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岳捏捏鼻梁,“解铃还须系铃人,关键还在表兄,现在孩子已经没了,再去追究谁对谁错其实没有意义,冷战更是不对的,越冷战两个人的感情越冷淡,说不定会一发不可收拾。你劝劝表兄去,不看别的,就看表嫂小月子也不能太计较,让他嘴甜点,多哄哄人,等表嫂养好身体,抓紧再要一个。”
“那行,今儿我回学校就拐弯找小磊哥说道说道。”苗群群点点头,“你别光顾着问家里的事,你怎么样,还吃得消吗?”
张明岳板正身体,右手向前,“我是一颗蒸不熟、煮不烂、炒不爆、捶不扁、响当当的铜豌豆,让强压来得更猛烈些。”
“你俩干啥呢?还喊起口号来了。”钱明菲正在窗户边扒头看他们俩。
苗群群心里一惊,面上装作镇定,“妈,说阿岳明年考核的事情呢,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还不能听咋地?刚站这儿的,没听见你们说小儿女的话,看把你俩吓的。”钱明菲取笑他们。
苗群群心里发虚,呵呵笑着:“是您突然出现,吓了我俩一跳。”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你俩出来,帮我看看衣服咋样。”钱明菲抬手招呼他们出去。
等钱明菲走了,苗群群拍拍胸脯,“妈肯定没听见。”
“没有,”张明岳肯定地说,“要听见早变脸了。”
“对对对,那咱俩赶紧出去。”
张明岳和苗群群并立而行,去看钱明菲绣的旗袍。
钱明菲的绣工了得,她自己也喜欢,年轻的时候要是靠着刺绣,能赚不少钱,苗文清心疼她,也怕坏了眼睛,一直没让她接太多活,每年就那么几件,打发时间而已。
就因为这样没有压力,钱明菲发挥写意,精细雕琢,刺绣手艺不仅没降反而更上一层楼,在林县也是有名的。
不过后来运动影响,强制停了几年,到京都这些年她看孩子也没时间,也就零零星星给孩子们的衣服上描个字以示区分,给老爷子的衣服上绣个花纹,等孩子们上幼儿园之后,兴起的时候专门给他们做了几身衣服,外面的活计一概不沾,旁人也不知道她是刺绣大家。
说起这旗袍,是钱明菲停滞这么多年后做的第一件大件刺绣,来的让人意想不到。
前些天钱明菲去幼儿园接三个孩子,等开门的时间有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大姐过来攀话,明里暗里打听孩子们的衣服是哪儿买的,上面的刺绣是谁绣的。
钱明菲就说是自己闲着没事给做的,上面的花朵动物都是自己绣的。
大姐当时高兴得不行,说她小女儿要出嫁,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想穿旗袍当嫁衣。这一辈子就一次,当娘的得想法办成呀,她看三小身上的衣服做得好,就想问问渠道,哪成想是钱明菲自己做的,当即央着她问能不能帮着做件旗袍。
钱明菲开始还有些犹豫,后来实在忍不住技痒,就答应了。
给那姑娘量了尺寸,拿出压箱底的样子给人家挑,那各种各样或飘逸或婀娜或典雅的样子让那姑娘爱不释手,都挑花眼,最后还是钱明菲挑出一个认为最适合姑娘面相身条的样式。
历时一个多月,今天这身旗袍算是完工了。
张明岳和苗群群围着旗袍啧啧称赞,简直太漂亮了。
苗群群双手合十,“妈,看着这件旗袍,我都想穿,怪不得以前那些淑女名流都喜欢穿旗袍呢,太有风情了。”
多年不做,钱明菲听着这些夸赞也耐不住笑开了眼,“好看,哎,就这我还是有些手生,花型死板了些,要是当年,隔着衣服能想着花香,等妈多练练手,回头给你做一身更好的。”
苗群群搂着钱明菲的胳膊,“妈,您真好,我的不着急,您慢慢做,千万别累着了。”
“妈,就现在这样,您要是授课那也是教授水平的。”张明岳嘴里的好话也往外冒。
钱明菲摆摆手,“你说这个太夸张了,再说,现在哪还有年轻人学这个呀。”
“哟,不错呀,现在又流行这个了?回头你们娘俩都做上两件,换着穿。”苗文清从诊所出来休息,正好也赶上展示。
钱明菲有些抹不开面,“给群群做行,我就算了,都这把岁数。”
苗文清可不同意,“你说这可不对,你现在正当年,正是可穿的时候。”
“我同意爸的话,多年阅历沉淀,妈要穿肯定比我好看。”苗群群摇着钱明菲的胳膊撒娇。
苗文清和张明岳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第186章 找人
秋风飒飒, 吹得树上的叶子噗拉噗拉地响, 偶尔风再大些, 一地黄叶随之飘荡。
医学院里, 整个教学楼都占满了,教室内热火朝天, 形态各异。
原来,之前小道消息频传的实习计划, 终于被老师证实, 在课堂上当众宣布了。
期末考试之后, 综合各门成绩,名列学校前十名的同学会得到学校的举荐, 在京都各大医院实习, 其他的同学也会做出学业评定, 自行联系医院。
这个消息一经宣布,教室里同学们交头接耳讨论开来, 老师站在讲台上不动声色, 眼睛扫过每一位同学,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
一刻钟过去, 老师敲了敲黑板, “大家静一静, 静一静。”
嗡嗡嗡的声音从大到小, 直到消音无声。
老师清了清嗓子,“同学们,这个决定是学校几经讨论才定下来的, 目的就是为了增加大家的实践经验,毕业之后能跟医院尽快接轨,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两个多月,大家都要努力。”
下面的同学不管心思如何,此时都异口同声,“是。”
下课了,同学们三三两两结队出了教室。
张明岳夹着课本,三步当做两步行,打算到图书馆找资料,他写的一篇论文还差些论据需要填充,按照他之前做的计划,这月底论文要成稿,时间紧迫。
同学刘恩林在后面追上来,跟他平行而走,“明岳,实习的事情你怎么打算?”
