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回过神，握住手机的力道加大几分，不好意思，她可没时间做艺术鉴赏。
管它是草书还是行书，如果不是这个字，她大概不会多看一眼。
无疑，撤回她消息的罪魁祸首是陆归也，她的金大腿，不知道又抽了哪根筋和她杠上了。
今晨闭了闭眼，暗灭屏幕的前一秒，蹦出新的消息通知——“也”请求加您为好友。
她猛地扔掉手机，这人是有监控眼么，精准地预测到她的一举一动，恰好在她识别出身份时，选择添加联系人。
程亦欢脑回路比较长，爬上床惊坐起，“刚刚那不是也哥的头像吗？”
今晨轻轻咬住舌尖，擦头发的动作凶狠了不少，谢谢你啊，不用重复提醒她这是金大腿，不能怠慢。
程亦欢犹豫了会儿，“你不加吗？”
今晨转过身，和她四目相对，硬气的点点头，然后瞬间蔫巴了，“当然加啊……”
陆归也屈尊主动加人，她真的感恩戴德极了。
***
宋柯景手里有表演系一班的课表，选了个今晨她们没有课的时间办庆功宴，地点定在“八百关”，但程亦欢有通告，可能会晚到场。
今晨上完形体课回宿舍换身衣服，下楼时看到楼下停着辆熟悉的车，白天柔和的自然光将车身那股凌厉感削弱不少。
宋柯景降下驾驶座的车窗，“今晨，上车。”
“……”
这不是陆归也的座驾么。
今晨微眯起眼，下意识望向副驾驶，车窗玻璃漆黑一片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她没多加犹豫径直走向后门。
拉开车门，后座上的男人微歪着头和她四目相对。
今晨面部表情变化异常生动，扬起的眉峰霎时跌回去，脸上那股得意劲儿僵住，小聪明被识破，像只被戳瘪气的皮球。
陆归也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下，“你要坐这里？”
今晨眼睫垂了垂，往后退了一步，一个没忍住“砰”地把车门摔上。
猛烈撞击带起一阵风，吹起男人额前的碎发，正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有多么不可思议。
宋柯景坐在前面憋住笑，没敢直接回头嘲笑，透过后视镜观察某人逐渐阴沉的脸，接收到对方警告的视线后象征性收敛起笑意。
今晨重新坐上副驾驶，乖顺地垂着眼眉，也不说话。
宋柯景启动车子，没走出两步，后座传来低沉熟悉的声音，“停车。”
今晨脊背绷直，深吸一口气，转头和宋柯景抱歉一笑，已经做好下车的准备。
后面的男人顿了顿，继续说，“我来开车。”
“……”今晨碰到车门的动作顿住，嘴唇动了下，“啊？”
宋柯景无奈耸肩，对于他这种间歇性抽风的行为表示理解，递过去一个眼神让她自求多福，下车绕到后门。
陆归也今天穿得很休闲，白T外套针织开衫，身上那股木香味轻淡好闻。
今晨摸不透他的情绪，但耐不住好奇心，“也哥，昨晚上你为什么撤回我消息呀？”
宋柯景尽量减少存在感，装作若无其事看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昨晚上那男人在改镜头，本来想今天到娱光启动男主试镜，结果今晨同意去庆功宴，他不得不将试镜时间推迟。
主要是担心会有人觊觎他心尖上这朵小白花。
陆归也拉下遮光板，随口答：“没有为什么。”
今晨脑袋垂下去，暗自咬牙切齿，这男人太难搞，连句话都不能好好说了。
“八百关”是家满洲菜馆，平常需要预约，要不然根本抢不上座位。他们这群人临时起意想聚餐，宋柯景能马上约到，真是神通广大。
他们到时，包厢里的人玩得正嗨，桌上打开的三瓶清酒见底，陆归也他们不敢搞，但宋柯景是老师，一贯温文尔雅不知道让多少女生神魂颠倒，于是逮住机会要和宋老师一醉方休。
今晨不知道坐哪，今天来的大多是导演系的学生，她一个表演系的人往哪坐都不合适。
宋柯景已经被拉到人群中央拼酒，和一直冷着脸不说话的陆归也相比，显得好接近许多。
今晨慢吞吞朝包厢内移动，找了处偏僻的单人沙发坐下。
有不怕死的学生上前借着学习的噱头和陆归也攀谈，图个眼缘，结果对方连眼皮都不抬。
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直不停，陆归也终于抬起头，“说够了？”
男生一愣，刚才说得全是他的创作设想，鼓起勇气点点头，“是的，以上是我四年学习中的所有创意想法。”
陆归也脸上难得有笑容，“四年，就学了这些皮毛？”
