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他同桌和他说话，他也是一句也没应。”
“我觉得这个人太有意思了。”
唐寻听了方子然的话，视线越过了方子然，落到了他身后坐着的那个男生身上。
他似乎在写试卷，微微低着头，周围的热闹，似乎与他没有丝毫相干，他在自己的世界里，看起来沉默又冷淡。
“看起来很高冷。”唐寻如此总结。
“可高冷了，一句话都不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会说话。”说着，方子然盯着那罐还剩小半的抹茶小饼干，然后笑嘻嘻问唐寻，“这个饼干在哪里买的，超好吃。吃的我也想去买两罐。”
宋遇看了一眼方子然，视线慢慢落在了小罐上，还不等他听清，就已经说了一句:“她做的。”
唐寻先是惊奇了一会，很快就接了宋遇的话:“嗯，我做的。”
方子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看唐寻，又看看宋遇，他的目光犹如实质，看到唐寻浑身不自在。
半响，他才憋出一句:“你怎么知道？”
宋遇微微沉默了一会，他拿着笔的手轻轻蜷起来，视线不知道移到了哪里:“……暑假吃过，记得味道。”
“哦。”方子然愣愣应了一句，然后拿起了笔，想写张卷子冷静一下。
在方子然的认知里，他还没试过只说这么短一句话。他真的是被惊到说不出话来了，他觉得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唐寻把小罐盖了起来，然后推到了宋遇面前，然后朝他笑了笑，卷发落到了颊边，一笑之间，更觉得眉眼明媚。
“送你吧，之前还以为你不喜欢甜食。”
唐寻确实没想到，宋遇吃了一次，就记住了她饼干的味道。自己做的东西能被认可，自然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宋遇接过了那个小罐，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手指的余温。
刹那间，心底的那株小小藤蔓，摇曳开来，迎风冒出了一朵小花。
那朵花的名字，叫唐寻。
第14章 日记·十四 ...
不想看她被骂，哪怕是一句也不可以。
因为会心疼。
——摘自日记
虽然，帅气的班主任告诉他们，九班的各科老师，都是历届资深的高三老师。
事实证明，唐寻还是想得太美好。
因为是提前开学一个月，天气热，学校把早读取消了，改为每天上午四节课，下午三节课。
虽然是八点上课，当唐寻七点四十五分走进教室时，人几乎来齐了，险些把她吓了一跳。
她一边从后门走进去，一边看着在走廊或在座位上讨论上个学期期末试题的同学，莫名生出了一种压力。
她经过宋遇旁边，正在看书的宋遇抬起头，朝她点了点头，说:“早。”
“早啊。”唐寻慢吞吞把书包放好，整理好带过来的几册书。
刚坐下，坐在第一张桌的组长就朝她走来，是个眉清目秀的男生，皮肤很白，眼睛微棕，朝她一笑的时候，像弯弯的一轮月。
他先是看了一眼唐寻桌子左上角贴的便利贴，看到她的名字后，对她眼睛弯弯一笑，说:“唐寻同学，交作文了。”
唐寻听到这话后，更是萎靡。
昨晚最后一节晚自修，班主任突然走过来，告诉他们，英语老师给他们布置了开学作业，写一篇关于他们暑假生活的英语作文。
唐寻英语成绩一般，虽然暑假被宋遇按着天天背单词背短语，又给她恶补了语法知识，但也没法一下子就突飞猛进。
涂涂改改写了大半节课，写好一篇后，她放学回去又修改了一遍才睡下。
要是放在从前，寻姐睡前写作业？不存在的。
唐寻摸出一张作文纸，交了上去。
“好可爱喔。”旁边的温安南凑了过来，像只毛茸茸的小兔子。
唐寻震惊，用手指了指自己:“可爱？我？”
从小学四年级后，唐寻再也没听过有人敢用可爱这种词形容她。
温安南朝她撇了撇嘴，然后指了指在勤勤恳恳收作文的清秀男生，可爱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是他很可爱啦，受受的可爱。”
唐寻莫名其妙看向了眉清目秀的组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哦，是有点瘦。”
上课铃声打断了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
走进来的英语老师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性，脸上的笑容很灿烂，看起来很亲切的样子。
他说话有点拿腔拿调，听得唐寻浑身不舒服。
介绍了自己，他就让各组组长把英语作文拿上来。
“我习惯当堂批改作文，这节课你们复习必修一Unit1的单词，明天上课前十分钟听写。”
教室里顿时响起了小声议论。
“当堂批改哎，幸好我检查了几次才交上去的。”
“老觉得这个老师声音耳熟。”
“是之前高一高二大课间带读英语短文的王老师，口语一流。”
唐寻听着周围的同学在小小声说话，觉得自己有点凉。
她的作文应该会鹤立鸡群，在一群学霸中脱颖而出。
正在盯着单元一的单词走神时，唐寻被一声“猪脑子”吓醒了。
