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男人收住了哈喇子,舔舔嘴唇:“哪个王主?”
冯晚一时失言,急忙掩口。
“爷爷不是被吓成七绝高手的。”那人又呲起了牙:“怕甚鸟王?来了我就把她嘁哩喀嚓。”他转转手腕,抬起冯晚的小脸,阴狠狠言道:“煮到锅里,做成一碗长生不老汤。”
“七绝高手?”冯晚一惊,忙就问道:“您是无影郎君?”
男人闻言撇嘴:“谁是那个不男不女、没脸没皮的东西。”
“那您贵姓高名?”
“小娃娃听过九窟毒王的名号没有?”
冯晚那两片小嫩瓣似的红唇立时鼓成了一朵喇叭花,再配上一双受了惊吓不会转动的葡萄珠似的黑眼睛,令毒王悉诺罗倍感满意,十足自豪。
“哈哈哈,老子久不在江湖走动,照旧令江湖人闻风丧胆啊!小娃娃也报上姓名。”
“我,我,花冯…….”
“无名小辈。”悉诺罗不等冯晚说完,就把话打断,面露不屑,忽又“嗳”了一声:“你姓花?是张擎苍的外孙?”
冯晚的喉咙咕噜了一下,被口水卡住了,还没从这个“身份”里醒过闷来,就听毒王自己嘀咕。
“怎么陈亦隆的小崽姓花呢?这可有趣儿了,有趣,哈哈哈哈。”
趁他捧腹大笑,冯晚示意绿蕉偷偷爬走,自己也是脑筋急转,想寻一条脱身之计。
“站住!”毒王觉得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定睛一看,立发怒吼。
绿蕉就跟被雷劈到一般,心胆俱裂,霎时瘫软成泥。
毒王伸手一招,长长五甲仿若黑钩,直掐小郎脖颈:“这还多出来只小跳蚤,真讨厌。”
“别伤害他。”冯晚失声大叫:“你,你好歹是位江湖名宿,怎么可以无故杀人?”
毒王皱了皱眉:“这年头,吃奶的小毛狗也敢对着老子叫唤。你师傅落玉珂没教过你,她那套圣人教化就跟放屁一样吗?”
落玉珂又是谁?冯晚暗道:这毒王说话颠三倒四的,一会儿功夫就给我安了三位尊亲师长。
“老子看谁不顺眼,就这么给他一下子。”悉诺罗举手又一比划,吓得绿蕉三魂出窍,已然晕厥。“谁敢向我要理由?这就是理由!”
“我们也算间接救了你,你…….”冯晚气结:“你这是恩将仇报。”
“嗬,想让爷爷报答你?”悉诺罗跟听了什么笑话一样:“爷爷送你早去投胎,免受人间至苦。”
冯晚看他又张开了“血盆大口”,像是要把自己囫囵吞下,拼了命的挣扎起来:“你会遭报应的!”
悉诺罗不过觉得是被挠了两下痒痒,压根不予理睬。他吸溜了一下鼻子,寸寸逼近:“这么香,这么嫩,爷爷从哪儿下嘴好呢?”
眼见他就要啃上自己脖颈了,冯晚惊骇之中忽生急智:“悉诺罗,是谁把你关在山洞里了?”
“噹!”
毒王一震,似被什么咒语击中:“是谁?是谁…….她骗我,骗了老子,骗的老子好惨!”
冯晚顾不得喘气,连珠炮似的喝问:“你就不怕她再骗你一次,再把你关进去,关到死为止么?”
恩,没心思偿还;仇,可是念念在心不能不报。悉诺罗咬牙切齿,五脏六腑都被怒气填饱了,没地方再塞下一只“卷毛小狗”。他慢慢松开手,去看掌心里弥漫着的两团黑气:“爷爷给人下了一辈子毒,到头来,被个烂杂种给我下了毒…….要不把你碎成万段,爷爷我这辈子就不当人了!阿喀斯嗡嘟吽混账王八蛋…….”
后面提提噜噜一大串,冯晚不懂,觉他是在骂人,可听着却似诵经,盖因悉诺罗本非中土人世,每到癫狂之时,乡音毕露。
“解药还缺一味……”骂着骂着,悉诺罗忽然盯住了冯晚,又在舔唇:“张擎苍的外孙,陈亦隆的小崽,落玉珂的门徒……正合适。”
“合适什么?”冯晚白着一张脸,颤着两片唇,身子颤颤后躲。
悉诺罗眸中显出狡诈之光,忽又咧嘴大笑:“妙啊,妙!”
