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不可能凭空出来呀,难道?
“你被人欺负了?是谁?”张明岳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田思雨那么漂亮,招致男人青睐很正常,但田思雨心思存正,不会搞三搞四,只可能是被迫的。
田思雨听着这话,心里的委屈像泉水一样涌出来,她强忍住泪水,“如果我知道是谁,我早就跟他拼命去了,可怜,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是圆是扁,是高是矮,通通不知道,事情很滑稽是不是,被人毁了清白,还怀上孩子,居然连是谁都不知道。命运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我所求不过是渴望守住小小的幸福,可谁都没给过我机会,现在连我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
“是那次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你既然愿意把怀孕的事情告诉我,那事情的经过我能知道吗?说不定能帮上你。”张明岳不免回想起田思雨那次跟人拉扯、夜不归宿。
田思雨摇摇头,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我不想回忆那天发生的任何事情,我怕自己忍受不了发疯,其实我不想来麻烦你,可事到关头我发现,除了找你帮忙我找不到另外一个人,既然自己吃药不行,我请求你,帮我约上个大夫,打掉这个孩子。”
“你想好了?”现在说别的都于事无补,张明岳只希望在现有的状况下能尽到绵薄之力,给她的生活增添哪怕一丝丝希望
“想好了,我不能留着他,留着他是我的孽,也会成为这个孩子的孽。”田思雨很坚定,大街上两口子亲近点都会招致异样的眼光,何况是未婚先孕,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张明岳叹口气,“这才是你跟张明岳分手的根本原因。”
田思雨沉默一下,“没有它,我们分手也是早晚的事情。我父母早逝,就特别羡慕别人有爸妈陪着,我不希望明光因为我跟他妈闹出不可挽回的矛盾,这样挺好,至少我心里没有那种罪恶感,分手了,我反而轻松了很多。”
“好,以前的事情都不提了,你等我的消息,我打点好就找你去,回去好好休息,别的不要想,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张明岳只能这么嘱托。
田思雨谢过,转头默默地走了。
为这事,张明岳一上午情绪都不高,做事心不在焉,中午草草吃了几口饭,骑车直奔医院而去,他要去找妇产科顾主任,想把田思雨的事情尽快安排好了。
这位顾主任是妇产科里的重量级人物,按照张明岳的资历,是到不了人家眼里的。
可谁让他幸运呢,这天下学医的都能连成一家,顾主任居然是吕教授的小姨子,她们一家跟吕教授家比邻而居,因为是医生的缘故,特别希望自己的孩子也从医,可惜她两个孩子都选择了别的行业,以至于她更待见亲友里学医的年轻人了。
随着苗文清跟吕教授关系越来越好,张明岳经常跟着苗文清去吕教授家,几次之后就被他引荐给顾主任,还说:“虽然方向不同,可也在同家医院,共同话题准少不了。”
顾主任工作上挺严谨,可私下里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张明岳这性格也招长辈的喜欢,一来二去,两家就熟稔了。
张明岳跟着苗文清去拜访吕教授的时候,总会去隔壁跟顾主任说说话,聊聊工作,逢年过节礼数也都尽到,为表示亲近,他私下里都叫顾姨。
如今这位顾姨正捂着个军大衣在休息室里半躺着,还没到上班时间,趁机养养精神。
张明岳敲开休息室的门,轻轻叫着:“顾姨。”
顾主任睁开眼睛,“是你这个臭小子,什么风把你吹过来的?”
“没啥风,我这不是有麻烦事找您老帮忙嘛。”张明岳难得的有点拘谨,在考虑怎么开这个口。
顾主任掀开军大衣,站起来想倒杯水喝。
张明岳忙抢步过去,倒好水,递到顾主任手里。
顾主任呵呵一笑,“古人云,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看来你这麻烦事还不小。”
“瞧您说的,没有麻烦事,您要喝水我也得赶紧奉承不是,别人想还没这机会呢。”张明岳坐到顾主任旁边。
顾主任喝口水,好笑地看着他,“油嘴滑舌的,说说你的事。”
“嗯,”张明岳搓搓腿,决定实话实说,“我有个朋友,还没结婚,不幸遭遇了不好的事情,意外怀孕了,虽然错不在她,可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个孩子她肯定是不能要的,就想做掉,我挺同情她的,可光同情也没用,这不就求到您这里来了,看能不能给她安排个手术。”
顾主任听着话,视线一直没离开张明岳的眼睛,看他说话坦荡荡,才放下心,一早她还真怕是这小子做了坏事呢,“这不是多难的事,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田思雨。”
“几个月了?”
