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国师大人——风行水云间
时间:2019-02-21 11:57:25

  “先生在世时,就说跋扈难得善终,要子孙养政利民。曹老爷不肯听从,终至今日祸事啊!”
  曹老爷就是曹秉安,被斩首的太守。其实涉及性命安危,哪有什么不肯听从,只不过是沉迷奢逸太久,慢慢就忘了祸福相依的道理。
  他叹过气后就道:“二位冒生死大险,送小小少爷来此,曹先生必定感佩。落芽庄荒废很久了,不复当年风光,这些年也遭贼多次,没留下什么好东西……”
  冯妙君侧首,看了云崕一眼。大国师抗谕送逃犯,还巴巴地送出二十里地,到底安的什么心?老头子说了,这庄子里没什么值钱玩意儿了。
  正思忖间,云崕已经将面容一整:“刘叔说哪里话来?我家得曹先生指过明路,送曹卿河回来,不过是全一份恩义,哪需要什么报酬?”
  不得不说,云崕长着一张极易讨人好感的脸,神情又是少见地认真,她差点儿就信了。
  就差一点点。
  她暗中撇了撇嘴,呵,唱作俱佳。
  刘叔果然很感动,抓着自己的山羊胡子道:“曹先生在世是讲究人,我也不能令二位空手而归。不如,卜一卦?”
  这下连云崕都有些好奇:“曹先生已经故去,如今还能给我们卜卦?”
  刘叔笑道:“曹先生临去前说,身故后上门的人不多,每位主事人能抽一支签子,再在我这里得一个锦囊解之。”
  听起来这么不靠谱哪?
  大概是她将心思都写在脸上,云崕点了点她软嫩的面颊,笑骂道:“岂不闻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这么唯心,她是不信的。普通人能将自己的身后事安排好就了不得了,曹卜道还能管得了别人?
  关键是,云崕信不信呢?
  当然她是没办法从这人脸上看出端倪的,刘叔也笑着引两人去了后庙。
  山庄中建着曹氏宗祠,龛前的长案上除了摆着香火和鲜花瓜果之外,就是很不显眼的一个签笼子了。
  签笼就是用本地最常见的白竹制成,工艺精糙,因为经年累月的使用,表面都被磨得光滑。这里若有贼人光顾,也看不上这件东西罢?
  刘叔凑巧开了口:“十年前有贼子想不开,偷了这签笼走,结果第七天夜里就还回来了,只是签子少了一根。”
 
 
第205章 逃跑的异宝(加更章)
  他说起来脸上有自得之色。在冯妙君猜想,大概是贼人自己抽签玩儿,结果抽中了曹卜道写给他的恐吓之语,比如不把签笼送回来就要死全家之类。后面大概又有意外验证了他的谶语,所以把这贼人吓得赶紧送签笼回来消灾。
  但无论如何,这个事件也侧面证实了曹卜道的本事,让她有几分小期待。
  刘叔抱起了签笼:“二位,谁来?”
  “只得一人么?”
  “无论同行多少人,都由主事者抽取。”
  冯妙君耸耸肩,知道自己没戏,后退一步。
  云崕接过签笼,随手甩了两下,就有一支竹签飞出、落地。
  冯妙君眼睛尖,一下就望见签上的小字:
  云开月明照君归。
  嘛意思?
  她从前也去庙里抽过签,这不太像会写在签子上的话罢?
  云崕俯身拾起,长眉微蹙,看了她一眼才问刘叔:“何解?”
  刘叔也好似呆住了,云崕连问两声他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怎么是这支签子!”忽然转身往屋角去,“请二位稍候!”
  接下来,三人就眼睁睁看他在幕后壁角挖下一块方砖。
  这砖头是松动的,但大概从来无人取下,表面蒙了厚厚一层泥灰。刘叔拿短锹把它砸开,才看出这是一块空心砖,里面藏着一封书信。
  信封上的标题,就是签上那行小字。
  “其他解签语都收在锦囊里,只有这支签子不是。”刘叔轻吁一口气,“五十年前,曹先生当着我的面,亲手将信封塞进砖头里、砌在墙面上。”他指了指签笼,“这么多年来,签子都被抽走了大半,我以为自己等不来开砖的人。”
  他也像了却一桩心事,笑眯眯道:“你们慢慢看,我去做饭。”挥手召过曹卿河,“小小少爷,可愿意给老头子打个下手?”
  曹卿河还未回答,云崕已经道:“请稍等,曹先生好似也在信中提起这孩子。”
  “这样?那么小小少爷留下吧,我自己做饭便可。”刘叔转身,很快出去了。
  ……
  云崕拆信展开,冯妙君立刻凑了上去,被他瞟了一眼。
  她厚着脸皮:“这孩子是我们一起救的。”她也是当事人,凭啥不能看?