冯晚只觉毛骨悚然。
“爷爷喜欢你这一头小奶卷。”悉诺罗笑罢,一箍冯晚腰肢:“走,咱们赶紧找个好地方办去……”
“啊,办什么?”冯晚大骇:“我不去。”
“乖,别说爷爷不爱听的话。”悉诺罗瞅见旁边石头缝里藏着一株莹绿草,拔了来搓成团,就掰冯晚玉腮:“吃颗仙丹,转转性子。”
绿蕉幽幽醒转,正见冯晚被那老头按住了头,往口里硬塞了不知什么东西,“啊”的尖声大叫:“公子!”
悉诺罗捂上耳朵,厌烦的回头,一个窝心脚把人踹没了声息:“告诉惜花山庄和你家主人,她们的心肝宝贝儿,老子带走啦。”
…….
飞来峰混战正酣。郭文卿赶到机关总钮所在,俯身探查,连番布置,稍稍稳住局面,这才回头问道:“是神仙顶的人么?”
“不是。”一个首领模样的女人抱臂言道:“蹊跷的很,来人是把这里当成神仙顶了。”
“啊?”郭文卿一呆:“她们是怎么进来的?”
首领摇头苦笑:“仿佛从天而降。”
郭文卿“呀”的一声,心思忽动:“是不是门主送出的那条消息起效了?”
首领似未想到,立时显出疑惑来:“大祭司法驾仍在琅郡,并无动静。今日攻山的黑衣人是燕子堂的杀手。”
“燕子堂?!”郭文卿愣住:“它与神仙顶有何恩怨?”
首领两手一摊:“我是刚刚才知道江湖上还有这样一个门派。”
“不对啊。”郭文卿眉头紧皱,闭目苦思:“找不到神仙顶这座瑶山最高峰,却找来了不起眼的飞来峰。一来,还就破我机关,长驱直入?”
“你觉得这伙人是有备而来?”首领诧异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陈琅前脚下山,后脚被人偷袭了老巢,把晚晚还给弄丢了,估计是要气死。
第850章 齐聚
郭文卿沉吟许久,斟酌言道:“文卿曾听家母言讲:现在这座飞来峰并非当初门户所在,名字虽然相同,骨架却是换过一副。”
“我也听过这个说法儿。”首领背着手,往远山看去:“为此还特意问过门主,门主笑言:峰既飞来,亭犹矗立,鸿尚识得,我何拒之?就在这里修筑机关,养蓄精锐。”
“门主自有非常气魄。”郭文卿挑指赞罢,复又皱眉:“不过这座飞来峰较之从前颇多缺憾,令家母隐生不安。”
“什么缺憾?”
“天然地势就是其一。”郭文卿答道:“虽然门主让我弄了许多遮障,毕竟岔路众多,固防有些吃力。”
“这么多年过来一直都很安全啊。”
“那是未遇强敌。”郭文卿摇了摇头:“这一次,不就不一样了?”
首领倒吸一口凉气。
“再有,你看外面报来的这些消息。机关本是四处安置,并非一条藤上的蚂蚱,可怎么却被同时破坏了?”郭文卿十分不解:“连没人碰过的地方也出了变故,这里的大轴都断了股儿,好像是受巨力所致。燕子堂再厉害,怕也没有这样隔空碎物的本事。”
“刚才那些响动,会不会是……”
“山震?”郭文卿若有所思:“二十年前也有过一场山震,之后临渊便现世了。”
“临渊?!”首领吃了一惊。
“据说临渊现世之前每生异兆,或黑云压顶,或惨雾笼蒙,飞鸟四散,群兽奔逃,恐惧不可名状。当年胤凤大战,也是先有山摇地动,电闪雷鸣,其后便是……”
“且住,且住。”首领只觉后背直冒冷汗:“我看还是这些机关不顶用,防不住敌人,倒把自己差点埋了。你得在这上面多花花心思,小心门主回来问你。”
郭文卿叹了口气:“母亲曾言,要想机关厉害,需得倚势而为。强予人力,怕会适得其反。但飞来峰又有不同,修的……好像忒容易了些。正想那里该有个山洞,就真找到一个,大小深浅还正合适。”
“那不好吗?”
“好自然是好。门主也道:天赐宝地。只是……好的有些奇怪……”
正在议论,忽听有人回报:“不好了,小厮绿蕉说门主少爷被个山洞里钻出来的老怪物劫走了。”
“啊?”郭文卿大吃一惊,忙就去看首领。
首领丝毫不敢迟疑,大手一挥,喝命内外喽啰:“一定还没跑远,快追!”