“三个月左右。”
“你让她后天上午挂我的号,我先替她检查一下,具体的检查之后再说。”
“行,我告诉她,让她一定准时过来。”
“这个叫田思雨的,你媳妇认识吗?”
“认识,她以前也在林县当知青,从那时候就认识。”
“你帮人是好心,咱不在心里恶意揣测这姑娘的秉性,可你也不能什么都不想,要遇见那不知道感恩的,反咬你一口,给你扣个耍流氓的帽子,你可怎么应对呀,谁让是你帮着联系的手术呢。”
“顾姨,您多虑了,我也不傻,不是什么人都帮,就是因为了解这人的秉性,我才愿意出头的。”
“那你也别掺和太多,告诉她来挂我的号就行,剩下的你连面都不要露。”
“哎,好嘞。”
张明岳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知道顾主任是为他的名声着想,本来他是有意等田思雨过来的时候陪着她的,如今也打消了这个念头,等她手术过后,再带着群群来看她。
不再打扰顾主任休息,张明岳说完话就退出去了,他没打算在医院里多停留,想尽快回去告诉田思雨让她好做准备。
谁成想在下楼的时候,跟院长走了个对脸,被院长抓住问了好些问题,主要还是谈来年的考核,让他务必好好准备,一击必中。
张明岳点头连连保证,一定全力以赴,心里却浮想联翩,院长这么积极紧迫地盯着他,难道庞先生还许诺医院什么好处要等他考核上才能兑现吗?
不得不说他的想法直逼真相,如今,院长眼里心里都是办公室抽屉里跟庞先生签订的协议,前次资助的设备不过是开胃小菜,核心在于最后一项,庞先生承诺投资医院的科研成果,有了它,医院能一次性提高一个大台阶,解决一个关键性的医疗难题。
院长眼眸中闪□□光,恨不得把张明岳穿透了,这小子可是协议执行的关键和前提,只有他通过考核,协议才能生效。
以院长的脾气,能额外给张明岳参加考核的机会已经属于放水,再给他开后门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可他对科研成果又抓心挠肺心水的不行,没办法,只能盯着这小子,头悬梁锥刺股也得准备好了,不能掉链子,“我再强调一下,你通过这次考核不仅是你自我发展的关键,也是医院安排给你的政治任务,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完成,明白吗?”
“明白。”可能是整个事件赋予他的身家感觉不同,张明岳相当有底气。
院长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递给张明岳,“我这支笔挺好用的,就送给你,见笔如见人,记住我的话,不可懈怠。”
张明岳接过笔握在手里,“是。”
院长还是不放心,“要不这样,你考核之前先暂停医院的工作,等考核之后再上班。”
“那不行,”张明岳马上提出反对意见,“我明年正式开始实习,完成好了才有毕业证可拿,您总不希望我待在家里准备考核,实习报告上胡编乱造作假。”
“嘿,还赶到一块了。”院长没想得那么全面。
张明岳想想,说:“我这个寒假请假,在家里好好准备,年后开学我再来上班。”自从上大学就没享受过一次正常的假期,最后一次,就算在家也要看书,也可以争取一下。
院长当即表示同意,“就这么说定了,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你就到人事那里把假安排好。”
要不要那么着急?张明岳耸耸肩,跟着院长又往楼上走去。
第192章 出
张明岳到人事敲定完休假时间,又去通知田思雨准时挂号, 等回到学校的时候正好赶上饭点。
饭后, 他短暂休息半个小时,就捧着书坐在床上翻看。
没一会儿, 李深原从外面哼着小曲走进来, 见张明岳在,眼睛整个放出了亮光, 凑近了说:“明岳,跟你打听个事呗。”
张明岳放下书, 一抬下巴, 示意他接着说。
李深原站到下床床面上, 双手扒着栏杆, 眼睛跟张明岳平行,“今天来的那位女同志, 是你什么人呀?”