  云崕没吭声,她就当是默认了,蹭在他身边看信。
  信纸是好大一张,曹卜道也写得一笔好字。冯妙君看了几眼,忽然道:“这不是解签,这就是一封信。”
  对的,信上的内容无关占卜吉凶财穷,而是曹卜道正儿八经写下来的一封书信,首四字是“见信如晤”,也没注明收信人是谁。
  信上的字句简明扼要:“如解此签,我曹氏已遭灭顶之灾。托阁下洪福,保我曹氏一脉尚存,曹某愿以异宝馈谢,聊表心意。”
  冯妙君笑吟吟道:“这人还挺上道儿的,也猜得挺准,就是小气了些。只说送我们宝贝,却不说宝贝在哪,好没诚意!”
  云崕也是微微一笑:“这倒未必,说不定他已经送到眼前,只等我们自取而已。”
  曹卿深看看他再看看冯妙君,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他再聪明也只有五岁,弄不清这当中玄机。
  他怀里的竹篮突然一动,原本恹恹窝在里面的白貂一闪而出,往门外蹿去。
  它动作快成一道闪电,怎奈迫近门缝时,忽然迎头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它冲出去时有多快,撞得也就有多狠,险些还被反弹回来。
  不过空气中那道屏障也是一阵颤抖,显然要阻住它这一下耗能甚剧。
  它也没被撞晕,翻身换了个方向不再找门,迳直往灰墙撞去。
  这堵墙后面就是刘叔开的菜地。
  不过有人比它更快。
  白貂才蹿出去一丈远,云崕手里的绳索就已甩了出来,唰唰将它捆了个紧实。
  这小东西落在地上,急得吱吱直叫。
  曹卿河如梦方醒,惊叫道:“不要欺负我的貂儿!”冲上去就要抱住小貂。
  冯妙君却抬手将他轻轻隔开:“那不是貂。”
  那不是他家养的小貂是什么?曹卿河刚要开声,却见云崕掌刀切落,居然将这貂儿从中间给剖成了两半!
  溜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变成了尖叫。
  可是紧接着,白貂不见了。
  它的消失非常突兀,就好像……
  就好像冰河上偷袭陆茗而被冯妙君剁掉了手的那头妖怪!
  当时,它也是这样人间蒸发,却留下了自己的胳膊和武器。
  武器?
  冯妙君再凝神细看,忽然望见地上并非空无一物。至少捆仙索还捆着一样东西:
  一个项圈。
  这是先前戴在白貂脖子上的项圈,色泽黯淡,像是劣质金属制成。
  望见它第一眼时,冯妙君还奇怪小动物为什么要戴个这样沉重的金属圈来着。
  当然,现在她知道了。
  白貂无关紧要,不过是个障眼法,就像巨蛟、鳄妖和那名断手的刺客。
  重中之重,是这枚项圈。她俯下身来边观察边惊叹:“这东西也能成精?”
  排除掉不可能,剩下那个选项哪怕再怎么不可思议也是真相。她做的就是这样的排除法,同时感叹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不枉到这个世界走一遭儿,真是处处都长见识。
  云崕伸足踢了踢项圈:“还想变什么模样来唬人,赶紧。”
  项圈动也不动,仿佛死物。
  “收起来。”云崕对冯妙君道,“我熔了它,给你做个项链。”
  “好。”她喜孜孜地,“给我嵌个鸽血红,要有真鸽子蛋那么大。不过,它现在还能伤人不?”
  “它在河底重变作白蛟,被我打烂了满口牙,估摸着是伤到这东西的本体了。你就算将它熔掉,它也没有反抗之力。”
  她正要伸手去抓项圈,不意这东西忽然动了一下。
  白貂又出现了,项圈依旧戴在它脖子上。它将自己蜷成小小一团,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你们何时发现的?”
  云崕恍若不闻,给冯妙君科普道:“这是个稀有品种,唤作液金妖怪,我从前也只见过一回。”
  液金?“是液态金属?”
 
 
第206章 两不相欠
  “不错,这东西没有固定形体,可以随心而变。你现在看它是项圈模样,回头它可以变作刀枪剑戟,只要是金属即可。”云崕作了个总结,“它不是生命体,其实也算不得妖种。”只能说是生灵之外的天地异种吧。
  “能变作金属,也不该是这个模样吧?”她指着小貂,无限惊奇。
  这活物模仿是维妙维肖。“再说,就算金属能化形,它也能说话?”
