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国师大人——风行水云间
时间:2019-02-21 11:57:25

  如今的长乐公主,脸还是那张脸,却变得大气起来。
  傅灵川故意叹道:“返回安夏看遍了烽火连天,谁能不沉稳?”
  战争一向最能促人成长。不想成长的,都能给你硬生生揠起来。
  赵允也是一脸感慨:“兴亡都是百姓苦。来,敬新夏,愿战火早日休停!”举杯邀饮。
  傅灵川和冯妙君以茶代酒,都是一饮而尽。
  这茶饼,她也就没有收下。
  赵允又道:“我听父王言,两位打算北返?”
  冯妙君两人笑意不减,心里都道一句“好厉害”。赵允这是肯定句,可见燕王是早知二人打算了。此言一出,他们就知道自己离城没有那么容易。
  冯妙君轻蹙蛾眉:“我们来到燕都才听说,魏国杀萧靖消内乱。这样一来,北地战局再度紧张,我们要尽早赶回,与百姓同甘苦。”君王就是一个国家的中流砥柱,新夏初建本就根基不稳,她不在,则民心浮动。
  “合当如此。”赵允连连点头,话锋一转,“我今日来,是有一说。”
  “请说。”冯妙君知道重点来了,严阵以待。
  “父王已经有言在先,我也不擅拐弯抹角,就直说了罢。”赵允正色道,“我愿与长乐结一段姻缘,聘礼便是军资与灵石,价值六千七百万两。不知长乐意下如何?”
  他果然很直,直得明码标价了。冯妙君听了,抬眼就看向傅灵川。
  她眼中明白无误的求助之色,让两个男人都知道傅灵川才是她的主心骨。
  这丫头,装得也太像了!
  傅灵川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堆出为难之色:“十九王子……”
  赵允手一抬,截断了他的下文:“傅兄,我问的是长乐!”
  换作假长乐公主,这会儿就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吧?冯妙君咬着唇问他:“倘若成婚,你会随我返回新夏么?”
  赵允笑道:“自是要的。长乐嫁给我,新夏也是我的祖国。”
  “呆多久?”冯妙君悠悠道,“做我的丈夫就要与新夏人同甘共苦,数十年如一日。”
  数十年?赵允微微一怔。他的确做好了陪长乐返回新夏的准备,但至多一年半载就要回燕。他是燕王在世最年长的儿子,身负军武重任,不可长期久居他国。
  冯妙君暗示的,也正是这一点:“我是女王,今后来燕的机会寥寥。十九王子不能随我住去新夏的话,此生就有一多半时间要长相分离。”她毫不停顿,“十九王子如果长居新夏,那么当今燕王百年之后……”
  下面话没说完,因为赵允眉头皱起:“这话晦气,长乐以后不要再说,小心隔墙有耳。”
  冯妙君笑了笑,不提了。
  的确如她所料,赵允原本没把她放在心上,想着父王既然有令,要娶就娶吧,娶个小国女王建好邦交,为燕国做些贡献,却没将今后的细节往深处去想。
 
 
第290章 有冤
  现在她把这矛盾挑明了,赵允心里难免就有些梗塞。
  要知道修行者寿数不过两百年。燕王已经一百六十余岁了,这就相当于普通人的八十多岁。虽说他道行精深,从外表根本看不出衰竭,但两百岁寿限的坎儿就在那里,修行者无人能够越过。
  赵允是目前燕王在世的儿子里最年长的一个,从礼法血缘上说都是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燕王驾崩时他若不在国内,权力的宝座很可能就被其他兄弟或者侄子抢走了。觊觎这个大位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呢。
  魏国前太子萧靖,就是血淋淋的实例。
  退一步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帝王的情感却是淡漠的。要是他去安夏地界一住就是几十年,燕王就算还没死,跟他的父子情分也随着长久分离而越来越淡。这难道是经营了几十年的赵允愿意看到的么?
  可他也明白,如果燕王要和新夏联姻,能指派的王子也必定是他。长乐是新夏女王,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燕国要和人联姻,不是专门结仇去的,对外该给的脸面要给足,不能随便指派一个王孙将就。
  燕王到现在都未指立太子,说明他根本没有将权力交出去的打算;让赵允娶新夏女王,说明燕王并不会为他设身处地着想。
  这事的症结还在于,他不能张口否定长乐公主的要求。她是女王,她的夫婿理应陪她长居国内,这一点天经地义。
  赵允沉吟一阵就点头道:“我明白了。”并不再努力试探和劝说冯妙君。
  冯妙君和傅灵川互望一眼,都晓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赵允如果是个聪明人,当知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个“拖”字诀,拖到眼前这两位返回新夏,婚事自然也就黄了。毕竟两国天高地远,就像长乐公主所言,今后她再来燕国的机会寥寥。
  这就和冯妙君两人的目标不谋而合。
  傅灵川适时笑道:“莫谈这些了,既然都到清湪河上,何不好好游玩一番?我记得此季的清湪蟹最是肥美,今回来还未尝得。”
  清湪蟹爪如金钩,肉质清甜,膏脂却带有一点禾香,是为蟹中上品。此时已然入秋,蟹壳底下全是油膏,俗称“顶盖儿肥”,啖蟹正当时。
  赵允拊掌大笑:“正是,蟹来!”
