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曼谦卑的点点头走到对面的沙发坐下, 双手不安的攥成拳头搁在膝盖上,也说不清心里究竟是紧张还是害怕。
“你就是余曼,我听说你的名字有一阵子了。”
对方把话停在这,像一辆行驶的火车突然停在某个跨河的大桥上,作为车上的乘客, 她忍不住开始瞎想了。
“您、您找我, 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 只是来看看而已。”
说着, 夫人转头看向落地窗,那种锁在身上的压迫感消失了,余曼急忙偷偷大口的喘气。
可她还没把呼吸调整好,对方又突然转了回来,看着她幼稚的动作, 眼中闪过些许蔑视。
“你知道杜希这个人吗?”
就像和猎食者对视的野兔一般,余曼的行为逐渐失去主动性,完全被对方的威压震慑,呆呆的等待死亡降临。
“我、我知道。”
“知道就好,省的我再给你科普一遍。我是前几年才知道,当时小言对那个女生有别的想法,如果早点……”
看着夫人唏嘘的表情,余曼有些着急,“如果早点知道,您当初会放过她吗?”
进屋这么久,第一次听她把话说得顺畅,郎书蕾瞧着眼前这个惊弓之鸟般的女孩子,不知怎么的扬起嘴角笑了。
“不是我不放过她,是她的底牌撑不起野心,所以被自己害死了。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不存在所谓的放过不放过。”
她轻柔淡雅的语气,不像是在谈论一桩惨烈的命案,而是在说昨晚看了什么电视剧,这让余曼难以苟同。
“明明出轨是双方的错误,为什么您不去管好自己的丈夫,而是针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大学生?”
说完,看着对方云淡风轻的眼睛,余曼后悔了,害怕了。
“你啊还是太年轻,我从来不在乎我的丈夫在外有多少个女人。杜希如果不是想靠孩子上位,又怎会落得这个下场。”
“你觉得她可怜,是因为她和你一样,都是大学生,所以有了共鸣?”
“不是,我只是觉得她罪不至死。”
“杀她的不是我,是她贫瘠的野心。我给过她机会,是她不懂什么叫知足,最后被贪婪反噬。”
夫人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温声细语,表情也没多少变化。像个满腹经纶和阅历的长者,不慌不忙的给后背传授人生经验,给人一种值得信服的感觉。
“不,您偏题了,既然都有罪,为何您只惩罚了她,真正背叛家庭的人是您的丈夫。为什么男人出轨后,女人首先想着如何为难另一个女人呢?”
找回自主意识后,余曼直勾勾的看着对面的女人,眼中满是不解和不服。可她这副表情,也没能激怒对方,傅夫人看着她,有种看青春期的傻小孩儿似的感觉。
“你不会以为,这个世界上真有绝对的公平吧?一个人能行使多少的权利,和他的能力、地位分不开,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
没想到对方会从这个角度来反驳自己,余曼瞪大眼不太想听她接下去的话,可这些事由不得她。
“即使是低等的野兽,也该明白胜者为王的道理,也知道能力越大权力越大。否则资本家为什么要把财富捏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和全世界共享。”
“上千年来,人为什么要努力积累财富,为什么要争做人上人?如果世人都按照你的思想生活,这个社会永远不会进步。杜希也想要更好的生活,所以敢冒风险,她都明白的道理,你竟然不明白。”
“记住了,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主题。我的丈夫是否出轨没有讨论的意义,杜希的下场不是她当小三的结果,而是她不守规矩的代价。”
“我说的这些,以你现在的阅历不一定能理解。”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
“因为我想提醒你,别走了她的老路子。我不反对你待在小言身边,毕竟你只是个替代品,等他走出过去的阴影,你的使命也就结束了。”
“我不会对你威逼利诱,因为,你还用不着我出手。不久的将来,你这个替代品会彻底沦为废品,届时,希望你不要缠着我儿子。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这个当母亲的愿意替他补偿你。”
“……”
这就是余曼不喜欢她们这种有钱人的原因,把人简单的物化,把价值打上价格的标签,永远带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那我是不是该和您说一声谢谢?”