  云崕耸了耸肩:“那就要看它本体有甚特别之处了。”
  “我有蜃珠,可以千变万化,可以发声,行了么?”液金妖怪被晾在地上,转身变成了一枚镯子,上头嵌着几颗夜明珠,模样甚是华贵。
  “蜃珠,你还有这种好东西!”冯妙君将它抓起,一边欣赏一边惊叹。她看过的古籍不止一本提到这种宝物,传说中海市蜃楼就是蜃妖布出来迷惑人类以捕食之的幻景,有声有形,甚至还能模拟出一整个城市来,令人类深陷其中、声色犬马而不知危险。
  其元珠就是蜃珠。“这头蜃妖生前一定是修行精深的大妖怪。”
  她只听说蜃珠能布置幻境,没听说能无中生有拟出一个身体。珠子的原主人生前取得的成就了不得啊。
  “这枚蜃珠结自纪元之前,它曾陪着主人成仙入圣,所以自己也蜕变出了不起的变化神通,经我温养了许多年。”液金妖怪望见她快要眼发绿光,赶紧将蜃珠收了起来,“它已和我长在一起,变作我的本命元珠,你夺不走的。”
  曹卿河怔怔看它许久,忽然号陶大哭。
  冯妙君从没哄过孩子,有些手足无措。这时刘叔恰好从外间走来,见状赶紧给他抹眼泪:“这是怎么了?”
  “我的貂儿没了。”曹卿河指着液金妖怪,“一定是被它吃了!”
  以他的阅历,尚不能理解“液金妖怪”是种怎样的存在,只以为这妖怪把他的白貂吃了,以形替之。
  他惯被曹家娇养,今日先遭家门变故,满门亲戚死绝,现在连陪伴多年的白貂都是说没就没,这小男孩心中的苦楚实难言述。
  液金妖怪又变回白貂,纽扣大的眼睛里里满是无奈:“小祖宗,莫要哭了。白貂就是我,我就是白貂。我在你家住了五十多年,只是从今日之后,你我的缘份也尽了。”
  曹卿河哭得泣不成声,也不知听没听到。
  冯妙君心中不忍,伸手抚着他的头顶道:“没事了,哭完就舒服了,好好睡一觉罢。”
  随着她轻轻抚拨,曹卿河原本还抽泣不止,声音却慢慢小了下来,神色也平静许多,最后打了个呵欠,伏在刘叔怀里睡着了。
  他眼角还挂着两滴泪,却睡得香极。
  这是冯妙君饲养的瞌睡虫的功劳。
  冯妙君将这灵虫收了回来,再指了指液金妖怪道:“这是曹先生在信中送与我们的宝物。”又将云崕手中书信取过,展给刘叔看。后者逐字逐句读完,眼眶也湿润了。他擦了擦老眼道,“多谢姑娘。曹家已经没落,不再需要这样的守护灵,请两位将它带走吧。”
  他邀请两人用饭,云崕摇头:“出来久了,我们这就要回去。”魏王必定还要找他商量下一步作战计划。
  刘叔遂将两人送出庄子,诚恳道别。
  ……
  液金妖怪被捆着,气息奄奄。冯妙君拿指尖戳了戳它,仍觉这种存在不可思议。
  在她的世界,金属可没有生命。
  “看来这位刘叔也知道你是冀远城的河神。”否则怎会说它是“守护灵”?
  液金妖怪声音里满是对凡人的不屑:“那个老货,揣着明白当糊涂。”
  “为何在曹家住了五十年,还变成这个模样?”冯妙君没漏听它话里的重要讯息,“今日之后缘份已尽,这是什么意思?”
  液金妖怪变成的白貂望了云崕一眼,见他倚在车厢阖目养神,显然是默许这小姑娘提问,也就答道:“说来也是倒霉,我欠曹卜道一个人情,五十年前他对我说,曹家早晚有大祸临头。他不求我救出所有人,只望我为曹家抢下一线血脉就好。”
  它气哼哼道:“老东西狡猾得很。这条件听起来不难,可我想要履约就不能离曹家人太远,否则救援不及……这就把我绑在了冀远城,五十年都挪不出去!”
  这家伙是被算计了呢。冯妙君忍不住笑了:“你履约的方式,就是引曹卿河离家么?”曹卿河为找小貂而悄然出府,没有跟家人从地道逃走,也就躲过魏军抓捕。现在看来,哪有那么多阴差阳错?
  “我昨日与这位……魏国师战斗之后,负了点伤。返回时冀远城快被魏军攻破,曹家人想走地道,但我在地道另一端见到魏军,知道这是个埋伏,因此用白貂引了曹卿河出去。只要走脱他一个,就算是我完成了对曹卜道的承诺。”这可不能怪他冷血,当时河神大人已经无力回天。曹家上下几十口人,他不可能都救走。“从此以后两不相欠啦。”
  “河神又是怎么回事?”难怪云崕在大河深处找不到河神的巢穴,感情这家伙是住在岸上的,平时就化作白貂呆在曹府。
  “那也是曹卜道给我请来的封号。”液金妖怪憋气道,“他大概也觉得耽误我修行不好意思,向峣王请了个河神的封号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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