  作为本地名吃,清湪河上的蟹,做法与别处完全不同。只因它的用料非常讲究:
  软壳蟹。
  螃蟹要生长就得褪壳,这段时期内正好遇上顶盖儿肥的阶段,那就是带着黄金油膏的软壳蟹。这里就专挑软壳蟹出来,入锅酥炸后洒上七味香料,呈给贵人享用。
  每年这一季,美味正当时。
  冯妙君也听得食指大动。不过菜还没上桌,外头就传来阵阵呼救声。
  紧接着,赵允的随侍大步奔进来禀告:“河心有人落水。”
  冯妙君移到窗边往外望去,果然河面上有人挣扎求生,男女老少,怕不有三十多个。边上一条民船正在下沉,只剩半个船头还露在水面上。
  这里是河心位置,前后不着陆地,这群人即便会水,恐怕也游不到岸边。
  救么?冯妙君忍不住看向赵允。
  这是人家的船,十九王子才有决定权。
  赵允一下从她眼中看出了不忍,笑道:“长乐真是心善。”还是吩咐手下,将落水者都捞上来。
  不多时,甲板上水渍淋漓,被救上来的平民挤作一团。侍卫大声问道:“船怎么出事?”
  民船的船家抹掉脸上的水:“我们要去对岸,走到河心,船底被个东西猛力撞碎,水灌进来了。”伸手比划一下,“大半个船底都没了,直接就掉了三四个人出去。”
  有平民骂道:“什么东西,你就是撞到河底石头了吧?”
  那船家睁大了眼瞪回去:“这条河我走了二十年,闭着眼都不会走错!航路上有没有礁石我记不清吗?我告诉你,那玩意儿会动!”
  救人的侍卫也向主人禀报道:“方才下河,水底似是有巨影游动,不似礁岩。”
  那条船众人也看到了,杉木制成,虽然有些年头了,但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比生铁都硬。普通大鱼不可能一下将它撞碎。
  那是妖怪袭击民船吃人?
  冯妙君奇道:“燕都有野生妖怪?”清湪河宽达十五里,给太平城添加了罕见的水景风光。但这里毕竟是举世最繁华的大都,人类活动最密集的地区,野生妖怪敢来这里,那得借多大的胆子?
  赵允也摇头:“不可能。”
  野生妖怪何必要冒险跑到清湪河上撞船?这一船都是平民,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被救上来的平民都向三人道谢。听说眼前这位就是当廷最受宠的十九王子,落水者里面忽有一人排众而出,“扑通”一声跪在赵允面前。
  这一下响动很大,冯妙君听着都觉得疼,多跪几次,膝盖非碎了不可。
  但这人好似半点也未察觉,只大声道:“我们有冤、有冤!求十九王子为我们作主!”
  这是个干瘦黝黑的汉子,一看就是乡下人。
  他虽说“我们”,但这么一跪,边上的人都是又惊又疑,纷纷后退,把他凸显出来。
  哪来的“我们”?
  这汉子结结巴巴道:“我、我叫刘大力,乃榆平县人……”
  赵允抬手打断他:“随我上去说话。”又要侍卫将其他平民安置好,这才带着黑瘦汉子走上甲板,回到画舫上层。
  他重新招呼冯妙君二人坐下,这才道:“哪个榆平县,安阳郡底下那个?”
  刘大力连连应是,细说原委。
  陈情并不复杂。刘大力父母早亡,是哥哥将他拉扯大。余钱都供养了弟弟,其兄直到三十岁才娶妻孙氏。孙氏是个望门寡妇,长得白净可人,相中刘大力的兄长老实才肯嫁他。
  哪知婚后两年,刘兄无意中发现妻子与张富户的儿子偷情,气急之下上前揍人,结果被奸夫拿起榔头砸在颅上,当场脑浆迸裂而亡。
 
 
第291章 冷水浇头
  事发,刘大力将两人告到县里。
  原本此事罪证确凿,无可争辩,哪知验尸的仵作、周围听到声响的邻居都先后改口,张家请来的状师辩称刘大力是不慎跌亡而死。
  偏偏这么荒谬的理由,榆平县的周县令居然采信了,最后一纸判决奸夫无罪。
  刘大力当然不服,两次三番重去申冤,被县衙直接丢出。又有人到他家里翻箱倒柜泼粪,意在恐吓。
  刘大力想去郡里上告,结果头天才跟人说过,次日就被套上麻袋打断了腿。
  这伤养了半年才好。
  经此事后,他也想通了:在当地告状没有用,县令九成是收了张家的好处。要给兄长一个公道,得去找能管得了县令的!