“这个…看你自己的意愿,你的家世我都了解过,虽然从资料上看,你不像个贪慕虚荣的人,但我不排除你在演戏的可能。如果成了傅卿言的妻子,二百万后面至少还能再添两个零。”
听到这,余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傅夫人眼里,她什么都不是,连让对方开口威胁的资本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憋屈死了,宁愿傅夫人甩出几张卡拍到她脸上,至少说明她还有点威胁力。
“真是让您费心了,其实这种事您该去和傅少说才对,最好是在几个月前,如果您在那个时候开口,就不会有今天这番滑稽又无趣的对话。”
“没关系,我觉得现在也不算晚,傅家的男人一生下来就没有专情这两个字。将来,如果你需要补偿,可以来找我,钱也好权利也罢,我能给的,绝不吝啬。”
“好,我记住了,如果将来真的有这一天的话,我肯定不会让您失望。”
郎书蕾知道面前这个小丫头没有认输,但她也很信任自己的直觉。
目送客人出门,余曼完全没了学习的心情,生无可恋的倒在沙发上,抓过旁边的小抱枕紧紧的抱在怀里。
“唉,好累啊,不想学习了怎么办,是去看电影,还是打游戏,还是去吃东西?”
不得不说,傅夫人坏人心情的本事一流,虽然她一直温声细语、一直笑容可掬,看起来像个容易亲近的长者,但余曼还是讨厌对方那种说教的态度和施舍的语气。
***
“你是先背单词,还是背专业课?”
吃完饭,她正在收筷子,听见少爷的话不禁面上一怔,随后满不在乎的说。
“没背下来。”
“……”
少爷被她的态度惊到了,愣了愣之后反问道,“这就是你考研的态度?”
“今天家里来客人了,把我弄得完全没心情学习,下午才开始看书,你想断网就断吧。”
“谁来了?”
她用力抿着嘴角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吐出三个字,“你妈妈。”
“???”
见少爷一副“我不信”的样子,她撇撇嘴把碗抱起来往厨房走,边走边说。
“你爱信不信,反正过几天要开学了,我平时就待在图书馆学习,你想断网就断吧,对我没什么影响。”
突然间,傅卿言好像明白今晚的菜为什么普遍偏咸了,之前以为她是忙着学习分了心,现在看来应该是故意的。
“她和你说什么了?”
回头看了眼追到厨房来的男人,她戴好手套准备刷碗。
“没说什么,给我传授了一些人生经验。”
“说人话!”
自己的亲妈,就算关系不亲,他也知道对方是什么性格,传授人生经验,呸!
“就是告诉我,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还有,你们傅家的男人从遗传学上来说,天生没有专情的基因,提醒我将来被你踹了之后,别忘了找她要补偿。”
因为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过去那个坎,所以她本能的规避了“杜希”这个名字,余曼刷着碗,在心里为自己的善良点赞。
“就这些了?”
“就这些。”
说着,她突然放下端着满是泡沫的碗转过来,差点把脏水甩到他身上,吓得少爷急忙后退。
“你说,她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一笔钱,让我从你身边滚蛋呢?保不齐我见钱眼开就真的拿着巨额分手费走了。”
“你觉得…多少钱算得上巨额?”
傅卿言挑了挑眉,音色突然阴沉了几分,可沉浸在幻想中的女人完全没发现这一点,煞有其事的思考着。
“她说如果我成了你老婆,二百万的后头起码要再添两个零,我也不是那么贪婪的人,加一个零就够了,两千万!”
陶醉的说完自己的打算后,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少爷的表情好难看啊。
“你、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一副要打人的样子,我就是随便说说,开个玩笑的。你放心,就算哪天你真把我踹了,我也不会去找谁要补偿金。”
“我现在就想踹你,你最近又皮痒了是不是!”
低头看了眼他跃跃欲试的右脚,余曼抿着嘴心虚的疯狂眨眼。
“那个…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先出去吧,不然你来帮我洗碗?”
“不是有洗碗机?”
“我习惯了用手洗,洗碗还行,不累。你先出去吧,芸豆还没吃晚饭,给它弄点吃的去。”
在她的一番推搡后,少爷终于离开了,盘旋在厨房的低气压也随之消失,她挑挑眉眼珠子转得飞快。
“脾气可真差,这母子俩怎么完全不像一家人?”