……
一只卷穗毛毛草藏在石头缝边,躲在斑驳光影下,孤独又顽强的挺着腰,也不知怎的,竟被人瞅见摘了出来。
“晚晚……”云瞳轻喃一声,眼眶已湿。不过浅睡片刻,竟然梦回那座花格月洞碧纱橱,纱轻笼,香暗渡,情缱绻,恨幽生。
“疼,才好。”
那是记忆里他说给自己的最后一句,直白,热烈,恋恋难舍。
云瞳捂了心口,坐起身躯,慢慢哼起个调子来:“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此心无两意,莫使相决绝…….”
回音儿只在耳边,离人永在心上。毛毛草染了一片金波,舒卷着倒穗儿,似在应和:“此心无两意,无两意…….”
“我知道。”云瞳轻声叫着晚晚:“你放心。”
忽然间,林中泄出一缕轻笑:“主子怎么过得这样悠闲?”
云瞳急揣毛毛草入怀,两手枕头,往后一靠,改了懒洋洋的声气:“你们来了,我就悠闲不了啦。”
“您不愿意我们跟来?”
云瞳一愣,转而笑骂:“没规矩的,怎么和主子说话呢!”
林中“嘻嘻哈哈”一阵,当先蹿出个年轻女子来,手攥碧玉钩,斜裹素白袍,后面跟着两人,都穿黑衣,一位配着宝剑,另一位耳上别着杜鹃花,最后一位却穿浅黄,背手踱出,神态倨傲。
“参见主子。”
云瞳挥手命起:“十一竟然也没迟到。”
茶十一刚咧开了嘴儿要笑,便听插杜鹃花的女子讥诮言道:“我们在龙岩镇足足等了她三日。”
茶十一被揭老底儿,不恼不辩,照旧“嘿嘿”笑着,脸上毫无羞愧之色。
“山中道路迂折,姐妹们多找了些时候,主子没等急吧?”佩剑女子说话最是一本正经。
云瞳摇了摇头,看向她问道:“月芙,我没让你来,你怎么也来了?春叔知道么?”
女子正是十月,闻言笑道:“我哪儿能不来?我爹还闹着要来呢。”
“怎么六月不在主子身边?”穿浅黄衫的女子一扫云瞳身后,皱起细眉。
“知道你居老九一到,她就能躲懒了呗。”
云瞳摆手言道:“四月不要玩笑,月蕖被我另委要务。”
插杜鹃花的四月眯了眯眼睛:“我没怨主子偏心。这差事连丫头她干不了。”
九月的脸上第一次浮现笑容,就像是没人来抢功劳,令她十足满意:“主子这心偏得实在是好。”
“嗳,你们可别小觑这件差事。”云瞳收了谑笑,撑地坐起,翻出旁边一副舆图来,摊开给几名月侍看:“进山找不着我,就没想想是怎么回事?”
茶十一答道:“我没找不着啊?”
四月摸摸鼻子:“主子的藏身奇功又进益了。”
九月低低一“哼”,没多言语。
十月清清嗓子:“都行了啊,主子跟前呢。说到正经事了。”
“从舆图上看,瑶山很不起眼,其内诸多险峰只被随意一画,多无实名,或存混称。与赤凤邙山、大胤昆山的界限也不清晰。”云瞳指图言道:“你们手里的,和我这一份,是一样的吧?”
十月点了点头:“奴才们议过:这是因为瑶山地处胤凤边境,又临合江,本就地势复杂,勘探不清,又因耗战,时归一国,时为共管,时不被问津。您看这一座,在赤凤叫独秀,在大胤叫北嶂,太宗皇帝时还属邙山一系,到了韶定年间,就变成西川琅郡辖地了。睿亲王逛过一圈,觉得山色幽美,空谷静谧,流连忘返,十分喜爱,就于山中修了别苑和遇仙洞。可在这份舆图上,独秀和北嶂都在,却列成两个地方了,中间还夹写了个瑶山,令人无所适从。”
“峰尚如此,何况道路?”九月补了一句。
“你说睿王姨在瑶山建了别苑和遇仙洞,是从何处听来?”云瞳问道。
众人都看十月,十月笑道:“奴才取巧,往神机堂买了个消息。”
云瞳一抚额头:这个李慕,还说各色秘闻独家供我,转头他就卖了个盆干碗净。
十月又道:“江湖上传闻有误,老庄主当年受骗了。”
“受谁骗了?”茶十一大感好奇。
“十二门派的人。”云瞳言道:“她们曾受王姨所邀,入洞遇‘仙’,尽兴欢筵之后,却不晓得身在何处。后来被老庄主问起,就说是从襄王府后园一座假山进去的……让人以为遇仙洞是在琅郡呢,所以后世遍寻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