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在干什么?唱歌剧吗?”孙博洋不明所以的听着两人似是咏叹调般的你来我往。
赵擎也很迷……
苏怀夏和顾鹤之平日里都是沉稳那一挂的。但撞到一起,就会显得格外……活跃?有种……本性毕露的感觉。
那边, 苏怀夏和顾鹤之歌剧似得卖惨对答还在继续僵持。
直到苏怀夏睁着挂满了戏剧化哀戚的脸, 呜咽得喊了句“求你了, 亲爱的!”顾鹤之的他耳朵动了动,没有继续反驳。
“你刚才……叫我什么?”顾鹤之忽然冷静下来,方才脸上所有夸张且虚假的表情瞬间被清空,只留下了满脸的认真。
苏怀夏看见事情有希望,能趁热打铁,捏住嗓子,丝毫不害臊地撒娇“亲爱的!帮我嘛~”那黏黏腻腻的声音,之前从来不会出现在苏怀夏的身上。
赵擎和孙博洋都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等到疙瘩下去后,又仔细品了品,就觉得蛮受用……苏怀夏那嗓子澈的少女音,真的再适合撒娇不过了。
果然,被撒娇对象顾鹤之嘴角受用地扬起浅浅的弧度“再叫遍。”
苏怀夏“……”
她现在倒是有点儿想把手里地砍刀架在里面那得寸进尺的男人的脖子上。
但……不能冲动,要忍。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
她其虚假的微笑,又是喊了声“亲爱的~~”
顾鹤之唇边的扬起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苏怀夏心里高兴,看来事情要成了!快进来吧!快进来下棋吧!
然而,顾鹤之真正的举动却是……把另一只脚也完全踏出了门外。
随即正面朝向苏怀夏,伸了三根手指。
苏怀夏?
顾鹤之没有回答,只是认真的竖着三个手指。
“三……三顿?”苏怀夏小心翼翼的问,随后付出了一番英勇赴死的表情,“三顿就三顿!”
天知道做一道佛跳墙要花多少功夫!而且还是做知青点这么多人份的!哎,为了保住那奇葩老头儿,她也只能牺牲下了。
顾鹤之冷静的摇摇头,又将三根手指强调了下“三天。三天的佛跳墙。”
苏怀夏“……!!!”
苏怀夏咔得什把手里的砍刀砸进面前木质的小方桌里,凶神恶煞地瞪顾鹤之“顾鹤之!你是要累死我吗!”
苏怀夏知道顾鹤之喜欢佛跳墙,所以才用道菜作为引诱的。
但她没想到,顾鹤之的执着既然到了这样的程度!
顾鹤之那里早就品出了苏怀夏的急切,可是他像极了个冷静的资本家,绝对会不会放弃已经到手的利益。
看见砍刀落下来的那刹那,眉峰一跳,退后一步,似乎随时随地都在准备逃命。
顾鹤之对于吃的东西都格外的执着,就连苏怀夏都没有办法让他退步。
意识到这点的苏怀夏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好吧,三天就三天,你还不快点过来!”
顾鹤之谨慎的看了眼那把砍刀,绕着苏怀夏走“不用了。”
说完,他直接走到了餐厅里,一眼就看见还在旁若无人研究棋谱的于冬清。
“于教授?”顾鹤之接过赵擎送过来的棋盘,“能下一盘吗?”
于冬清像是没听见,全不理睬。
对于这样的人,顾鹤之比任何人都有办法。他也不再试图和于冬清搭话,摆开棋盘,自己和自己对弈。
棋下到中盘的时候,于冬清的眼皮忽然动了动,视线从眼前的棋谱上飘忽出了点,落在顾鹤之的棋盘上。
他将本就沟壑丛生,能够夹死蚊子的眉头皱成了川字。顾鹤之又下了几手,老爷子再也忍不住了。
“停停停!你下的这是手什么臭棋!”于冬清将其谱卷成个筒,打开顾鹤之又要下棋的手。又抢过他手里的那个“象”放回原处,接着快速挪动顾鹤之的车“将军!”
“小子,看清楚了吗!这才是真正妙哉的走法!”于冬清得意洋洋的说。
顾鹤之应声附和“厉害!真是厉害。于教授,能赐教一局吧?”他话语间的内容虽然在应和,但说话的语气依旧是冷冷清清的,自带了高人气质。
于冬清听了不高兴“小子,听你这语气,是不是以为自己下得不错?”