男生嘴唇动了动，“不是……还有别的。”
他站起身，颀长的身姿压迫感极重，不知道是不是气氛活跃的缘故，声音中的清冷劲儿散了不少，“回炉重造吧。”
今晨端起桌上的茶杯，小口抿着，替那男生感到庆幸，今天陆归也心情似乎不错，不然他会被损到怀疑人生的。
宋柯景留意了这边的动静，怕出事儿推开酒杯走过来。
男生是大四应届毕业生中的佼佼者，一副挨训的模样站着，以往的自信也没了。
他走过去，正巧听到陆归也说：“没错啊，我说的是学业，难不成还能把你重新塞回娘胎重造？”
“……”
今晨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默默在心里给校友点上一排蜡烛。
宋柯景拍了拍男生的肩膀，“陆导比较苛责，你不用放心上。”
陆归也淡睨他一眼，奚落道：“当了教书匠，这心的确热腾了不少。”
宋柯景被灌了不少酒，气息吐纳间有股淡淡酒香，挨着他坐到沙发里，“这不是怕你把新生代导演给吓坏了么。”
陆归也嫌弃地移开他靠过来的脑袋，“你眼光什么时候那么差了。”
宋柯景眯起眼，有意无意将视线投向不远处，“你眼光好，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陆归也用脚后跟都能想到他说得今晨，挑了挑眉，欣然承下他的恭维。
今晨挺意外，从进入包厢到饭菜上桌，陆归也安然地坐在离她不远处看手机，没来招惹她。
宋柯景让大家不要拘束随便坐，空出来三个位置，两个挨在一起，今晨径直走向被陆归也嘲讽过一通的男生身边。
对面，陆归也已经拉开椅子，轻轻抬着下巴望过来，“今晨，过来。”
“……”
差点坐下的屁股停在半空，今晨抿了抿唇，听到身旁的小哥哥倒吸一口凉气。
陆归也歪着头，漫不经心笑了一声，“还是我过去？”
其他人陆陆续续坐好，好奇地打量他们。
今晨面无表情和陆归也对视两秒，然后面无表情抬起沉重的屁股走向他身边，坐下之前，非常贴心的，给金大腿拉开椅子，“陆导，您坐。”
陆归也没动，睫毛低垂看着她，“你好像不太情愿？”
今晨无辜摇头：“没有呀，我很开心。”
第14章 放肆十三下
宋柯景说了几句套话后举起酒杯敬陆归也，脸上的坏笑掩饰不住，他今天被灌了半瓶，怎么可能让陆归也完好无损地走出包厢门。
今晨象征性举杯，清酒度数高，入喉带起一阵辛辣感。
放下杯子，余光瞥见陆归也耷拉着眼皮轻晃手里的酒盏，明显不想陪宋柯景玩这一局。
今晨转着眼珠盘算，如果陆归也醉了，说不准她就解放了。
于是软下声音试探地问：“也哥，你不喝吗？”
陆归也长指轻敲杯面，看出她有意讨好，掀了掀眼帘，“你很想让我喝？”
今晨抿住唇角，直直和他对视半分钟，视线缓慢移开，“没有啊，宋老师敬你，礼貌性喝一口才不会损伤兄弟友情。”
话音越来越小声，到最后尾音吞到喉咙里，她敏锐地感觉到他早已识破自己的小计谋。
陆归也手腕一晃，杯沿溢出液体，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滑。
女孩长睫轻颤，瞳孔漆黑清亮，那表情里的心虚和警惕简直要溢出来，那么忌惮他，却又不怕后果想摸一摸老虎的尾巴。
陆归也轻笑一声，拿酒杯和她手边的高脚杯轻轻一碰，当着众人的面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耳畔响起起哄声，宋柯景见好友承下他的敬酒，像只笑面狐狸和其他学生说：“看吧，陆导很平易近人的，你们谁想敬酒就大胆点，别拘束。”
今晨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发现自己好像把陆归也推进了火坑。
气氛越是火热，她越发良心难安，打算到外面吹吹凉风清醒一下，起身时被人拽住手腕。
陆归也微仰着头，脸上笑意很浓，“别乱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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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举动实在亲昵，引来大家的注意，今晨脸颊发热，用力挣了下被握住的手腕。
但无果，陆归也稳操胜券，指腹轻轻磨擦着她手腕细腻的皮肤，在今晨马上濒临爆发点前放柔声音说：“快点回来。”
宋柯景咳嗽两声，递过去一个并不赞同的眼神。