张明岳目视前方,心思都在论文架构如何调整上,没过脑,顺嘴回答,“还没有打算,等考试结束再说。”
刘恩林心生羡慕,也就像他这种学习一直名列前茅的人才不会忐忑彷徨,“也是,你成绩一直很好,这段时间还特别刻苦,争全校前十名肯定没问题。”
赵宝强搂着黄敬东的肩膀,从他们身边走过,斜睨着他俩,“别把话说满,各科优秀人才很多,敬东上学期的成绩跟明岳差了十分不到,暑假的时候黑天白夜苦读,这学期开学课堂现场测试敬东得到老师的夸奖更多,完全有实力去争取前十名。”
后面有同学接上话,“要我说,是不是前十对明岳不太重要,明岳本来就是京都人,就是考不到前十名,也是留在京都,不像咱们,回原籍找的概率大些。”
黄敬东挑眉浅笑,“那也说不定,京都医院那么多,就算不到前十,大家也可以毛遂自荐,成绩越往前,越能得到赏识,找到好医院的可能就越大。”
赵宝强呵呵一笑,“敬东说得好,大家共勉,大家共勉。”一群人一哄而散。
这时候,李深原和齐洪扬也追了上来,“你们也通知了,真要实习。”
张明岳点头,“通知了,现在整个学校只怕都在讨论这件事。”
李深原压着手指,咔咔地响,“很多同学都开始列举能争前十名的人,你赫然在列,加油呀,给咱们宿舍争光。”
“别光说我,你们专业难道还能把你漏了?”张明岳好笑地说。
齐洪扬拍了一下李深原,小拇指还微微翘起兰花指,“你俩现在是竞争对手,别那么友好。”
李深原连抖好几下,“你能不能爷们点,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瘦两斤,都是掉的鸡皮疙瘩,真难为你媳妇受得了你。”
齐洪扬哼了一声,走在前面,亮出个后背。
岔路口,向前回宿舍,向左去图书馆,三个人这次步调一致,全部左拐,奔向图书馆。
今天图书馆的人格外多,以往少有人看的书架前面都站了好几个人,更别提热门书架了。
张明岳轻车熟路走到相关资料的存放区,打眼一看,已经有不少书被借走,他根据书名轮番查看,连着好几本,都没有自己想要的。
从上到下,他已经从第五层翻到第三层,只找到一本能够跟自己论点相关的,这还远远不够,还得继续寻找。
又半个小时过去了,张明岳已经是蹲着找最下层的书。
一般来说,越是往下的书时间越久远,价值相对都要打折,不过当他翻出一本连封皮都没有的书时,真是如获至宝,目录上显示有他想找的理论论点,看了几页里面的内容,张明岳啪地一声合上,“齐活了。”
随即赶紧扶住书架,蹲的时间过久,腿都麻了,差点坐到地上。
他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大腿灌醋了一样,酸软得很,膝盖也转不过弯,向前挪动都成困难,这酸楚的感觉挑拨着后背,简直了。
张明岳足足僵硬地站了七八分钟,才活动活动腿脚,就这样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呢,惹得旁边的同学捂嘴偷笑。
从图书馆出来,看见李深原和齐洪扬还在外面等着他呢。
“明岳,你够慢的,”李深原捂着肚子,“我饿了,先去吃饭,再去晚自习。”
张明岳翻看借出来的两本书,“我先回一趟宿舍,有资料放在宿舍了。”
“那我跟你一起,也回去拿点东西。”齐洪扬跟着走。
李深原吸了口气,提提腰带,“那我先忍忍,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
三个人结伴回宿舍,一路相互交换传看各自借来的书。
张明岳大致瞄了眼齐洪扬借的书,摇摇头,不太感兴趣,扭扭脖子,向远处眺望歇歇眼,就见有人一路小跑,碰见人就拦下来问句话,很快又跑向下一个,看着侧脸像张明光。
等转过脸,张明岳才看清楚,“真是他,急匆匆跑着干什么呢?”随即心思一转,来医学院找人,找的只能是自己了。
他立马站到一颗石头上,挥舞着双手,大声喊:“张明光,张明光。”
张明光果然听见他的声音,朝着这边跑过来。
张明岳跟李深原和齐洪扬说有人来找,让他俩先走,吃饭也不用等他,还让把自己的书放回宿舍。
张明光跑到的时候气喘吁吁,头上挂满了汗珠,“大哥,思雨有没有来找过你?”