今天不管她说什么,对面的傅夫人都是笑着的,连眼神都不曾改变。哪像他,两句玩笑话就能翻脸。
洗了碗出来,她打算回楼上继续看书,进了屋发现少爷也在,芸豆就趴在他脚边。
“你、你不该在对面的卧室嘛?”
“明天不上班,不着急睡觉,你看你的书,我不影响你。”
“明天周六了?这么快?”
惊叹完,她发现少爷又用那种看智障的眼神看自己,尴尬的撇撇嘴关上门往里走。
“她的话你不用放在心里,我的事不归她管。”
少爷这不知是警告还是提醒的话,让她面上一怔,迟疑了一下才拉开椅子坐下。
“你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差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也记不清了。总之你放心,她不敢对你怎么样。”
“她说过懒得对我威逼利诱,反正迟早你都会甩了我,根本用不着她出手。”
“……”
他发现,余曼对“将来被甩”这件事,似乎已经深信不疑了。
“忘掉她今天和你说的废话,安心准备毕设和考研。你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就娶你,用实际行动证明,她说的都是屁话。”
“……”
啪嗒一声,她手里的笔,掉了。
第55章 鸿门宴
等你拿到录取通知书,我就娶你。
一分多钟的时间里, 余曼耳边只有这句话, 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见, 连笔滚到地上也注意不到。
“傅、傅少, 你刚才那话, 是开玩笑的,对吧?”
对上她紧张兮兮的眼神,傅卿言玩味的勾了勾薄唇,笑着说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
听了这话, 她扯着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心想:你不想做君子的,对吧?你是个坏蛋,好好地别想不开去当君子啊!
“我觉得吧,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我就当没听见刚才那句话, 你撤回去就好了。”
“我偏不, 你当这是玩微信, 还有撤回这个说法,看你的书。”
“额,我现在被你吓的,想跑出去沿着小区狂奔两圈冷静一下。”
“那你去吧,带上它一起。”
顺着少爷的目光看着趴在地上的芸豆, 她顿时就冷静下来了,悄咪咪的在自己手背上掐了一下,拼命警告自己别多想,他那是开玩笑的,算不得数!
“我、我还是看书吧,单词还没背完。”
说罢,她戴上耳机,彻底屏蔽周围的干扰,翻开单词表静下心学习。
背完单词做阅读练习,时间不知不觉从她的笔尖悄悄溜走,做完一套完整的练习后,她把笔拍在桌上,整个人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伸懒腰。
“累死我了。”
余光看见和芸豆和睦相处的男人,她打着哈欠的嘴下意识的闭上了,少爷坐在懒人沙发上,双腿向内交叉,大狗子趴在他腿上,吐着舌头笑得傻乎乎的。
正在给狗顺毛的男人,突然觉得气氛不对,下意识的转头看过来,把偷窥的女人抓了个正着,让她尴尬的想找地方藏起来。
“你做完了?”
“嗯,做完了,正确率不太高,以前背的单词都忘得差不多了。”
“慢慢来,现在还有时间,去放点热水,在温水里泡一会儿能解乏。”
难得见他这么体贴温柔,余曼感觉胳膊上全是鸡皮疙瘩,急忙推开椅子起身往浴室跑。
水放好了后,她心血来潮把花瓶里的几朵取出来,揪下花瓣扔到雾气缭绕的浴缸里,结果快宽衣解带的时候,突然得知一个不好的消息。
“你就不能等一会儿吗?或者我把这池水让给你,我洗下一趟。”
已经把手放在腰带上的男人,听着她的委婉的拒绝,扫了眼飘着几种颜色花瓣的浴缸,略显严肃的说。
“你好歹也是个大学生,节约用水这个道理都不懂?”
“……”
她蹲在浴缸外边噘着嘴,脸上是大写加粗的拒绝,心想:你要是早说,我就不泡澡了!
“你在等我抱你进去?”
闻言,她刷的一下子抬头,正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不、不不不用了,你先洗吧,我等会儿冲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