯定早早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