“田思雨?没有,她无缘无故怎么会来找我?”张明岳被问得一头雾水。
张明光擦掉头上的汗,面露苦笑,“周日我俩一起逛街,离家挺远的,没想到被我妈撞见,她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当时思雨的脸色就很不好看,昨天我去找她,她就没理我,今天再去,她同学说昨天一晚上思雨都没有回宿舍,今天上课也没见着她,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就想她是不是躲着我,在京都她也不认识别人,我就来问问你。”
“你妈到现在还没有接受她?”看来杨小曼顽固性很强,这都两年多了,还持反对态度呢。
张明光叹口气,“不仅没接受,整个变本加厉地反对,上学期我申请研究所失败,她都把原因归咎在思雨身上,现在但凡我身上发生什么不顺的事情,哪怕像上次我帮着切菜手上不小心划个口子这样的小事,她都说是思雨克的。”
“你妈这样,田思雨怎么受得了,她父母早逝,他叔叔一家苛待她就常常以命硬作为理由,在林县钱芳莉被害,跟她其实没关系,她也能把根源扯在自己身上,消沉很长时间。你妈说话肯定带着什么命硬呀,克呀这些话,田思雨想必伤心透了。”张明岳没想到杨小曼对田思雨已经到了憎恶的状态。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这两年我一直努力做我妈的工作,跟她展示我跟思雨在一起不会受到影响,思雨没有命不好,爸一直帮着劝我妈,明秀也跟着说好话,说思雨能干心细待人好,我都能感受到她慢慢软化了,结果研究所的事情一出,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整个倒退到解放前,甚至之前慢慢压抑下来的不满一齐爆发了出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明光眼圈发红,双手都不知道该摆在什么位置,来表达自己的难过、失望和焦躁,说到最后,颓然放下,好像卸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张明岳心里冒泡一样,涌出来不少同情,以他对田思雨的了解,两个人的关系怕是很难维系了,“你和她的事先摆在一边,现在重要的是找到人,田思雨在京都没有亲人,你有没有问跟她比较要好的同学?”
张明光很落寞,摇摇头,“没有,我找遍了她常去的地方,就过来找你。”
“你回去她学校,问问她的同学,说不定她要好的同学里有家在京都的,她跟着人家回家住也说不定,我现在回家一趟,看她会不会到我家里。”
张明岳宿舍也没回,直接跟着张明光出学校,坐车回家。
家里,一切平静,当问及田思雨有没有来过的时候,大家都摇头,还反问出了什么事。
张明岳脚步没停,从厨房捡了颗馒头,嘴里叼着又出了门,他打算到田思雨学校看看。
苗群群追出来打算跟着一起,张明岳把她推回去,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说不定去的时候田思雨已经回来了。
张明岳又是一路坐车,到田思雨学校门口就看见张明光和几个同学站在那里。
田思雨还没有回来,张明光有些六神无主,他已经问过跟田思雨关系不错的同学,她绝没有跟人一起回家或外出,同时他还打听到一个消息,“昨天五点左右,有一个同学看见思雨跟一个女孩说话,情绪比较激动,同学说没在学校见过那个女孩,不过肯定不是思雨她们系的,我们顺着打听,门卫大爷有印象,她们出了校门。”
“看见田思雨跟女孩说话的同学是哪位?我见见。”张明岳说。
一位男同学往学校里跑,“我去叫。”
没一会儿,人就找来了。
“你有没有听见她们在说什么。”张明岳想知道更详细的信息。
这位同学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我在的地方跟她们还有段距离,根本听不清他们说话,因为其中一个是田思雨,我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