今晨现在还是学生，学校这个小社会三人成虎，足矣让一个小姑娘无法生存下去。
更别说是舆论纷纭的京影表演系了。
陆归也松了手上的力道，好心听从他的意见放今晨走，握过她手腕的那只手垂下，上面依稀存留着女孩皮肤的温度。
宋柯景见他无意解释，斟酌好说辞打破僵持的氛围。
“今晨是陆导亲戚家的孩子，要不是这层关系，我还真请不来他当外援。”
陆归也嘴唇动了动，在对方警告的目光中颔首，懒洋洋回一句：“宋老师说得对。”
宋柯景是个典型的笑面虎，表面温文尔雅讨得所有人的喜欢，其实肚子里的坏水比谁都多。
他坏在里面，而陆归也则是坏在表面。
两个人深知彼此都不是好人。
所以他们能当朋友，而且一当十年。
今晨到卫生间洗了洗手，走廊里冷气开得温度有些低，只穿一件薄衫根本抵不住空调的凉风。
她从门外站了一会儿，推开包厢门走进去。
陆归也被宋柯景挟持，看起来喝了不少，白皙的脸颊染上点红，唯独那双眸子依旧清亮毫无醉意。
今晨局促一会儿，坐到原来的位置拿筷子夹了两口青菜吃，开局时喝得那口酒在胃里翻腾，很不好受。
酒过三巡，陆归也终于被宋柯景大慈大悲放回来。
今晨抬眸看了眼，夹菜的手非常乖觉地停住，“也哥，你要不要喝点水？”
陆归也阖着眼帘，包厢里柔和的顶灯倾泻而落，铺满他清隽的侧脸，那双形状狭长的眼睛，微微耷着，削弱掉他浑身给人的清冷凌厉。
睡着的陆归也，和喝醉的陆归也，简直像是从主人格里分裂出来的另外一个人。
变得毫无攻击性，甚至……想让人探手去摸一摸他额前被灯光过度渲染变成浅栗色的头发。
今晨拼命忍住想要去捋老虎毛的手，俯身在他茶杯里倒满水，“也哥，你喝点茶醒醒酒。”
陆归也不为所动，薄薄的眼皮挣扎地抬了一下，结果没成功，只有长睫颤了颤。
这有点可爱。
今晨轻轻咬住舌尖，小步走到宋柯景身边，“宋老师，也哥好像喝醉了。”
对方不甚在意，眼睛促狭眯成一道缝，“可不是要让他醉么，不然你有法应付他？”
今晨当即摇头，双手合十表示感谢，转念想到醉到不省人事的陆归也，心里残存的最后一点不忍突然被勾起来。
她犹豫了会儿问：“难道就让他在这坐着？”
宋柯景歪头，视线越过重重包围的人群望过去，拉住易拉罐拉环的动作略顿，“不然你扶他到隔壁休息，等我们散场了我去叫你们。”
今晨牙关紧合，半晌挤出几个字，“没别的办法了？”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举起手里开了瓶的雪碧，“拿这个给他醒酒，从脖子里浇下去。”
“……”
今晨心想宋老师你可别祸害我了，这一瓶浇下去她今天估计就踏不出这包厢门了。
宋柯景笑眯眯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还是第一个选择好一些，你觉得呢？”
平常这人话没有那么多，难不成喝了酒本性全暴露了？
今晨往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走回座位，陆归也悄无声息换了姿势，推开桌上的杯盏，舒舒服服枕着胳膊。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男人耳后白皙的皮肤，和一截流畅漂亮的下颌线。
今晨微俯下身，轻声问：“我要不要扶你到隔壁休息？”
旁边趴着的人胳膊动了动，但没抬起头，也没声音。
她以为声音太小，又靠近他几寸，抬高音量再问了一遍。
依旧没有动静，今晨拿手垫着下巴，仔细瞧着他想要识别出是不是真的醉了，陆大导演心机深沉，要是想装醉来和她玩套路，可玩不过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拳。
就在今晨想要退回到安全距离时，面前的人突然歪过头，用那张俊脸正对她，五官在眼前瞬间放大。
下一秒，男人睁开眼，漆黑的眸子深邃不见底，猝不及防地，紧攥住她的视线。
今晨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心跳频率加速马上要跳出嗓子眼。
然而，陆归也只是睁了下眼睛，一转眼的功夫，马上又闭上了。
她平复好心绪，打算找个男生帮她把陆归也扶到隔壁，左右打量一圈，几乎所有的人都围在宋柯景身边拼酒。
收回视线，余光瞥见单人沙发里失魂落魄的人。
今晨在大脑里快速检索人脸，三秒钟，她想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