顾鹤之不置可否的抬眼瞥了于冬清一眼,笑笑没有说话。
于冬清见顾鹤之这一股子的傲气,哈哈大笑,把手里的棋谱拍到一边“好小子!年纪轻轻,就这么傲气,今天让爷爷好好教教你。”
说着撸开了棋盘上已有的子,拿了黑棋,就摆起来。比起于冬清的兴致冲冲,顾鹤之更加显得格外淡定。拿了红子,也跟着摆起来。
赵擎一旁观察,瞧见顾鹤之这样老神在在的样子,心里就觉得不妙。之前看顾鹤之这副模样的时候,通常他要放大招。
“顾兄……他没问题吧?”赵擎心里慌张极了。
棋艺这东西,又不是调节器,怎么可能忽高忽低。就算真的是高手让棋,也是能够感觉出来的。更何况是于冬清这么敏感的人。自己上次让棋,扪心自问,已经竭尽全力照顾老教授的脸面问题,每步下的都是如履薄冰。就算是这样,也仅仅到了第五步,就被老教授发现了倪端。
现在要让教授下得酣畅,又不能被发现让棋……如果顾鹤之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的话,那这棋力也太可怕了!
苏怀夏对顾鹤之放心极了,他虽然手头上的功夫不行吧,但是动脑子的事儿他可从来没有让苏怀夏失望过“傻呀你!想想如果换成你,是打败个臭棋娄子感觉爽呢,还是打败个高手感觉爽!”苏怀夏小声在一旁做讲解。
赵擎恍然大悟,顾兄,好演技啊!
但演技归演技,他还是担心顾鹤之在下棋上穿帮。
“等等!你的水平和这个小子比怎么样啊!”等两人终于摆好子,于冬清忽然按住棋盘抬眼冷漠的看顾鹤之。
被忽然点名的赵擎眼皮一跳,几乎脱口而出“我比他……”当然是应该说自己比他好啦!如果说实话,这也太假了!短短几天,棋艺提高的这么可能这么快!老爷子铁定不相信!
只是这好字还没出口,老爷子凉凉的剜过来一眼“小子哎,说实话。”
赵擎“……”他被老教授那犀利的一眼给噎住,这气场太强大,震他半晌说不出话。
“我比他厉害。他没有赢过我。”顾鹤之随意的接过话头。
“是这样吗?”于冬清瞥过去一眼。
赵擎真诚得狂点头。
“哈哈哈,那正好!老爷子我就是要和你们最厉害的人下!”说着,就把精力都投入了棋局中,落下第一子,顾鹤之跟进。
接下去的两三局,赵擎已经完全被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真的看到了一盘又一盘风云诡谲,波涛汹涌的对弈。黑红双方咬得都极其紧,你来我往互相胶着,不到最后一刻,根本无法预判上下。
而这一切都无法掩饰……还是一盘低端局……
执子的双方,棋力都低的可怕无疑,像是刚刚入门没多久的新人。总是会犯一些老手绝对不会犯的莫名其妙的错误……
赵擎真的对顾鹤之敬佩的五体投地。
这男人,和他下棋的时候棋力还像是大海般深不可测,然而到了这里……就突然变成了个新手小水洼,弱得随时随地就要被太阳蒸发了似的。
更加奇葩的是……比起之前她极不规范的落子姿势,他今天持棋的手是漂亮极了。把手指本来就纤长,下子的时候真有一番高人的道骨仙风。又一步加深了他给于冬清带来的错觉。
“原来顾兄弟会挪子啊!那和我那个时候为什么……”赵擎心里委屈。
苏怀夏叹口气“现在还不了解顾鹤之吗!因为什么?就是懒啊!”
这年头最扎心的是更优秀的人比自己更勤奋;然而如果发现比自己更优秀的人完全不勤奋,而且懒到发指……这简直就是人生一大悲剧啊!
等到第三盘结束,顾鹤之也已经不动声色的输了三盘了。
“来来来,再下再下!”于冬清被哄得双眼放光,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顾鹤之的让棋。
顾鹤之不想在下了!脸上风轻云淡的表情在于冬清抓着他要下第四盘的时候彻底崩坏,像是被击碎的假面具,哗啦啦的从脸上脱落,除了后面满脸的死灰。
“不……不下了吧。我认输。”这惨淡的表情是如此的生动,完完全全的发自内心!完全不掺一丝的假!
于冬清看了心里可高兴了,拍着顾鹤之的肩膀哈哈大笑“小子,你现在懂了什么叫天高地厚吗!小小年纪,以后不要这么傲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顾鹤之连连应是,蜷着肩膀的样子,有点儿怂……完全满足了于冬清教导年轻人的舒爽感。
他放弃了已经被自己打怕的顾鹤之,将矛头又转向赵擎“哈哈哈,看来爷爷研究了几天的棋谱,实力是突飞猛进!小子哎,要不要再和我下一盘!”
赵擎被问得心惊肉跳!连顾鹤之都做得这么吃力的任务,他哪里敢随乱答?
“不……教授你的棋力我刚才看见了,再是进步得太厉害,我真的下不过哈哈哈哈……”
于冬清歪嘴一撇“你不下怎么就知道下不过呢!”