  按理说这事儿可以去州里告,但刘大力被人揍了几次反而揍出血性来:他决定进太平城,告圣状!
  燕王才是这国家至高无上的存在,告到他那里去,才是一定管用的!
  乡亲知道他要进都,又有十来户人家找到他,要他帮忙递状申冤,他才知道还有这么多人也都吃过周县令的冤屈。
  刘大力只是个穷泥腿子,从榆平县走到这里来用了大半年时间。其实跟他一起上路的还有一个乡民,结果两人刚进太平城不久,那人就被毒死了。刘大力临时去小解,没吃馆子里那碗面,这才侥幸活下来。
  后来他要乘渡船去北岸,打算击鼓告圣状,结果船沉了,几十人险些都给他陪葬。
  他性子夯直却不傻,这时就重新给赵允跪下来道:“必是周县令派人杀我灭口,请十九王子还我们公道。”
  赵允脸上没什么表情:“区区县令,怎可能把手伸进太平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周县令连踏进城北的资格都没有,遑论指使杀人。
  刘大力怔道:“他,他很厉害的,想跟我一起告状的乡亲原本有十三家,被他找上门,最后只剩四家了。”
  找上门后,用的利诱还是威胁就不清楚了。“跟我一起进太平城的黑子哥,他爹吃了药坊的假药死了,药坊也被周县令包庇,调换了证据。药坊要给他十两银子撤诉,他不肯,非要给他爹讨个公道,就跟我进城了,哪知道……”
  冯妙君忍不住道:“这位周县令也太明目张胆了些。”
  刘大力恨恨道:“我听说他上任后私立新规,富人可以交‘赎罪银’买清自己的罪状。”
  这是什么新奇手段了?连赵允都投来关注。
  “各级罪状明码标价,比如通#~奸偷情,交纹银八百两;要是犯了死罪就要得多,得交四千两银子,犯人就可以安然回家。据说这是他小舅子酒后吹嘘的。”
  赵允道:“榆平县是产粮大县,民间相对富足。”
  刘大力连连点头:“对,对,富人多,周县令能赚很多钱。”
  赵允挥了挥手,命人将他带下去休息,刘大力却从包袱里解出一个扎紧了的油布包裹,一层层打开来:“这是我们收集的罪证,请王子过目!”
  这才随侍卫去了。
  刘大力走后,赵允对冯妙君两人歉然道:“今日是我邀二位出来游玩,结果遇上这种晦气事情。”
  “无妨。”冯妙君并不在意,“你打算怎么处理?”
  赵允沉吟道:“父王离都时曾命我代政,榆平县连续三年钱粮充足,周县令政绩斐然,青典州的知州还为他上书请褒。此事不能只听乡民一面之辞。”
  榆平县钱粮交得积极的原因……
  察觉到冯妙君的目光落在油纸包上,赵允将它将到侧案上:“传菜,长乐要好好尝尝这里的美味,回了新夏可就吃不上了。”
  这句话是提醒她马上要离开太平城,别节外生枝吗?
  酥炸软壳蟹上来了,果然色香俱全,令人食指大动。冯妙君却不动箸,只看着赵允笑而不语。
  客人不肯动手,赵允没奈何,也放下了象牙箸:“长乐何必去管这闲事?”
  “十九王子就不想问一个真假?”彻查一个小小县令,对赵允来说是举手之劳,怎地他就要三推四阻?
  周县令背后是什么来头,能让十九王子也这样忌惮?
  “我可以把人和证据都交给司空,但他今天竖着进去,明儿就得横着出来了。”
  她面露惊讶:“你都护不住他?”
  赵允轻咳一声,答得驴头不对马嘴:“高知行大将军的军队一直囤在青典州,那是他的地盘。”
  她反应很快:“青典州知州,也是高家那一边儿的?”
  “是。”
  她懂了。
  “这里面有些复杂,是我燕国的内事,长乐就别问了。”赵允正色道,“我不帮他,是为他性命着想。”
  他都这样说了,冯妙君也不好再问。她挟起软壳蟹吃,傅灵川找些轻松有趣的见闻来说,画舫上的气氛很快又融洽起来。
  如果不算船舱里那三十余平民,以及抱膝发呆的刘大力以外。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