“朋友, 干什么?你有想法?要是就打住, 她是有主的人。”张明岳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他的打算,撒个小谎, 反正两个人也没的可能。
李深原撇撇嘴,从床上蹦下来, “我就知道, 美女都是有主的,亏得齐洪扬还说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水中捞月差不多。”
张明岳嗤笑一声, 看也没看李深原的怪模样,整个人又埋进书本里去,慢慢地周围的声音都远离了。
“啪”,熄灯了,整个宿舍漆黑一片。
张明岳打开手电筒,摸索着下床去水房洗漱,又匆匆赶回来钻进被窝。
“姚梁,都这个时间点了,麻烦你把门插上。”齐洪扬从被窝里探出头,跟旁边的姚梁说话。
姚梁离门比较近,插上门是顺手的事,不过他没动,“敬东还没有回来,再等等。”
赵宝强趴在床上,揪着被子裹好,“你们谁知道敬东去哪儿了?早上在食堂看到他,一整天都没见着人影,这都熄灯了,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了,黄敬东从外面走进来,手电筒的光一扫而过,他脸上的表情恍惚得很,但那踢踢踏踏沉闷的脚步声出卖了他的心情。
赵宝强咋呼出声,“敬东,这么晚回来,再晚点就进不来宿舍了。”
“路上遇见点事耽误了,没事。”黄敬东踢掉鞋子,把自己甩在床上,钢架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还晃了晃。
躺在上面的李深原猛地坐起来,“黄敬东,轻点,床塌了被压的可是你。”
黄敬东大幅度翻个身,床又晃了晃,“这破床就这样,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摔下来不疼呀?”李深原躺下来,怨声载道。
姚梁忙出声打圆场,安抚了李深原,又说了黄敬东几句,知道没人出去后,就把门插上了。
转天,天还没亮,外面平添一声雷,哭天抢地的声音把屋里的人都惊醒了。
六个人动作一致,穿上衣服,套上裤子,脸都没洗,抓着外套就往楼下跑去。
宿舍门口已经聚集不少同学,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跪在地上哭嚎,一左一右两个小孩搂着她也跟着哇哇哭,而旁边企图把她拉起来的男人可不就是昨天大字报上的主人公刘全芒吗?
那,跪在地上哭的女人和小孩就是刘全芒的妻子张翠英和孩子了。
一群男同学就这么站着、看着,去帮忙都上不去手,有那不忍心的在旁边劝,说大嫂地上那么凉别跪着了,站起来说话。
“我们娘仨是没有活路了,今天你要不给我们个说法,我,我就跪在这里这里,让你的同学看看。”张翠英一听有人劝,哭得更大声了。
刘全芒还在努力扯着她起来,可张翠英就像黏在地上一样,没动多少地方,“翠英,我跟你解释多少遍了,我跟那位女同学只是朋友关系,她是我的老乡,有困难我搭把手,就这么回事,你来就揪着不放,你想干啥?”
张翠英又掐又咬扑棱开刘全芒,不让他近身,搂着孩子哭,“那老乡多了,咋就你能,去搭把手呀,别人怎么不去?你问我想干啥,我想你回家,不在京都呆着,跟我回家。”
“怎么可能,我还没有毕业呢,还要实习一年,现在回家我这四年学不就白上了吗?之前你不是一直支持我上学的吗?等我毕业分配工作就好了,没毕业连个工作都不好找。”刘全芒在极力解释,还打感情牌。
张翠英拿袖子摸了一下眼泪,瞪他一眼,“你总说上完大学分配工作就好了,这都四年了,人家都毕业了,你还要实习,啥时候是个头呀,我带着孩子在家里多辛苦你知道吗?孩子们还整天被人嘲笑,说成没爹要的孩子,这多剜我的心呀,你要不回家也行,那我带着孩子跟着你,你在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
“不回家你们住哪儿?吃什么喝什么?”刘全芒眉头紧皱,觉得张翠英就是异想天开。
“你可以就近给他们娘仨租个房子,等你实习会有收入,她也可以找个工作做,一起撑起这个家。”人群散开,年级主任乔老师走进来,“刘全芒,学校贴大字报的事情影响很坏,根据学校昨天的调查,你跟那位女同学确实来往有些密切,好在没有什么越距的行为,这事就翻篇不说了。不过你家庭的问题要解决好,你是一家之主,总要承担起养家的责任。”
张翠英听着这话心里舒坦,自己站起来拉着孩子走到乔老师跟前,“看看,看看,还是人家老师通情达理,就租个房子,我也可以找工作,咱又不是那懒惰人,再苦还能比老家苦?总之不能让我俩孩子没有爹,让人家说嘴。”
刘全芒苦笑两声,“老师,租房子倒是容易,可我实习的单位还没有定,再说我媳妇认识不了几个字,就知道卖力气,在家还能种地养活自己,跟着我她能干什么呀?”
乔老师被刘全芒说的话噎住了,自己只是提要求,尽快解决大字报的事情控制影响,可没说实习单位会怎样,更不可能给他媳妇找个工作,“你们考试的成绩今天下午就会贴出来,到时候实习地点就有着落了,你就近安排他们娘仨,至于你媳妇的工作,多在周边找找,总有机会的,就这样,都散了。”说完,离开人群。
乔老师能说的都说了,能暗示的也暗示了,刘全芒怎么做就看他有多少担当,有多少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