赵擎被问的噎住,冷汗不停往下淌,几乎要湿透衣襟。
苏怀夏见情况不妙,赶紧祭出自己的法宝“于教授,你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先吃饭呀!吃完了再下也不迟呀!”
边说着,赶紧把炖了一天的山菌老母鸡抬出来。
这老母鸡经过一天的熬住,香味和鸡汁已经完全入了汤里。金灿灿的油花漂在汤水上,新鲜山菌散落在老母鸡的边上。肉香和菌菇的香味完美融合在一起。还没出锅的时候,就已经飘香四溢。
于冬清刚才在象棋上全神贯注,没有闻到这让屋子的鸡汤飘香。
现在顾鹤之成功把人从他自己的小世界拉出来,再加之他也已经饿了一天一夜没好好吃饭。被这香味一激,饿了许久的肠胃立即造起反来。
“哎呦!”老人家捂着肚皮哎呦一声,跌坐到椅子上,五官皱到一起,被松垮的皮肤一盖,都找不到哪里是哪里。
于冬清这么一倒,知青点的人都慌了,七七八八地围上来。
“你们别急,我早有准备。”苏怀夏早就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且做了应急手段。
她从铁锅里拿出了碗温的白粥,捞了点山菌,又撕了些鸡翅膀上的嫩肉,用调羹小心翼翼的喂到于冬清的嘴边。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鸡肉的香味毫无顾忌的钻进于冬清的鼻腔。
“嗯?”老爷子闭着眼睛嗯了声。
苏怀夏好言相劝“于教授,吃点东西吧。”说着把混着鸡肉的白粥送到于冬清的嘴边。
长时间没有吃东西的人,不能一上来就吃些油腻的东西,所以苏怀夏特地为于冬清熬了这碗白粥。
于冬清半张着嘴巴呼噜进了白粥,苏怀夏能够看见他的牙齿参差不齐,有的牙根还埋在牙床里,应该是被打掉的。
他就用这样残缺不全的牙齿嚼吧了几下,立即浑身一抖,倏的睁开了眼睛。这时候力气也来了,双手捧过苏怀夏第过来的白粥,也不用调羹,呼啦啦的就对嘴喝。幸好苏怀夏有先见之明的把粥熬得稀了点。
很快一碗薄粥下肚,于冬清的肠胃服帖了很多,至少不造反了。他眼珠子一转,就看见了桌上的老母鸡炖汤。
苏怀夏到他想吃,可忍不住还要摆摆谱。
“姑娘,这汤是你熬的?”老爷子双手插在袖子里,闭着眼睛看苏怀夏。虽然他这样一眯,苏怀夏根本找不到他的眼睛在哪里……
“是啊,是我做的,老爷子你快尝尝。”苏怀夏边笑着回答,边给老爷子盛汤撕鸡肉。
于冬清本还想再装两下,可那盛满了汤和肉的碗刚刚递到一半,就忍不住伸手接下,迫不及待的喝了口,被烫的半死,却还是眯着眼睛嘿嘿笑。
“好喝好喝!姑娘哎,你这汤太赞了!”
苏怀夏觉得这老爷子还真可爱。
她真心喜欢这老顽童似的老教授的。苏怀夏能从老教授那饱经沧桑的脸庞上读出他也受了不少的苦。之所以在那样的环境下还没有崩溃,大概就是因为他这性格吧……在经历了这么多灾难后,还能像个老小孩子撕活着,已经足够能证明他心胸的豁达。
如果自己的父亲能有于教授一半的豁达就好了……也不会好不容易熬到了黎明,还折在自己那一关上……
苏怀夏做的饭菜一直有魔力,于冬清也没有能逃脱。仅仅是沾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最后控制不住自己的美美饱餐了一顿,躺在椅子上打着饱嗝。
知青点里的其他人瞧于冬清终于肯吃饭了,也就松了口气。吃完饭后,就忙碌着打扫洗碗。
自从他们不下乡之后,知青点里就自动重新分配了家务。一些本来是由苏怀夏全全包办的事情,比如说洗碗,大伙儿就都分着做了。就连顾鹤之被迫接受广大劳动人民的改造,他要把白天苏怀夏摘下来的烂叶子,洒到里去。
这段时间里,就属苏怀夏最闲。
她享受着晚饭后的悠闲时光,在煤油灯明明暗暗的照射下,她拿了一沓草稿纸,坐在于冬清旁边写写画画。
饱嗝打够的于冬清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看见旁边这个做饭好吃的小姑娘正在写写画画些什么,就有些好奇,凑过去一看,发现小姑娘写的竟然是他的老本行。
“姑娘,你懂基因?”于冬清颇为惊讶。他看这小姑娘年龄不大,应该只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听说又下乡了三四年。也就是说下乡的时候,姑娘应该才是初中。
没读上高中就被迫下来了,就有点儿惋惜的想真是可惜了,这么标致的小姑娘,文化程度肯定不高。这辈子可能也就随便找个人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