“猪脑子！前后单复数都不一致，这么低级的错误还犯！还有这里，你的这个从句根本就是多余，书面英语是不会这么累赘的。”王老师将一页作文纸拿回给面前的女生，大约是有些尴尬，女生便一直笑着，想缓解尴尬。
王老师看了她一眼，眉毛顿时一横，语气更差:“笑什么笑！写的什么东西，满分二十分的作文，才十五分，很光荣吗？”
女生满脸通红回到了座位。
周围小声交流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班里安静到像一座坟墓。
唐寻给这位王老师取了个雅名，叫笑面虎。
班上四十二个人，没几个能幸免被骂的。
一连骂了十多个人，挑了一堆错之后，笑面虎看到一份作文，很爽快给了分数，然后喊名字:“宋遇。”
宋遇放下笔，走到了讲台旁边。
班上的人忍不住都看着他，想知道，站在学霸圈顶尖的骄子，会不会也被骂。
然而。
“写的很好，从用词语法到字体，无可挑剔，标准的高考满分作文。”笑面虎朝宋遇露出了笑，把作文还给他，“继续努力。”
“谢谢老师。”宋遇眉眼平静拿过作文，转身回到了座位。
同学纷纷感慨，宋遇还是宋遇，成绩好到你服气。
唐寻正百无聊赖转着笔，笔尖嗒一声戳在了单词页。看着别人花花绿绿写满笔记延伸词义的书，她的除了潦草的几处笔记，宛如新书。
唐寻看着窗外，绿意荫荫的小道，罕见的有些迷茫。
一年后的她，会在哪里？
“唐寻。”笑面虎的声音突然响起。
唐寻愣了愣，眼中还有没散去的茫然，稀里糊涂走到了讲台旁边，准备听训。
“你以前在十一班？”
出乎她的意料，笑面虎知道她原来的班级。接着，他在她的作文上打了几处红圈，语气很是平和:“既然来了，就要认真学。”
唐寻还没来得及分辨出笑面虎是不是突然良心发现不想骂人了，就听见他用力敲着她的作文，语气极差:“你看看你的作文！我问你，你暑假过了没有？”
唐寻茫然:“过了啊。”
笑面虎脸色更臭，对着她就是一顿臭骂:“真是猪脑子，不开窍！既然过了，你用现在时做什么？你既然要用现在时，为什么后面又有过去时？还有，你看到了一片花海，花海只有一朵花吗？flower后面的s被你吃了？”
最后，笑面虎把那张一堆红圈圈的作文丢回给她，让她回去重新改一遍再交上来。
“除了字，就没有能看的。”
唐寻一点一点忍下这口气，反复提醒自己:她选的，她选的，她选的，不生气不计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不就是被当着全班的面被骂到狗血淋头么，不就是改份作文，多简单的事，为了外婆，为了考所理想的学校，唐寻忍了。
唐寻拿着作文回到座位上，一言不发，开始拿出新的作文纸将作文重写一遍。她看起来表情平静，正安静写作文。
但她周围的低气压，傻子都能感受到。
“唐寻。”宋遇轻轻叫了她一声。
唐寻放下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转头对宋遇露了个并不怎么真心实意的笑，然后问:“怎么了？”
“一会你写完，可以让我看看吗？”
唐寻微微一怔，刚刚满心的憋屈和恼火，都因为眼前少年认真的眼睛和询问的语气，慢慢散去了。她原本有些郁色的眉眼舒展开来，朝宋遇笑了笑，挑眉问他:“你先帮我改？”
“嗯。”宋遇轻轻应了一声，眼里依稀有细碎的笑意。
开学第一节英语课就在笑面虎批阅作文加批人中过了。
下课铃响后，他前脚一走，班上就不约而同传来长长的喘气声。
温安南趴在桌子上，小脸皱着一起，丧气极了:“好凶啊，刚进门还以为是很好相处的老师呢，嘤嘤嘤。”
班上各处传来大同小异的叹气声。
大部分是——
“好凶啊，一进门还觉得脾气不错的。”“以后不敢乱写英语作文了。”“瑟瑟发抖，还是练字去了。”
宋遇趁着课间，将唐寻原来的作文拿了过来，开始给她讲解笑面虎圈起来的每一个地方，她的语法错误。
唐寻原以为，六科老师中，只有笑面虎老师是个奇葩。
她万万没想到，奇葩，是不可能只有一个的。
第二节数学课上课几分钟后，一个上身灰棕开领上衣，下身灰色五分裤，踩着一双凉拖的男人，不紧不慢走进了教室。
如果不是他胳膊下面夹着教案，说他是工地打工的，绝对没有人怀疑。
唐寻还是第一次在学校看见穿着这么随意的老师，和包工头相差不远了。
他把教案放在讲台，然后在黑板龙飞凤舞写下了他的名字和手机号，字迹潦草到各位同学只能勉强辨认出第一个字是罗。
“同学们好，开学愉快啊。这是我的名字和手机号，以后有事可以打电话找我，平时午休晚睡时间就不要打了，不然我会拉黑的，不开玩笑。”
“你们原来的数学老师，陈老师暑假的时候，受了伤，现在住院了，所以你们的数学，就由我负责。”
“我也没什么要求。我上课，你听，下课有问题就问。这样就行了，学习数学，还是要靠缘分的。”
“好了不啰嗦，拿出必修一，我们先从函数复习。”
从他开口的第一刻，班上的人，大部分都焉了。
像没了太阳的向日葵，焉巴巴的。
这位罗老师说话，嘴里像永远含着一颗糖，含糊不清。偏偏他还带着点奇怪的北方口音，听得更让人难受。而且，他的板书，不是一般的龙飞凤舞。
甚至可以称赞一句，是天书。
上完一节英语，上完一节数学，大家都有点怀疑人生。
唐寻趴在桌子上闭眼休息，然后在心里估算，这个老师教她，数学最多能考几十分。
“唐寻。”身后，宋遇喊了她一声。
唐寻还带着那副睡意朦胧的样子转身，眼中似有朦胧水光，眼神一转就波光潋滟，她语气颓靡:“怎么了？”
“我看了课表，数学课大多数在一二节，以后上完数学课，大课间给你讲题吧。”
